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所謂的規則,無非就是想要淘汰大多數人,又總會給少部分人留下生機。
「你們都陷入了思維的慣性,老想在裡面找到什麼玄機,其實恰恰可能錯過真相。」
「有沒有可能,這兩條走廊並沒有什麼未知的機關,而只是一道簡單的分配問題?」
「按照前面的調調,很可能這扇生門最多只能允許一兩個人通過,隨後就會關閉,而剩下的人,就只能硬著頭皮走左邊的死路。」
「細細回想一下,這和前三關的模式,是不是很像?」
逼仄的車廂里空空蕩蕩,大叔的聲音在我們耳邊不停迴響。
我們四個人,全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不停思索著這種說法的可能性。
但大叔顯然並不想浪費太多時間。
他並沒有等待我們思考討論,而是在解釋完之後,迅速沖我們點了點頭,率先跨進了右邊的走廊。
給我們留下一個匆忙的背影。
「名額肯定有限,我就不等大家,先走一步了。」
可話音才剛剛落下,一抹閃爍的銀光就從他身上猛然綻開。
瞬間劃破了他的皮膚。
濃郁的腥味頓時迸射而出,撲到了我們的眼前。
剛剛還自信滿滿的大叔,僅僅是三四秒的工夫,就在那條看似平靜的走廊里……
四分五裂。
21
「右邊的走廊里,居然有隱形的刀刃。」
易山長吸一口冷氣,輕輕扶了扶變形的眼鏡框。
姜子玉的目光也同樣極其凝重。
此時走廊的玻璃外牆已經染上了一層紅色濾鏡,仿佛在向我們訴說著兩條通道的兇險與恐怖。
大叔用生命的代價,替我們摸清了這一關的原理。
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
一條是細長的獨木橋加上肉眼可見的刀劍機關。
一條是平坦的地面加上完全隱形的刀劍機關。
前者難度極高,後者更是躲無可躲。
根本不存在什麼生路,簡直就是兩條必死之路!
不知不覺間,大家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絕望的氛圍滿滿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
眼看時間即將過半,最後一個陌生的女乘客已經徹底崩潰,此時臉色慘白,生無可戀地走到了右邊。
「三位,左邊那條路難度實在太高,這麼細的木棍,我正常情況都過不去,更別說還要應付刀刃了。」
「想要順利通過,恐怕只有右側能碰碰運氣。」
「如果跑得夠快,或許能夠僥倖躲開刀刃活動的軌跡。」
說完,她最後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
只可惜,才剛剛踏出不過兩三步的距離,她就在一聲慘烈的哀號中,化作了片片血花。
銀光閃爍時,我們恍惚能看到,右側隱形刀刃的密度和行動速度,絲毫不比左側的低。
並且鋒利至極。
22
一轉眼,時間只剩最後兩分鐘。
公交行駛到現在,除了我們三個以外的所有乘客,都已經全部死去。
殘酷的規則,把這節並不寬敞的車廂變成了人間煉獄。
而我們,估計也只能止步於此。
畢竟,前面兩位乘客已經用生命向我們證明了這一關的難度。
直面看不見的刀刃,幾乎和送死沒什麼區別。
至於另一邊,更是肉眼可見,刀山火海一般的難度。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泄氣。
往後挪了幾步,踉踉蹌蹌地靠到了牆上。
「堅持了這麼久,還是要死了嗎?」
都說一場比賽里,亞軍就是最大的失敗者。
現在的我們,又何嘗不是恐怖遊戲里最大的失敗者?
明明再熬過去一站,就有機會看到終點了。
但可惜,任我觀察再久,都實在找不到抵達對面的辦法。
「呼……」
面對死局一樣的困境,我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可就在沮喪感即將衝垮我的大腦時,易山卻突然從走廊門口站起身來。
「我好像,發現了一個規律。」
說完,他立馬轉頭看向我們。
眼鏡片上折射出一絲耀眼的光芒。
23
「什麼規律?」
易山話音剛落,我和姜子玉立馬湊了過來。
他剛剛的話,仿佛絕望之中有人遞出了救命稻草。
把我的求生欲又重新勾了出來。
只見易山迅速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捏成一團,猛地朝右側走廊扔了過去。
「我還需要做幾次實驗,才能驗證想法是否正確。」
只見那團衣服剛被拋進走廊,就被隱形的刀刃直接攪碎。
白色的飄絮灑了一地。
易山緊皺眉頭,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隨後又向後面伸出了手:「你們的外套也給我吧。」
我們雖然不懂他在做什麼,但還是趕緊脫下了外套,分別遞給了他。
隨後他如法炮製,又把我們的外套全部扔了進去。
得到的結果,和之前一模一樣。
外套根本扔不出去多遠,很快就被刀片攔截破碎。
面對這樣的場景,我和姜子玉都一頭霧水。
但三次實驗結束後,易山那始終緊鎖的眉眼,居然慢慢鬆了下來。
「果然,和我猜的一模一樣。」
不僅如此,他甚至乾脆笑了笑。
「我們好像,能活下來了。」
24
聽易山這麼說,我們頓時來了精神。
心中湧起幾分激動的同時,忍不住看向他,想要知道原因。
易山則是抬手指了指左側的走廊:
「剛才他們兩個闖關的時候,你們可能都只盯著他們所在的右側走廊,沒有留意過左側這邊。」
「但我卻一直在同時觀察兩條走廊的情況。」
「正因如此,我才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每次右側的隱形刀刃觸碰物體,進行切割傷害的時候,左側的刀片,也剛好運動到了差不多的位置。」
「隨後的幾次實驗,也完全證實了我的想法。」
「也就是說,其實兩條走廊使用了完全一模一樣的刀組,且有著完全相同的運行軌跡。」
「唯一的區別,就是顯形還是隱形!」
「這也正是走廊外牆要全部使用透明玻璃材質的原因。」
「當我們行走在右側走廊時,可以直接觀察左側的刀刃位置,來進行躲避。」
「這樣一來,我們既不用走危險的獨木橋,也不用面對所謂隱形的刀刃了!」
我和姜子玉終於恍然大悟。
單純的選左選右都是必死之路。
這一關的核心,居然是要以左側走廊為對照,躲避右側的刀刃襲擊!
盯著左邊,走的卻是右邊。
不用爬上那座極細的獨木橋,只需要死死盯緊刀刃的運行軌跡,就能安然無恙地通關!
此時此刻,緊張的氛圍終於煙消雲散。
我和姜子玉都鬆了一口氣。
心裡的石頭總算徹底放下。
25
最後的一分鐘,我們互相提醒著,陸續通過了右側的走廊。
順利回到了車廂的尾端。
雖然過程依然有些艱險,疏於運動的易山哪怕看清楚了刀刃的滑動軌跡,還是被輕輕剮蹭了一下,被剜掉了幾層皮。
走得十分狼狽。
但總算是三個人全部活著渡過了第五關。
聽到喇叭聲再度響起的時候,我們都已經接近虛脫,躺到了最後一排的座椅上。
【第六站,到了。】
【很遺憾,上一站死亡乘客 2 人。】
【目前存活 3 人。】
【請注意,前方即將抵達第 7 站,也是 0 路公交的終點站。】
【行駛路途中不再設置考驗,請你們仔細觀察周圍環境,記憶附近情況,務必留神視野內的所有地標和信息,找尋最終的逃生地點。】
【公交規則 6:車輛到站後,請幾位乘客下車,十分鐘內抵達逃生地點即可順利存活,失敗者,死!】
26
聽完喇叭里的內容後,我們立馬站起身來。
不敢有任何怠慢,立刻一人挑了一個方向,趴在車窗上,死死盯著窗外。
姜子玉乾脆像前面闖關時一樣,直接順著破碎的幾扇窗戶,趴到了車窗之外。
可隨著時間慢慢流逝,我傻眼了。
周圍那些混混沌沌的霧氣,從始至終都沒有散過。
別說地標了,我連地上的公路都看不到。
我甚至一直都不知道,這輛公交,到底是在什麼樣的地方行駛著。
為了打探情報,我索性跑到司機面前詢問了半天。
他卻依然保持著之前的死魚臉,沒有回我的任何一句話。
眼看著十分鐘就這麼悄然溜走,我的心裡難免又泛起了一絲慌亂。
規則里提到的任何線索,我都沒有找到。
不僅如此,路程只剩最後一分鐘的時候,我們簡單碰了碰頭,他們兩個也和我如出一轍。
幾乎沒有半點收穫。
哪怕是視野最好的姜子玉,也根本看不清一米之外的任何東西。
這樣糟糕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十分鐘完全結束。
到站鈴聲輕輕響起,司機終於停下了車,打開了車門。
「幾位,到站了,下車吧,我要收工了。」
27
在司機的催促聲中,我們三個愣愣地下了車。
意想不到的是,下車之後我們依然沒有看到正常世界的場景。
眼前只有一座座高度完全相同的摩天大樓,各自被厚重的濃霧纏繞著,若隱若現。
而腳下的公路更是完全一樣,找不到任何交通標識,更沒有什麼路線提示。
並且,我們的前後左右,仿佛一塊巨大的棋盤一樣,遍布著數不盡的十字路口。
一個個路口各自相通,星羅棋布,任我們走出去多遠,也根本看不到盡頭。
簡直和迷宮無異。
我們茫然地行走在這樣的地方,見不到半個人影,更不用提規則里虛無縹緲的「逃生終點」。
如此千篇一律的世界,到底該去哪裡尋找所謂的地標?
28
這一次,就連一向冷靜的易山都徹底喪了氣。
公交行駛的最後十分鐘里,我們三個都沒有發現任何的線索。
幾乎等於是帶著白卷出了考場。
沒有信息,沒有提示,甚至連任何參考物都找不到。
哪怕作為我們圈子裡公認學霸的易山,此時都沒了繼續「答題」的勇氣。
總不能在這些幾乎無限的大樓里,隨便挑出一棟,病急亂投醫吧?
我們越走越遠,也越走越迷茫。
好幾次嘗試變化方向,也依然逃不出這片詭異的鋼鐵叢林。
眼看時間只剩下最後三分鐘,我們的體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索性找了個街角半躺下來。
想要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一起看看天。
結果沒想到,因為這裡霧色太重,我們連外面是什麼樣的天氣都看不出來。
我不禁苦笑著搖頭。
可就在我無力地四處張望時,一個古怪的念頭突然鑽進了我的腦海。
我帶著一絲疑惑,扭頭看向了身旁的姜子玉和易山。
「等等,規則里剛剛好像也沒有說過,那什麼所謂的地標,一定是在公交車之外吧?」
兩人愣愣地看著我。
「什麼?」
29
「我也不敢確定啊,我就是剛剛突然想到了。」
「咱們也走了好久好久了,這附近別說什麼地標了,幾乎所有的東西都長一個樣。」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會不會這裡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地標。」
「這個世界唯一有所不同的東西,不就是我們來時候的那輛公交車嗎?」
「真要講地標的話,好像也就它才能符合條件吧。」
「要不咱們賭一把,原路返回?」
說完,我一臉認真地看向他倆。
卻沒想到,他們兩個不知道何時,早已經站起身來,一起看著仍然半躺的我。
「那你還躺著幹什麼,快出發啊。」
「嗯?」
30
狂奔兩分多鐘後,我們趕在倒計時結束的最後十幾秒前,回到了下車的地點。
果不其然,司機雖然嘴上說要收工了,其實仍然一直停留在原地,敞開著車門,默默等待。
根本沒有離開過。
幾乎沒有半點猶豫,我們立馬鑽回了車裡。
沒想到,出去一趟再回來,車廂已經變得異常整潔。
繚亂慘烈的血跡和殘軀全都消失不見, 和事發之前的普通公交車幾乎沒什麼兩樣。
而隨著我們三人全部上車,喇叭聲也緊跟著驟然響起。
「上車請坐穩,歡迎回到, 0 路公交。」
司機順勢關上了車門, 握緊方向盤, 打火啟動。
我們繼續在迷霧中不停行駛。
大概沉默了兩分鐘後, 喇叭里傳來了一道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聲音,帶著標準的播音腔, 像是電台的主持人,播報起了新聞。
【接下來是一則我市快訊。】
【今日早上八點四十二分, 市區內出現了一場重大車禍, 滿載著 58 名乘客的公交車突然失控,撞向護欄, 隨後引發劇烈爆炸。】
【21 名乘客當場死亡, 34 名乘客搶救無效死亡,3 名乘客仍在搶救中。】
【具體爆炸原因, 專案組仍在調查……】
31
新聞越往後, 聲音就越小。
但我們還是從這條古怪的新聞里,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的要素。
早上八點四十二,公交車, 車禍爆炸, 58 名乘客,21 人當場死亡,34 人搶救無效, 3 人仍在搶救中……
這些詞語和數字,總有一股莫名的既視感。
新聞徹底結束之後,之前那道熟悉的嗓音終於重新出現在喇叭里,他笑了笑, 說道:
「沒錯,其實你們坐的公交, 就是新聞里出事的那一輛。」
「自我介紹一下, 我是來自下界的使者, 專門負責運送亡魂,前往下界。」
「但我們那兒有這麼一項規定,那就是因為意外導致死亡的人, 可以參與一次難度極高的試煉。」
「失敗者, 跟著我一起去下界。」
「通過考驗的極小部分人,可以擁有重回人間的資格。」
「這一批里的倖存者, 就是你們三個了。」
「你們的座椅下方, 各有一份保密協議,請在回到人間後, 對關於下界的一切事情進行保密。」
聞言,我趕忙往座椅的底部摸過去,果然在夾層里找到了一張薄薄的白紙。
上面寫著一些簡單的條款。
司機送過來三支筆,讓我們趕緊簽下名字。
簽名之後, 喇叭里的聲音繼續說道:
「醒來的你們可能依然會受不輕的傷, 但是相信我,那肯定比死亡好得多。」
「總歸是能留你們一條命的。」
「返程的路大概要開兩個小時,三位不要隨意走動, 只需在座位上等待即可。」
「前方到站,人間。」
「恭喜三位,逃出生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