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得團團轉,我故意痛苦的緊閉著眼睛不看她。
她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一拍大腿:
「對了!監控!我們家客廳有監控!就是為了防賊的!可以證明我的清白!我拆開就是空的!我這就去調監控給你們看!」
她像是找到了最後的希望。
急忙轉身沖向放監控主機的角落。
我和小美猛地對視一眼。
5
只見我媽手忙腳亂地操作了半天,螢幕卻始終漆黑一片。
「怎麼回事?怎麼沒畫面?」
她急得滿頭大汗,不停地拍打著機器。
我這時才仿佛剛剛想起。
用一種平靜卻足以讓她崩潰的語氣說道:
「哦,忘了跟你說。上周監控就提示沒電了。我網購了電池,快遞到了我加班沒空弄,不是跟你說了先別拆放著我回來弄嗎?」
我目光掃向一旁那個被她拆開、電池早已不知塞到哪個柜子角落去的快遞小盒子。
「看來您又順手拆了,然後……電池也不知道放哪兒了吧?所以監控一直沒電,什麼也沒錄下來。」
我媽聞言瞬間僵在原地,臉上血色盡褪。
小美見狀,立刻抓住時機,再次舉起手機,語氣冰冷而堅決:
「阿姨,不是我不信您。但現在唯一能證明您清白的監控也沒了。五萬塊不是小數目,我沒辦法,只能報警處理了!讓警察來查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她作勢就要按下報警電話。
「不能報警!不能報!」
我媽徹底慌了神,猛地衝過來想搶小美的手機,被小美躲開。
她絕望地看向我,聲音帶著哭腔和哀求:
「楠楠!你快跟她說說!媽真的沒拿!媽怎麼可能拿別人的東西!你信媽啊!你讓她別報警!這報警了媽以後怎麼做人啊!」
我看著她的慌亂和哀求,心中有些不忍,但還是強行讓自己冷漠起來。
面上卻露出為難和無奈的表情,攤手道:
「媽,你讓我怎麼說?小美鐲子沒了是事實。你私自拆了快遞是事實。現在唯一能證明你沒拿的監控也因為你自己拆了電池快遞而沒了……我也沒辦法證明你的清白啊。看來,只有報警,讓警察來查,才能還你一個清白了。」
我把「清白」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你……你們……」
她指著我們,手指顫抖,一口氣沒喘上來。
眼睛猛地向上一翻,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
直接氣暈了過去。
「媽!」
6
病房裡,
我看著她因為急火攻心而昏厥過去慘白的臉,
我的心裡五味雜陳。
我腦海里忽然閃過一些很久遠的片段。
在我還小的時候。
我爸還在家,家裡就總是因為快遞吵架。
我媽像個偵探一樣,神經質地拆開每一個寄給我爸的包裹。
檢查裡面是不是藏著什麼秘密。
後來我才知道。
我爸養在外面的那個情人。
最開始就是通過頻繁寄送一些「工作樣品」、「書籍」之類的小玩意和他暗通款曲。
最後兩人乾脆拋棄了我們母女和一眾親戚遠走高飛。
也許就是從那時起,
快遞盒在她心裡就成了一個心結。
她偏執地認為,只有拆開、檢查、掌控裡面的一切,
才能避免再次被蒙蔽、被傷害。
這種扭曲的「保護欲」和「控制欲」,最終卻變成了刺向最親的人的利刃。
我甩甩腦袋嘆口氣。
希望經過這次的教訓,我媽能收斂一點。
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學會尊重我的邊界。
幾個小時後,她悠悠轉醒。
我連忙湊上前。
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她感覺怎麼樣。
她就猛地睜開眼。
眼神里沒有半分愧疚或後怕,
反而充滿了怨毒和譏誚。
她死死地盯著我,冷笑著,
聲音因為虛弱而有些低,卻字字清晰,充滿惡意:
「行啊,李楠,長本事了。聯合外人給你親媽下套,想逼死我是不是?」
我愣住了,下意識回道:
「媽,你怎麼能這麼說?是你先私自拆了我的快遞,還把小美的……」
「我拆什麼了?!」
她猛地打斷我,聲音陡然拔高,引得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屬都看了過來。
「啊?我拆什麼了?!誰看見我拆出金鐲子了?啊?那個空盒子能證明什麼?證明你媽我手賤,還是證明你心黑?!」
她竟然直接矢口否認。
並且開始倒打一耙!
「那個快遞就是空的!根本沒什麼金鐲子!你就是看不慣我,嫌我管你,故意找個由頭和你同事一起來訛詐我!想讓我賠錢是不是?我告訴你,沒門!我一分錢都不會出!你休想!」
7
我被她這無恥的抵賴驚得目瞪口呆,渾身發冷。
「媽!小美就在外面!那個快遞單號、記錄都在!你明明拆了!」
「在外面?叫她進來啊!」
我媽反而更來勁了,聲音哭嚎起來,拍著病床。
「讓大家評評理啊!女兒聯合同事騙親媽的錢啊!五萬塊啊!這是要我的老命啊!我辛辛苦苦把她養這麼大,供她讀書,她就這麼報答我啊!我不活了啊!」
她的哭嚎聲瞬間引來了護士和更多人的注意。
眾人疑惑、探究、甚至譴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讓我如芒在背。
小美聞聲進來,試圖解釋。
但我媽根本不給她機會。
只是更大聲地哭喊「她們是一夥的」、「欺負老人」、「設局騙錢」。
醫生和護士好不容易才安撫住她,示意我們先離開。
我以為這已經夠離譜了,沒想到這只是開始。
接下來的幾天。
我才真正見識到我媽顛倒黑白、撒潑打滾的功力達到了何種境界。
她不顧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就在家族群里發了長篇語音。
哭訴我的「不孝」和「惡毒」。
媽媽:「各位親戚們,你們來評評理,我要被我的好女兒李楠氣死了!她為了騙我的錢,和她同事合起伙來演戲,說我拆了她的快遞,弄丟了一個五萬多的金鐲子!天地良心啊!那根本就是個空盒子!她就是想訛我!我現在躺在醫院裡,心寒啊!我怎麼養出這麼個白眼狼!她這是要逼死我啊!」
媽媽:「@全體成員大家給我作證!誰要是能證明那個快遞里真有金鐲子,我當場賠錢!要是沒有,就是李楠她沒良心!誣陷親媽!以後我沒這個女兒!」
親戚們自然又是一邊倒地安慰她,指責我。
即便有表妹微弱地試圖解釋「筋膜槍誤會」和「隱私問題」,
也迅速被「無論如何不能這樣對母親」、「肯定是楠楠哪裡做得不對」的言論淹沒。
甚至有幾個特別「正義」的親戚,開始打電話發消息「教育」我,罵得極其難聽。
還把我踢出群,不讓我在群里解釋。
這還沒完,我媽竟然直接衝到了我所在學校的辦公室。
我當時正好沒課,辦公室里還有其他幾位同事和領導。
她一進來,就捶胸頓足地哭喊,指著我的鼻子罵:
「李楠!你個沒良心的!你今天必須跟我說清楚!我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害我!那個金鐲子到底在哪?你說啊!
「各位領導,各位老師,你們給我評評理!她設計坑我,非要我賠五萬塊錢!我一個老太太,哪來的五萬塊?她這是要我的命啊!
「她平時就不孝順,什麼都瞞著我,買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我說她兩句她就記恨我!現在乾脆要我的錢了!你們說說,這樣的老師,怎麼教得好學生啊?!」
8
辦公室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同事都驚呆了。
領導的臉也黑了下來。
我忍不住上前阻攔。
結果她不管不顧,歇斯底里的開始撒潑。
小美下課剛好進來,還沒弄清狀況,她眼睛一亮。
立馬像是見到綿羊的豺狼,將我猛地甩倒在地。
一個箭步衝上去就揪著小美的頭髮開始打罵。
「就是你這個騷狐狸帶壞我家女兒,給我女兒出餿主意,聯合她欺負我,看我不打死你這個狐狸精!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勾引誰!你也配當老師?!死賤人!」
所有老師連忙上前阻攔。
一陣雞飛狗跳把我媽送走後。
領導頂著個勸架被誤傷的熊貓眼和雞窩頭,嚴肅地把我叫去談話。
話里話外都是「注意影響」、「處理好家庭糾紛」、「不要給學校帶來負面輿論」。
還沒等我消化好憤怒和委屈的情緒。
我媽就聯合她能找到的各種小姐妹開始逢人就說我的不是。
甚至跑到我的學生家長面前說我「為了錢訛詐親媽,把媽都氣進醫院了」。
當天下午。
學校領導接到了投訴電話。
「聽說李老師品行不端,在家裡訛詐自己母親的錢,這樣的人怎麼能教育好孩子?」
「我孩子回來都說,聽說李老師把她媽媽氣住院了,是不是真的?學校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讓這種道德有問題的老師教我的孩子,我不放心!要求換老師!」
事情的性質徹底變了。
從家庭糾紛上升到了師德問題。
儘管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但在「母親」這個身份的控訴和「孝道」的大棒下,學校為了平息事端,不得不做出決定。
於是,領導再次找我談話,表情沉重。
「李老師,你看……你家裡的情況現在鬧得很大,已經嚴重影響了學校的聲譽和教學秩序。家長們反應很強烈……你先暫時停職回家,好好處理一下你的家事。等事情澄清了,我們再……」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
大腦一片空白。
就因為我不想再讓我媽拆我的快遞。
我的名聲、工作、乃至我熱愛的事業都被毀了。
她為了證明自己沒錯。
企圖用一種更惡毒的手段將我拉入深淵。
妥協、忍讓,甚至設計小懲,對她這種人根本無效。
她只會變本加厲。
我麻木的看向天空。
眼裡最後一絲溫情也化為灰燼。
我不再對本就稀薄的親情抱有幻想。
我緩緩撥通了在我手機里存留了很久的電話。
「喂,張律師嗎?我是李楠,我考慮好了,我要和我母親斷絕關係。」
9
和律師商討完一切事項。
我最後一次回到了那個稱之為「家」的地方。
心情異常平靜。
我無視了在客廳看電視的媽媽。
徑直走向房間開始收拾行李。
我媽本就在盯著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