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飛機的時候,我沒想到會進入另一個時空。
這裡的時間接近永恆,漫長的一年不過是地球的0.3分鐘。
唯一逃離這裡的辦法——
是自殺。
2023年3.27日
不知道睡了多久,前排的女人忽然尖叫,嚇得我腕錶都提示了心率過快。
接踵而來的是四周此起彼伏的哀嚎。
「完蛋了!」
「飛機要完了!」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下來,閃爍著類似於極光的東西。
愣了一會兒,我聽見自己粗壯的尖叫從喉嚨里發出來。
壞消息是:飛機出事了。
好消息是:我們還活著。
窗外的漆黑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廣播里響了好幾遍讓大家冷靜的消息,但沒啥屌用。
飛機上的一切都照舊,甚至雷達都可以檢測到站點的位置。
可我們就是飛不出這片區域。
離奇的事情總會有的,有幾個乘客大吵大鬧,弄壞了我給兒子帶的玩具。
算了,生死當前,都不容易。
2023年3.28日
已經過了幾天一夜了,飛機依舊在黑暗裡。
手機沒有信號,但卻有電,甚至從上飛機時候的98%到現在一點也沒掉。
隔壁的女人叫梅枝,眼腫的像個核桃,啞著嗓子跟我說話,還以為是個男人。
「原來天上也有鬼打牆。」
我噎了一下,提醒她:「這種情況,更像是黑洞。」
「你還懂這個?」她猛地抓住我的胳膊。
「那你知道怎麼出去不?」
我搖頭,知道這些零碎的知識也只不過是在兒子的科幻小說里看的,沒啥屁用。
梅枝又把頭垂下來了,絮絮叨叨地哭著。
「我閨女剛考上大學,我還等著去看她呢,怎麼就出了這事兒…」
「什麼學校啊?我兒子今年高三,估計也快了。」
她報了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聽兒子提起來過。
周圍依舊是鬧哄哄的,苦苦的罵的罵。
跟梅枝看看了兒子的照片,也看見了她閨女。
好看,要是能活著回去,可以合計合計以後當個兒媳婦。
手機沒信號,只能忘備錄里寫寫日記。
不過書庫里有兒子之前下載的幾本小說能看看。
跟梅枝說了一下,她說要死了還看這玩兒意,有空還不如念念佛經。
她信佛,說誠信祈禱能就一定能被佛祖聽見。
我心底想了想,再過白天兒子就要高考了。
「佛祖,希望我兒子考個好大學,前途似錦。」
機會只能一次,用我身上有點浪費了。
兒子下載的那本小說是關於末日的,梅枝說的沒錯,是挺嚇人的。
看到半夜(也不能這麼說,外面一直是黑的)嚇得心裡發毛,裡面有句話是這麼說的——
「災難來臨的第一關,不是食物,而是氣候。」
我莫名的寒顫,心底總想著這句話,乾脆去拿了條毛毯。
大家都睡了,久違的安靜。
希望兒子在家一切都好。
2023年3.31日
今天一早出事兒了。
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開始發了瘋一樣的搶東西,把空姐推的零食架子拆爛了,瓜子都沒放過。
我是被梅枝拍醒的,她一張臉煞白,眉毛那還有點破皮:
「大哥你快起來吧,東西都快被搶沒了。」
走廊里幾個男人還在推搡著搶麵包,我從地上撿了一包薯片,屁股上還挨了一腳。
不過薯片給梅枝了,這玩意兒也吃不飽,還塞牙。
不過冷靜下來想想,怪事很多——
1、從上飛機到現在,大概有兩三天了,沒有感覺到餓。
2、手機到現在一直沒充過電,但電量依舊沒變。
3、飛機連續不停地飛行,也沒見燃料耗盡
我跟梅枝說了我的疑問,梅枝又哭了。
「大哥,你說我們會不會是已經死了,只剩下魂兒了?」
「要不然咱咋會沒知覺了?」
我不知道咋安慰,剛才她還因為眉毛上的傷齜牙咧嘴,咋會沒知覺?
而且從晚上開始,我就覺得渾身發冷。
人肯定還活著,詭異的是這個地方,像個小說里的永恆空間,所有的東西都保留原有的模樣。
那我不會永遠年輕吧?
2023年4.1日
今晚梅枝一直跟我說話,腦仁疼的要炸了,沒睡。
可怪事兒開始層出不覺——
飛機的窗戶上結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霜,溫度也開始急速下降,沒一會兒就看見大家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找衣服。
我翻出了一件毛衣穿上,可機艙像是被扔進了冰窖里,沒一會兒說話都冒了熱氣。
「大哥,你說咱們這是到哪了?南極?」
「到南極才算好的,感覺這地方都不像是地球。」
「外太空啊?!」
梅枝驚呼了一聲,這才不到一個小時,她就凍得嘴唇發青,哆哆嗦嗦地哀嚎。
「死都不能死在地球啊…上輩子做了什麼孽。」
這會兒她話都說不利索了,身上就穿了一層薄毛衣。
估計溫度已經到了零下了,所有人都不吱聲,死寂一片的車廂里只剩下大家呼氣的聲音。
我忽然想起來那天拿的毛毯,從箱子地下拉出來裹在身上。
看了眼快閉眼的梅枝,還是分給她了半個。
如果能活著回家,希望老婆不要苛責我。
周圍太冷了,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冷過。
梅枝的佛珠掛在手上,隱約碰到我,可惜我眼前發黑睜不開眼。
佛啊,救救大家吧。
2023年4.5日
昏昏睡睡了好幾天,沒吃飯,也感覺不到餓。
溫度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了,窗外好像是進入了一個新的空間,沒有了那種極光的光圈,只剩下一望無際的黑。
梅枝跟我一起醒的,念了好幾句菩薩。
我頭一次沒心煩,我也感謝菩薩。
沒等我站起來活動活動,身後幾聲嘈雜的聲音。
「你他媽還是人嗎!給我放下來!」
回頭一看,是個男人扯著另一個男人身上的衣服,對方也不見反抗,筆直的癱在座位上。
「人都死了!衣服脫下來怎麼了?!」
一旁的女人眼睛猩紅,跟狼一樣衝過去就打:
「你敢碰他一下試試!他就算死了我也不許任何人碰他!」
「你再敢過來,我就殺了你!」
那男人被抓的臉上全是血道子,發狠了衝過去,直接把那女人摁在了地上。
梅枝衝過去攔,被打倒摔在地上,流了鼻血。
我趕緊把她拉過來,周圍的乘客都過去攔,可不知道是誰碰了他一下,那男人忽然筆挺的摔在了地上。
走近一看,我心猛一緊。
那男人脖子上一刀子血痕,跟小型的噴泉一樣往外面冒血。
在抬頭,那女人手裡拿了把鏡子一樣的碎片,頭髮散亂地亂揮。
「殺,殺人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周圍頓時又亂作一團。
梅枝嚇傻了,我也嚇得雙腿直哆嗦,拉著她躲到廁所的隔斷門口。
那女人跟瘋了一樣,不停地亂揮著。
「去死吧你們都!」
「我老公就是被你們殺死的!一群搶東西的土匪!」
說了會兒,她忽然把東西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倒吸一口氣,趕緊大喊:
「拉住她!」
可晚了一步,她忽然顫了一下,直直的躺在了地上。
人群里有個女人尖叫了一嗓子,然後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