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妹妹的生活費,從每月 2500 降到 1000。
妹妹大發雷霆:「1000 能吃什麼?泔水嗎?」
「我一頓早餐就得 20、一杯咖啡就要 35!」
「2500 連飯都吃不飽,降到 1000,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你可以做兼職。」我說,「當年姐姐就是這麼過來的。」
她破口大罵:「你跟我能一樣嗎?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比?」
我心寒至極,不願意再供養妹妹,索性讓她自己辦助學貸款。
當晚,爸媽打電話罵了我兩個小時。
「你是淋過雨的人,你現在有能力了,就非得撕爛你妹妹的傘?」
「你已經吃了快三十年的苦頭。可你妹妹不一樣。」
「你妹妹一輩子沒吃過苦,她受不了這份罪的。」
「以你的能力,你最多再苦個十年,就能給你妹妹買車買房,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
1
我供妹妹從高一讀到大三。
今年家裡處處需要用錢。
我給家裡翻修屋子花了大幾萬,給父母買保險看病又花了小几萬,給妹妹交民辦大學的學費四萬,又額外給了爸媽小几萬的贍養費。
再加上每月轉給妹妹 2500 的生活費……
我實在焦頭爛額。
於是,我提出想要縮減妹妹的生活費,從 2500 降到 1000。
妹妹大發雷霆:「每個月 1000 能吃什麼?泔水嗎?我一頓早餐就得 20 了!」
我比妹妹大七歲。
家裡很窮,當年我能讀高中和大學,全靠自己辛苦做兼職。
我把大部分兼職費打給家裡,每月只留幾百塊錢吃飯。
時隔這麼多年,物價自然會上漲,我知道我不能強求妹妹像我一樣緊巴巴地過日子。
但我依然覺得奇怪:「一頓早餐需要花 20 塊錢嗎?」
「怎麼不需要?一碗牛肉麵 15 塊錢,一盒牛奶 5 塊錢。」妹妹抱怨,「我已經很節省了!」
我沒有說話。
我上大學那會,一天只吃兩頓飯。
早午餐一起解決,買一兩塊錢的包子。
晚飯吃最便宜的大鍋飯,幾塊錢搞定。
我不記得當年食堂里的牛肉麵是什麼價格,總之不是我能吃得起的價格。
15 塊錢的牛肉麵,以現在的物價,其實真不算貴。
我公司附近的牛肉麵,基本要 20、25 一碗,我自己都沒捨得吃。
只是……
「早餐就非得吃牛肉麵不可嗎?素麵不行嗎?包子油條不行嗎?非要喝這麼貴的牛奶嗎?」
我像個無能又窮酸的老父母,沒能力為妹妹提供更好的生活,只能當惡人,要求妹妹降低消費水平。
「可ţù₀是,姐,我真的已經很節儉了。」
妹妹吐槽。
「我室友每月 8000 生活費,還過得緊巴巴的。」
「你以為我只靠 2500 能活下來嗎?」
我動了動嘴,剛想說很多父母的工資加一起也未必有 8000。
妹妹喋喋不休地嚷道:
「你不知道我有多慘。」
「你給的那點生活費,2500,切,連飯都吃不飽。」
「我還得買洗髮水、沐浴露、衛生紙、衛生巾。姐,你不知道這些東西有多貴,一瓶洗髮水就 100 多。買生活用品,每個月起碼得 500 吧,我真的很省了。」
「我每周喝三杯 35 塊錢的咖啡,一個月 420。喝這種便宜貨,說出去都丟人。」
「我每個月買兩套便宜衣服,兩套才 1000,寒酸得要命。」
「我還要買護膚品、化妝品,買便宜的國產貨,一套 800,根本就拿不出手。」
「我們宿舍每周一次聚餐,集體活動,我總不能不去吧?去一次就得 a 一兩百,每個月聚餐費起碼五六百。」
我越聽越糊塗:「停停停!我不是每個月只給你打了 2500 嗎?你哪來這麼多錢買這買那的?」
「我跟爸媽要的。」妹妹理直氣壯地說道,「所以說,2500 根本不夠花啊!姐,你竟然想給我減到 1000?你還讓不讓我活啦?」
2
我迅速在網上檢索妹妹就讀學校的食堂菜單。
大學食堂分大鍋飯區和點餐區。
大鍋飯區的飯菜便宜,一葷兩素 7 塊錢,兩葷一素 9 塊錢。
點餐區則要貴一些,只比商圈附近的小食堂便宜一點。
動不動就十幾塊、二十幾塊、三十幾塊。
甚至還有奢侈一點的單人餐,小几百塊。
哦,食堂還出售咖啡,價格從 8 塊到 35 塊不等。
我妹妹買的,就是最貴的那一檔咖啡。
我辛苦上班,經常連喝一杯 2 塊錢的檸檬水都得糾結好半天。
我心裡不舒服。
直接把菜單發給了妹妹。
妹妹說:「姐,你也看到了,我沒撒謊,我們學校食堂吃飯就是這麼貴。」
她沾沾自喜道:「那種幾百塊錢的單人餐,我都沒捨得吃呢。」
「就為了替姐姐省錢。」
「姐,你看我對你好吧?」
我不知道做出什麼表情好。
好半晌,才回覆:「姐姐今年已經給家裡花了十幾萬了,再加上給你花的,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
「降低生活費,是姐姐實在沒辦法才作出的決定。」
「如果覺得 1000 生活費不夠用,你可以做兼職。」
怕妹妹不高興,我特意補充:「當年姐姐就是這麼過來的。」
妹妹氣急敗壞,破口大罵:「你跟我能一樣嗎?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比?」
突如其來的謾罵,把我罵懵了。
妹妹恨恨道:「等著吧,我要告訴爸媽,你欺負我。」
「你猜爸媽會幫我,還是會幫你?」她得意地問。
不等我回答,妹妹「啪」地掛斷電話。
留下一句「以後學費、生活費直接轉我銀行卡」,火速把我拉黑。
我愕然。
怎麼也沒想到,妹妹竟然會是這種態度。
我給她花了那麼多錢,本以為她哪怕不感恩我,也不至於怨恨我。
很快,爸媽打電話過來。
「你怎麼能跟妹妹發脾氣呢?」
「你是做姐姐的,多讓讓妹妹。」
「如果妹妹哪裡做得不讓你滿意,你也應該好好跟她說,而不是發脾氣罵哭妹妹。」
「妹妹每個月 2500 都過得這麼辛苦,你再減少她的生活費,讓她怎麼活啊?」
我惱道:「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你們連問都不問我一句,只聽妹妹幾句話,直接給我扣罪名?」
「當年我讀大學,學費自己辦助學貸款,生活費自己兼職掙,你們從來沒給過我一分錢,怎麼沒想過我要怎麼活?」
「你們總說妹妹過得很辛苦。」
「她不用做兼職、不用做家務、花錢大手大腳,在你們眼裡叫做『辛苦』。」
「而我累死累活,對自己摳摳搜搜,賺來的錢全砸你們頭上。」
「如果她過的能叫『苦日子』,那我過的算什麼日子?」
爸媽安靜了幾秒。
終於開口:「那不是你自己願意的嗎?我們沒讓你這麼辛苦啊。」
3
是。
爸媽確實從來沒說過。
但他們會不停地訴苦、賣慘,說家裡有多缺錢,說自己活不下去只能一死了之,說妹妹沒人供好可憐。
激起我的愧疚,利用我對他們的愛。
他們一字一句,把擔起整個家的壓力,全堆積在我一個人頭上。
他們從來不去想,我要怎麼弄到這麼多錢。
用一把名叫「親情」的軟刀子,把我高高架起。
逼迫我拿出一筆又一筆遠超我收入的錢。
我能怎麼辦?
我怕爸媽真的會尋死,也怕妹妹會步入我的後塵。
這條路有多難走,我很清楚,自然不願意讓妹妹再走一遍。
但這不意味著,我必須縱容妹妹揮霍我的血汗錢。
我憋了一肚子火,越想越生氣。
尤其當我加班到深夜,在地鐵和公交之間糾結了幾分鐘,最終選擇需要多坐半小時、但價格便宜兩塊多的公交車時。
坐在空空蕩蕩的末班車裡,我看著城市的夜景迅速後退。
四周萬籟俱寂,只有晚歸的牛馬。
我每天辛辛苦苦打工,到底是為了什麼?是讓自己變得更貧窮、受更多罪嗎?
一時間,悲從心中起。
我在想:我為什麼要過得這麼辛苦?
兩塊錢而已,在妹妹那邊,連半盒牛奶都買不著。
何必呢?
我提前下車,賭氣打了一輛的士回家。
結帳時,25 塊錢的車費,又讓我肉痛了很久。
腦子裡有兩個聲音在打架。
一個說:「才 25 塊錢,還不夠你妹妹買一杯咖啡。花了就花了。」
另一個說:「25 塊錢,夠買兩斤肉,一個人做飯,能吃五六頓。」
我自己的生活成本很低,大頭主要用於房租,平時自己帶飯,買菜錢一個月幾百塊足矣。
我也不想這樣摳,可我習慣了對家人大方、只對自己摳門。
無論買什麼東西,我第一眼總是看價格。
我真討厭自己的擰巴。
一夜沒睡。
我翻來覆去地在心裡做數學題。
我在想妹妹每天早餐 20 塊錢,而我每天早上叼個 2 塊的包子就匆匆出門擠公交。
妹妹買杯咖啡 35 塊錢,而我一天的伙食費加起來還不到 35 塊。
妹妹買瓶洗髮水就 100 多,而我買的洗髮水,十幾塊錢一大瓶,能用小半年。
妹妹每個月買化妝品 800,而我一整年在這方面的花銷還不到 800。
妹妹每個月買兩套衣服 1000,而我每年花在買衣服上的錢也才 1000。
越對比,就越襯托得我可悲。
次日,我頂著黑眼圈起床,忽然做了一個決定。
我不想再供妹妹上學了。
妹妹已經把我拉黑。
我給她銀行卡里轉了一毛,備註:「以後姐姐不再供你上學。你可以辦助學貸款。」
發完,我跟公司請了個假,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今天,我想為自己活。
我去菜市場買菜,難得奢侈地買了魚和蝦。
十幾塊一條的魚,十幾塊半斤的蝦。
總共 30 塊。
不到妹妹一杯咖啡的錢。
夠我吃兩頓。
我做了一道紅燒魚和一道香辣蝦,美美吃了一頓,回床上補覺。
一覺醒來,太陽已經下山。
點開手機,幾十個未接電話,通通來自於妹妹和爸媽。
這時,爸媽又打了過來。
我猶豫了一會,接通電話。
4
爸媽罵了我足足兩個小時。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質問我。
「為什麼要停止對你妹妹的幫助?」
「你這時候斷她的供,有沒有想過她要怎麼辦?」
我氣笑了Ťúₖ:「原來你們也知道我是在『幫助』她,我並不是欠她的啊。」
「『幫助』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也可以不幫。」
「幫了,她得感謝我。不幫,她也沒資格指責我。」
「我以前沒人幫是怎麼熬過來的,她也可以復刻我的經歷,不是嗎?」
爸媽異常憤怒,像雷射槍似的不停輸出。
「你不是一直說什麼,你是淋過雨的人,你要給妹妹撐把傘嗎?」
「怎麼,你現在有能力了,就非得撕爛你妹妹的傘?」
「你已經吃了快三十年的苦頭。可你妹妹不一樣。」
「你妹妹一輩子沒吃過苦,她受不了這份罪的。」
「以你的能力,你最多再苦個十年,就能給你妹妹買車買房,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
我終於找到機會插嘴:「爸、媽,你們的意思,我不僅現在要供妹妹上學,將來還得給她買車買房?」
我媽反問:「這不是你這個當姐姐的應該做的嗎?」
「隔壁虎妞沒讀什麼書,都知道給她爸媽蓋大別墅。」
「我們沒要求你給我們蓋大別墅,只想讓你在大城市給你妹妹買套房、買輛車而已。」
說到這裡,兩人直接討論起買什麼樣的房子車子。
我媽說:「房子買個兩百平的,夠住就行,四室兩廳或者五室兩廳的。要買在縣裡,離我們近,以後妹妹可以經常回家。」
我爸反對:「不行,買在縣城能有什麼出息?要買就買在省城。」
「你怎麼不說乾脆買在帝都?那不有出息多了?」
「帝都?對,就買在帝都,姐妹倆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