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微再抬眼時,眼中竟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情愫。
紅字翻滾,這次的風向卻徹底轉變了。
「女配姐姐也太颯了吧,我收起我之前的偏見。」
「我之前說的都是什麼蠢話啊嗚嗚……」
10
拓跋微突然開口,聲音中竟帶著幾分虔誠:
「宋將軍,做這天下的執棋人吧,我願意做你手中的刀。」
江渡被刺穿手臂的第二天,還巴巴地到演武場來找我練功。
我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你不怨我?」
看慣了拓跋微,再看江渡的時候,竟感覺到了他身上的一絲憨氣。
「你說過,練武不可荒廢一日,而且你最近馬上就要突破了,我怕耽誤你練功。」
看著他手臂上纏著的厚厚繃帶,我的心罕見地軟了幾分:
「那日是我衝動,你傷得這般嚴重,回去先好生養養吧,不要落下病根。」
我的話是真心的,就算那日我殺了江渡,也不會有任何用處。
而我的目的,也並不是為了殺他泄憤。
江渡的眸光顫了一下,我看見他的眼尾爬上了一絲紅意。
他趕緊背過身,離開時還是忍不住開口:
「其實那天殺人的時候,我不想用那套劍法的,可是……」
江渡話還未說完,就被拓跋微陰沉著臉匆匆打斷,就連人也被幾個宮人連拉帶拽地找理由推出了演武場。
11
我背對著拓跋微,負手而立:
「天亮了,不知道延國那位,皇位還坐得安穩嗎?」
我縱馬來到延國的邊陲小城,臨近年關,本以為現在內外安定,會是一片繁榮熱鬧的景象。
可小城中卻蕭瑟得可怕,處處有面色青白凍死街邊的人。
一隻肥碩的大狗皮毛油亮,嘴裡叼著一隻烤雞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城守府中。
高門朱紅,傳來酒肉的香氣,卻熏得我眼睛生疼。
半月後,江渡帶著北漠的精衛屠了延國十座城池的城守府。
起初城中的百姓恐慌至極,但在發現北漠的軍隊只屠城守府並且自己能去城守庫房領東西過年時,紛紛高興了起來,甚至有百姓怕江渡他們一時半會找不到城守府,還親自跑到前面為他們帶路。
一趟下來,順利得猶如利刃切瓜,甚至連傷亡的士兵都不曾有一個。
延帝發怒,想要從京城派出武將前來平亂。
可那些人,富貴日子過多了,早就腐朽了骨頭,竟都紛紛稱病躲在家中不去上朝。
朝廷沒辦法,只好派了一個年輕的武將過來。
武將沒什麼作戰經驗,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北漠的軍隊殺得剩下幾十人。
當江渡的利劍架在他的脖子上時,我身騎烈馬,手持一桿紅纓槍破空而出。
他如蒙大赦,倉皇地跪到我的腳邊,不顧江渡的黑臉,抱住我的靴子求我救救他。
我飛身上了江渡的馬,從後面劫持住了他。
在江渡的命令下,北漠的精銳為幾人讓出一條小道。
小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帶著剩下的幾個人落荒而逃。
邊陲的城守被屠戮得越來越多了,延帝坐不住,在上京城發布了詔令。
說是已經為我沉冤昭雪,聽聞我還活著,想要我儘快進京,帶著宋家軍平息邊疆戰亂,若是功成,便許我裂土封王,舉世無雙。
我在年關將至的那一天趕到了上京。
這還是我第一次領著宋家軍進到上京城內。
延帝坐在玉輦之上,態度已經比之前溫和了很多,他說我是朝中最出色的武將,要我繼承先父遺志,報效朝廷。
我下馬跪在他的玉輦之下,似是想要表現親近,他俯身準備拍拍我的肩膀。
我對上他那雙充滿算計的眼睛,毫不猶豫地將塗了劇毒的匕首送進了他的脖頸。
等金吾衛和御林軍反應過來時,宋家軍已經先一步出手了。
他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而我看著倒在玉輦上的屍體,心中只有快意。
12
一個月前,我在邊陲小鎮見到了和父親當年一起打天下的老將軍。
他雙目渙散,蓬頭垢面,本應該是在上京城封侯拜相的年紀,卻完全淪為了一個乞丐。
我顫抖地開口:
「李伯伯,你不是告老還鄉了嗎?」
他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你認識我,你是宋家丫頭!」
他眼神亮了一瞬,隨後又暗了下去,瘋癲道:
「卸磨殺驢,過河拆橋,這都是我的報應,這天下原本就不是那個小人的。」
我心中一驚,緊緊按住他的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延烈殺了宋靖,取而代之當了皇帝……是我知情不言,是我首鼠兩端,知道這些事的人,都得死……」
我突然想起五歲那年驚蟄,那時大軍回來時,唯獨不見我爹,他們說我爹戰死沙場了,後來延烈就當了皇帝。
他說我爹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爹死了,我便是他的女兒。
十幾年的時間,他將我培養成了一把最忠心的刀。
可憐我白白為賊賣命多年。
我讓人秘密去查了當初告老還鄉的那批人,無一例外地都毫無音訊,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
13
我親手弒君,和延帝一起來的文武百官無一個敢言,個個都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人人自危。
就連自稱朝廷脊樑的監察御史,僅僅是被我看了一眼。
六旬有八的年紀直接被嚇尿了褲子。
我皺了皺眉,從地上拿起已經死去的御林軍的配劍,直接給了他一個痛快。
為人嚴正兒子卻當街強搶民女的林太尉,殺。
食邑千戶卻霸占良田的趙將軍,殺。
每次審案都能在一炷香之內完成的京兆尹,殺。
……
殺了許久,才堪堪將跪在地上的朝臣殺了一半。
這些老貨是時候該將位置騰出來了。
14
延帝死後,我扶了一個宗室的五個月大的嬰兒上了位,自己則是成為了處理朝政的攝政王。
北漠有來使,說是北漠公主要和延國和親。
我問公主有幾個月大,可以直接送進宮中來養。
使者面色有些尷尬,隔了半晌才開口道:
「公主今年……二十有一……」
我憤怒地拍碎了桌子:
「新帝今年不過五個月大, 你們就派那麼大年紀的公主過來和親, 是不是想給新帝當娘啊?」
使者擦了擦冷汗:
「公主說不和新帝聯姻,嫁給攝政王也可以。」
我禮貌拒絕:
「本王是女子,恐怕給不了你們公主想要的幸福, 你回去便拒了吧。」
使者仍舊爭取:
「公主說性別不是問題, 公主還說了, 若是攝政王同意聯姻,可以將北漠的江渡將軍帶來做陪嫁。」
我的話梗在喉嚨里, 轉身扶額:
「你先回去吧, 我考慮一下, 記得問問你們公主, 能不能只要陪嫁?」
15
是夜, 我在床榻上入睡時, 一個幽怨的人影來到了我的床榻邊:
「為何只要陪嫁不要公主?宋南星, 你這是買櫝還珠。」
我看著那張猶如春夜艷鬼的臉:
「你這樣說, 江渡知道嗎?」
拓跋微的面色更加委屈。
我惡劣地勾起唇角:
「可是我覺得江櫝那種呆呆的小狼犬比你這種黑芝麻湯圓更讓人安心了。」
眼前美人嗔怒:
「我都已經服下蠱蟲了, 你還是不信我。」
拓跋微死皮賴臉嫁進來的那天,給自己布置了十里紅妝的大場面。
江渡被迫跟在他的花轎邊, 被包裝得像個小禮物一樣。
京城人都道本王好福氣,不管男女, 都拜倒在本王的長纓槍下。
想起御書房中成堆的奏摺和文書, 我看著拓跋微, 眼神中的笑意又多了幾分。
他有些激動地捧起我的手:
「攝政王就是嘴硬,明明心裡還是有我的。」
我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 開口道:
「那公主願意幫我做事嗎?」
拓跋微面帶喜色:
「當然。」
我給了近衛一個眼色, 當天晚上, 宮中成堆的文書就都被搬到了攝政王府。
一直到第三天黃昏,洞房的大門才被打開。
我神采奕奕地走了出來, 身後跟著的則是頂著兩個大黑眼圈、腳步虛浮的拓跋微。
院中的小丫鬟個個都羞紅了臉,竊竊私語說攝政王真是厲害, 就連昨天晚上, 都一直聽見北漠公主的聲音。
時而叫罵,時而哀求, 真是讓人臉紅心跳。
江渡一襲黑衣勁裝剛剛練武回來,在看到我和拓跋微時, 目光有些怪異地停留在我的拓跋微的臉上。
直到拓跋微扶著腰讓江渡扶著自己回去休息時, 江渡才反應過來。
臨走的時候還瞪了我一眼:
「驢也不帶這麼用的。」
江渡似乎誤會更甚, 半晌後才幹巴巴地安慰道:
「主子你不是習武之人,一時虛弱也正常,回去好好鍛鍊鍛鍊身體吧。」
16
江渡成為了我的人形沙包,每天晚上睡不著時,我都會找他偷偷練功。
儘管我還是打不過他, 但做執棋者已久,我已經不執著於天下第一的虛名了。
只是在鍛體上有了很大的進展, 有時甚至和江渡練武一夜,第二天清晨還容光煥發。
江渡黑著眼圈走出院子時,拓跋微將話原封不動地嘲諷了回去:
「北漠將軍不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嗎?怎麼也如此虛弱?」
看著江渡吃癟的臉色,拓跋微惡劣地勾起了唇角。
我坐在石凳上靜靜地看著他們鬥嘴, 和風吹過,梨花緩緩落在了地上,滿地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