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進門,陰陽怪氣地冷笑一聲:
「喲,大忙人還知道回來?不是要告我嗎?不是能耐大得很嗎?怎麼,被學校趕回來了?」
我沒理她,繼續疊衣服。
她見我不吭聲,越發來勁,走到我房門口,叉著腰道:
「要我說,你就是活該!早幹嘛去了?你要是早乖乖聽話,什麼事都跟我商量,讓我幫你看看,哪會有這麼多破事?一個快遞而已,我是你媽,拆了怎麼了?能少塊肉嗎?
「非要鬧!鬧得人盡皆知!鬧得工作都沒了!舒服了?現在知道錯了沒?趕緊去跟學校領導說清楚,去跟你同事道歉,說你是胡說八道的!聽見沒有!」
她的聲音尖銳又刻薄。
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過來。
但我依舊充耳不聞,拉上行李箱的拉鏈。
我這徹底無視的態度激怒了她。
她猛地衝進來,一把搶過我的行李箱,狠狠摔在地上。
「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不理我?今天你不給我說清楚道了歉,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箱子被摔開,衣服散落一地。
她像是瘋了一樣,抓起我的幾件衣服就開始撕!
「我讓你走!我讓你走!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教壞你!讓你跟我對著干!」
我皺著眉,試圖阻止她。
「你幹什麼!住手!」
爭奪中,她情緒完全失控。
嘴裡喊著「我讓你嚇唬我!我讓你告我!」。
竟然衝進廚房,拿起一把水果刀沖了出來!
「今天你敢走試試!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她揮舞著刀,眼神瘋狂。
我下意識地後退。
手臂猛地一痛。
鮮血瞬間涌了出來。
滴落在白色的地板上,觸目驚心。
劇烈的疼痛和眼前失控的場景讓我再也無法忍受。
我吃痛地用力推了她一把!
她根本沒料到我會反抗,驚呼一聲,踉蹌著摔倒在地。
刀也「哐當」一聲掉在一旁。
她坐在地上,愣了兩秒,隨即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拍著地板嚎啕大哭:
「你敢推我?!我是你媽!你居然敢推你媽?!反了天了!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就這麼對我?!你個不孝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看著手臂上不斷流血的傷口,又看著地上撒潑打滾的她。
心中最後一點溫情也徹底消散。
巨大的悲涼和清醒席捲了我。
我找出紙巾用力按住傷口,聲音冰冷得自己都陌生:
「媽,你看清楚。這血,是你劃的。這一地狼藉,是你鬧的。我的工作,是你毀的。
「我早就經濟獨立,早就可以搬出去。憑藉你做的這些事——私自拆我快遞侵犯隱私、散布謠言誹謗我、甚至現在動刀傷人——我早就可以去法院申請斷絕關係。」
她的哭嚎頓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繼續說著,眼裡充滿了悲哀:
「但我一直沒有。因為我總記得你一個人帶我不容易,我心疼你,我覺得你只是方式不對,心裡是愛我的。
「可現在我看清楚了。你根本不愛我,你只愛控制我。我只是你滿足掌控欲的所有物。一旦我不聽話,你就毫不猶豫地毀了我,根本不會顧及我的感受!」
我重新拉好行李箱。
無視手臂的疼痛和地上的她。
「我要走了。這份工作,這裡的親戚,還有你,我都不要了。
「我會搬去一個沒有你的城市。律師我會找,法院的傳票會送到你手裡。我尊重法律的一切判決。如果就算斷了關係,法律還判我需要贍養你,我會依法每月打錢給你,一分不會少。」
「但是,」
我看著她瞬間蒼白的臉,一字一頓地說: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你。」
說完,我拖著行李箱,跨過滿地狼藉,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家。
身後傳來她更加歇斯底里的哭罵和砸東西的聲音。
但這一切,都已經與我無關了。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中,
帶著一股名為自由的刺痛。
我拖著行李去醫院處理了傷口,拍了照留存證據。
然後,我撥通了張律師的電話。
「張律師,是我。除了之前說的,我需要再追加一條:故意傷害。我有現場照片和醫院驗傷報告……對,請務必幫我斷絕和她的母女關係。」
10
從那個「家」里徹底出來後。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黑了家族群里所有不分青紅皂白指責我的親戚,以及我媽的所有聯繫方式。
世界瞬間清靜了大半。
然後,我給我學校的領導打了個電話。
不是求情,而是正式提出辭職。
領導似乎有些意外。
但也只是客氣地表達了惋惜,沒有多做挽留。
這份工作帶來的傷痕已經太多。
我需要一個徹底的新開始。
小美得知我無處可去,二話不說收留了我。
「我家就是你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她看著我手臂上包紮的傷口,氣得眼圈發紅。
「你媽她真是……瘋了!早知道那天我就該報警!」
暫時安頓下來後。
我開始全力配合律師整理證據,準備訴訟。
日子在忙碌和內心的平靜中度過。
直到一天晚上。
我的手機響起一個陌生號碼。
接起來,是我表妹小心翼翼的聲音。
「姐……是我。我用同學手機打的。你……還好嗎?」
11
我沉默了一下,「嗯,還好。」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許久,然後她低聲說:
「姐,大伯母她……她去我家裡鬧了,說我當初幫你說話,也不是好東西……她還跑去你學校好幾趟,被保安攔下來了,就在門口罵,說學校逼走了你,害得她女兒不要她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多不知情的人都在議論……」
我平靜的聽著,心裡毫無波瀾。
「還有呢?」
表妹似乎鼓足了勇氣。
「姐,家裡好多親戚其實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但……但他們還是勸你算了,說畢竟是你媽, 養大你不容易,讓你低個頭, 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不然鬧上法庭太難看了……」
我感覺有些譏諷。
我深吸一口氣,打斷她, 平靜地反問:
「小雅,你告訴我。如果換做是你,你媽私自拆你所有隱私快遞, 把你精心給她買的禮物發到群里罵你不知廉恥,跑到你單位撒潑打滾讓你身敗名裂被停職,最後還拿刀劃傷你, 阻止你離開……你會怎麼做?你會低頭道歉嗎?」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我能聽到她壓抑的、輕微的呼吸聲。
過了好久好久, 她才用一種幾乎聽不見, 卻又異常清晰的聲音說:
「姐……對不起。
「你走吧。飛得遠遠的, 再也別回來了。」
「把……把這個號碼也拉黑了吧。別讓她們找到你, 也別……別再讓我知道你的任何事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決絕。
我愣了一下, 心中泛起一絲複雜的酸楚。
最終只是輕聲地嘆了口氣說, 「好。保重。」
掛了電話。
我依照她的意願, 拉黑了這個號碼。
我明白,這是生活在這個扭曲家庭里, 一個尚且清醒卻無力反抗的靈魂, 所能給我的、最無奈也最真誠的支持。
處理好這些。
我鄭重地向小美道歉。
因為我的家事給她帶來了這麼多麻煩和困擾。
小美卻用力抱了抱我。
「楠楠姐,跟我還說這些!我早就看不慣你媽了!
「而且你記不記得我剛進學校那會兒, 笨手笨腳什麼都做不好,被組長罵得狗血淋頭, 是誰下班後偷偷留下來陪我加班、手把手教我的?
「是你啊!你可是我在這最好的朋友和師父!我為你做的這點事, 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的溫暖讓我幾乎落淚。
家人那份所謂斬不斷的血緣關係帶給我的是無盡的折磨和傷痛。
而一個只有些許交集甚至沒有給多少幫助的外人。
卻無條件地記得你的好,甚至願意為你做很多事。
12
後續的發展,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
我媽不甘心失去對我的控制, 幾次三番想找到我。
她去過我原來的學校鬧,聲稱學校把我藏起來了。
但學校學乖了, 早就加強了安保,根本不讓進。
她試圖在我公寓樓下蹲守,但我早已搬離。
她甚至想通過其他途徑查我的新工作信息。
但都被我提前打好招呼攔下了。
後來,法院的傳票終於送到了她手裡。
聽說她當場就把傳票撕得粉碎。
但這種對抗法律的行為毫無意義。
因為證據確鑿,她的行為已經構成了誹謗和故意傷害。
加之她拒不配合且情緒極端不穩定,
經過司法程序, 最終被強制執行判決。
她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精神狀況急劇惡化,時常陷入混亂和狂躁。
甚至開始在大街上隨便拉個男的就說是我早已不知去哪裡的爹。
惹得對方老婆也忍不住告她。
但這些都和我沒關係了,我再也不會幫她擦屁股、處理後事。
我依照判決,通過律師每月按時支付贍養費。
並為她聘請了護工,確保她基本的生活和醫療有人照料。
這是我作為子女的法律責任, 我會履行。
但也僅此而已。
正如我離開那天所說的。
直到她多年後病逝,我都再也沒有見過她一面。
我在新城市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有了新的工作、新的朋友。
過去的陰影偶爾還會在夢中出現,但再也無法束縛我。
我用自己的決絕,
換來了後半生的寧靜與自由。
那條劃在手臂上的傷疤早已癒合。
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提醒著我曾經勇敢地斬斷過什麼。
又頑強地守護住了什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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