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拖累你。」
屋子裡安靜得可怕,齊飛沉默了一會兒,擺了擺手:
「算了,這不還沒死呢,何況警察一會兒就到……」
他看了眼床墊,嘆氣。
「這事兒告訴警察……他們信嗎?」
答案顯而易見。
我倆心驚膽戰,我整個衣服都被汗浸濕了,大概過了二十分鐘,聽到門口的敲門聲。
「是你們報的警嗎?」
想起之前在筒子樓里發生的事兒,齊飛謹慎地拉開了一條縫。
「是警察。」
徹底鬆一口氣。
他把桌子搬走,胳膊肘戳著我商量怎麼編一個筆錄。
畢竟要如實說的話,怕是會被當作精神病抓走。
「大門是你們剛才開的嗎?」
「啊?」我倆一臉蒙逼。
警察掏出記錄本,指了指門鎖。
「我們來的時候,大門是開著的。」
有個矮個子的女警蹲在門口看了看,站起身:
「確認了,是被撬開的。」
一瞬間,我倆渾身發涼,跟掉進冰窖里一樣。
警察後來簡單做了一下筆錄,齊飛說感覺有人跟蹤,所以才報了警,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看著門鎖雙腿發抖。
什麼時候被撬開的?我們躲進屋裡報警的時候?
要是再晚一步……
估計那些夢就會變成現實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也不敢待在這裡了,一直在警局坐到天亮,最後搬著床墊去酒店開了個房間。
這裡人多,樓下還有保安,到處都有攝像頭。
應該安全一點。
忙活到中午,齊飛一夜沒合眼,栽到床墊上。
「你說我在這上面睡著,能不能夢到未來的事兒?」
我鄭重地交代他:
「在夢裡,別人聽不到你的聲音,也看不見你。」
「如果你想要快速地醒來,就在夢裡自殺。」
至於能不能夢到,我也不清楚,自打這個床墊買回來就只有我自己用過。
不過很快這個想法就得到了驗證。
我守著門口昏昏欲睡的時候,就聽到身後一陣巨響。
「砰——」
齊飛從床上摔到地上,臉色煞白。
「我……我看到了。」
06
我反鎖好門,幾步衝過去。
「什麼?你夢見了什麼!」
沒想到這床墊也能對他起效果,那對別人呢?
不不不,眼下關鍵的不是這個。
「我們明天還活著嗎?!」
齊飛喘了口氣,好像有點反應不過來,茫然地看著周圍。
他張張嘴,恍惚地拍了拍臉頰,剛想開口,一張嘴竟然直接吐了出來。
「我,我沒有看到未來……」
「沒看到?這床墊對你沒用嗎?」
我看他臉色發青,跟不吃不喝熬了幾天一樣。剛想去給他倒杯水,卻被他猛地抓了回來。
「我看到的……是過去。」
什麼?過去?
見我狐疑,齊飛扯住我的衣領:
「是真的,我回到了四天前,然後……」
「然後怎麼了??!」
他驚恐萬分,死死拉著我。
「然後,我在夢裡整整待了四天。」
「什麼?!」
我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結果,在夢中的感覺就好像在看一場舞台劇,不能發出聲音,就像一抹幽魂。
在那樣的狀態下,他待了四天?
可不對啊!
他只不過是睡了……四十分鐘而已啊!
一杯水下肚,齊飛冷靜了幾分,咬牙罵起來:
「這床墊特麼邪門。」
我嘆氣,看他這會兒正常了點,跟著坐下來:
「怎麼回事?」
「整整四天,我連口水都沒喝過。」
齊飛握著水杯,虛得快要栽下去。
「我就像個魂兒一樣,看著我曾經發生過的事兒,怎麼醒都醒不過來。」
「夢裡的時間,跟現實感覺一樣嗎?」
「一樣!甚至比現實生活中還要久。」
他說著,似乎想起什麼不好的畫面,趕緊喝了口水壓了壓。
「我快絕望的時候,想起你跟我說的話,從河邊跳下去了,這才醒過來。」
我聽他這話身上一陣發麻,想起小時候看過一個漫畫。
夢裡的時間感受要比現實生活更漫長,有人曾經睡了一天。
可在夢裡,他已經在戰場上度過了三年。
就像是時間上的囚籠。
齊飛大喘著氣,看著我。
「你做夢看到未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不……」
我搖頭,看著那張床墊。
「恰恰相反,我有時候只是在夢裡經過了幾分鐘,現實就已經過去一晚了。」
跟他無論是時間的轉向,還是與現實對照的頻率——
都正好是相反的。
「靠!這床墊特麼的針對老子是不是!」
齊飛怒罵,驚魂未定。
「要不是我快被逼成神經病了想一死了之,都不知道還要在裡面遊蕩多久!」
他罵了好一會兒,忽然翻身坐起來。
「報警吧!大不了,大不了我們讓Ţü⁷警察也試試這個床墊!」
我搖頭,估計真的會把我們當精神病抓起來。
到時候也真死不了了,八成得瘋。
我看著齊飛,總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對勁。
但頭昏昏沉沉的,我也懶得再想,翻身上了床墊。
「讓我再去看看,還能不能看到什麼。」
這幾日我幾乎都沒怎麼合過眼,一睡著,夢裡不是我的屍體就是血肉模糊的肉醬。
沒想到有朝一日睡覺還能成為我害怕的事兒。
我吞了兩片安眠藥,一頭栽倒在床上。
等我再睜眼,赫然又是另一幅場景。
07
家裡亂糟糟的,齊飛不在。
「我」被綁在椅子上,面前站著一個矮個子的男人。
他半張臉都被口罩遮住,舉了把刀死死地看著「我」。
「老子盯著你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搞了四張彩票!」
「別他媽再說瘋話了!老子才不信什麼床墊,你要再不說,就等著見閻王爺吧!」
我去!
這怎麼跟之前的情況不太一樣啊!
眼看那刀子就要扎進去,我趕緊別過頭,卻無意間看到鐘錶上的數字。
7 月 31 日……
不對,這不是第二天的事情。
這是……一周後!
我趕緊走到外面,大門完好,窗戶被砸開了一個洞。
是破窗硬闖進來的。
屋內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那男人在翻保險柜,一邊翻一邊罵。
可保險柜里根本就是空的。
中彩票的那些錢被我湊好買了別墅,我之前也壓根沒打算存錢,反正花完了就再利用床墊看到未來,再接著賺就好了。
我走進臥室,凳子上的人已經沒氣了。
血順著褲腿往下流,噁心難聞。
不對,不對!
周圍一陣模糊,視線又猛地恢復了一片黑暗。
然後緩緩出現亮光。
齊飛看見我醒就沖了過來。
「咋樣,夢見什麼了?」
我抹了把臉。
「死刑變死緩了,七天後會在我家別墅被殺。」
他臉色猙獰起來,啐了一聲。
「這孫子真能盯你。」
「好像不是他!」
我還記得前幾次的夢裡,那人殺害我的手段極其殘忍,每次都把腿砍下來。
一看就是血海深仇。
但這次的,明顯就是奔著錢去的。
「你的意思是,盯上你的是兩個人?!」
我點頭。
「一個為錢,另一個……還不知道。」
齊飛震驚,哀嚎著問我:
「你那些彩票中了多少錢啊?」
我估摸了一下。
「大概有一二百萬?」
啪嗒——
他筷子掉了。
「你這孫子……你……你真不怪別人想殺你啊!」
我聳肩:「沒事,以後你也能。」
結果齊飛一聽這話反倒蔫了,猛地扒了幾口飯。
「我能個屁啊,我好不容易試了一次還是往回走的,一點屁用都沒有。」
我猛地一愣。
往回走……
「你不是沒用啊兄弟!!你可太有用了!」
他被我拍得猝不及防,傻瞪著眼。
我負責往前走,他負責往後走。
「這個床墊的秘密,咱們很快就能揭開了。」
這幾天我學到了一個道理。
坐以待斃,死不足惜。
到底是誰要殺我,還有這詭吊床墊的秘密,我都趁著這七天的時間給他弄清楚。
「想殺老子,沒門!」
當時這個二手床墊在網上付過錢之後,是那人親手給我送來的。
他那天戴著帽子,何況我也根本沒在意。
之前我一直嘗試著找到他的帳號,但都註銷了。
既然現在齊飛能回到過去。
那就讓他直接找到那個人!
08
「你還真會給我安排活兒啊!」
齊飛咬牙,扯住我衣領子。
「誰知道我醒過來是在幾號?要是比你倆碰頭那天還早呢?」
「那你就在那裡等等。」
我掏出一張卡拍桌子上。
「這裡是二十萬,別廢話,干不幹?」
他一頓,坐了回去。
「給我時間地點,一年我也等。」
我都寫了下來,但一年顯然不至於。
按照我和他時間的累積,從最開始的一天,到四天,到七天。
估計下一次就是十天或者半個月。
加上夢境與現實時間上的不匹配。
所以我們制定了一個分段式的計劃。
首先第一次,齊飛睡醒後的一分鐘後,由我把他叫醒。
因此第二次的時間大概會增加到一個月。
而在這個時間夢境里,由齊飛到達我們曾經交易的地點,然後在過去的我返回後,跟蹤那人,直到發現他的位置。
然後他在夢境中自殺醒來,或者是由我計算時間,三十分鐘後叫醒他。
計劃完畢,齊飛又吃了一粒褪黑素,轉頭上了床。
看他熟睡,我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臉頰比之前凹陷了不少。
而且不過短短几日,他鬢角竟然有幾縷頭髮灰白了。
這次的事情本來與他無關,是我連累了他。
之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能讓他出事。
計劃實施得很順利。
第二日入睡後,沒過多久齊飛便出了一頭汗,眉頭擰緊。
我算著時間,在三十分鐘的時候猛地把他從床上拉了下來,利用失重感讓他醒過來。
「我去!」
他大嚎了一聲,還在地板上撲騰了幾下。
「我剛在夢裡跳樓,你特麼就把我推下來了。」
「怎麼樣!」
我趕緊給他倒水:「找到了沒?」
「你齊哥我辦事兒還能有錯?」
他一口悶下去,給我爆出了一串地址。
「看清楚了,是個小老頭,屋裡啥東西都沒有,也不用害怕。」
「周到啊!真得叫你一聲哥了。」
齊飛擺手,一頭栽到沙發上。
「天天睡這個,比特麼上班還累。」
在我看來不過是半個小時,而他在夢裡已經經歷了一天多的時間。
休息了一下午,我們倆收拾了收拾準備出發,我還特意拿了根黑市高價買來的電棍,省得遇到上次那種情況。
開車一直到一處偏僻的筒子樓,齊飛憑著記憶帶著我往裡走。
「我去,真破啊。」
我無語,拍他Ťŭₑ:「之前咱倆沒畢業的時候不也住這個?嫌棄啥!」
他撓頭,爬了兩層樓梯就氣喘吁吁。
「這人沒用過床墊?怎麼一點財不發?還住這種地方。」
「不像某些人,撈著錢就住大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