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更相信她,為什麼不肯跟我離婚?
「怎麼,我也是你們 play 的一環?」
不得不說,陳夕真捨得下狠手。
對前夫避之如虎。
為了達成目的,又不惜引狼入室。
游文燦臉上閃過狼狽:
「我以為,她不會撒謊。
「她以前從來不撒謊。」
我嘲笑:「所以說你們配呢!一個知三當三的撒謊精,一個腦子不靈光的賤人。」
游文燦哪裡受過這氣,被人指著鼻子罵兩次。
他狼狽道:「你以為我非你不可嗎!」
「我可不敢。」
我輸一次就怕了。
忽然,我對面的門打開。
李瑞走了出來,皺著的眉頭在看到我的那刻舒展開。
我咋舌。
真是巧合媽給巧合開門——巧合到家了。
李瑞的視線在我和游文燦身上徘徊:「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游文燦猛地握住我的手,警惕道:「程惠安,他是誰?」
我想抽回我的手。
他不讓,死死抓著。
李瑞看出我的抵抗,走過來,壓低聲音:「請放開她。」
「我和我老婆說話,關你什麼事?」
李瑞驚訝。
住院那麼久,沒人來看過我,只有我請的護工負責照顧。
他們以為我單身,身邊沒什麼家人。
所以平時空閒了,醫生護士偶爾會來找我說說話。
我補充:「未來的前夫。」
李瑞瞭然。
游文燦更生氣了,陰陽怪氣地說:「我說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冷漠,念叨著離婚,原來是找到了下家。」
「不是誰都像你那麼無恥。」
游文燦拔高音量:「我無恥?」
話音剛落,他突然發難,一拳朝李瑞臉上揮去。
李瑞沒反應過來,挨了一拳。
但很快回了手。
我被這一幕驚呆了,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李瑞是醫生,手可不能受傷!】
我抓緊機會衝過去,張開雙臂擋在李瑞面前,兇狠地瞪著游文燦。
游文燦的拳頭堪堪停在我鼻子前兩厘米處。
他的手臂無力地落下,像受到天大的打擊,喃喃問道:「程惠安,你護著他。」
我冷著臉:「游文燦,你是不是有病,你憑什麼打人?」
我趕忙查看李瑞的情況。
好在沒傷到手,只是臉上有點青。
我愧疚不已:「李醫生,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把你牽扯進來。」
李瑞眸光一閃,淡然道:「沒事。」
游文燦扯著嗓子笑了幾聲,聲音發啞:「好,離啊,誰不離婚誰王八,你以為我稀罕你啊!」
意外之喜!
我趕忙拿出離婚協議書,雙手遞上筆。
游文燦龍飛鳳舞地簽下大名,丟下筆,轉身離開。
我細心地收好協議,沖他叫:「明天早上十點民政局見,別遲到!」
然而,游文燦放了我鴿子。
我從早上十點等到中午十二點,都沒等到他人。
我怒氣沖沖地打電話給他:「游文燦,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你什麼時候來民政局?」
他裝傻:「什麼民政局?我出差去了。」
我氣得掛斷電話,殺去他的公司。
中途收到樂歡的簡訊:【半小時後飛機落地。】
【速來!】
我猛地剎車,在前方調轉車頭。
18
樂歡第一眼看到我,眼淚「唰」地落下:「死丫頭,你的臉怎麼這麼白!」
我鼻子跟著酸了。
游文燦回來的幾天,一次不曾提起過我的臉色。
而樂歡卻忍不住抱我號啕大哭:「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陪著你。」
她越哭越大聲,吸引來不少人的注意。
我只好將她拖到車裡,安慰了好一會。
樂歡擦乾眼淚後,殺氣騰騰地問起游文燦:「那個賤人呢?」
我把昨天和今天的事情說了,煩躁道:「我不知道他拖著做什麼。」
樂歡按住我的肩膀,眼裡升騰出熊熊火焰:「敢欺負你,讓姑奶奶去會會他!」
她不顧我的阻攔,下車攔一輛車,去找游文燦。
我只好跟著一起過去。
剛到,游文燦的辦公室已經炸開了鍋。
員工們擠在門口,假裝在工作,實則個個豎起耳朵。
樂歡脫下鞋子朝游文燦砸過去。
游文燦狼狽躲開:「樂歡,你瘋了嗎?」
「你才瘋了,你憑什麼欺負程惠安!」
「誰欺負她,她自己移情別戀,想跟我離婚!」
「你扯犢子呢!你不欺負她,你讓她一個人做開顱手術,讓她一個人躺在醫院裡,讓她一個人疼得不知道Ťŭ̀₅該跟誰說!」
游文燦愣在原地:「什麼開顱手術?你胡說,她什麼都沒跟我說。」
「她怎麼跟你說?你不是陪陳夕去看她爹了嗎?好孝順,上趕著給前女友的爹當孝子!
「你還有臉拖著不離婚?」
游文燦臉龐瞬間煞白:「惠安,這是真的嗎?」
他遠遠朝我看過來,眼神中萬千情緒閃過。
後悔,愧疚,心疼。
其他人這才注意到融入八卦群眾中的主人公。
我成了人群中的猴子……
我默默掩面,進入辦公室,並關上半掩的門,隔絕掉外界八卦的眼神。
19
「都過去了。」
我摘下假髮,給他展示剛冒出青色發茬的頭,和一道拇指長的疤痕。
游文燦的目光在接觸到傷口的那一刻,跟被烈火燙到似的,猛然收回來。
他想伸手觸碰,又顫抖著縮回來。
他眼眶發紅:「我不知道。」
「你沒注意到我的長髮變成短髮了嗎?」
太殘忍了。
我突然變短的頭髮。
我蒼白的臉色。
我在吃的藥。
樁樁件件,我沒藏著掖著。
游文燦說,不知道。
唉。
好在,我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他了。
這可能是手術的副作用?
我不知道。
游文燦哭了:「對不起。」
我冷靜得很:「不用說對不起,你只是因為不在乎。」
他匆匆打斷:「我在乎的。」
「可我看不出來你的在乎。
「你瞞著我照顧陳夕,丟下我在她父親膝前盡孝,又將她帶回家。
「我只看得出你對她的珍重。
「至於我,可能我們真的不合適吧。
「你不是跟陳夕說,我們的婚姻太平淡,像白開水,讓你覺得倦了、累了。剛好,我也累了。
「你好好考慮吧,我說的離婚,從不是賭氣。」
游文燦低著頭,久久無言。
我倍感無趣,拖走樂歡。
沒想到晚上,他突然給我打電話:
「好,我同意離婚。
「惠安,我愛你。
「我只是想給我們一個嶄新的開始。」
我翻了個無人可見的白眼:「呵呵。」
這次游文燦準時赴約,還帶來新的離婚協議書。
我看到他給我分的財產,心中歡喜。
但我不說,利落地簽名。
游文燦卻定Ŧú₂了許久,才在我不住的催促下籤下名字。
我們在離婚窗口提交申請,一個月後領取離婚證。
離婚冷靜期的一個月里,樂歡陪我去複查。
結果很好。
李醫生祝福我早日長出頭髮。
我還給他們一副錦旗。
到了領離婚證的日子,我感覺到了真正的解放。
我跟游文燦一起走出民政局,走向不同的方向。
剛邁出一步,他就叫住我:「惠安。」
我一看向他,他就哭了。
不同於以往無聲的哭泣。
此時的他,哭得那麼狼狽,像丟掉最喜歡的玩具的小孩。
我眉心蹙起。
游文燦家從小實行嚴厲教育。
他爺爺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信條。
還要求他不能哭。
什麼時候都不能哭!
前兩年,他爺爺去世。
他一整天都沒說話,也沒哭,只呆呆地,像沒了靈魂的傀儡。
我一眼看出他藏起來的脆弱。
夜深人靜,我坐在他身邊,抱住他的頭,柔聲道:
「游文燦,哭吧。
「我不會笑你,不會怪你,不會覺得你一哭就不像個男子漢。
「在我面前ţůₓ,你難過了可以哭的。」
游文燦埋頭在我頸間。
我一開始只感到濕潤。
漸漸地,他越哭越大聲。
他說:「我沒有爺爺了,惠安。」
我說:「你還有我。」
當時的我,對他是滿滿的心疼。
這時的我,只覺得心煩意亂,我呵斥他:「別哭了,很煩人,又不是小孩了!」
我轉身離開,將他的眼淚和脆弱留在身後。
20
我將離婚證發在朋友圈,宣告真正的自由。
我媽當即打來電話臭罵我一頓。
我說,游文燦出軌了。
她罵:
「還不是你留不住自己的男人!
「我告訴你,立馬跟文燦復婚,要不然,你就當沒我這個媽!」
我從善如流:「好啊,阿姨,沒事的話,我就掛了!」
「程惠安!」
她當天下午殺了過來。
我一打開門,她上手就是一巴掌:
「程惠安,你翅膀真是硬了!
「我看文燦就是在外面玩一玩,沒想跟你離婚。
「過幾天,你去求求他,讓他原諒你,你們繼續過日子。」
我定定地看著她,忽而笑了。
這就是我媽。
我奶奶說,我爸爸媽媽是愛我的。
只要我聽話,再聽話一點。
你看,我都那麼聽話了。
上大學後,我沒有再要她一分錢。
畢業後,無論是她的生日、她兒子的生日還是新年,紅包我沒有一次缺過,沒有一次少過。
有段時間,她腰疼住院,是我放下工作去照顧。
她再婚的老公只來看了一眼,醫藥費都不捨得出,就走了。
可她心裡最記掛的家人,永遠是她現在的老公和兒子。
我嘆一口氣,摘下假髮:
「媽,你還記得兩個月前,我給你打過電話嗎?
「那天我想告訴你,我檢查出腫瘤,要做手術,我想你能來看看我。
「你忙著照顧你兒子,沒聽完就掛斷了,說有空會打過來,這一拖就是兩個月。
「我有時候真的懷疑,我不是你親生的,所以你才這麼作踐我。」
我媽愣了神:「你、你沒跟我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她來了底氣:「不就一個手術嗎,你現在不是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嗎?我是你媽,你弟還小,我照顧他,不應該嗎?還跟你弟爭寵上了,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然而,她垂在身側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她的心虛和不平靜。
幸好。
她沒有跟她說的那樣,一點都不在乎。
不然,我太可悲了。
我發離婚證到朋友圈的目的,不就是這個嗎?
我想看看,她過來上門時,第一反應是什麼?
會不會有一星半點心疼我?
結婚前,她就再三叮囑,好好照顧游文燦。
等弟弟大學畢業了,到他的公司上班。
或許我在她心裡,有一點位置,但那與她兒子的前程相比,一文不值。
我苦笑道:
「媽,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媽了。
「在你心裡,我也不算是你的女兒。正好,我也不想把你當媽媽。放心,等你老了,該給的贍養費我會給,但多的就沒有了。
「其他的,就算了吧。
「就當是,你也心疼心疼我。」
我媽漲紅了臉:「程惠安,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媽!我生了你,你這輩子都欠我的!」
我說:「如果你想算清楚我們之間誰欠了誰,那我可能先要找你的老公,要回我跟游文燦離婚前借給他做生意的五百萬,那也是夫妻共同財產。」
她怒目圓瞪:「你敢?!」
我平靜地說:「我敢。」
21
我將我媽的各種聯繫方式拉進黑名單。
同時決定換一個地方住——
西郊的別墅。
風景優美,綠化極好。
不過,裡頭還住著一個客人。
風和日麗的上午,我帶人直接上門。
陳夕果然住在這裡,她驚怒萬分:「程惠安,你要做什麼!」
我盤著手:「這是我的房產,你不經過我的同意住在這裡,還不交房租,這不合理吧?」
「這是游文燦讓我住的。」
「但現在,這裡屬於我。」
我讓人收拾好陳夕的衣服,丟出門外。
她又羞又氣,放了狠話:「程惠安,你給我等著!」
她的手段我知道,無非是到游文燦面前哭唧唧。
果不其然,游文燦給我發消息:【惠安,你不用做得那麼絕,她也只是想找個地方住而已。】
男人啊。
我將這兩個月來,她跟我的聊天記錄打包發過去。
最後假惺惺地發一句:【如果我說,要不是她一再挑釁,我還不會想著離婚呢?】
游文燦沒了話。
很快,我就從他朋友口中,知道了陳夕的事。
游文燦收回給她住的房子,又讓律師算了一筆他給她花過的錢。
五十萬。
限她這個月內還清。
沒地方藏身的陳夕,再次被前夫找到。
前夫借了高利貸,說陳夕能幫忙還錢,在高利貸的幫助下,他才能這麼快找到她的地址。
陳夕前夫家暴成性。
我是不喜歡陳夕,可更厭惡陳夕前夫這種人。
我知道這個朋友是游文燦讓過來的。
我讓他沒必要幸災樂禍, 陳夕是道德上有問題,不過她前夫是應該進監獄。
22
更讓我震驚的是, 沒兩天, 陳夕前夫的死訊以及游文燦被刺傷的消息一同上了熱搜。
兇手是陳夕。
她故意殺人, 後來被判了無期。
我從新聞中拼湊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陳夕被前夫纏上後, 終於忍無可忍,趁他睡熟,砍下他的頭。
那是一個深夜。
然後她揣著刀,找上游文燦,將他捅成重傷。
游文燦至今昏迷不醒。
可悲,可嘆。
除此之外,我生不出其他情緒,仿佛在看三個陌生人的故事。
游文燦在半個月後醒來, 用朋友的手機給我打了電話:「惠安,是我。」
「嗯。」
他安靜了好半晌,輕聲問:「你那時候肯定很疼吧?」
我淡淡道:「都過去了。」
「你能來看看我嗎?」
「我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游文燦咳嗽了幾聲,強裝出的冷靜瓦解了。
他哽咽道:
「陳夕那天來找我, 她問我為什麼不喜歡她還要給她希望。
「是我的行為給了她錯覺,讓她以為你只是我名義上的妻子, 我跟你結婚, 是為了滿足爺爺的期望, 而我總有一天,會回到她身邊。
「而我,在她回來後,竟然也這麼想過。
「我以為轟轟烈烈才叫愛,平平淡淡是湊合。
「可跟你結婚的這三ṱųₛ年, 明明是我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光, 我從未這般輕鬆愉悅。
「我怎麼會覺得無趣呢?我怎麼會覺得我不愛你, 覺得你不重要呢?
「為什麼會這樣?」
他哭。
我沉默。
最後, 他說:「我錯了,對不起,惠安。」
「我們不可能了, 是不是?」
我:「嗯。」
白開水是無味。
可是人, 離開水是活不了的。
游文燦以前不懂這個道理。
現在懂了, 又失去了。
23
手術後的第四個月, 我重返工作崗位。
我是一名幼兒園老師。
工作繁瑣細碎, 偶爾會遇到不可理喻的家長。
但看到學生們純真可愛的笑臉,我發自內心地愉悅。
我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我,被奶奶帶在身邊,生活里處處是快活。
她深深地愛著我。
我的頭髮永遠是班裡最乾淨、最柔順的,奶奶總會端一盆水坐在門口, 讓我把頭靠在她的大腿上。
一點一點, 幫我洗得乾乾淨淨。
同學也總問是誰給我綁的頭髮,我每每驕傲地回答:「是奶奶!」
我呵護著我的學生。
像在拙劣地模仿奶奶,模仿她呵護小小的我那樣。
下班後, 我看到了學校門口的李瑞。
「今天調休。」李瑞有點緊張,「你方便一起吃個晚飯嗎?」
頭頂雲霞滿天。
我笑著點頭:「好啊。」
我心明媚,沒有被過往的不堪籠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