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錄名是他的常用英文名。
密碼?我試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錯誤。
試了念念的生日,錯誤。最後,我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輸入了那個女人的生日。
介面一跳,登錄成功。
呵。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尖銳而麻木。
博客竟然還在。
甚至……比我上次無意間發現時,多了幾篇加密的新日記。時間戳就在我們「復婚」之後。
我沒有點開。
我不需要再看那些令人作嘔的文字來佐證什麼。
我打開了文檔處理軟體,開始冷靜地、條理清晰地敲字。
這不是一份情緒化的控訴書,而是一份邏輯嚴密、證據確鑿的報告。
標題:「關於賀雲霆先生與楊甜女士存在不正當關係及相關情況的說明」
內容包括:
1.概述兩人建立並保持不正當關係的時間線和主要情況。
2.附上部分博客內容截圖(關鍵個人信息打碼,但保留足夠辨認身份及體現親密關係的詞彙,如「小兔子」、「靈魂之光」、「唯一真愛」等),證明其存在嚴重婚外情及情感背叛行為。
3.附上部分簡訊往來截圖(號碼及極端隱私內容打碼),證明在其聲稱「斷絕關係」後,雙方仍有不當聯繫,關係並未徹底切斷,存在欺騙行為。
4.指出其行為對家庭造成巨大傷害,對配偶造成嚴重精神創傷,並違背公序良俗。
5.表明本人立場及後續可能採取的法律措施。
我將其整理成一份 PDF 文檔。
然後,我精心選擇了發送名單:
賀雲霆公司的董事會主要成員、他最大的商業合作夥伴、他的父母、我的父母、還有……楊甜目前供職的公司 HR 郵箱。
在滑鼠箭頭懸停在「發送」按鈕上的那一刻,我的手指停頓了零點一秒。
不是猶豫。
而是一種巨大的、近乎悲涼的平靜席捲了我。
我知道這封信一旦發出,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徹底的決裂,意味著公眾層面的撕破臉,意味著賀雲霆的社會聲譽可能面臨毀滅性打擊,意味著這個家庭形式上的最終解體。
我會面臨什麼?他的暴怒,婆家的施壓,外界的議論,甚至可能的法律糾紛……
但我想起他揉著眉心說「我都為了你和她斷了」時的虛偽,想起他要求我「懂事」時的理所當然,想起他看到紅玫瑰時的慌亂,想起他聽到楊甜可能有新戀情時那掩飾不住的不甘……
我沒有回頭路了。
我也不想回頭了。
就這樣吧。
讓這一切虛偽的骯髒,都在陽光下暴曬殆盡。
3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睜開,果斷地點擊了「發送」。
郵件發送成功的提示框彈了出來,像一個冰冷的句號。
我關掉電腦,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勾勒出繁華卻冷漠的輪廓。
我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等待著一場必將到來的、毀滅性的風暴。
我知道,這一次,我將不再是受害者。
我是風暴本身。
郵件發送成功,冰冷的電子音效像是一道審判的落槌聲。
書房裡寂靜無聲,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平穩得近乎冷酷。
風暴來得比我想像的更快。
先是賀雲霆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一個接一個的電話,像是催命符。
他當時正在浴室,水聲掩蓋了最初的騷動。
當他裹著浴袍出來,拿起手機看到數十個未接來電和蜂擁而至的微信消息時,他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點開第一條語音外放,是他公司副手驚慌失措的聲音:
「賀總!不好了!董事會那邊……王董李董他們突然收到一封郵件……關於您和……現在群里都炸了!您快看看!」
他手指顫抖著點開第二個消息,是他母親帶著哭腔的質問:
「雲霆!那郵件是怎麼回事?!那個楊甜是誰?你真的做了對不起田雲的事?你爸氣得血壓都高了!」
第三個,是最大的投資方代表冰冷的聲音:
「賀總,我們需要立刻召開緊急會議,就郵件反映的嚴重個人作風問題及其可能對公司聲譽和運營造成的負面影響進行說明。請你立刻、馬上做好準備。」
賀雲霆的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慘白如紙。
他猛地抬頭,猩紅的眼睛像淬毒的刀子一樣射向我,那裡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滔天的怒火。
「又是你?!」他幾乎是嘶吼著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田雲!是你乾的?!你他媽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毀了我!你徹底毀了我!」
我任由他搖晃,肩膀傳來劇痛,但臉上卻奇異地浮現出一絲近乎憐憫的冷笑。
比起他帶給我的那些漫長而窒息的痛苦,這點肉體上的疼痛簡直微不足道。
「我毀了你?」我重複道,語氣裡帶著冰冷的嘲諷,
「賀總,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毀掉你的,難道不是你自己管不住的下半身和那些虛偽透頂的謊言嗎?」
「你胡說八道什麼!」他怒吼,額頭上青筋暴起,
「我和她早就斷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手段?!你非要置我於死地嗎?!念念怎麼辦?你想過女兒沒有?!讓她有一個身敗名裂的父親,對她有什麼好處?!」
他又來了。
永遠都是用孩子來當最後的擋箭牌,仿佛只要祭出「為了孩子」的大旗,他所有的過錯都可以被原諒,我所有的反抗都成了不識大體。
我猛地揮開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整理了一下被他抓皺的衣領。
我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刻意的優雅和冷漠。
「真的斷了嗎?」我輕笑出聲,那笑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賀雲霆,你所謂的斷了,是指在收到她那束熾熱的紅玫瑰當晚,就迫不及待地去酒店和她重溫舊夢嗎?需要我提醒你是哪家酒店,哪個房間號,甚至你們誰先主動的嗎?」
他的瞳孔驟然縮緊,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臉上的憤怒瞬間被巨大的驚駭和難以置信取代。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你怎麼會……」他最終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像是瀕死的魚。
「我怎麼知道?」我替他說完,目光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剖開他最後的偽裝,
「你以為你刪掉行車記錄儀、用現金開房、甚至讓她從地下車庫直接上樓,就天衣無縫了?賀雲霆,從我發現那個博客開始,你在我這裡,就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他踉蹌著後退,撞在書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之前那副興師問罪的囂張氣焰徹底消失,只剩下被徹底扒皮抽骨後的狼狽和恐懼。
「田雲……我……」他試圖辯解,聲音乾澀發顫,
「那次……那次是意外,是她勾引我,我喝多了……就那一次!真的就那一次!我愛的是你,是這個家啊!」
多麼蒼白無力的狡辯。
和無數出軌被戳穿的男人一樣,把責任推給酒精,推給女人的勾引,仿佛自己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我甚至懶得再去反駁他這套說辭。
只是平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在我心中如同山嶽般的男人,此刻像一堆爛泥一樣癱軟下去。
「還有你說為了孩子?」我重複著他剛才的話,嘴角的諷刺越發濃烈,「賀雲霆,你和我復婚,真的是為了念念嗎?」
我向前一步,逼視著他慌亂的眼睛:
「你是因為我爸那邊遲遲沒有落實下一輪投資,著急了吧?你天真地以為,只要穩住我,扮演好回歸家庭的好丈夫好父親,我爸爸就會看在我的面子上,繼續給你那艘快要沉掉的破船輸血,對吧?」
他的臉色徹底灰敗下去,眼神閃爍,不敢與我對視。
「可惜啊,」我輕輕搖頭,語氣裡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意,
「你算計了一切,卻唯獨算漏了一點。
「我爸爸確實疼我,但他更恨傷害我的人。你覺得,在他知道你做的這些齷齪事之後,他還會幫你嗎?
「他不親手摁死你,已經算是看在我和念念最後一點情分上了。」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像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爸……董事長他明明說……」
「他說會考慮,對嗎?」我打斷他,
「但那是在他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之前。現在,你覺得他還會考慮嗎?你的公司,完了。你,也完了。」
這句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他。
他猛地癱坐在地上,雙手插進頭髮里,發出如同困獸般的嗚咽。
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商界精英,只是一個輸光了所有籌碼、窮途末路的賭徒。
就在這時,門鈴像是索命符一樣尖銳地響起,一聲接著一聲,毫不間斷。
我沒有動。
賀雲霆像是被驚嚇到,猛地抬頭。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尖利而急促的聲音:
「賀雲霆!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賀雲霆!你給我出來說清楚!」
賀雲霆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滾爬爬地衝過去打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楊甜,她此刻早已沒了博客照片里那種清純可人的模樣,頭髮凌亂,眼睛紅腫,臉上帶著歇斯底里的瘋狂。
一看到賀雲霆,她就撲了上來,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他身上。
「賀雲霆!你個王八蛋!混蛋!你害死我了!公司把我開除了!還說要追究我的責任!我完了!我以後還怎麼在這個行業混?!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賀雲霆狼狽地招架著,試圖推開她:「你瘋了嗎?!放開!鬧什麼鬧!」
「我鬧?!」楊甜尖叫著,聲音刺耳,
「要不是你來招惹我!要不是你跟我說你老婆根本不懂你!說你們早就沒感情了!說我才是你的真愛!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現在出事了,你想把我一腳踢開?沒門!」
兩人在門口毫無形象地撕扯、爭吵,互相指責,把最不堪的一面徹底暴露在彼此面前。
往日那些「靈魂共鳴」、「真愛無敵」的虛偽面紗,在真正的利益和災難面前,被撕得粉碎。
我冷冷地看著這場狗咬狗的鬧劇,心裡沒有任何波瀾。
楊甜終於注意到站在客廳里的我。
她一把推開賀雲霆,衝到我面前,眼神怨毒得像條毒蛇:
「田雲!是你!一定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搞的鬼!你怎麼這麼狠毒?!你要毀了他嗎?!」
我看著她,忽然笑了,笑得雲淡風輕,卻讓她不寒而慄。
「狠毒?」我微微前傾, 聲音壓得很低, 卻清晰無比地傳入她的耳朵,
「楊甜, 你以為,你當年是怎麼那麼『巧合』地進入雲霆的公司,又是怎麼那麼『順利』地拿到核心項目資料的?你真以為你那點拙劣的手段,能瞞天過海?」
楊甜臉上的憤怒瞬間凝固, 被巨大的驚恐取代,臉色變得比賀雲霆還要蒼白:
「你……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直起身, 目光冰冷地俯視著她,
「你竊取前公司商業機密, 並利用美色誘惑目標公司高管以謀取利益的證據,我已經一併打包發給你的前老闆,還有……經偵支隊了。」
「你以為我只會對付賀雲霆嗎?」
我輕輕一笑,那笑容在她眼中恐怕如同魔鬼,「不, 你們倆, 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楊甜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雙腿一軟, 直接癱倒在地,眼神空洞, 嘴裡喃喃著:
「完了……全完了……」
賀雲霆站在門口,看著癱倒在地的楊甜,又看看冷漠的我,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他終於明白, 這不是一場可以挽回的爭吵,這是一場徹底的、毀滅性的清算。
往日的恩愛纏綿, 此刻變成了窮途末路下的互相憎恨和指責。
他們失去了財富、地位、名譽,也撕碎了最後一點虛偽的情意。
而這一切, 才剛剛開始。
法律的追責, 社會的唾棄, 以及漫長而貧困的餘生,將在未來等待著他們,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我不再看他們一眼, 轉身拿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向門口。
經過面如死灰的賀雲霆身邊時,我停下腳步,最後一次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
「賀雲霆, 離婚協議我會讓律師送過來。念念的撫養權,你爭不了, 也沒資格爭。」
說完,我拉開門, 門外陽光猛烈, 刺得人眼睛發疼。
我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出去, 再也沒有回頭。
身後的混亂、咒罵、絕望,都與我無關了。
我的未來,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