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府里最能⽣的通房丫頭。
也是待在侯爺身邊最久的那個。
⼈⼈羨慕我⼉⼥成群,錦⾐⽟⻝。
可就在我為⽼爺生第八個孩子的時候。
意外卻來了。
01
算命的說,我這輩子多⼦多福。
卻親情緣薄。
生孩子那天,我在產房已經痛了一天一夜。
這不是我第⼀次生孩⼦。
可因為胎位不正,⽣產過程卻異常痛苦。
「小娘再使點勁,孩⼦的頭快出來了。」
我憋紅著臉,⽤力使勁。
但孩⼦的頭卻卡住了。
我用盡渾身力氣,張嘴發出⽆聲吶喊。
我的嗓子也啞了。
接⽣婆⻅時辰不妙,開始上手按壓我肚皮。
也全然不顧我痛苦的表情。
「快些!小娘使點勁啊!」
「啊!」
所有力度與疼痛集中在腹部,傾瀉⽚刻,我的身子忽然一松。
終於,擺脫了十個月的束縛。
「生了!是個女孩。」
「女孩?」
我強撐意志,下意識朝孩子伸出手:「把孩子抱給我看看。」
已經生了 7 個孩子的我,有那麼一刻奢望。
第八個生了女孩,應該可以養在我自己身邊了吧。
穩婆直接無視我的請求。
幾人將孩子緊緊包在襁褓里,神色凝重地抱走了。
孫氏身邊的陳媽媽緊接著進屋,身後跟著幾個粗使婆子。
她們把孩子的衣帽和搖籃都搬走了。
把奶娘也支走了。
我才意識到,孩Ťū́ₛ子從出生到現在,沒有一絲哭聲。
我問:「是女孩嗎?」
陳媽媽冷冰冰道:「是女孩。」
我激動道:「把孩子給我,侯爺答應我了,若是女孩,就養在我身邊。」
陳媽媽冷哼一聲:「只怕是不能了。」
瞬間抽離的失落感讓我情緒失控:「把孩子給我看一眼……」
陳媽媽冷著臉端走桌上的燕窩,諷刺道:「生了大半天,把孩子生斷氣了。」
「老夫人說了,你犯了忌諱,就不必去參加壽宴了。」
「一個通房丫頭而已,連賤妾都不如,可真會妄想。」
簡單的幾句話,直接將我打落無盡深淵。
「可這是侯爺許諾我的……」
「就讓我看看她一眼……」
隨後幾個人按住毫無血色的我,繼續按壓我的肚皮。
就像,壓著一個熟爛的無籽西瓜。
忽然,隔壁院子傳來噩耗:
「老夫人!歿了!ŧû⁶」
我看著頭頂繡著金童玉女的帷幔,露出解恨的笑容。
02
「若你生下女孩,我答應你,這一次,孩子可以養在你身邊。」
「算是獎勵你這七年為我生下這麼多孩子的回報。」
這句話,是侯爺親口答應我的。
我雖然是侯爺身邊最能生的通房丫頭。
一個普通丫頭為了平安活下去。
選擇為侯府開枝散葉多年。
可七年來,生下的孩子都不在我身邊養著。
在他們面前,我就是一個上不了台面的丫鬟。
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而造成我悽慘人生的始作俑者,就是老夫人孫氏。
03
府里的女人都怕孫氏。
孫氏有兩個兒子。
大侯爺金庭,小侯爺金羽。
我進府的Ŧù₎時候,老嬤嬤說,老夫人恨所有接近侯爺的鶯鶯燕燕。
孫氏出身名門,卻也是個心辣有手段之人。
大侯爺未成婚前,風流成性。
像極了去世的老侯爺。
金羽少爺熱愛自由,年少隨軍,多年未歸。
而金庭少爺也曾有一外室,還是年少情深的情誼。
侯爺原打算納為偏妻。
但孫氏為了永絕後患,將婚配給金二少爺的婚事推給侯爺。
以求其安心立性。
大婚那日,那個外室仗著自己懷著身孕,在大婚之日討要名分。
想要侯爺一併娶了她。
可在權貴勢力面前,一個無名無分的女子如何撼動高門貴女的地位?
孫氏倒是不惱,好說歹說地親自接那外室進府。
誰料,府門一關。
孫氏當場喊來幾個使粗活的嬤嬤,用盡羞辱的辦法,逼著妾室生出還沒成型的孩子。
以此自證孩子不是侯爺的。
田媽媽當場模仿孫氏語氣:「像你這等貨色,我年輕時候就見過了!」
「你也不看看我獨自帶大兩個孩子,靠的是什麼!」
「我絕對不能讓你這種貨色毀壞我金府的名聲!」
一想到外室的慘狀,我被嚇得躲在桌子下。
田媽媽從桌底揪著我耳朵嚇唬我:「這就怕了?老夫人的威嚴,可比這還厲害。」
04
聽說那晚,主母周氏和侯爺新婚之夜,外室跪在外頭,抱著沒了氣息的孩子,投井自盡。
一屍兩命。
可見孫氏手段狠毒了得。
侯爺得知,因此一蹶不振,日日酗酒。
更是變本加厲地流連暖閣女子。
以此抗議孫氏的不公。
可孫氏拿捏了侯爺脾性軟。
每個被侯爺寵幸的花樓女子。
次日都會衣衫襤褸地慘死在小巷裡。
大婚分府後,侯爺襲爵。
每日卻喝得爛醉,一睡不醒。
孫氏不悅,又恐賓客碎語。
讓幾個小廝將侯爺扛回主母屋裡。
只是侯爺婚後也不老實,納了不少美妾。
孫氏惱怒,每一個侍寢的都會被孫氏灌紅花湯,傷了根底。
孫氏說,金府第一個孩子,必須從周氏肚子裡出來。
她逼著侯爺日日夜夜睡在周氏屋裡。
聽說,周氏曾有個未出閣的妹妹小周氏,住在府里。
年歲和我差不多。
孫氏曾想說服周氏把小周氏嫁給侯爺當貴妾。
周氏卻不願自己妹妹屈身當妾。
孫氏不悅,卻又只能作罷。
這天,小周氏因為撿魚池裡的風箏,不小心掉了下去。
第二天,屍體才浮上來。
恰巧,周氏就在那路過。
直接嚇得,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都沒了。
自那後,周氏因此鬱鬱寡歡,總說是那外室陰魂不散,害了她的妹妹。
可誰都知道,她怨孫氏,怨侯爺。
更怨這個四方束縛她一輩子的地方。
自那後,孫氏日日夜夜做噩夢,她覺得是自己殺戮重,日日念經頌佛,以求心安。
而侯爺也厭煩周氏日日摟著二小姐留下的風箏哭泣。
夫妻二人日漸離心。
三年過去,周氏肚子一直沒動靜。
孫氏著急,
主動服軟,讓在侯爺自己挑選過來的丫頭,選一個當通房。
說白了,就是選一個生育工具。
無論一等侍女還是三等粗使丫頭,都有機會爬上侯爺的床。
05
我是孫氏帶進府的。
入府那年只有 10 歲。
那年,我與弟弟,還有父親因為一場瘟疫,家道中落。
飢餓肆虐,燒殺搶掠。
我們逃亡路上曾救過一個年輕的將士。
將士心善,一路護送我們南下便離開了。
居無定所的我們,只能靠零工活著。
父親會寫字,便去書院替人抄寫。
書院裡的權貴看上父親才華,想讓他替考,
父親不願,爭執幾句。
便被活活打死,屍體扔到河裡。
我和弟弟在尋父親的路上不幸落水,路過的魚販救了我。
可我爹死了,弟弟也生死不明。
沒有家的我,睏了就睡在橋下,餓了就在街上乞討。
還要躲避四處流竄的人牙子。
可我從未放棄過找弟弟。
這天,我餓的兩眼昏花,不小心倒在一輛馬車前。
車上的孫氏停下馬車,撩簾看了我一眼。
「誰?」
「夫人莫怕,一個乞丐而已。」車夫甩鞭子驅趕:「去去去!」
我強撐爬起來,看見帘子內珠翠滿頭的白髮婦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跪求起來。
「借我一口吃的,我就走。」
車夫罵罵咧咧的揮動鞭子:「一個乞丐口氣不小!」
鞭子在我淡薄的後背劃開幾道血口。
我餓瘋了,就是不走。
孫氏揮了揮手:「有點膽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鑲玉。」
孫氏:「名字倒是秀氣。」
她看了看我在石頭上寫的尋弟啟事:「你在找弟弟?這是你寫的?」
已經餓了一天一夜的我,神志漸漸不清。
「嗯,我弟弟不見了,我好餓。」
孫氏絲帕拂面,從車裡丟下一個白面饅頭:「願不願意跟我走?這樣的饅頭,府里多著去。」
我瘦骨嶙峋的手抓住饅頭,狼吞虎咽:「願意!」
隨後,我隨孫氏回府。
金府的宅子很大,一眼看不到頭。
她讓田媽媽帶我去沐浴,換衣服。
我生平第一次喝熱湯吃熱餅。
趁別人不注意,我偷偷往懷裡藏了一塊餅,打算找到弟弟後留給他。
06
因為會寫字,我被留在孫氏院子裡當差。
每日抄寫佛經,沐浴焚香。
所以我不用干太多雜活。
倒是日日在佛堂學字。
因為年紀小,由田媽媽管我。
田媽媽是孫氏的陪嫁丫鬟,閨閣時候就一直跟著孫氏。
也曾是侯爺的乳娘。
所以,侯爺所有喜好,田媽媽都知道。
孫氏的習慣,田媽媽也知道。
聽說,田媽媽也曾有個女兒,是家生子。
只是 4 歲那年,就得了瘟疫病死了。
而田媽媽的相公,是守院的小廝。
也死在那場瘟疫中。
那日,田媽媽正去市集給女兒買最愛的麻糖,
卻錯過了見他們最後一面。
據說屍體都燒了,連入土的機會都沒有。
但孫氏給了恩典,每年忌日,允許田媽媽偷偷祭拜家人。
「若不是老夫人恩典,我連祭拜家人的地都沒有。」
所以,田媽媽死心塌地的追隨孫氏。
田媽媽總說:「若是我女兒還活著,估計阿,和你一樣大了。」
「如今剩我一個了,也好,無牽無掛。」
孫氏平日裡愛吃齋念佛。
不喜吵鬧。
我們走路要慢,說話要輕。
爹在教書的時候,我曾跟著碼頭的大娘學過捶背。
所以每次田媽媽幹活累了。
我都會主動去給她捶背。
田媽媽說,我的手以後是要伺候侯爺的。
要養好,養巧。
久而久之,田媽媽對我像對女兒一樣疼愛。
07
過了一個春秋,我個子長高了不少。
舊的衣裳都不夠穿了。
田媽媽便拿出自己藏在箱底的布料,給我做了幾身衣裳。
「這些布料,都是老夫人賞的,便宜你這丫頭了。」
在院子這兩年,我學會了不少東西。
偶爾會聽見侯爺一些風流韻事。
院裡年輕的侍女都盼著自己能當侯爺的通房丫頭。
過著穿金戴銀的富貴日子。
可唯獨田媽媽聽到這些話,眼裡總會划過一絲憂傷。
「鑲玉,若是你不想當通房丫頭,我可以去求老夫人把你調去雜役幹活。」
「等年滿了,就能贖身離開了。」
「到時候,就是光明正大給人當正頭娘子了。」
我似懂非懂:「好呀,你去哪,我就去哪。」
田媽媽感嘆:「傻孩子,我這輩子是出不去了。」
「我這輩子都要守著老夫人。」
「你不一樣,你還年輕。」
院裡的人都得和孫氏吃的一樣清淡。
廚房裡恨不得半點葷腥都不沾。
唯一香甜軟糯的點心,都供放在院裡的佛堂。
沒有油水,幹活自然沒有力氣。
我年紀小,正到了愛吃甜食的時候。
有一次,我實在餓極了,在佛堂抄寫佛經的時候,順手偷吃了貢台的茶果。
被孫氏發現,逮到院子結實挨了幾下鞭子。
鞭鞭見血。
田媽媽求孫氏饒我一命。
孫氏信佛,也就沒殺我。
只是罰我一個月例錢,讓田媽媽把被吃的供品換掉。
我回屋後,傷口裂開痛的躺不下來。
田媽媽一邊給我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