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她不看好你的公司,要不直接關了,找個班上吧。
「憑你的頭腦和能力,拿七位數的年薪不難,你們倆也能過得不錯。」
趙子矜果然起了應激反應。
這十年,他雖然賺得盆滿缽滿,但始終有些氣不順。
因為他不是白手起家,而是靠我父親給他投資。
連他的創業賽道,也是我這個金融學的妻子給他選的地產行業。
如今,他雖然事業有成,但心有執念。
那就是,證明自己。
特別是在蘇悅瑾面前。
趙子矜冷起臉:「這不是你該操心的。」
我說:「怎麼能不操心,公司是你的,公司大樓可是我的了。」
趙子矜咬牙道:「不論公司經營如何,房租都不會少你一分!」
他憤然提起雞湯回病房了。
我長舒一口氣。
他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我是那麼害怕。
怕他就此收手,去找一份年薪百萬的工作,和蘇悅瑾安命知足,平穩度日。
怕惡人沒有惡報,反而歲月靜好,餘生安樂。
我想看他狂妄,看他不甘。
看他從離婚,到破產,一步一步,親手將自己的大好人生撕碎,最後眾叛親離,孤苦伶仃。
趙子矜,欠我的這十年,我要你拿餘生來還。
從前我軟弱可欺,不過是因為對你付出了真心。
當我從感情里抽離出來,你才會明白——
我玩你,像玩狗那麼簡單。
6
為了做好售後服務,我在門外多聽了一小會。
病房中,蘇悅瑾問:「你幹嗎去了?」
趙子矜:「我找了一家很好的私廚,特地為你煲了雞湯,嘗嘗。」
片刻後。
「好喝,就是淡了點。」蘇悅瑾的語氣明顯平緩了許多。
「那我下次跟她說,多放點鹽。」
「好。」
我給趙子矜發信息:【是特意少放鹽的,她現在不能吃太咸。】
趙子矜:【滾。】
滾就滾。
你倆好了就行。
我乘電梯下樓。
到了九樓,「叮」的一聲,電梯停了。
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的白大褂男醫生。
濃眉星目,骨相清絕,我見猶憐。
這不是,plan B?
plan B 看了我一眼,平靜地走進電梯。
沒認出我來。
絕佳的搭訕機會這不就來了!
我上前一步,大大方方跟他聊天。
「您好醫生,我有點產後護理方面的問題想請教您,可以嗎?」
plan B 略顯詫異地看了看我。
「你家的豬下崽了?」
我也很詫異:「啊?不是……」
plan B 緩緩揪起自己的胸牌,杵在我眼前。
「那是什麼動物?我是獸醫。」
我這才看清,那胸牌上醒目的大字。
「動物內科,李墨。」
一次開朗換來終生內向。
有沒有山東考生救救我,這個時候應該怎樣高情商回復。
好吧,沒人救我。
好在這時,電梯停了。
我匆忙說了句:「謝謝醫生,下次細聊。」
拔腿就往外跑。
李墨扶住電梯門,好整以暇地等著。
十秒鐘後,我訕訕地回來了。
因為那層寫著:三樓,男性性功能障礙專科。
電梯重新關上。
我倆並排站著,繼續電梯修羅場。
李墨:「繼續細聊嗎?」
我尷尬地笑笑:「算了……不聊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沒關係,三樓到一樓,很快的。
電梯停了。
我飛了出去。
耳畔是路過電梯的幾個小護士雀躍的歡呼:
「是李醫生!」
「他在笑哎!」
「天吶,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麼開心!」
我不敢回頭,一腔孤勇往前走。
走到盡頭,才發現是個死胡同。
「叮」,手機收到新消息。
我點開信息。
備註「plan B」的好友發來信息:
「你走錯了,應該往右拐。」
算了,其實這輩子也很快的。
7
回到家,我平復了一下心情。
看了一眼信息,想著怎麼給他回復。
修羅場歸修羅場,畢竟也算是搭上話了。
機會來之不易,不能輕易放棄。
我硬著頭皮發:
【哈?剛看見信息。】
【李墨醫生?今天在醫院碰到的是你嗎?】
【好巧,我都沒認出來。】
我從來沒感覺時間如此慢過。
十分鐘後,收到了他的回覆。
只有一個字:【嗯。】
我趕忙回:【在忙嗎?你們工作時間是不是都很忙?】
發完這句,我都忍不住給自己點了個贊。
我可太會聊天了!
這麼冷場的回覆,都能再拾起話頭來。
李墨:【沒有很忙,只是剛剛被同事拉著講八卦。】
我:【什麼八卦,講來聽聽?】
這不就聊起來了嗎,我也太會了!
李墨:【他們說,今天產科病房那邊,有人去給自己丈夫的小三送雞湯。】
我哽住了。
半晌後,我說:【你們醫院平時都這麼八卦嗎?】
李墨:【平時也不,除非是特別炸裂的。】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說:【不早了李醫生,我去洗澡了,下次再聊。】
放下手機,我癱在床上。
好羞恥,好窒息。
人怎麼能丟臉丟成這樣。
值得嗎?
看了看自己住的別墅。
嗯,值得。
八卦的人要是知道我孩子的父親給了多少,只會覺得我命好。
這時,手機又收到信息。
趙子矜:【悅瑾明天還想喝那個雞湯,能不能再麻煩你一次?】
我秒回:【好的,放不放蔥花?】
8
從醫院出來時,下起了雨。
車停得有點遠,我正望雨發愁,陳晨打來了電話。
她一通鬼哭狼嚎:「許桃,我又在加班,你順便替我去看看我兒子啊!」
「它獨自在醫院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它最怕下雨打雷了!」
陳晨寄放狗子的寵物醫院就在旁邊。
我瞄準寵物醫院大門,一頭扎進雨里。
門從裡面打開,我像只落湯雞般,被一隻手拎進了室內。
那人又遞來一條毛巾。
我擦著頭上的雨水感激道:「謝謝謝謝……」
抬頭才發現,面前的人膚白貌美,骨相清絕。
是李墨。
「李醫生?你會怎麼在這裡?」
「我就是這裡的醫生。」
「你不是旁邊人民醫院的嗎?」
「你見過哪家人民醫院有動物內科?」
李墨面露無語。
我也有點無語。
「那為什麼那邊醫院的小護士都認識你?」
「因為院長是我爸。」
哦。
我就說,蘇悅瑾養的魚,不會只有美貌這麼簡單。
看完狗子,我在窗前坐著,喝著李墨沖的咖啡。
三年前,我就是在這裡,撞破了趙子矜和蘇悅瑾的姦情。
他們二人抱著狗,有說有笑。
趙子矜看狗的眼神比看我深情。
放棄了事業一頭扎進婚姻,是我做過最錯的事情。
但好在,我沒有放棄鍛鍊。
那天,我用自己的拳頭讓他倆明白了什麼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想到這裡,我問李墨:「李醫生,你在這裡工作多久了?」
李墨說:「三年了。」
我奇道:「這三年,我也來過這裡很多次,為什麼對你沒有印象?」
李墨面色不悅:「你眼裡哪裡看得見別人。」
「那你對我有印象嗎?」
「當然。」李墨沉吟片刻,突然笑了。
「你的拳頭很硬,揍人的姿勢很帥。後來每次你來,大家都夾起尾巴做人。」
時間真是一味良藥。
曾經難以癒合的傷口,經過三年的時間洗禮,早已結痂褪去。
甚至可以拎出來坦然說笑。
我笑道:「這附近有家好吃的館子,要不要去嘗嘗,邊吃邊聊?」
李墨說:「行,你請客,我買單。」
9
飯館位於深巷中。
李墨撐了一柄傘,我倆步行來到飯館。
傘一收,一對璧人出現在我面前。
是趙子矜和蘇悅瑾。
四目相對,大家都沉默了。
如果尷尬有形狀,一定是我們四個當下的模樣。
趙子矜看著我,眉頭蹙得很深。
我有點心虛解釋道:「兩個成年人用一把傘,只能擠一擠了。」
趙子矜冷哼一聲:「擠得未免有點過於瓷實了。」
李墨看了看我:「你在解釋什麼,有解釋的必要麼?」
趙子矜道:「為什麼沒有?她和我還沒有正式離婚。」
李墨看了看他身旁的蘇悅瑾,笑了。
「你也知道自己還沒離婚?」
氣氛瞬時到達了冰點。
也不知道最近是犯的何方太歲。
處處都是修羅場。
趙子矜看我一眼:「你跟我過來。」
我磨磨蹭蹭跟著往前挪。
身後傳來蘇悅瑾的質問:「我約你吃頓飯難於登天,你卻跟她一起來吃飯。怎麼,口味變了,喜歡大齡婦女了?」
李墨語調平靜:「你不是和她同齡嗎?」
蘇悅瑾急道:「我和她怎麼能一樣……」
李墨接話飛快:「也是,她長得比較年輕。」
蘇悅瑾跳腳:「她已經結婚十年,有個九歲的兒子了!」
李墨說:「哦,你也知道人家有家庭,有兒子啊。」
聽得我肅然起敬。
人的嘴怎麼能毒成這樣。
好想也這樣刻薄地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