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從水榭回去後,也生了一場大病。
原本養胖了些的臉頰迅速消瘦下去。
我開始整日整夜地做噩夢。
一時夢到崩潰大哭的薛嬈。
一時夢到對我極好的哥哥們。
我自小孺慕兄長,將他們的字帖臨摹過許多次。
我沒想過,那些能堆出高雅詩詞的文字,有朝一日也會成為一個女子身後的污穢烙印。
「明珠,明珠,你可別嚇娘啊……
「你要是有事,娘日後怎麼辦?」
母親的聲音哀婉,我努力睜開眼,抱住她的手臂。
「阿娘,我怕……」我努力縮在她的懷裡,「有鬼,我害怕……」
聽說那一夜,長兄替我請了鍾馗神像鎮宅。
二哥從屠戶手裡買了殺豬刀放在我的床下。
我仍舊不敢睡覺。
母親沒辦法,讓薛嬈進屋陪了我一夜。
她在我的床旁支了小床,我一夜無夢。
「還好有阿嬈,」溫柔的女聲在耳畔徘徊著,「母親給你們再尋幾個通房丫頭,明珠院子裡的人,你們就別動了。」
18
此後,薛嬈便吃住都與我同行了。
她聰慧,看帳本比我快,算盤撥得噹噹響。
「三小姐,這幾本爛帳真是做得精妙。」
我笑,帳房先生也笑。
薛嬈討喜,這些女先生都很看好她。
年末時,安夫子給我們二人都贈了兩支紫狼毫。
帳房先生出了個題,薛嬈贏了她的玉算盤。
而我等到了自己的親事。
鄭國公府的小世子,家中獨子,為人謙遜。
是京城一等一的青年才俊。
得知這個消息時,我一夜未眠。
「阿嬈,你說說,這鄭南臨是什麼樣子啊?
薛嬈打了個哈欠:「你就是因為這個睡不著啊。」
「這可是我日後的夫婿。」我不安地摳著手指,「一輩子都要靠著他呢。」
我的女兒家心事,薛嬈不在乎。
她睡眼惺忪道:「男人不都那個樣子嗎?髒的臭的,鄭世子難道會不同嗎?」
19
薛嬈如今是越發口無遮攔了。
我有些不甘:「萬一不是呢?」
薛嬈笑了,湊過來抱住我。
「好小姐,快睡覺吧。若是真好奇,等鄭夫人帶他上門拜年,咱們偷偷去瞧瞧。」
鄭夫人並不滿意我的身體,但母親也承諾,鄭南臨可以納妾延續香火。
我對他不該有什麼期待。
直到鄭府上門拜年。
薛嬈站在小窗前沖我招手:「來了來了,三小姐快過來。」
我輕輕挪過去,來人若有所感地抬眸,我嚇得立刻關上小窗。
薛嬈輕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模樣倒是很不錯。」
「還成吧,」我撇嘴,「跟我哥哥們差不多,只是不知性子如何。」
薛嬈但笑不語。
20
自那之後,兩家互遞八字,很快過了明禮。
我也像每個新嫁娘一樣,為自己做嫁衣。
「三小姐,這交給繡樓不好嗎?」
薛嬈替我繡著蓋頭上的鴛鴦:「我眼睛都看花了。」
我看她一眼:「先生說了,心誠則靈,我親自動手,只求日後和美順遂。
「你這個性子也要改改了,我在家還能縱著你,等我出嫁了,看你怎麼辦?」
她是我名義上的妹妹,自然不可能隨我去鄭府。
薛嬈扎破了手指,血珠落在錦緞上,落下暗紅色的污點。
「怎麼這樣不小心?」
我把錦緞拿開,薛嬈沖我一笑:「方才走神了。」
她應當也想到了自己的婚事吧。
我嘆一口氣。
決心在出嫁前找母親談談。
薛嬈雖非完璧,但以謝家養女的身份出嫁,也不會嫁不出去。
大哥已有親事,這段時日倒是安分。
只是謝雲崢那邊,三不五時也會進撫澤苑看我們。
他對薛嬈不死心,可他不可能娶她。
還沒等我想好這事。
薛嬈便爬上了鄭南臨的床。
21
與鄭家定親後,鄭南臨時常上門送禮。
有時是他打下的獵物,有時是外邦的稀奇玩意兒。
爹娘都很滿意鄭南臨對我的殷勤。
誰知這殷勤,是為了薛嬈。
「是我逼迫的阿嬈,摘星樓一見,我就忘不掉她了。」
謝府正院裡門戶緊閉。
鄭南臨摟著衣衫襤褸的薛嬈,對我爹娘誠懇道:
「是我吃醉了酒,情難自抑,才做出逾禮之事,伯父伯母……」
「去你娘的!」
謝雲崢當下就對他動了手。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動老子的女人!又將我妹妹置於何地!」
兩人扭打在一起,薛嬈楚楚可憐地跪在地上啜泣。
我進門時,便看到這樣混亂的一幕。
薛嬈每次下跪都讓我吃不消。
鄭南臨沒還手,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隨著她跪下:「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與薛嬈情投意合,請伯父伯母成全。
「至於謝三小姐,她天生體弱無法生育,伯母既然許諾鄭家可納姬妾開枝散葉,何不將薛嬈一同許配給我?
「她們素來姐妹情深,生下的孩子自是過到謝三小姐名下,想來也不怕孩子不孝順她,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22
「無恥之徒!」
謝雲崢又要打他。
我暈倒在院裡。
醒來時,薛嬈正跪在我床側。
「三小姐……」
「你是真心喜歡鄭南臨?」
薛嬈不知道磕了多少個頭,腦門上傷口可怖。
「我是真心的,請小姐容下我,到了鄭府,我願為小姐做牛做馬……」
我冷冷地看她:「薛嬈,不可能。」
薛嬈腮畔滑下一滴淚。
她一改方才的可憐姿態,微微彎起唇角:「小姐不願意,只怕也不可能了。
「老爺夫人已經允了這門親事,許我們姐妹同嫁。」
我不再與她說話。
薛嬈卻本本分分地替我做起嫁衣。
「鄭府送來的點翠頭面可漂亮,小姐要不要試試?
「我聽嬤嬤說,這可是先太后賞下的。」
我的病一直拖著不好,薛嬈似乎也憔悴了些。
她喋喋不休,我只輕聲說:「罷了,改日去南山寺拜一拜吧。」
「小姐?」
「就求神佛,祝我們一世安好。」
23
那是我這些時日來對薛嬈說的第一句話。
她對我無有不應。
哄著我吃藥,認真念書寫字看帳,給我繡漂亮的小衣。
南山寺前有二百長階。
薛嬈扶著我一步一步高登。
「三小姐,歇歇吧,菩薩不會怪罪的。」
李嬤嬤擠在我們之間:「薛姑娘可別累著了,還是老身扶小姐吧。若是世子爺知道了,不得心疼姑娘嗎?」
她健碩的身體將薛嬈隔開。
薛嬈咬了咬牙,不甘地反問我:「謝明珠,與其等個不知是什麼底細的人生孩子給你養,我去鄭家不是更好嗎?
「我又不會害你!」
我停下腳步。
「薛姑娘,姐妹同嫁,這還不算往小姐臉上扇巴掌嗎?」
李嬤嬤滿臉譏誚:「可知上京都說謝府什麼呢?娶嫡小姐,還送個貌美如花的養女籠絡夫婿……」
「李嬤嬤。」
我搖了搖頭:「水。」
她住了嘴,恭敬地守在我身邊。
「三小姐,你也是這樣看我?
「外頭的人胡說八道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和我,我們好好的不就成了?」
初春的風很冷,吹起她烏黑的長髮。
薛嬈一身碧色衣裙,像風吹不折的青竹。
我輕嘆道:「阿嬈,別鬧了,我頭疼。」
24
爬到南山寺時已是傍晚。
我累得快要喘不過氣。
李嬤嬤捐了一大筆香火錢,主持給我們備了禪房。
大殿的佛像莊嚴肅穆,薛嬈想了想,才跪在我身側。
「三小姐,你方才許了什麼心愿?」
夜宿時,薛嬈悄悄問我:「香都快燃盡了你才鬆手。」
「說了就不靈了。」我閉上眼養神。
薛嬈已經許久沒與我同榻而眠。
她試探著抱住我的胳膊。
我沒有躲。
她又縮到我懷裡。
院門被敲了三下,李嬤嬤送了安神湯來。
薛嬈乖巧地喝了,貼著我緩緩睡去。
翌日醒來,南山寺內卻沒了她的身影。
謝雲崢今早來接我們,幾乎要把寺院裡翻個底朝天。
「這個不安分的賤人!捅了那麼大的窟窿,居然敢跑!」
他面色陰沉,將我送進馬車,惡狠狠地吩咐:「把小姐送回去,其餘人隨我出城。」
25
薛嬈是被謝雲崢提著頭髮扯進撫澤苑的。
他將她扔到我面前。
李嬤嬤嚇得抱住我:「二少爺,這是做什麼呀,小姐還病著呢。」
「妹妹猜猜,我是怎麼抓到她的?」
謝雲崢第一次這麼凶神惡煞地對我說話:「這蠢女人,不知道從哪買了一匹馬,正往京城趕呢。」
我的眼皮不住地跳起來。
薛嬈滿身狼狽,一雙眼死死地盯著我。
「她說,她是被人丟到船上的,船夫收了一筆錢,要送她去洛陽。
「她砸傷了船夫才逃出來。」
謝雲崢掂了掂手裡的包裹。
「她身上有一袋銀子和一個信封,我看著,怎麼是妹妹的字?
「謝明珠,你寫了什麼?要把她丟到哪裡去?」
我拍案而起。
「我不該送她走嗎?!」
我從未跟任何人紅過臉,今日卻撐著一口氣也要爭辯。
「她搶我的哥哥,搶我的夫婿,害我還未出嫁就名聲掃地,我不該恨她嗎?
「我對她這麼好,她卻吃裡爬外,什麼都想要。一個養不熟的賤婢,我扔她去洛陽都是抬舉她了!
「我現在一刻都不想看到薛嬈!你讓她滾!立刻就滾!」
我破口大罵,謝雲崢怔愣,薛嬈的眼裡一片錯愕。
她又哭了。
我也想哭,可我只是吐出了一口鮮血。
26
「明珠!」
「小姐!小姐!」
身邊圍了一圈人,我死死抓住謝雲崢的衣領。
「薛嬈和我,你們只能留一個了,二哥……你們只能留一個!」
「明珠你別說話了!藥呢!快去拿藥來!」
「三小姐!」
薛嬈一邊哭一邊拿出一把匕首:「你別這樣,我以後會躲起來的。
「我躲起來,讓你看不到好不好?你別趕我走……」
謝雲崢說得沒錯,薛嬈確實是蠢女人。
她割開了自己的手心,當著我的面,放血入碗。
謝雲崢急匆匆地往裡加上一包藥粉。
熟悉的藥汁盡數灌進我的嘴裡。
這藥我不知喝了多少遍,只有這一次,清楚地分辨出每一種滋味。
那味格外濃郁的,是薛嬈的血。
「哥不是怪你記恨薛嬈,」謝雲崢拍著我的背,「只是她從小就為你做藥蠱了,沒了她,你的病怎麼辦?
「你且再忍忍吧,等到……等你病好了,我再不讓她出現煩你。」
腦袋像被什麼重重砸了一下,將我僅存的理智統統摧毀。
圍著我的人逐漸面目模糊。
我試圖捉住什麼,手卻顫抖得厲害。
「不、要……我、不要!」
喉間撕裂般地疼著,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血沫。
我聽到自己撕心裂肺地叫道:「讓薛嬈走!我什麼都不要!」
27
我一直知曉自己不該來到這世上。
體弱多病的身體,為我殫精竭慮的爹娘。
我的生活只有走不下的病榻,和窗外四四方方的天。
很多時候沒有意識,我卻能聽到母親熟悉的哭聲。
那嗚咽像一把鎖鏈,總能將我從無邊無際的黑夜裡撈出來。
我不止一次聽到阿娘在菩薩面前哀求。
「我的明珠還那么小,就留她一條命吧!菩薩,救苦救難的菩薩啊!
「只要她能活著,讓我做什麼都成……」
小時候,我真以為是菩薩救我。
再長大些,我知道是大夫救我。
而後方知,救我的是一直尋醫問藥的爹娘父兄。
他們愛我,所以謝明珠才能活下來。
即便他們帶回了薛嬈,給她錦衣玉食,萬般寬容。
我依舊知道他們愛我。
因為菩薩的保佑,買回的薛嬈替我消災解難。
我的身體逐漸好了起來,雖不能肆意遊玩,但不必日日困在一張床上。
28
我不願意見薛嬈,我怕她過得太好,我會忍不住怨恨她。
可我總忍不住貼著牆聽她在院外清脆的嬉笑聲。
這副身體吹不了風。
我卻鬧著讓李嬤嬤帶我去走走。
而後隔著石窗,看到薛嬈自由自在地跑。
她那麼高興,我無法不嫉妒她。
所以李嬤嬤總愛說她的壞話安慰我。
仿佛薛嬈過得不好,我就會好一般。
於是我聽到二哥與她夜夜荒唐時,便撐著一口氣找上了門。
薛嬈確實過得不好。
非常非常不好。
兄長當她是解悶的玩物,屋裡儘是荒唐用的香料。
那雙抄遍聖賢書的手,在弱小的女子身上畫荒唐的圖,寫下流的話。
我不止一次想,為什麼菩薩保佑了我,卻沒有保佑她。
是因為把她賣掉的母親,沒有夜夜為她祈福嗎?
沒關係。
阿娘教我的,我也教給她。
她現在不領情,日後離開謝府,也有謀生的本事。
她會感激我的。
我真是傻。
竟然妄想薛嬈會感激我。
這世間沒有菩薩。
將我的名字從生死簿上一次次划去的不是哪位神仙。
是我的爹娘,是謝府滿座的醫者,是被選作藥蠱的薛嬈。
不是薛嬈離不開我,是我不能沒有她。
是謝明珠這條苟延殘喘的賤命,不能沒有薛嬈的血肉供養。
29
「明珠,明珠……」
阿娘又在哭了。
我努力睜開眼睛,看到她鬢邊的白髮。
她的淚滴在我的嘴上,又苦又咸。
「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啊,」母親俯身抱住我,在我的手臂上輕輕拍打著,「你要急死我才甘心嗎?」
「對不起,阿娘。」
我在她懷裡痛哭。
我有什麼資格去怪一個為我做盡惡事的母親呢?
薛嬈也沒有被送走。
我去水榭時,她正在房裡為我繡蓋頭。
見我來了,她露出一個漂亮的笑臉。
「三小姐,不要鴛鴦了吧?
「鴛鴦多情,不吉利,我給你繡個牡丹,大富大貴。」
她笑著抖開手裡的綢緞:「剛摘針,戴上看看吧?」
說罷,她逕自站起身,緩緩將手中的蓋頭戴在我頭上。
眼前一片漆黑。
蔥削般的手指掀開蓋頭的一角,薛嬈的笑臉艷如春花。
「三小姐,你真好看。」
她輕聲說。
30
我病這一場,和鄭府的婚事後延許多。
一個月後,謝雲嶠娶妻,謝雲崢外出遊歷。
府里清靜下來。
我換了藥方子,每天都堅持鍛鍊。
薛嬈親手給我做了一身喜服。
「能娶三小姐,是鄭南臨的福氣。」
她不止一次對我說。
這話也就薛嬈這個缺心眼的說得出口了。
滿京城誰不知道,誰娶了謝家三女,誰就離做鰥夫不遠了。
不過她說的也不錯。
鄭家後輩不成氣候,這才需要謝府的助力。
都是各取所需罷了,我不必對鄭南臨做小伏低。
就是耽誤了薛嬈。
這個傻子為了我,做了一堆傻事。
我想,我也該為她做些什麼。
所以當我說要陪她回老家探親時,薛嬈幾乎是立刻就抓住了我的手。
「真的嗎?我可以回去嗎?」
買她的文書上寫了家中舊址,薛嬈拿著她的身契,小心放進了前襟。
「三小姐,多謝你。」
31
京城到襄城要許多時日,我也命人準備了針線和布料。
「三小姐,你這是?」
「禮尚往來咯,有人要隨我出嫁,還給我備了嫁衣,我總不能叫她一身寒酸地進門吧?」
薛嬈抱住我的腰,將臉枕在我的腿上。
「好小姐,我是妾室,不能穿大紅的。」
我渾不在意:「那你也是謝府的小姐,他鄭南臨左右都是要來迎親的,都一起進門。
「你別壓著我,仔細扎到你。」
薛嬈置若罔聞,蹭得我直發笑。
「三小姐,這世上除了我娘,你待我最好。」
我先前覺得她冥頑不靈,而今又覺得她是真的傻。
她為我付出太多,無以為報的人是我。
「我家中還有哥哥嫂嫂,上個月還給我寫過信呢。」
薛嬈對她的家事細細道來:「當年賣我換了十兩金子呢,供著哥哥讀書,給阿娘治病。
「我時常寄月錢回去,大哥還說,家中的侄兒侄女都會喊姑姑了。
「我也說,我遇到了世上最好的小姐,不會打罵我,還教我琴棋書畫,看帳繡花釀酒,日子比縣令的千金還要滋潤。
「前幾日我寫信給他,說我要成親了,大哥還給我寄了衣服,說是母親繡給我的。」
32
薛嬈眼睛亮亮地看我:「三小姐,那兩壇明珠嬈就做我們的嫁妝吧。
「不給鄭南臨喝。」
她靠著我嘀嘀咕咕,直到睡去。
到村中那日,薛嬈才開始近鄉情怯。
「三小姐,你說,我娘她會不會不認得我了?」
我輕笑:「就算不認得你,見你這樣漂亮爭氣,也一定會高興的。」
望山村依山而建,馬車不方便進去。
薛嬈帶著我往裡走,卻已經記不住回家的路。
「兩位小姐,這是迷路了嗎?」
路過的村婦好奇地走過來,往薛嬈臉上瞅了又瞅。
「我看小姐你怎麼有些面熟呢?」
薛嬈卻激動得抓住她:「徐嬸,我是薛嬈啊!」
「是薛家阿嬈嗎?你怎的回來了!」
她揉了揉眼睛,唏噓不已:「這水靈得,我都認不出來了,你娘若是地下有知,想必也高興著呢。」
薛嬈的笑臉僵住。
「徐嬸,你說……我阿娘怎麼了?」
33
「你小叔沒給你說嗎?」
徐嬸嘆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肩:「他大概也是怕你傷心。
「你娘命苦,當年出了那檔子事,你爹又去得早,她撐不住,腦子糊塗了。
「說來也稀奇,你走了沒兩日,她那瘋病就好了似的。
「她呀,整日抱著你的衣衫坐在門口,不哭也不鬧,見了人就問有沒有看見嬈嬈。
「誰知沒幾日,就帶著你的衣服,投了井。」
薛嬈怔愣,不可置信地搖頭:「不可能,大哥的信里不是這樣說的,你騙我……」
「你大哥?」
徐嬸困惑地看了看我,猶豫著開口:「阿誠早死了十多年了,怎麼寫信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