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然還有這種規則。」他聽完一愣,隨即皺起眉頭,「雖然做起來十分簡單,但據我所知,在第一堂課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處在猶豫不決的觀望狀態。」
「是的,」我點了點頭,「第一堂課,我們那間教室的淘汰率相當高,接近三十人的教室里,最後僅有六七個人活著走出來。」
「多謝你的情報,若是沒有人提前告知,這樣的教室真是讓人防不勝防。」他推了推眼鏡片,「我第一堂課是在四樓上樓梯後,左手邊第三間教室,規則是,全程必須緊盯老師,禁止看向別的任何地方。」
隨後他又有些擔心地問道:「這樣很考驗一個人的注意力,畢竟一堂課有足足四十分鐘時間,你沒問題吧?」
看樣子,他似乎還惦記著我接刀發神的事情。
我深吸一口氣:「放心吧,我的第二堂課,同樣是保持一個狀態四十分鐘,我想我能挺過去。」
「那就好。希望四堂課過去,我們還能再遇見。」
「但願。」
這一堂課看似兇險,卻在大家的冷靜默數和互相補救中,勉強算是安穩地度過了。
足足有十二個人活著走出了教室。
雖然每一個人都身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刀傷,但總算是見到了走廊外的陽光。
我如釋重負,和易山分別,踏上了前往四樓的階梯。
15
踏出樓梯口,走進左手邊第三間教室,我安定地在角落裡坐下。
揉了揉眼眶之後,我伏在窗邊,不停眺望著遠處的白雲,想要緩解視力疲勞。
畢竟接下來的挑戰,可是要緊盯老師四十分鐘之久。
隨後,教室里前前後後走進來四五道人影。
廣播里也無情地宣告著上一堂課的結果。
「在第三堂課結束後,本校還剩 130 名學生。」
相比於之前兩輪遠超半數的死亡率,第三輪的數字顯得沒那麼觸目驚心。
一番靜靜等待之後,老師終於起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規則。
可當他粉筆不斷落下之後,我不禁呆住了。
他寫的內容,竟和易山所說的沒有半點關係。
根本不是什麼「全程緊盯老師,禁止看向別的任何地方」。
我相信,易山若是想要我死,當時不救下我便是了,不太可能用這種欺騙的手段加害我。
所以說,我們的猜測,錯了。
哪怕同一間教室,每一堂課的規則,也不盡相同。
而這堂課的規則和上堂課類似,同樣是一種遊戲。
「盲人摸象。」
16
「教室規則:本教室在講課期間,需全程進行盲人摸象遊戲。開始上課後,老師將會蒙住雙眼,同學們有五分鐘的時間,在教室里藏匿。五分鐘之後,蒙著眼睛的老師將在教室內摸索,被摸到的同學將被淘汰。請注意,本場遊戲的範圍圈定在教室以內,任何人踏出教室的範圍,都將被淘汰。」
待到上課鈴聲響起,老師順勢從兜里掏出一張黑色的手絹,纏到了雙眼上。
我掃了眼前後門照射進來的兩道陽光,發現這是唯一一次,沒有自動關上教室門的課堂。
那兩扇門就像是兩張猙獰的血口,勾引著即將走投無路的學生鑽去。
可以預想,如果有人為了逃避老師的「摸索」,跨出那道門,將會直接變成四濺的血肉。
我觀察了許久,實在沒發現這教室里有什麼地方好藏的,只好借著兩張桌子,翻到了立式空調的頂上。
幸虧我算不上重,能勉強在上面蹲穩。
這裡位置高,按道理來說最難被發現。
而且一旦被靠近,還能飛躍下地,儘量拉開距離,以求重新躲避。
算是個不錯的藏匿點。
隨著五分鐘倒計時結束,台上本來安靜無比的老師,突然獰出一道詭異的笑容,伸出雙手。
我屏住了呼吸。
17
遊戲開始後,我死死盯著講台的方向。
就在老師的腳下,講台正下方,就蹲著一個皮膚白嫩的少年。
他不知是藝高人膽大,還是想要驗證「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竟直接躲在了離老師最近的地點。
若按常人的遊戲思維,被蒙上雙眼後,恐怕還真會先試探性地往前摸索,而不是注意腳下的空間。
等再找回來,都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算得上一個不錯的策略。
只可惜,這位蒙眼的老師,顯然不是「常人」。
他摸索的第一個地點,正是自己的周邊。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老師的雙手不斷靠近少年。
直到即將貼近的那一刻,少年終於忍耐不住,急忙滑出幾步,想要逃竄。
誰知老師竟提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無奈之下,他向後連躲幾米,退到了門口。
情急之中,他不小心把左手撐到了門外。
隨著一聲尖銳的警報聲響起,他直接原地炸開,變成了模糊的血肉。
最靠近他的一位卷髮女人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驚恐地喊了一句「我靠」,雖然只是極小的聲音,但仍然被老師敏銳地捕捉到。
老師的身手十分矯健,明明蒙著雙眼,卻能以極快的速度在課桌間穿梭,一把拎出了藏在課桌底下的女人。
血花四濺,老師的笑陰森至極,嘴角幾乎咧滿了整張臉。
「找到你了。」
18
飲水機後、椅子下方。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躲藏起來的同學們被陸續找到。
哪怕是藏在垃圾桶里的小胖子,也沒能倖免。
遊戲才剛起了個頭,三分之一的進度都還沒熬過,已經淘汰了大半。
只剩下蹲在空調上的我,和一個攀附在窗沿上的馬尾少女。
而老師也順利完成了「地面搜索」環節,聰明地搜索起四周的牆壁和窗戶。
以他的矯健的身手和敏銳的感知,配合這樣地毯式無死角的搜索,我很難相信,我們剩下兩人可以順利完成整整四十分鐘的考驗。
這分明是個死局!
眼看老師離那個馬尾少女越來越近,我的心裡也十分焦急。
等她死了,很快就輪到我了。
除非我能像蜘蛛俠一樣,爬到天花板上,否則教室里已經沒剩幾個空間了。
我忍不住盯著黑板上的規則,不停在心裡默念,想要像易山那樣冷靜思考。
突然,其中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腦子裡頓時冒出一個猜測。
我驟然發現,這個遊戲,好像並不是想像中那樣無解。
19
看向緊張的馬尾少女,她咬著牙,眉頭緊皺,雙腿幾乎要開始顫抖。
我趕忙把食指豎到嘴唇上,示意她不要發出動靜。
與此同時,我輕輕地脫下校服外套,緩緩揉成一團。
在老師即將摸到少女身邊的時候,我猛然一甩,被折成圓球的校服飛快地滾到地面,一路滾往後門的方向。
老師的聽覺相當敏銳,當即聽出了這番動靜的位置,飛快地穿梭在桌椅間,猛然撲向校服。
在校服即將滾出門外之時抓到了它。
感知到那僅僅是一件衣服之後,他憤怒地將其扯成了幾條。
可蒙著眼睛的他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腳尖已經探出了門框。
隨著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老師化作了一團血沫。
教室徹底安靜了下來。
距離下課還有二十分鐘。
遊戲……
提前結束了。
20
「你確定,老師不會再出現了嗎?」少女看我跳下空調,隨意坐下之後,也翻下窗沿,坐到了我身邊。
「他都炸成那樣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喘著粗氣,轉頭反問。
少女終於放心地點了點頭:「謝謝你在關鍵時刻救了我,你是怎麼想到這個辦法的?」
「你注意看,規則里說的是,任何人踏出教室的範圍,都會淘汰,可沒有說不包括老師在內。」我指了指黑板上的規則,「時間不夠了,這麼讓他找下去,我們一定會死,不如索性賭一把,讓他出界。」
少女恍然大悟,看著黑板喃喃自語,沉吟了很久才終於釋然地吐出一口氣來,扭頭伸出了手:「真是多虧有你,我叫姜子玉。」
我伸出右手,輕輕搭在她的指尖:「林長安。」
這一幕,和易山救我的時候,竟然十分相似。
不得不說,在這樣艱難的考驗里,保持冷靜思考真的是極其重要。
想到這裡,我不禁看向窗外,重重迷霧遮擋了所有視線,不知道此時身處一樓的易山情況如何了。
規則並非固定,他恐怕也在面臨著兇險的危機。
21
「恭喜各位還活著,度過了上午的學習時光。」
「在第四堂課結束後,本校還剩 60 名學生。」
「說了那麼久的午餐,終於來了。」
下課鈴聲響起,廣播里傳來了熟悉的腔調。
倖存人數從 220 銳減到 60,看來不只是我們這裡,每間教室的第四堂課都相當兇險。
「請各位同學在 12:00 之前,準時前往教學樓五樓的食堂區域落座,食堂大門將關閉,直到下午 13:45 再度開啟。
「午餐期間,食堂以外的區域會進行消除行動,未進入食堂者,將成為學校員工們的晚餐。」
我瞥了瞥身旁的姜子玉:「食堂開啟了,準備上樓吧。我要去樓道等一個人,要一起嗎?」
她怯生生地點了個頭。
我們並肩而行,走到樓梯口上,注視著樓梯之間螺旋的空隙。
足足等了十分鐘,終於見到了那抹熟悉的鏡片反光。
22
12:00,五樓食堂。
隨著時間截止,大門正式關閉。
這裡的面積很大,位子很多,上千條桌椅密密麻麻排布。
只可惜,真正能堅持到飯點的,只有寥寥六十人。
我們三人找了個角落,默默看著穿梭來往的食堂員工。
他們不停朝桌子上端來碗盤,哪怕遠遠沒坐滿,也把每一張桌子都塞得滿滿當當。
趁他們「上菜」的間隙,我詢問易山:「我們猜錯了,規則有變,你那邊遇到了什麼?」
「我這邊是打撲克牌。」易山瞥了瞥旁邊的姜子玉,「教室里只有三人,規則就是打一場撲克,一共十輪,積分最高者活命,其餘人直接爆炸。」
隨後他聳了聳肩:「如你所見,我手氣不錯。只是臉上沾了太多血,清洗花了些時間。」
我搖了搖頭:「聽起來似乎我們這邊更加兇險。」
待我講述了教室的規則和後續的發展之後,就連易山都不禁愣住了:「這聽起來似乎是個死局,你是怎麼活下來的,甚至……還帶了個女孩兒出來?」
「活路就出在規則里,」我輕嘆一口氣,「我猜測,規則里所說的,任何人出界都會淘汰,是包括老師的,於是想辦法把他引到了教室外,好在成功了。」
聽到這裡,易山「咦」了一聲,忍不住打量著我:「發現規則改變之後,我還為你捏一把汗呢,沒想到你居然變得這麼有洞察力了。這個細節還真是不容易被發現,但一旦做到了,就能直接『殺死』這場遊戲。」
正當我想要回應他的時候,喇叭聲突然響起,鑽進了我們的耳朵。
「各位,用餐時間到了。」
23
「學校是相當人性化的場所,為了滿足大家不同的飲食習慣,我們特意製作了三種不同的菜品。」
「當然,選材統一是來自於你們的同學,大家應該都已經親眼見證了。
「第一種是傳統中餐,位於食堂東區,肉絲炒肉絲,除了調料以外,沒有添加任何配菜,保證了葷菜的純正性。
「第二種是特製西餐,位於食堂西區,各種熟度的肉排,滋滋地響,香氣撲鼻,刀叉已經備好,可以隨時開動。
「第三種是工業化熟食,位於食堂中區,統一攪碎,蒸熟定型,形狀整齊,是名副其實的,午餐肉。
「一上午的課程過去,想必同學們都餓壞了吧,接下來的時間,請各位自便。」
喇叭聲結束,我呆愣地看著我面前,是東區所謂的「肉絲炒肉絲」,一股嘔吐的不適感已經在喉嚨和胃管之間徘徊。
易山是我們中看起來最冷靜的人,他先是看了看眉頭皺緊的姜子玉:「你吃嗎?」
姜子玉剛忙搖搖頭:「不吃不吃,我寧願餓著。」
隨後他又看向了我。
開玩笑,這東西,怎麼可能吃得下口?我急忙擺手。
易山撇了撇嘴:「好吧,我也不願意吃。」
說完之後,他起身離開東區,走向了中區,拿了三捆「午餐肉」回來,給我們一人分了一捆。
我納悶地看著他:「不是說不願意吃嗎?」
「當然不願意吃。」他把「午餐肉」塞進袋子裡,「但是現在忍得住,不代表一直忍得住。下午還有四堂課呢,你敢保證你的體力能夠無限堅持下去?拿著它,雖然不一定用得上,但也是給自己留一線生機,活著受點噁心總比死了強。」
聽完這話,我和姜子玉也不得不表示信服,趕緊把午餐肉揣進了兜里。
易山看著中區,那裡人影闌珊:「而且,若真是為了限定在中午吃飯,中西餐的搭配已經足夠了,為什麼要專門設置一個可攜式的餐種?」
「恐怕……這個『午餐肉』也不是我們想像中那麼簡單。」
24
13:45,食堂大門終於打開。
小憩了一個半小時,我們三人的精神都振作了不少,直接踏上了前往五樓的樓梯。
一路商量著後續的規則會是什麼模樣。
隨意挑選了一間教室之後,很快便有兩名同樣選定五樓的同學跟了進來。
到了時間,老師終於在我們的注視中起身,平靜地拿起粉筆,開始書寫規則。
「教室規則:本間教室里存在著一支鋼筆,偽裝成了某個物體的模樣。請在本堂課規定的時間裡,找到這支鋼筆,否則所有學生一起淘汰。每個學生僅有十五次觸摸物體的機會,用滿十五次仍未找到鋼筆者,淘汰。」
規則寫下之後,老師便轉身回到座位上,開始默默誦讀課本。
這也代表著……
任務,正式開始。
25
「找到偽裝成任意物體的鋼筆……」看著黑板上的要求,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教室里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哪怕每人擁有十五次機會,也很難把所有東西全部探索完畢。
老師在台上冷漠地讀著課本內容,更襯得時間緊急。
僵持了足足五分鐘,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動手。
最後還是易山先想出了主意:「各位,我做個提議。」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向他身上匯聚。
「教室里的東西很多,鋼筆很可能化身為任何一件東西。」他摸了摸下巴,「但總體而言,我們可以將它們分成兩大類。」
「那就是批量的物品和特殊的物品,」他順勢指了指一張張桌椅,「桌椅就是批量的物品,而其他東西,則是特殊的物品。」
姜子玉歪著頭,似乎很是不解:「區分它們,有什麼意義嗎?」
易山看向她:「當然有意義。這個鋼筆的存在,是為了讓我們找不到,那它最大的特性就是隱蔽。而對於這些賣相完全一致的桌椅來說,它們的批量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隱蔽』。」
聽到這裡,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說,如果不排除掉這些桌椅的干擾,我們很難有思緒去尋找其他特殊的東西。」
「是的。」易山點點頭,「不如我們齊心一些,共同先把這些桌椅消化掉,教室里的局勢便會清晰很多。這裡一共三十套桌椅,用六十次機會便可將它們全部排除,分攤到每個人的身上,是十二次。」
「我同意。」
26
小心翼翼地檢驗了所有桌椅之後,我們略有些遺憾。
鋼筆,並沒有藏在它們之中。
不過這也能讓我們順利拋開對桌椅的猜測,全身心放到那些獨立特殊的物品上。
如今一人剩下三次機會。
「既然排除了同質化對我們的迷惑,那想要在這些各自獨立存在的物品中隱藏……」還是易山最早提出了建設性的想法,「鋼筆應當會具備一個重要的特性,那就是,極容易被忽視。」
「忽視……」我念叨著這個特性,仔細掃視了一圈。
最終得出了我的猜測。
頭頂,是一個很容易被忽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