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千,爸媽兩個人花。」
我媽補充:「爸媽年紀大了,花不了什麼錢,剩下的就當給你們姐妹倆攢嫁妝。」
我順著她的話,繼續問:「你們準備給我多少嫁妝?」
「因因啊,你放心,別人家閨女會有的,你也會有。」
我追問:「『別人家閨女會有的』是什麼?幾床被子?還有別的嗎?」
我媽被問住了,看了妹妹一眼,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妹妹插嘴:「媽,我不管,以後我結婚,你要是不給我幾十萬嫁妝,我肯定不幹的。」
媽媽陪著笑臉:「給給給,當然給!我們為為結婚,肯定要熱熱鬧鬧、ẗũ̂ₑ風風光光的。」
「所以……」我總結,「我結婚幾床被子,妹妹結婚幾十萬嫁妝?這些錢,還是從我工資里出,是這樣,對嗎?」
妹妹否認:「不是哦,姐。」
「你怎麼可能只出幾十萬?」
「爸媽說了,你至少要準備六百萬,給我全款買房買車的。」
「他們說,怕我結婚以後在婆家受氣,我有了全款的房子車子,才能有底氣在婆家掌握話語權。」
我再次笑出了聲。
「原來你也知道,有錢才有底氣掌握話語權啊。」
「那你們這幾條不掙錢的吸血蟲。」
「有什麼臉面,在我這個出錢的人面前蹦躂?」
妹妹錯愕地瞪圓了眼。
「姐,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
她嘴一扁。
「要不是我,你就成獨生女了,你要獨自給爸媽養老,好可憐的。」
我冷笑:「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
「那當然!媽媽說了,是我替你分擔了養老的壓力,我是你的恩人,你一輩子都欠我的。」
我掃向我媽。
我媽目光躲閃了幾秒,但很快又變得堅定起來。
她理所當然地反問:「難道不是嗎?」
「當年懷你妹妹的時候,我問過你,要不要生下來,你說生,我才生的。」
「我是為你生的孩子,你當然得負起責任。」
今天第三次,我被氣笑了。
那根扎進血肉,讓我痛苦不已,害我鮮血淋漓的尖刺。
終於可以拔出來了。
我語氣尖銳:「當年你挺著九個月的大肚子,馬上就是分娩了,問我要不要生。我除了說生,還能說什麼?難道逼你去引產?」
「另外,你的孩子也不是為我生的。」
「我可沒長能讓你懷孕的器官。」
「誰爽了那一下,誰負責唄。」
我媽尖叫:「陸因!你一個女孩子,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這就叫『難聽』了?那我還有更難聽的。」
我指著大門:「滾!」
「我再次聲明,我不會再給陸為出一分錢的學費和生活費。」
「如果你們再逼我,我不介意去學校找她。」
「到時候,她要是在學校抬不起頭來做人,就不能怪我了。」
「她畢業也好、結婚也好,我更加不可能再給她一分錢,什麼買房、買車、嫁妝,那是你們當爸媽的應該考慮的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至於你們倆,是你們吵著要跟我斷絕關係的,我也同意了。怎麼才幾天,你們又反悔了,上門找我要錢?」
我真誠發問:「是因為你們臉上長的,不是一張人皮,而是一堆切不動、煮不爛的滾刀肉嗎?」
10
我不客氣地把爸媽和妹妹轟出了屋子。
他們還想繼續糾纏。
妹妹抱怨:「進去了又有什麼用?就她那破房子,轉個身都轉不開。咱們還是先找個酒店住著吧。」
我媽囁嚅:「這裡的酒店應該很貴吧……」
「媽!再貴能有多貴?找個便宜的,不超過 1000,湊合住一晚。」
「1000 還不貴啊……」
三人真找了家酒店住下。
次日一早,他們找到了我的老領導。
老領導是一位快要退休的老太太,帝都本地土著。
土著們沒有經濟壓力,活得往往很通透。
領導收到我連夜發給她的小作文,得知了我家裡這堆破事。
當著三人的面,她把我叫進辦公室,批評了我一頓。
「陸因,這就是你不對了啊。」
「親兄弟明算帳,你給你爸媽、你妹妹花了那麼多錢,不打個借條怎麼能行呢?」
「今天,我就在這裡給你做個見證,你把那些什麼借條、斷親協議啊,全部收好。」
在氣勢威嚴的老領導面前,妹妹收起鋒芒,乖得像只鵪鶉。
她全程縮著脖子,沒敢吱聲。
我爸媽不知所措:「領、領導,我們是來求您主持公道的。」
「對啊,我就是在主持公道啊。」老領導反問,「還是說,你們覺得找警官過來主持公道更合適?」
我爸媽再怎麼混,也是個老實了大半輩子、在外從不跟人起矛盾的鄉下人。
一聽「警官」倆字就犯怵。
在他們心裡,見警官是跟「違法」「蹲局子」掛鉤的。
老領導笑著問:「不想寫?還是嫌我職位低,想見更高層的領導?」
在大院浸染多年,領導言談間自帶不經意的凌厲氣勢。
我爸媽連忙搖頭,哆哆嗦嗦地寫下借條和斷親協議。
隨後,他們就被保安客氣地請了出去。
離開辦公室前。
我喊道:「等等!借條陸為也要簽字。」
妹妹下意識想反駁,一對上老領導的目光,嚇得閉麥了。
她磨磨蹭蹭、不情不願地,在借條上籤了字。
老領導鄙夷地嘲諷:「鄉下人就是這樣的。」
在絕對的經濟碾壓和地位碾壓下,爸媽和妹妹羞愧不已,匆忙離去。
老領導問我:「陸因,你知道錯了嗎?」
我悶聲回答:「知道。」
「錯哪了?」
「錯在把家裡的破事帶到工作上來,擾您清靜。」
「不。你錯在沒早點向我們這些前輩請教。」老領導輕拍著我的肩膀,「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一點小事就覺得天塌了。」
「你辛辛苦苦考進來,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應該在這種小事上面浪費時間。」
「退一萬步說,天要是真塌了,也有我們頂在上面。」
「等過了這個坎兒,你就會發現,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小德沒資格占用你的任何情緒。」
我深深朝老領導鞠了個躬:「謝謝您。」
11
爸媽和妹妹三人回鄉後,短暫地消停了一段時間。
但沒多久,妹妹再次卷土襲來。
她換著不同電話打給我,一天一個態度,變著法子跟我要錢。
一會哭窮賣慘。
「姐,我是真的沒錢了,你忍心看你親愛的妹妹活活餓死嗎?」
一會滿懷怨恨。
「你要是不給我錢,我就去帝都守著你,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發達了就拋棄妹妹的惡毒姐姐!」
一會瘋瘋癲癲。
「陸因,你確定不給我錢?你不讓我活,你也別想活!媽媽說了,這是你欠我的,我替你分擔了養老的壓力,我是你的恩人啊!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恩人的?」
我煩不勝煩。
乾脆一紙訴狀,把爸媽和她一起告上法庭。
我還花重金找了個跑腿。
讓跑腿在妹妹宿舍樓前大聲嚷嚷。
「陸為在嗎?你姐好心借給你幾十萬,你還天天罵你姐,你姐很生氣,決定起訴你,讓你還錢呢!」
他把借條上的簽字,以及我錄下的妹妹辱罵我的錄音,給宿管阿姨以及圍過來的吃瓜群眾辨認。
「這個借錢不還的陸為,是你們學校的吧?」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妹妹的事跡就在校園裡流傳開了。
妹妹起先非常破防,罵我罵得更凶。
我通通錄下來,全部作為證據,上交給法庭。
等到法院判決生效後,我抹去隱私信息,在她們學校論壇里發帖,貼出一部分裁判文書網公開的截圖。
「姐姐借給妹妹幾十萬,反遭妹妹長期辱罵、勒索,幸虧青天大老爺為我主持公道!」
此時,妹妹剛升大四。
她靠著助學貸款,勉強交上大四的學費。
她嘗試過做兼職。
可兼職實在太辛苦了。
她干不到幾個小時就辭工,向爸媽哭訴,逼爸媽去找人借錢,供她上學。
爸媽沒轍,只能借遍親戚,安撫好小女兒。
妹妹剛收到這筆借款,我就在學校論壇發布了判決書的去隱私化截圖。
儘管我沒指沒道姓,但有了跑腿的那超級不經意的「辨認」環節在先,學校很多人都知道這份判決書里的被告是她。
有人對妹妹指指點點。
妹妹承受不住壓力,休學回鄉靜養。
也有人對我諸多不滿。
「你妹妹還在上學,哪有錢還你?你至於這麼對待自己的親妹妹嗎?」
我回覆:「如果她不是我的親妹妹,我就不會在沒執行到財產時,就答應執行局終止本次執行程序了。」
12
我答應終本,真的是因為我顧念姐妹情嗎?
當然不是。
我說過,我們是血濃於水、關係親密的親人。
只有最親的人,才最清楚,最該往對方哪一處捅。
這句話的含義,是雙向的。
爸媽和妹妹名下沒多少資產,這就註定了我短時間內很難拿回錢。
而這份判決書,是我掐著妹妹咽喉的合法武器。
只要妹妹畢業後不老實,我就會申請恢復強制執行。
她作一次、鬧一次,我就申請一次恢復執行、凍結一次她的資產。
直到她徹底老實,或者還清這筆錢為止。
對爸媽那邊,我也沒閒著。
我找了個大嘴巴鄉親,發去判決書截圖、斷親協議,以及爸媽和妹妹向我索取全款房車、天價嫁妝時的錄音。
大嘴巴別的不會,傳起八卦來,那叫一個神速。
很快,我爸媽聯合小女兒吸血大女兒的事情傳播開來。
判決書為我爭取了法律上的支持。
斷親協議為我爭取了道德上的支持。
村裡依然存在一部分罵我不孝、冷血的聲音。
但我不在乎。
我已經斷親,不會再回鄉。
留爸媽和妹妹,直面來自鄉親們的嘲諷。
「喲,這不是『5000 勉勉強強』妹子嗎?畢業了沒?掙 5000 了嗎?」
「嗬,這不是『公平爸媽』嗎?聽說你大女兒不要你們了,誰讓你們對她這麼壞啊,我覺得挺公平的,你們覺著呢?」
爸媽和妹妹幾次想來帝都找我。
我搬了家,他們撲了個空。
他們還想進我單位鬧,被門衛攔ŧù₊下。
他們在門口擋道吵鬧,差點被定個「尋釁滋事」關起來。
我順勢恢復一波強制執行,作為對他們不老實的警告。
鬧了幾次後,他們才認清絕不可能繼續從我手裡拿到錢的現實,夾起尾巴回了鄉下。
妹妹攛掇爸媽起訴我,索要贍養費。
爸媽氣道:「你還嫌我們不夠煩啊?簽了斷親協議的,修房子、買保險的錢,當做一次性買斷養老。」
妹妹不服:「我查過了,法律不認一次性買斷養老,你們起訴准贏。」
法律確實不認。
但鄉親們認啊!
一旦鬧上法庭,可以想見,這家人將會招來村裡更多的羞辱和嘲諷。
爸媽很不耐煩:「行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在失去我的供養後,面臨巨大的經濟壓力,三人聯盟終將土崩瓦解。
再無當日父母寵溺、小女驕縱的景象。
當然,這已經不是我需要關心的事了。
13
老領導說得沒錯。
與其浪費時間,糾結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不如去賺錢、升職、投資自己。
我的工資逐年上漲,一個月工資終於可以買得起帝都的半個平米。
我偶爾點外賣,偶爾自己做飯。
試著給自己添置化妝品和衣裳。
時不時買杯咖啡、買杯奶茶,犒勞辛苦工作的自己。
這樣做,我才會更有動力投入接下來的工作。
我給自己花的錢,越來越多。
但砍掉給爸媽和妹妹的開支後,我攢下的錢,也越來越多。
假以時日,或許有一天,我真能買得起帝都 15 平的小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