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聯姻對象是個老古板,做恨不開燈,洗澡要鎖門,還一連兩個⽉不回家。
閨蜜說送個⼩奶狗給我排遣寂寞,我以為是真的狗,打開⻔才發現是個貌美青年。
他鼻尖輕聳,眉頭蹙起。
我竟然能聽⻅他的心聲:
【嘖,難搞,她⽼公不是⼈,是蛇王。】
【就算變成人,⽣理特徵也和尋常人不同,別說洗澡關⻔,睡覺都得穿兩層褲衩吧。】
【估計是發情期到了才兩個⽉不回家,我賭他這會兒正對著老婆的照⽚嚶嚶嚶呢。】
【管他的,反正我不怕。】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蛇,蛇王?!」
1
與此同時,他也開口:「得加錢。」
我倆聽清對⽅的話後,紛紛黑臉。
他故作疑惑:「蛇王?什麼蛇王?」
我納悶:「加錢?什麼加錢?」
⻘年抱胸倚在⻔口:「姐姐,是許琳讓我來的,她說你想睡我。」
許琳,我的閨蜜。
我趕緊給許琳打電話。
那頭她在打麻將:「哎呀阮禾,你不是要⼩奶狗嗎?我同事的弟弟,叫周湛,⼋塊腹肌,公狗腰,關鍵是沒談過戀愛。」
我⽆奈:「我要的是寵物狗。」
「等會啊,槓!」
我只好掛斷電話。
也怪我,⽼跟許琳吐槽秦⽌淵對我冷淡。
「有點誤會,進來說。」
周湛挑眉:「方便嗎?」
說著,他⾛進來,頗為自然地坐在沙發上。
剛才我確信他沒開口,卻聽到了他的聲音,於是又問:「你說什麼蛇王?」
周湛勾起唇角:「姐姐,你聽錯了。」
然⽽,我⼜聽到他的⼼聲。
【什麼情況,剛才說出聲了?】
【好險,還好我淡定。】
【這屋⼦里好重的蛇味,都兩個月了還沒散掉,看來他占有欲挺強啊。】
周湛的聲音不大不小,可他明明沒有開口說話,我徹底迷茫了。
別墅外,有車駛來,是秦止淵。
周湛騰地起身:「姐姐,你老公回來了。」
我嗯了聲,不理解地問:「你慌什麼?」
周湛推開窗戶,正準備翻身下去:「我目的不純啊,你不怕他誤會你?」
我苦笑兩聲:「趕緊下來。」
秦止淵能對我生氣?
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說起這場聯姻,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阮家和秦家一向交好,我和秦爍是青梅竹馬,兩家的長輩也總說我長大後會嫁給他。
秦止淵是他的小叔叔。
我一直有些怕他。
雖然他只比我們大八歲,但總給人長輩的感覺,做事雷厲風行,寡言少語。
長大後,我和秦爍都不想認這門婚事。
在父親的逼迫下,我說要嫁也是嫁秦止淵,賭的就是秦止淵不會聯姻。
可萬萬沒想到,他一口應下。
婚後,他對我很好。
好到我都以為他真的喜歡我。
可在某些方面,他克製得很。
那種客氣和疏離是演不出來的。
2
「是啊,我跑什麼?」
周湛站好,整理著衣服。
下一秒,門開了。
才兩個月,秦止淵就瘦了些。
他的長相冷峻剛毅,眼睛卻生得很溫柔,薄唇緊抿,扯了扯黑襯衫:「有客?」
我介紹:「許琳同事的弟弟。」
周湛眯起眼,挺直了脊背。
莫名地像一隻急於表現的小狗。
【哼,一副欲求不滿的衰樣。】
【蛇就是蛇,怎麼比得上我們狼族。】
我轉頭看向周湛。
他沖我笑:「姐姐,我先走了。」
肆意張揚的周湛和冷靜自持的秦止淵簡直是兩個極端,二人目光交匯時,空氣霎時凝結。
「我對阮禾很有興趣。」
「我還會再來的。」
周湛竟然當著秦止淵的面說這種話。
有那麼一瞬間,我仿佛看見秦止淵周圍的空氣具象化為冰碴,他眼中湧起暴戾。
周湛對我擺手:「姐姐,下次見。」
秦止淵喉結滾動,閉了閉眼。
周遭又恢復平和。
難道是幻聽?
我遊魂似的坐下,拿起手機。
剛想給自己掛個耳科門診,頭頂響起秦止淵低沉的詢問:「生病了?」
他蹙起眉頭,冰涼的手背貼上我的額頭。
我揉著耳朵,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我沒病,我只是能聽見周湛的……」
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這種話誰會信?
聽周湛的意思,他自己是狼,秦止淵其實是蛇王,倆人都不是人類。
怎麼可能?
「周湛。」秦止淵默念著,眼神暗下。
「他多大?」他說著倒了杯溫水遞給我,輕聲問:「二十有沒有?」
我思索道:「好像比我小兩歲,二十四。」
我接過水杯,指尖相觸。
秦止淵摩挲了下指腹:「還不成熟。」
他低聲道:「還不會心疼人。」
我訝異於他今天這麼多話,往常回來就鑽進書房,到飯點才出來做飯。
正想著,他轉身去了書房。
看來他沒有吃醋。
我揉了揉臉,罵自己幼稚,自作多情。
一抬頭,書房門又開了。
現在是下午三點,一道道光柱灑在客廳。
秦止淵站在陰影里,嗓音透著沙啞。
「小禾,你……想不想要?」
他的語氣艱難,說完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心裡升起異樣的感覺。
有問題,有大問題。
不僅語氣不對,日期時間也不對。
公司的事情多,他還喜歡加班,在他的計劃表里,每周四晚上才會空出來。
即便是晚上,他也要關著燈。
就連換衣服,他都要避著我去其他房間換。
我稱之為邊界感。
不過這副例行公事的問法,倒符合他。
此刻我的腦子亂成一鍋粥,猶豫著起身:「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秦止淵眼底划過痛楚,呢喃道:「已經不願意和我做了嗎?」
他主動走來,離我越來越近。
直到溫柔的吻落下,我還覺得不可思議。
一步步來到臥室,他拿出領帶遮住我的視線,在黑暗之中,一切都格外敏感。
不知道多久過去,我睜開眼。
窗外月明星稀。
秦止淵在陽台抽煙,淡淡煙霧升起又飄散。
我支起身子,腰窩一疼。
有個牙印,似乎已經抹過藥了。
我笑了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說實話,必須得補充精力,秦止淵的技術還有上升空間,純靠硬體強。
半夢半醒的時候,好像聽到了哭聲。
是極為壓抑的,無法宣洩的沉悶低泣。
3
我夢見了秦爍。
我倆從小一個大院長大。
那會兒我們剛大學畢業。
他忽然問我:「阮禾,如果你爸要把公司交給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叔叔,你會同意嗎?」
我搖搖頭:「肯定不願意啊,除非有必須要給的理由,而且這個叔叔要有能力才行。」
秦爍笑容苦澀:「理由是報答。」
他難以置信:「簡直跟電視劇一樣,我爸要把公司給秦止淵,說沒有他就沒有秦氏。」
「可公司明明是我爸一手創下的。」
我自然站在秦爍這邊,對秦止淵不算喜歡。
後來爸爸生日,我才第一次見到秦止淵。
在一眾父輩里,唯獨他頂著張年輕的面容,渾身上下透著矜貴,氣場絲毫不輸。
我跟著秦爍一起喊他小叔叔。
大家都在打趣我和秦爍的婚期,秦爍臉色難看,秦止淵充耳不聞,事不關己。
夢戛然而止。
清早,鬧鐘響起。
我盯著身上青紫的痕跡愣了好久。
回味了一下,昨晚是不是有點……太激烈了?
秦止淵又去上班了。
吃完早飯,許琳打來電話。
「阮禾,訂機票,咱們出去玩吧。」
她是個想走就走的性子,我笑了笑:「去哪啊,你不用上班了?」
「其實是周湛讓我幫忙約你一起去爬山。」
「怎麼說,你倆有情況?」
我趕忙端正神色:「沒有情況,我已婚。」
許琳惋惜道:「好吧。」
「前幾天他從我手機里看見你照片了,說很喜歡,我這不想著你跟秦總沒感情嘛,就想著介紹你倆認識,對不起啊阮禾。」
「沒關係的。」
「那我幫你回絕了。」
電話掛斷之後不過兩分鐘,門鈴響了。
透過監控看到是周湛,我正想問問聽見心聲的事,就毫無防備地開了門。
他歪了歪頭:「早啊,阮禾。」
緊接著,他屬於人類的頭倏地不見。
變成一隻碩大的狼頭。
我雙目瞪大,嚇得雙腿發軟。
被周湛抱起的前一刻,我聽見他興奮地說:「我帶你去我家,離人類遠遠的。」
4
「你要帶我去哪啊?!」
「周湛,你這是違法的!」
我越是扯著嗓子喊,周湛的笑容越深。
風聲從我耳邊呼嘯而過,兩側的建築瘋狂倒退,我只能抓緊周湛,生怕掉下去。
這根本就不是人類能有的速度。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妖。
「姐姐,我太奶奶說有喜歡的小妖一定要領回家,嗯……你是人類,應該也一樣。」
他在樓頂之間跳得可歡,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邊,想舉起手機,卻沒跟上周湛的速度。
我兩眼一黑:「完了完了。」
「周湛,你太奶的意思是人妖殊途,你趕緊送我回去,我老公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說這話時,我心裡也沒底。
只能搬出秦止淵來嚇唬他。
周湛挑眉:「你別一口一個老公的。」
我:「……我不是喊你。」
轉眼間,城市的倒影很快消失,連綿的山脈出現在眼前,山林里樹木過高,遮蔽了陽光。
他放我下來,我單腳踩地。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故意弄掉一隻拖鞋在門口,好讓秦止淵知道我出事了。
地上都是樹枝野草石頭,還有動物的糞便。
我絕不可能光著腳走。
周湛也注意到了,顯出本體。
它足足有三人高,腹部的毛髮潔白如雪,背部的毛髮略硬,呈灰黑色,毛尖發黑。
琥珀色的狼眸明亮銳利,似兩簇永不熄滅的幽焰,它主動趴伏在地:「姐姐,上來。」
寬大的狼爪將我托上去。
它跑得很穩,我漸漸放下心。
「周湛,你說秦止淵是蛇王,是真的嗎?」
他語重心長:「姐姐,你不要喜歡他了,他不會愛上你的。」
我心猛地沉下去:「為什麼?」
山路險峻,周湛放慢速度,進入山洞。
「論年齡,咱倆才是同齡人。」
我稍微鬆口氣:「他就比我大八歲而已。」
身下的狼似乎在聳肩笑。
「蛇王止淵,已一千多歲了。」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什麼?!」
回想自己和秦止淵的相處,確實有很多難以解釋的地方,比如當初他送我的項鍊。
因為是蛇的鱗片,我一直沒戴過。
怕他多心,我還特意解釋是因為討厭蛇才不戴,當時的秦止淵只輕聲說沒關係。
所以他各種躲著我,是怕我看清他的生理構造?消失好幾個月,是因為發情期到了?
我試圖推翻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
前方有光亮,我們來到懸崖面前,往下看去深不見底,抬頭仿佛能直接觸摸到天際。
又聽周湛說道:「妖族都不待見他,老一輩說他曾犯下不可原諒的罪孽,受到神女詛咒。」
「止淵千年來都縮在蛇山里不出去,怎麼會跑到人類世界和你結婚,肯定另有目的。」
他話鋒一轉:「不管怎樣,我會保護你。」
一茬接著一茬的信息讓我反應不及。
我遲疑:「謝謝啊,那你人還挺好的。」
話音落下,狼尾翹了起來。
懸崖邊突然瀰漫起濃霧。
我的腦袋越來越沉,眼皮也不受控制地合上。
眼看著巨狼一躍而下。
我只能在心裡祈禱,秦止淵能發現那隻拖鞋。
5
客廳的茶几上,單只粉色拖鞋格外突兀。
秦止淵沉默地看著,如同風乾的石像。
窗外知了聲吵鬧,屋內卻肅穆寂寥。
良久後,一條翠綠的蛇從陽台爬進來,順著他的皮鞋爬上膝蓋,支起上半身。
它低語幾句,秦止淵猝然抬眸。
「狼尋山......」
翠青爬下去,以頭點地行禮,而後消失。
秦止淵從胸口的口袋裡拿出阮禾的照片,是張一寸照,照片里女孩面容姣好,笑容溫柔。
他撫摸著照片,像是怕驚醒誰似的,一如每晚他小心地撫摸著阮禾的臉。
阮禾喜歡所有動物,唯獨對蛇極為恐懼。
這也是秦止淵不敢顯出本體的原因。
他無數次想在夜裡用蛇尾纏繞著阮禾的身體,可又怕阮禾露出厭惡的目光。
那會比殺了他還難受。
不知死活的狼崽子。
他最好不要露出原形,對著阮禾搖尾乞憐。
秦止淵目光不算平靜,眸子裡泛起幽綠。
他將照片妥帖放好,邁開步子。
皮鞋抬起放下的瞬間,已變換位置。
他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周蓉身後。
此刻,周蓉也透過手機看見了秦止淵的影子。
「你是誰?!」
秦止淵連手都未動,周蓉就被迫顯出狼形才能抗住這股濃郁的黑氣。
「我,我聽說過你,蛇王止淵,你曾經差點將妖族屠殺殆盡,是妖族的罪人。」
那股威壓更重了些,周蓉感覺自己的後肢在嘎吱嘎吱響,離斷不遠了。
秦止淵提及周湛和阮禾,最後說:「我要過狼尋山的霧障,請你走一趟。」
狼族霧障必須要有狼族在場才能通過。
「我弟雖蠢,也不會做這種拐人老婆的事。」
說完,周蓉猶豫了下。
還真有可能。
周湛是個犟種,在人類社會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甚至讀完了大學,還討厭人類。
他比太奶奶還腐朽,恨不得呆在山林一輩子。
「那個,兩族相鬥必有損傷,我回去把阮禾帶回來,保證她的安全,你看行不行?」
秦止淵耐心告罄。
周蓉只覺得脖頸像是被人生生擰斷了似的疼,讓她直接失去意識。
6
我是被爭吵聲吵醒的。
對方已經明顯壓低了聲音,可我能聽見周湛的心聲,他既委屈又憤怒。
【太奶奶為什麼非要我去人類社會生活?】
【之前非要我工作,現在還要管我的婚事!】
【我討厭人類,只有在面對阮禾的時候才沒有那種厭惡的感覺,我真的喜歡她。】
【煩死了,跟太奶奶根本就溝通不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透著無奈:「小湛,怎麼不說話了?聽太奶奶的,把她送回去。」
周湛開口:「她只有待在這裡才安全。」
「什麼意思?」
周湛聲音含混不清:「她有丈夫。」
「什麼?」我聽出了太奶奶的震驚:「她是有夫之婦,你敢破壞別人家庭?」
周湛蹦起來:「別打別打,我是在救她,她丈夫是蛇王止淵,他不是妖族敗類嗎?」
「什麼?!」太奶奶的嗓子都喊劈了。
周湛的慘叫持續了一段時間才停歇。
我徹底清醒。
床下擺了雙新鞋,鞋碼正合適。
這裡屋子都是木樓,很像少數民族的建築風格,外面天氣晴朗。
這裡是屬於狼族自己的世外桃源,有很多小狼還沒有修成人身,帶著敵意看著我。
有了這一遭,再發生什麼我都能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