他已經掌握了「毒蛇」集團的全部罪證,就藏在這本筆記里。
但他發現警隊內部有內鬼。
他無法通過正常渠道上報。
所以他設計了自己的「死亡」。
用「死亡」來麻痹敵人,同時引導我去找到這份證據,交給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一一李建軍。
筆記的最後一頁只有一句話。
「小安,當你看到這一切時,爸爸可能已經不在了。」
「但請你相信,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你是爸爸的驕傲。」
我抱著那本筆記,失聲痛哭。
爸爸,你不是在玩遊戲。
我撥通了那個我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
是李叔叔的辦公電話。
「你好,市局刑偵支隊。」
「我找李建軍。」
「我這裡,有蘇衛國的遺物。」
9
我和李叔叔約在了一家不起眼的茶館。
他穿著便衣,看起來有些憔悴。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
「小安?真的是你?」
我沒有多說,直接把爸爸的工作筆記推到了他面前。
李叔叔的臉色隨著一頁頁翻動,變得越來越凝重。
當他看到「錢伯伯」的照片時,他的手猛地一抖,茶杯里的水都灑了出來。
「錢……錢文海……」
他喃喃自語,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不敢置信。
「原來是他。」
李叔叔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臉上滿是痛苦。
「老蘇……他早就懷疑了,但他從沒跟我說過……」
「他是在保護我。」
他重新睜開眼,看著我,眼神無比複雜。
「小安,這些東西,你是怎麼拿到的?」
我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李叔叔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他看著我,「你……你才十五歲。」
「我爸爸說過,當警察的孩子,要早當家。」
我平靜地看著他。
李叔叔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小安,謝謝你。」
「你不僅救了你爸爸,也救了整個警隊。」
他向我敬了一個標準的禮。
「現在,把所有事情交給我。」
「你立刻回家,回到你媽媽身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因為思念父親而離家出走。」
「王浩呢?」我問。
「我們已經盯上他了。」李叔叔的眼神變得銳利,「碼頭那把火,燒得很好。他們以為是意外,亂了陣腳,露出了很多馬腳。」
「收網的時候,到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了家。
開門的是媽媽。
她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衝過來緊緊抱住我,放聲大哭。
「你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媽媽快急瘋了!」
王浩站在媽媽身後,臉上帶著關切的笑容。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小安,以後可不許再這麼任性了。」
我低下頭,裝出害怕的樣子,往媽媽懷裡縮了縮。
「媽媽,我錯了,我只是……太想爸爸了。」
王浩的眼神明顯地放鬆了下來。
他大概以為,我只是一個鬧脾氣的小孩。
這場戲,我必須演下去。
為了爸爸,也為了我自己。
10
接下來的幾天,王浩對我格外「關照」。
他給我買最貴的零食,最新的遊戲機,甚至提出要帶我們去迪士尼。
他越是這樣,我心裡越是發冷。
他在試探我。
媽媽似乎也從那天的崩潰中走了出來,又變回了那個一心撲在新家庭上的女人。
她沒收了我的地圖,說要幫我「保管」,以免我再亂跑。
我沒有反抗。
那張地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我每天按時上學、放學、寫作業。
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女孩一樣,天真又有點叛逆。
只有在深夜,我才會從床底下拿出爸爸的另一件「遺物」。
那把從銀行保管箱裡拿出來的真正的「帳本」。
那不是一本普通的本子。
而是一個用特殊藥水寫成的密寫本。
需要用特定的化學試劑才能顯影。
而那個試劑的配方就藏在爸爸工作筆記的夾層里。
我花了兩天時間偷偷配好了試劑。
當帳本上的字跡一行行浮現出來時,我被上面的內容驚呆了。
那上面記錄的不僅僅是「毒蛇」集團的毒品交易。
還有一張巨大的人情網。
涉及到的人員,從商界名流,到政府官員,盤根錯雜,觸目驚心。
錢文海就是這張網的中心。
我把顯影的內容用手機全部拍了下來,發給了李叔叔。
做完這一切,我把帳本和試劑付之一炬。
證據已經備份。
實物絕不能留下。
就在我處理完一切的第二天。
王浩突然對我說:「小安,明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叔叔帶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要去爸爸的墓地。
他還不死心。
他覺得最後的秘密,一定藏在爸爸的墓地里。
我抬起頭,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
「好啊。」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耍什麼花樣。
而且,我也很久沒去看爸爸了。
第二天,陰雨綿綿。
王浩開著車,載著我和媽媽,來到墓園。
他買了一束爸爸最喜歡的白菊花。
他甚至還當著媽媽的面,對著墓碑,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蘇哥,你放心,嫂子和小安,我都會照顧好的。」
他演得那麼逼真,連我都快要信了。
媽媽早已泣不成聲。
王浩扶著她,眼神卻在墓碑周圍來回掃視。
他在找東西。
突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麼,眼睛一亮。
他走到墓碑後面,用手撥開一叢雜草。
那裡,有一個很小的、新挖的坑。
坑裡,放著一個用油布包著的小盒子。
王浩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他以為他找到了。
他以為他贏了。
他沒有看到,我放在口袋裡的手,悄悄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
他更沒有看到,墓園的入口處,幾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已經悄無聲息地停了下來。
李叔叔,收網了。
11
「找到了!」
王浩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油布包。
媽媽驚訝地看著他:「這是什麼?」
「是老蘇留下的東西。」王浩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手裡的油布包,貪婪而狂熱,「我就知道,他一定會留下線索。」
他迫不及待地撕開油布,裡面是一個普通的木盒子。
沒有上鎖。
他掀開盒蓋。
裡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張紙條,靜靜地躺在盒子底部。
王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拿起紙條,上面只有三個字,是我的筆跡。
「你輸了。」
「是你!」王浩猛地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我,眼神像是要活剝了我,「東西呢?」
我平靜地看著他,不閃不避。
「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個小賤人!還敢跟我裝!」
他徹底撕下了偽裝,一把將我拽了過去,掐住我的脖子。
「說!帳本在哪!」
「王浩!你幹什麼!放開小安!」
媽媽尖叫著衝上來,想拉開他,卻被他一腳踹倒在地。
「臭娘們,你也給我閉嘴!要不是為了從你這套話,我他媽早弄死你了!」
王浩面目猙獰,「老子再問你一遍,帳本在哪!」
我被他掐得幾乎窒息,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而熟悉的聲音從我們身後響起。
「帳本,在這。」
王浩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回過頭。
墓園的小道上,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走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順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頰滑落。
那張臉,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
「爸……爸?」
我喃喃地開口,眼淚洶湧而出。
「不可能!你明明已經死了!」王浩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像是見了鬼。
「死?」我爸爸冷笑一聲,一步步向他走近,「如果我不『死』,怎麼能把你這條大魚釣出來?」
「王浩,或者我該叫你阿蛇。」
隨著我爸爸話音落下,四面八方湧出無數便衣警察,將我們團團圍住。
李叔叔走在最前面,手裡拿著一副鋥亮的手銬。
「王浩、錢文海,以及『毒蛇』集團所有成員,你們被捕了。」
王浩徹底癱軟在地。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是一個橫跨數年的局。
從我爸爸「犧牲」的那一刻起,網就已經張開。
那個小盒子是我和李叔叔提前放進去的,就是為了引他現出原形。
我爸爸走到我面前,蹲下身,輕輕拭去我的眼淚。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
「小安,遊戲結束了。」
他把我緊緊地擁入懷中。
「你贏了。你找到了爸爸。」
我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放聲大哭。
這場漫長的捉迷藏,終於結束了。
我的英雄,回來了。
12
「毒蛇」集團被一網打盡, 那張籠罩在城市上空的黑色大網,終於被撕碎。
主犯錢文海在抓捕過程中負隅頑抗, 被當場擊斃。
王浩數罪併罰, 被判處死刑。
媽媽從頭到尾都像個木偶, 直到王浩被帶走,她才癱坐在泥地里, 目光呆滯。
她看著死而復生的爸爸, 又看看我, 嘴唇哆嗦著,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背叛、欺騙、悔恨……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徹底擊垮了她。
從重逢的那一刻起, 他的目光就再也沒有從我身上移開過。
後來,我才知道爸爸的全部計劃。
他早已察覺錢文海和警隊內鬼的存在,為了保護我和媽媽,也為了將「毒蛇」⼀⽹打盡, 他選擇⽤「假死」脫⾝,轉為更隱秘的臥底。
那張地圖是他留給我的考驗, 也是留給我的求救信號。
他相信, 以我的聰明⼀定能看懂他的暗號, 找到李叔叔, 把證據交出去。
他賭上了所有,而我, 沒有讓他失望。
「你就不怕我看不懂嗎?就不怕我中途放棄嗎?」
在醫院的病房裡, 我問正在削蘋果的爸爸。
爸爸笑了, 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
「我的女⼉, 是福爾摩斯小姐, 沒有什麼能難得住你。」
他的眼神里, 滿是驕傲和信任。
媽媽和爸爸,最終還是離婚了。
她⽆法面對爸爸,更⽆法⾯對⾃己。
辦完⼿續那天, 她來學校找我。
她憔悴了很多,兩鬢甚⾄有了⽩發。
「⼩安, 對不起。」
她只說了這⼀句, 就轉身離開了, 背影蕭索。
我看著她的背影, 心裡沒有恨, 只有一聲嘆息。
我和爸爸搬回了我們的⽼房子。
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陽光好的下午,爸爸會泡⼀壺茶,坐在沙發上,看我研究新的密碼遊戲。
「報告長官,這次的寶藏,我又找到了!」
我會笑著把答案遞給他。
他會揉揉我的頭髮,笑得一臉滿⾜。
「不愧是我蘇衛國的⼥兒。」
那張畫滿標記的舊地圖, 被我⽤相框裱了起來,掛在我的書桌前。
它不再是尋找寶藏的線索, ⽽是⼀枚勳章。
一枚屬於我和爸爸,獨一無二的,勇敢者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