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醒來打開水龍頭時,發現流出的竟然是血。
同時耳畔「滴」的一聲:「歡迎來到涅槃遊戲,您有一分鐘決定是否開始這個遊戲。」
什麼遊戲?
我迷茫抬頭,恰好看到鏡子裡的人七竅流血,兩眼成了空洞的血窟窿。
腐爛的肉塊接二連三,啪嗒滾落。
我被嚇了一跳,迅速後退幾步,摸了一把臉,再心驚膽戰地低頭看——
手上白白凈凈的,沒有血,也沒有腐爛。
怕不是最近熬夜熬的出現幻覺了。
再抬頭看鏡子,一切正常,完美的一張臉,西裝革履,戴上眼鏡就可以偽裝成一個斯文敗類。
我鬆了口氣,順手拿毛巾擦了擦臉和冷汗,向後轉身。
忽然腳跟踩到一個冰涼粘膩的物體。它咯吱一響,像是骨頭的酥脆。
我沒來由的僵硬了下,一寸寸低頭看去,地上,是一具屍體。
一具開始腐爛的屍體。
一具七竅流血、被挖了雙眼的屍體。
一具……我的屍體。
「滴。」那個機械電子音又開始提醒,「您還有 30 秒時間決定是否開始涅槃遊戲。」
我……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
我突然腦海里一片空白。
因為我發現,我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來歷,甚至名字都不記得了!
「滴,您還剩十秒。」
我為什麼會死?
「九、八、七……」
這個遊戲是什麼?
「六、五、四……」
涅槃?
「三、二……」
能讓我重新活過來嗎?
「一……」
「開始。」我喘了口氣,在最後一秒吼道,「確定!我確定!」
「遊戲者身份確認:盛靈圖。」
我仿佛聽到那個機械音獰笑了下。
「闖關遊戲開始。」
【副本一·無限列車】
1、
這是一輛不知道開往何處的列車。
我按照提示音推開賓館的門走出去,就來到了這裡。
列車上暖意融融,列車外是蕭瑟風雪。
我坐在靠近車窗的位置,看了一天的白色雪景和偶爾划過的電線基站,等著機械音的下一步指示。
可是我等了三天,它沒有任何提示。
這裡的場景很真實,非常真實。
吵嚷的人群,走來走去的乘務人員,還有到站廣播。
第四天的時候,廣播說道:「各位旅客您好,列車已經到達寒風一站,請拿好您的行李和貴重物品,從列車前進方向右側車門下車,下車時請注意列車與站台之間的間隙。」
我渾身打了個冷戰。
不是因為一如既往的,沒人上車,只有人下車。而是因為這個提醒,我在第一天也聽到過。
我飛快掏出餐巾紙和向乘務員要來的原子筆,寫下「寒風一站」四個字。
其中有些站點我不確定,於是又過了三天,我才補完整個路線的停靠站點。
這個是一個循環的路線。
大概三天的時間,能走完一次。
沿途一共十三個站點,分別是「寒風一站」到「寒風五站」,「諾亞一站」到「諾亞三站」,「江平站」,「莫比站」,「菱花站」,「烏斯站」和「瑟科站」。
第十二天,第 3 次循環。
寒風一站再次停靠。
這十二天,我將車廂走了一遍,一無所獲。
太正常了,實在是太正常了,就是一列普通的列車,就連餐盒飯都有統一的出產商和生產日期。
我注意到出產日期是在後退的。說明這些餐食有補給。
那它們是從哪裡運上來的?!
如果能弄清楚,我是不是就可以逃離這裡,就能下車了?
2、
當我再次嘗試從一節車廂走到最末時,有個人叫住了我。
也是個男人。
比我小點,戴著副眼睛,他若有所思地道:「你……該不會也是玩遊戲的吧?」
見我似是防備,他無奈地舉手作投降無害狀:「我這幾天看你來回走了四五次了。除了列車乘務人員,還沒有乘客這麼跑來跑去。」
我走過去,倒了杯桌上的伏特加,問:「你哪一天上來的?」
「二十五天前,你呢?」
二十五天前……比我早。
我不動聲色道:「好巧,我也是。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我醒來的時候,就被那見鬼的電子機械音給送到這裡了。」
男人像是沒什麼防備的思忖一番,道:「差不多。不過電子音在載入的時候,告訴過我我的名字。」
「嗯?」
「馮蘭。」
我:「藍天的藍?」
他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不過我更喜歡蘭花的蘭字。你呢?你叫什麼?」
「盛靈圖。」
我們兩人交換了些許情報和信息。
又一次站台停靠,他忽然說道:「你有沒有在開站門時跟出去看一眼。」
「我只在門口看了眼,沒下車。」我說道,「你去看了嗎?看到了什麼?」
馮蘭頓了頓,說道:「我趁著停靠空檔,去了外面。站台是孤站,沒有通往的路,也沒有離開的路。往外都是風雪。但是有屠宰場和廚房。」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長:「別吃乘務員送來的肉食。」
我反應過來,一陣反胃。
正巧,乘務員親切地送來了兩份盒飯:「先生們,你們今天中午的餐食。」
還是標準搭配。上面寫著,牛排土豆蓋飯。
我打開一看,香噴噴的盒飯上面是一坨顏色古怪的肉。
猶豫片刻,我還是選擇面無表情地吃了下去。
馮蘭有點驚訝挑眉,道:「咦?你不覺得噁心嗎?」
我將他的那盒推給了他:「禦寒,保持體力。你最好也吃點。更何況……」
我抬頭看車窗外飛速划過的鵝毛大雪,一望無垠的大雪意味著人類寸步難行,也意味著死亡。
我笑了:「你覺得這是現實嗎?」
他搖頭,意味不言自明。
「不是現實,那噁心什麼怕什麼?」我惡狠狠地吞下一口肉,「抓緊時間找線索吧,我們得離開這裡。」
3、
我和馮蘭進行了一系列討論,都有一個共同的觀點:
結束這個遊戲,要麼死亡,要麼逃離。
但能逃離到哪裡去呢?這條列車無限無終點,站台以外,也無路可走。
第十三天。
列車長突然出現,他是個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粗著嗓子發聲:「尊敬的乘客們,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的燃料和原油堅持不了太久。所以從明天開始,車上的暖氣只在晚上開啟。」
我背後發涼,看了眼我單薄的襯衫和西裝褲,這種天氣,白天沒有暖氣會被凍死。
於是我扣了扣玻璃桌面,問:「車上有保暖的棉被或者棉毯嗎?」
乘務員小姐在一旁笑道:「當然有的。」
「請給我來兩床。」我道。
乘務員小姐:「這位先生,請稍等。等列車長說完……」
我喝道:「我現在就要!!」
我將酒杯狠狠撞擊桌面,伏特加灑了滿桌。或許是我眼神太兇,乘務員小姐瑟縮了下,老老實實抱來兩床被子。
我:「我還要兩條棉毯。」
乘務員:「……先生,這……」
我:「我膝蓋不好,老寒腿,不行麼?」
「行、行的。我這就去給您拿。」
馮蘭在一旁看得好笑,我要來物資後,沒好氣地扔給了他一份,在乘務長走後,壓低聲道:「別看好戲了。明天,最遲後天,得打起來。」
他愣了下。
我:「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就清點物資,數過。每個車廂只存有五床棉被、五條毯子。」
列車裡的乘客,都是單薄衣物。不過很奇怪,表現出強烈逃離意願的好像只有我和馮蘭,其餘人更像是遊戲里的 NPC。
但就算是 NPC,也會冷,也會餓,也會因為生存問題,和別人兵戎相見。
我緩緩地道:「開始收縮物資了。」
4、
第二天清早,我是被凍醒的。
也是被吵醒的。
我所在的五號車廂,一共十六個人。其中半數是老人小孩和女人,只有一位值得注意。
那是個非常壯碩的高大男人,很胖,站起來頭能夠到天花板。
他扎了個小辮子,很像日本的相撲選手。
或許是我和馮蘭兩個人很明顯認識,又是兩個男人,他不好招惹,就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個小姑娘。
小辮子幾乎是用搶奪的方式,將小姑娘手裡的棉毯給拽走,啐了聲道:「臭婊子!早拿來不就好了?!」
小姑娘被他摁在玻璃桌上撞了幾下,頭破血流的,小聲抽泣,默默抱緊膝蓋,蜷縮在椅子上。
可能是因為害怕,也可能是因為冷。
因為列車廂的暖氣……真的停了。
瑟瑟寒風從玻璃窗縫隙里擠了進來。
馮蘭像是早就醒了,他裹著條大棉被,右手撐著臉,看熱鬧似的看著車上鬧劇,見我醒了,笑道:「早啊」。
我翻了個邊,繼續睡,但死活睡不著,只能將棉被一掀,對那邊小姑娘喊了一嗓子:「喂,妹子!」
小姑娘立刻停止了啜泣,慌忙道:「我、我不出聲了,對不起對不起……」
「……不是凶你。」我叫她過來,將棉被扔給她,轉而裹上薄很多的棉毯,道:「你先裹著。咱們擠擠,能應付過去。」
馮蘭挑了挑眉,像是驚訝。但還是向里挪了挪,給小姑娘騰出空位。
我試探問道:「妹子,你也是來玩遊戲的嗎?」
「遊戲?什麼遊戲?」她道了聲謝,迷茫抬頭。
我:「那你叫什麼?」
她道:「一百三十七號。我叫一百三十七號。」
我和馮蘭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疑惑和沉重。
趁著一百三十七號上廁所的空檔,我對馮蘭道:「以防萬一。」
「什麼萬一?」他看向車外,靠著窗,像是在曬太陽,即使列車外此時陰雲密布,驟雪不歇。
我隱晦地道:「結個盟。兩個人,不保險。成年男性還有不少。」
馮蘭隨口道:「也不算多。整列車廂,三百四十七個人。其中成年男性僅僅五十一人。咱們車廂有四人。你,我和小辮子,再加上那個提著公文包的公司職員。夜晚,不同車廂間的通道會關閉,所以咱們其實很安全。」
我沖他笑了笑,那種冷冽而不懷好意的笑:「真的安全嗎?」
他愣了愣。
又一天清晨。車廂里血腥味道瀰漫。
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個月以來看到的第二具屍體。
是那個小辮子的。
他脖子被餐刀插了個窟窿,氣管和聲帶斷裂。右眼也有被刺傷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