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上課會帶鏟子的,而且就算帶了鏟子,等你挖開水泥地,估計這裡已經沒一個活人了。」
我聳肩擺頭。
葉冰的思考很快,但或許還是有些固化。
當音樂教室出現這樣詭異的規則時,這間教室就已經不是一個用物理常識來衡量的地帶了。
我彎下腰,半跪到地上,一隻手扶住桌腿,閉上眼睛,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向地面戳去。
果然,我不僅沒有被水泥撞斷筋骨,反而穿過地板,摸到了地面之下的地帶。
沒摸出多遠,就摸到一隻纖細的手臂,我死死將它拽住,往地面的方向扯動。
在它與我糾纏的同時,教室里的音樂,停了。
11
幾秒之後,教室的燈光重新亮起。
沒休息多久,第四首歌的曲調已經從喇叭里瀰漫而出,鑽入我們的耳朵。
「說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水裡火里不回頭。」
雄厚的嗓音穿透力極強,配上幾聲粗獷的號子聲,顯得相當豪邁,竟減弱了不少恐怖的氛圍。
這是家喻戶曉的《水滸傳》主題曲,《好漢歌》。
身旁余夢這傢伙還是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這種危機關頭,居然跟著喇叭「嘿」了起來。
葉冰忍不住吐槽:「解謎的時候沒見你說話,一聽歌你就活回來了。」
三個室友各有特點,許青比較擅長觀察,葉冰的腦子轉得挺快,都對解謎有著不小的幫助。
只有餘夢沒頭沒腦,讓人很擔心她的精神狀況。
沒等我們多想,歌詞已經唱完,喇叭聲消失,講台上猛地燃起了一把大火。
火光照得我們臉龐通紅,像是要吞噬一切的野獸。
烈焰里傳出噼里啪啦的聲響,高溫讓我們額尖流汗,異常真實。
葉冰長長「嘶」了一聲。
「水裡火里不回頭……不會是要我們鑽進去吧?」
12
這可不是什麼幻像,而是貨真價實的熊熊烈火!
教室的溫度已經高到讓人喘不過氣,有人嘗試輕輕摸了一下邊緣的火苗,就已經痛得說不出話,咬住自己的手指試圖消解痛苦。
「真進去,會死人的吧?」面對這樣猝不及防的大火,余夢也是有些心驚,「我是真的怕痛啊。」
一直眯眼掃視四周的許青此時也忍不住開口:「火光里時不時在閃爍幾個數字,分別是30,28,26,24……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好像是倒計時。」
「我靠……」葉冰眉毛擰成一團,「那還有什麼辦法,就剩二十秒鐘了,按照歌詞的指示,路就這一條了,沖吧,這關明擺著就是考驗我們的勇氣。還記得想辦法受傷的那關嗎,只要能忍住燒傷的痛感,後面兒會痊癒的。」
我點頭稱是,想和她一起衝進火里,卻發現有一個男生已經搶在了所有人的前面,衝進了火堆,本以為他會順利過關,可他卻當著我們的面,逐漸散架,最後被燒成了飛灰。
我長吸一口氣,揚手避了避四散的煙塵,頓時明白這是錯誤的解法,只好重新默念歌詞,終於想到了一個沒有注意的因素。
「說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
歌詞的難度或許沒有想像的簡單,這應該不會是一句廢話!
「等等!」我急忙拉住葉冰,「仔細想想歌詞,或許我們要叫上所有人,全部一起出發!」
13
好在經歷了前面三首歌的「洗禮」,倖存下來的所有同學都算比較理智。
我將想法迅速傳達,並告知了倒計時之後,所有人都聚了過來,並排站到講台前方。
一聲高呼之後,全部人頂著灼灼熱氣,一起迅速衝進了火堆。
熾痛鑽遍全身,讓我險些失去行動能力,但還是忍著不適,堅定向前邁著步伐。
不能停下,絕不回頭。
就這樣拖著疲憊的身軀,不知道跑出多遠之後,我終於跑出了火焰。
走到紅光的盡頭,我居然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
身旁是葉冰,許青和余夢。
除了一開始那個搶先入火的男生,第四首歌里共同前進的所有人,居然都回到了原位。
熟悉的陰風從不知名的地方捲來,一陣清爽划過皮膚,所有的痛楚盡數消失。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
成功了。
看來我的思路是正確的。
這一關絕對不能簡單地看後半句,「水裡火里不回頭」。
若是被倒計時刺激了神經,隨便就下了判斷,可能會換來一個全員燒成灰的局面。
沒坐多久,喇叭聲再度響起,我們已經撐到了第五首歌。
「我曾難自拔於世界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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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宛轉悠揚,非常熟悉,卻又戛然而止。
反倒是余夢沉浸其中,居然順嘴就跟出了下一句。
「也沉迷於其中夢話~」
還加了個騷氣的尾音。
葉冰狠狠敲了敲她的頭:「我們都聽過《起風了》,用不著你擱這兒演唱。」
我正想摻和兩句,卻突然眼前一黑,發現身邊的景象逐漸被剝離開,世界竟悄然失去了色彩。
她們三人的聲音越來越淡,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世界變得空空如也。
想要掙扎也毫無辦法,仿佛被束縛住了手腳。
待我重新取得身體的控制權時,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環視四周,這裡茫茫無際,只有白色的天和黑色的地,前後左右沒有任何一邊可以看到邊。
似乎是一個無限大的世界。
等我徹底清醒過來之後,頭頂慢慢懸起一串文字。
「倒計時2小時,請找到出口,回到真實世界,否則將會永墮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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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找到出口?」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再度觀察周圍的環境。
天空沒有任何一絲雲彩,就是一塊完整的白色。
地面也是同樣,全是最濃郁的黑,沒有任何一處不同。
看不出一點破綻。
什麼地方會有出口?
再仔細回憶歌詞「我曾難自拔於世界之大」,也沒有看出任何有用的線索。
我試了試拽住自己往上拉,卻發現自己像個笑話。
世界倒是真的很大,自拔也是真的沒法自拔。
一籌莫展,相當絕望。
而且這一關應該是每個人分別被拉入一個這樣的世界,得不到任何隊友的幫助,也沒有交流討論的機會,更別提聚在一起頭腦風暴了。
全靠自己。
不能走出去,就將永遠留在這裡。
想到這裡,我不禁嘆了口氣,葉冰和許青或許還有不小的機會活著出去。
余夢那傢伙,怕是要交代在第五首歌了。
看了看倒計時,我開始嘗試四下行走,尋找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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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是,我找了足足一個小時,東南西北走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任何一點線索。
所有的地面都長一個樣,漆黑,光滑,沒有一絲破綻。
任憑摸索,任憑踩踏,也都是毫無動靜。
天空就更別想了,根本就觸摸不到。
而且不管我往哪個方向走,永遠是看不到盡頭,茫茫無際。
也正應了歌詞里的內容。
這個世界還真是足夠大。
走累了之後,我只好隨便找了個地方,原地坐了下來,重新思考歌詞本身的含義。
持續的走動帶來了深深的疲憊感,我已經有些走不動了,甚至昏昏欲睡。
但是現在可不是能睡大覺的時候。
兩個小時出不去,就完了!
於是我狠狠掐了自己幾下,以便保持足夠的注意力。
可任憑我如何思考,把cpu都燒壞了,也想不出「難自拔於世界之大」有任何一丁點可以逃離的暗示。
沒想到,剛進來時還在關心餘夢能不能走出去,現在小丑居然是我自己。
眼看時間一步步流逝,我拖著睏倦疲憊的身軀,已經越來越絕望。
看著天空無限的白色,我的腦海里回憶起聽到歌詞時的畫面。
余夢的歌聲仿佛重新灌入我的耳中。
「也沉迷於其中夢話。」
想到這裡,我打了個激靈,猛然翻身。
17
難道說……線索其實藏在下一句?
我仿佛找到了新大陸。
這是未曾想過的角度。
要不是余夢曾經哼了這首歌,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焦慮環境下,我可能都根本想不出這首歌的後續到底是怎麼唱的。
「沉迷其中夢話。」
如果沒猜錯的話,在這裡,居然是要靠睡覺做夢,才能順勢回到現實世界?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規則的制定者也太陰險了些。
人在這樣的環境下,精神高度緊張,被永不停歇的倒計時裹挾,都恨不得強打精神,生怕自己愣神錯過了時間,連閉會兒眼睛都嫌浪費。
它倒好,讓人必須通過睡覺做夢的方式過關。
逆向思維,不知道要「殺死」多少人。
眼看著倒計時不斷流逝,我也找不到更多的解法,於是果斷做出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索性躺下閉眼,不再有一絲一毫的抗拒,任憑疲憊感席捲全身。
眼前越來越模糊,我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直到身邊傳來呼喚我的聲音。
「子玉,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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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我竟已經在教室之中。
教室里的人,不知不覺已經少了一大半。
看來很多人都已經永遠「沉淪」到那個世界中了。
我急忙回頭看去,葉冰、許青、和余夢居然都還在,總算是長舒一口氣。
葉冰拍了拍余夢的肩膀:「沒想到我居然是靠著她的胡亂跟唱,才想出來最後的思路。」
許青點頭稱是:「是啊,我還想著仔細觀察,看出點特殊的地方。結果那世界真的只有黑白兩色,看得人絕望。明明色調十分樸素,卻反而眼花繚亂。」
我不禁輕輕一笑,也錘了一下余夢的頭:「我還以為你要永墮其中了呢,沒想到你也能活著出來。」
「對啊!」葉冰嘖嘖稱嘆,「你哪來的這個智商?」
余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解釋道:「我根本沒找到你們說的什麼解法思路。」
「嗯?」
聽到這裡,我們齊齊看向了她。
沒找到解法,還能活著出來?
你開掛了吧?
誰知她摸著後腦勺,尷尬地說道:「我進去之後簡單思考了兩下,發現我根本沒什麼腦子,就只好放棄了,乾脆躺下休息了。閉著眼睛太舒服了,一不小心我就睡著了……」
聽完,我們三個面面相覷。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
傻子克高手?
19
第六首歌響起。
「一步兩步,一步兩步,一步一步似爪牙,是魔鬼的步伐。」
這首歌,居然是我沒聽過的。
似乎有點說唱的意思,但是怎麼聽怎麼粗糙。
甚至有點……魔性。
「這是什麼歌啊?」許青也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這下子反倒輪到余夢神氣了:「這是《滑板鞋》啊,2012年的神曲,你們十年前不衝浪嗎?」
隨後她扭動腰身,做出了摩擦地面的動作,嘴上念念叨叨,像個神棍。
「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地面上,摩擦!」
「什麼玩意兒……」許青愣愣地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二傻子。
可沒等我們多說,上一首歌時的抽離感再度襲來,世界似乎又要再度剝離。
這首歌,居然又要分開接受考驗?
趁著還沒完全失去行動能力,我急忙揚手,不斷對她們做出提醒。
「不要太想當然,一定要認真觀察歌詞本身!」
剛說完,我的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睜開眼,已經身處懸崖之前。
20
「到達彼岸,即可回到真實世界,否則將永墜深淵。」
一行文字在頭頂懸起,同樣伴隨著倒計時。
這次可沒有給兩個小時的時間,而是只有短短五分鐘。
顯然,這個世界的出口根本不需要尋找,而是已經明晃晃擺在了眼前。
就在懸崖的對面。
所以時間只給了這麼點兒。
而兩道懸崖的中間,只有一條長長的木板橋,隨風搖盪。
可能是因為年久失修,不少木板已經沒了蹤影,整座木橋顯得極其脆弱。
更要命的是,懸崖下的深淵裡,在不斷冒出各類詭異的生物。
一張張裂開的大嘴,一隻只紫色的巨爪,通過綿長的觸手,不斷從深淵裡延伸出來,使勁撞擊著木橋。
粘稠的唾液滴落到橋上,竟能直接腐蝕不少橋體。
本就搖搖欲墜的它,更是被擊打得快要散架。
埋頭看去,深淵裡有著一層厚厚的灰霧,根本看不清這些恐怖的「零部件」到底來自於什麼樣的巨型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