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眼前這情況把我們嚇了一大跳,不僅如此,他還直接端起桌上的飯碗,每個都喝了一口。
我徹底蒙了。
然而,張遠根本不給我反應的時間,忽然一臉委屈地垂下了頭:
「舅媽,妹妹到底怎麼了?這只是我出門自己帶的糖,我怎麼會害你們呢?」
我媽臉色難看,轉頭惡狠狠地盯著我:
「你是不是有精神病?還是要把咱們一家人都抓進去才行?」
我百口莫辯,一時間覺得有些無力:
「你信不信,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個惡魔?他殺了舅媽跟妹妹,又將這件事情嫁禍給舅舅。」
「說不定,下一個就是你。」
然而下一秒,我媽瘋了一樣地衝過來奪走我的手機,對著我的臉就是一巴掌:
「別發瘋了!」
「難不成你又要說,你能聽懂動物說話,這些都是它們告訴你的?」
看她那譏諷的眼神,我忽然覺得從小到大,我所有的話在她眼裡好像都是笑話:
「我是你親閨女,你都不信我嗎?」
我心中還抱有最後一次希望,然而下一秒就聽到我媽斬釘截鐵的聲音:
「對!我寧願信小遠都不信你!」
「而且就算他是殺人犯我也願意,總比你這個精神病好!」
我抬頭,就看到張遠一臉「果真如此」的眼神。
他站在我媽身後,聲音溫柔地開導她,然而臉上卻是遍布寒霜:
「舅媽,青青畢竟是你的親閨女,不管她說什麼,肯定也是為你好。」
然而這句話卻徹底點燃了我媽,衝過來就開始咆哮:
「我需要她對我好嗎?」
「她要真的對我好,她就應該長成個男孩兒,不應該讓我變成一個笑話!」
你看,這樣的罪名,從我出生開始就牢牢地套在了我的身上。
她不會靠近我,不會信任我,也不會原諒我。
我一句話也沒說,轉身進了屋開始收拾東西:
「明天就開學了,我今晚就去學校吧。」
至於我走後家裡會發生什麼,都與我無關了。
然而就在我轉身的瞬間,一股眩暈猛地蔓延四肢。
我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14
再醒過來的時候,四周昏暗潮濕。
我剛趁著身體想要坐起來,就猛地摸到地上一堆毛乎乎的東西。
那居然是幾隻小貓的屍體。
我嚇得尖叫著往後退,卻吸引了一旁的男人。
張遠慢慢走過來,朝我腳下瞥了一眼:
「這裡居然還有幾隻沒處理,我爸這工作做得不到位呀。」
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刀,不停地往Ŧū́ₚ後挪動。
他卻笑了,抬手把我拉了起來: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
我頭疼欲裂,冷眼看著他:
「你是什麼時候給我們下藥的?」
張遠從地上扯起一具屍體,在桌子上剁碎:
「我把藥下在了水裡,只是到晚上才生效而已。」
他說完想起什麼,回過神笑了笑:
「那個時候我蒙上了兔子的眼睛,所以你應該不知道。」
我身子一愣,僵在原地。
他卻依舊自顧自地說著:
「一開始你能從那柜子下逃過一劫時,我就意識到不對勁,還有你最開始來我們家說,你聽到了那些豬說的話。」
「所以我就猜想,或許是那兔子告訴了你。」
月光下,張遠眼底布滿了好奇: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能聽懂動物說話,如果有你在身邊,我就知道那些小貓們會在死前說些什麼了。」
我心底一陣惡寒,罵了聲變態: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又要演那麼一齣戲?」
故意讓我以為,他在飯里下了藥。
他終於放下了刀,轉身聳了聳肩:
「不這樣,怎麼能讓你死心?」
「從你們剛來我家我就看出來了,你媽一點兒都不愛你,就像我媽一樣。」
他的話讓我不寒而慄,卻又覺得一陣反胃:
「所以,你就要殺了她們?」
張遠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麼:
「是她們該死。」
「我有一個好父親,但你沒有,所以我來幫你。」
我腦袋裡有一絲錯亂,好像有什麼東西悄然被我忽略了,唯一反應過來的信息就是——
你是想當我爹?
15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鎖裂的響動,我回頭看過去才發現,我媽也被帶到了這裡。
但跟我不同,她的腳上拴著一個巨大的鎖鏈。
似乎被我們對話的聲音驚醒,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茫然地看向四周:
「這是哪裡?」
「小遠是你嗎?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他猶豫片刻,坦然道,「因為你被囚禁了,像我媽和妹妹一樣。」
只是瞬間,我媽的臉色就變得慘白無比:
「你在說什麼呀小遠?」
「你在跟舅媽開玩笑呢?」
然而看著周圍腥臭的環境,以及張遠陰森的臉,她也逐漸反應過來,手舞足蹈地開始癲狂:
「你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難不成青青說的都是真的?」
「你真的殺人了?這一切真的都是你計劃的?」
得不到回答,她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我身上:
「你為什麼沒有被他綁起來?你跟他一夥兒的是不是?」
「小遠那麼聽話,是不是你教唆他來做這種事?」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兒,噁心她的執迷不悟。
生死攸關的時候,她第一個懷疑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親閨女。
張遠被她的反應逗得仰天大笑,立刻就要出去拿工具:
「我真是沒有看錯人,果然還是殺你這種人最有意思。」
我媽身子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像是瘋了一樣地抱著自己的頭:
「怎麼會這樣?我要報警!」
「沒用的,他已經把我們的手機都收走了。」
她尖叫了幾聲,忽然惡狠狠地朝我撲過來: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為什麼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害我?我還是不是你親媽了?你這個白眼狼!」
「……」
她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撓在我臉上,撕碎了我最後一點的希望和耐心。
我終於忍不了了,猛地推開她大喊:
「不是老媽你有什麼實力啊!你直——接給我坐下!」
16
我媽被我推倒,震驚地坐在地上:
「你敢打我?」
我死死地瞪著她,耗盡了所有的耐心和容忍,徹底崩潰地朝她大喊:
「我一開始沒有告訴你嗎?你相信過我說的話嗎?」
「不是你說哪怕他是殺人犯也比我好嗎?」
「怎麼?你自己說過的話轉眼就忘了?」
「從小到大你有心疼過我嗎?我說的每一句話你有信過嗎?」
「我在你眼裡就是個笑話,外面任何一個人都比我好,都比我重要。」
「這麼多年,你有盡過一個母親的責任嗎?」
我說著直接拿起了旁邊的砍刀:
「我打你怎麼了?信不信我先一步殺了你?」
她被我嚇得直往後縮,心虛得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我也沒有說過不相信你啊……」
「但你畢竟是個女孩……你擔不起責任……」
我徹底被他氣笑了:
「這點兒我理解。」
「所以等會兒表哥把你殺了,然後你下輩子投胎,記得生個男孩兒。」
她一聽這話,又痛苦地尖叫起來:
「啊啊啊啊,不要啊!我還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救命!」
我被她嚎到耳膜發疼,趕緊衝過去捂住了她的嘴:
「別吼了!想活下去就閉嘴!」
自從來到這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我耳邊就不停地響起各種聲音。
有老鼠,蟑螂,甚至還有飛蛾。
因為能聽到動物說話,這些聲音一直在我耳邊環繞,加上她這麼一吼,腦袋都幾乎要炸開。
等她安靜下來,我才聽清那隻飛蛾不斷重複的聲音:
【他要來了,他快來了!】
張遠要回來了。
那我的計劃也要開始了。
17
張遠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我媽。
他痛恨這樣的母親,所以誘導我舉報了舅舅,使下計謀進入我家。
那個意外掉落的柜子,目標也不是我。
因為他發現我媽每天早上都有打掃衛生的習慣,如果不是那天臨時要出去買菜,最先碰到柜子的那個人一定是她。
而借兔子的嘴,上演那麼一齣戲,也是為了讓我徹底對我媽死心。
不過,愛當導演的不止他一個人。
我也策劃了一場好戲。
還記得那個攝像頭嗎?
它的另一端接到了我男友的手機上,一旦他發現情況不對,就會立刻報警。
而張遠喜歡虐殺,他一定會把我們帶到一Ťű̂²個偏遠又沒有人經過的地方。
就只有這裡。
而我在計劃這一切之後,就偷偷地來到了這裡,翻遍了每一個角落,並挖出了逃生時的洞。
畢竟如果沒有這麼一場戲,也不會找到他犯罪的事實。
我們不過都是彼此的群演而已。
我轉身拉住我媽,一字一句地說:
「如果你想活命,就一定要相信我接下來說的話。」
「一會兒表哥一定會把你拉出來,不管怎麼樣,你要讓他在你身上留下指紋和傷痕,當然越多越好。」
「然後等我喊跑的時候,你就拼盡全力朝著我的方向跑,一點也不要回頭。」
她在聽到傷痕兩個字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氣,立刻哭喪著臉:
「你這是讓你媽去挨刀啊!你有沒有良心?」
我翻了個白眼站起來,丟下三個字:
「你活該。」
「你生下了我,我救你一命,我們兩清了。」
「以後這個家我也不會再回,你養老的錢我以後會給,但你跟我也就此沒有關係。」
這樣沒有愛的母女關係,我也不想要了。
接下來我緊緊看著門,心裡默數著時間。
三、二、一。
門開了。
18
張遠拿了很多刀具過來,平鋪在桌子上。
拆下了重重的鎖鏈,用繩子捆住了我媽的雙手,然後扯到了桌子前。
而我一直冷眼旁觀。
直到他拿出一把鋒利的剔骨刀,我媽求救的眼神終於落在我身上。
我沒管,對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看著那手術刀在她胳膊上划下去,然後滲出鮮血。
我媽痛苦地哀嚎號著,疼得滿頭大汗。
她唯一一次信任了我,雖然是為了活命。
那一瞬間,我心裡仍然有些觸動和不忍。
她雖然沒有愛我,但卻也沒有拋棄我。
張遠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沒過一會兒,我媽的兩隻胳膊都鮮血淋漓。
她跪在地上痛苦地哀號,甚至求饒。
張遠對我的不作為很滿意,見我站起身便停了下來:
「怎麼?你要試試嗎?」
我忽然拿出身後的磚頭,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試你媽了個大頭鬼啊!」
他側身躲過的瞬間,一隻老鼠猛地向他撲過去,狠狠地咬在他的手上。
「就是現在!快跑!」
我拽起我媽轉身就跑,走到左側的角落裡,狠狠地往牆上踹了一下。
原本堅固的石牆轟然倒塌,破開了一個洞口。
「快跑出去!」
我之前給男友發過這裡的位置,警察一定能找到這裡。
我們瘋了一樣地往馬路上跑,然而剛出院子,卻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
「姐?青青?」
19
我回頭,就看到舅舅從車上下來,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們:
「你們怎麼在這兒?」
視線下滑,他驚呼地叫出了聲:
「天吶,你的胳膊是怎麼回事兒?」
我媽一見到他就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講著剛才在地窖里發生的一切。
「這個畜生!」舅舅氣得臉色漲紅,趕緊打開車門,「我先送你們回家,我看這畜生敢不敢連我也殺了!」
我媽說著就要往車上坐,被我一把拉住:
「警察馬上就到了,我們只要去村口就行了。」
事情太不對勁了。
我忽然想到張遠的那句「我有個好父親」。
以及那些夜晚的安眠藥。
或許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那咱們還要等到啥時候?難不成你還想懷疑你舅舅?」
她剛說出這句話,臉色就變了,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有些懷疑地回頭望了一眼:
「要不我還是聽俺閨女的……我們去前面等警察就行。」
頭一次,她開始相信我。
然而轉身的瞬間,舅舅忽然陰沉下來臉,咬牙切齒地看著我們,猛地從身後掏出一根繩子:
「想去報警,沒門兒。」
我剛想轉身就被他一腳踹倒,後腰鑽心地疼,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成年男人的力氣太大了。
他用繩子綁住了我們,把我們帶回家扔進了豬圈裡。
我媽哭天喊地地哀號,怒罵著舅舅不是人。
「沒辦法,我得幫我兒子消除證據。」
「幫你兒子?」我腦海里飛速轉動,「是幫你自己吧?」
「殺人的不是張遠,而是你吧?」我冷笑一聲,「殺了人之後,還嫁禍給自己的兒子,假惺惺地幫他善後,說得那麼冠冕堂皇。」
「你懂什麼?」他忽然暴怒,咬牙切齒地說,「那賤人偏心那個女孩,因為那女孩不是老子的種!」
「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顧,偏心別人的種,她本來就該死!」
我一時間覺得, 這兩個人真的很像。
一個為了自己復仇,把人命扔在自己兒子身上。
一個為了逃脫法律的制裁,栽贓自己的父親。
真不愧是父子。
20
舅舅說著, 忽然意識到什麼:
「你是在拖延時間吧?」
「沒用的。」
反派死於話多, 怎麼不管用啊?
他拎起斧頭走向那些豬, 直接朝著大動脈砍下去。
表哥也走過來, 手裡提著一桶汽油,直接澆在了我們身上。
剩下的潑在了豬圈外面,然後點燃了火柴。
「到時候,一切的證據都會消失,就沒人能發現這裡的一切。」
火焰很快就蔓延出來,他們坐上車離開, 而我媽則嚎啕大哭了起來:
「完了啊!完了啊!」
火焰很快蔓延到了腳邊, 我趕緊把身子扭過去,任憑手背上一陣灼熱。
幾秒後, 繩子就被燒斷了。
「快走!」
我拉起我媽,可周圍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根本就沒有可以出去的出口。
空氣越來越稀薄, 我們根本堅持不到警察過來。
就在這時, 我的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微弱的聲音:
【好香的肉啊……】
【好想吃進肚子裡……】
我回頭,是那頭圓滾滾的豬, 因為肚子被劃開, 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
吃進肚子裡……
我腦海里不斷地循環著這句話, 忽然想到什麼。
那砍刀就被丟在門口, 我承受著刀柄的滾燙, 抓起來使勁兒地朝著那豬的肚子又砍了下去。
沒幾下,它的肚子就破開了一個大口。
周圍濃煙滾滾,我把它抬到了角落裡,然後拉住了我媽:
「快, 我們鑽進它的肚子裡!」
我媽嚇了一跳,猶猶豫豫地叫喊著, 卻始終不動。
我也不願意再管她, 忍受著那股腥臭, 捏住鼻子,將半邊兒身子都塞進了豬的肚子裡。
外面的慘叫越來越大,她終於尖叫著擠進來,然而還留下半邊身子在外面,撕心裂肺地叫喊。
濃煙越來越多,腥臭味也越來越大。
直到最後,我終於聽到了警笛聲。
21
警察找到舅舅的時候, 他還在上演著老實巴交的戲碼, 直到看到警察身後的我:
「你怎麼沒有被燒死?」
他因為殺人罪被帶走,表哥張遠並沒有參與殺害舅媽和表妹, 但我媽身上的傷口,以及家裡的監控,足夠指證他綁架和謀殺未遂。
而警察在救我出來的時候, 從那豬的肚子裡發現了大量未消化的碎肉。
真相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兒。
而我媽大面積燒傷,此後看到餃子就想吐。
我要走時,她沒有攔我, 只是說了聲對不起。
今後會怎樣我不知道,或許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畢竟那慘痛的代價,也將成為我們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