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只能供一個女兒去北京讀大學,我把機會讓給了學習更好的妹妹,自己打工給她賺學費。
然而她去北京的第二年就退學了,一心一意地要給一個搞說唱的小混混生孩子。
她說:「所有人都逼我上進,只有他讓我覺得自己被愛著。」
那個混混跟人鬥毆進了局子,妹妹把我治病的錢挪走,只為了不讓她心愛的男人坐牢。
我死在醫院裡,再睜眼時回到了高考前。
妹妹哭著求我:「姐姐,我真的很想讀大學。」
可這次,我再不會讓著她了。
1
我完全沒想到,自己會重生。
面前是狹小破舊的客廳,和妹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
她說:「姐姐,咱們家條件不好,沒法供兩個人一起去北京,這你比我更清楚。」
「我真的很想讀大學,姐姐,求你再讓著我一次吧。」
爸媽坐在一邊,同樣幫著妹妹勸我。
「小寧,你是姐姐,應該多讓著妹妹一點。」
「妹妹平時學習也一直比你好,她去了北京讀完大學找到好工作,能更好地幫襯咱們家呀!」
我坐在椅子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上一世,我也是這樣良久沉默。
其實高考分數下來後,我總分是比妹妹高了二十分的。
但也只有高考這一次考試我成績更高,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她學習一直比我好。
於是在爸媽不斷的勸說下,最後,我把去北京念大學的機會讓給了妹妹。
幫她收拾行李的時候,我不斷地叮囑她:「雅雅,你是咱們家第一個大學生,這個機會來之不易,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和努力,給自己打拚出一個光明的未來。」
妹妹坐在一邊,頭也不抬地玩著我用暑期打工的錢給她買的手機,嘴裡應付著:「知道啦,知道啦。」
語氣是濃濃的不耐煩。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她那時低著頭玩手機,是在給她的網戀對象發消息。
她如此熱切地想要去北京,也並不是因為讀大學,而是想要和這個男人面基奔現。
但彼時我並不清楚這一切,只以為是我太囉嗦。
妹妹去了北京後,常常抱怨大城市物價高,錢不夠花。
「我連飯都吃不飽,哪還有體力學習。」
於是我連軸轉地打工,自己省吃儉用,把錢都寄給她。
結果卻接到了她學校的電話。
電話那頭告訴我,我妹妹安雅因為連續掛科超過七門,且缺席了最後的補考,即將被大學勸退。
我震驚之下給妹妹打電話,妹妹哭得很慘。
她說自己因為被室友排擠孤立,所以得了抑鬱症,根本沒法參加考試。
還求我不要把她被大學退學的事情告訴爸媽。
我心急如焚,但因為那時正在國外的電子廠打工,一時間無法回去,於是只能先把身上所有的錢轉給了她,讓她去校外租個房子,同時趕緊去看心理醫生。
那時我也病了,但根本顧不得自己的身體,連夜回了國。
然而等我到了北京,才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安雅根本沒有抑鬱症。
她不斷要錢、荒廢學業、鬧到退學的原因只有一個——
她談戀愛了。
面對我的質問,安雅比我還要委屈。
她說:「你們只知道讓我努力,逼我上進,可我是為愛而生的,只有他讓我有真正被愛的感覺。」
「你願意花錢供我讀書,我一退學你就不願意給我錢了,說明你根本不是真正地愛我,你只是在做投資罷了!」
安雅賭氣說要和我斷絕姐妹關係,也真的說到做到。
後來,直到我病死在醫院裡,她也沒來看過我一眼。
2
前世被當冤大頭的經歷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閃過,我坐在原地,無聲地攥緊了手指。
妹妹見我不開口,以為我是在猶豫。
於是她上前拉住我的袖子,哭得楚楚可憐。
「姐,我不是為了自己讀大學呀,我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
「我學習比你好,比你更適合讀大學,等我出息了,帶著全家一起享福……」
我揮開她的手,平靜地看向父母。
「爸,媽,當初咱們說好了的,誰成績好,誰就去讀大學。
「現在我的高考分數比安雅高二十分,那按照約定,該去北京的人就是我。」
安雅愣住了。
她完全沒想到,一向寵她的我居然會不讓著她。
隨即,她的臉漲紅起來,聲音也隨之變得尖厲:
「我只有高考這一次沒考好!安寧,你不過是走了一次運而已,從小到大你都不如我,去北京的機會本來就該是我的!」
我冷冷地打量著她。
其實安雅說得沒錯,我從小到大都不如她。
她天資高,腦子比我好用,剛上小學就被老師夸是全班最聰明的學生。
爸媽本就心疼小女兒多一點,如此一來,更是徹底偏了心。
市裡有補課的機會,只讓安雅去。
我需要幫著幹家務,但安雅除了學習什麼都不用做。
後來,更是讓我中午跑回家做飯,再帶去學校給安雅,甚至連飯盒都要幫她洗掉,就為了讓安雅午休時能多休息一會兒,這樣下午學習起來效率高。
久而久之,我成績愈發沒安雅好。
爸媽則會摸著安雅的頭,感嘆:「果然雅雅是讀書這塊料。」
他們把所有資源集中在安雅身上,將她視作全家的希望。
然而我不肯放棄自己,高三我申請了住校,每天天不亮就出現在教室,學到最晚一個才走。
每次考試我都在進步,從年級幾百名一路上升,直到高考,我的成績足夠去讀北京的雙一流重點。
而安雅,她在高考前的幾個月開始了網戀,拿著從爸媽那裡要來的補習費,每天翻牆去校外的網吧跟男友熱聊。
從一模到三模,她的成績一次次退步。
高考的發揮失常根本不是運氣不好,而是必然。
此刻,爸媽的臉色也頗為痛苦。
他們一直把安雅當全家的希望培養,此前之所以說出「誰成績好誰就去讀大學」,貌似公平公正,但其實就是篤定了安雅的學習一定比我好。
結果我竟然才是考得更好的那一個。
爸爸抽了根煙,試圖勸我:「小寧,爸知道你也想讀大學,但爸沒本事,咱家只能供得起一個,雅雅比你更是讀書這塊料子。」
媽媽也附和:「是啊小寧,雅雅是你親妹妹,她以後出息了,肯定連帶著你一起發跡啊。」
發跡?
我只知道,上一世是安雅親手把我拖進了地獄。
看著哭泣的安雅和偏心的父母,我沒有再爭執下去的慾望,直接站起身來:
「當初說好的東西不能變,該是我的,就是我的。」
過往的十幾年裡,我一直是溫順的。
哪怕受到不公的待遇,一句「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計較那麼多」就能安撫住我。
他們從來沒見過我如此冷淡的樣子。
安雅愣了愣,隨即哭著撲進了我媽的懷抱:「媽!姐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我們明明是一家人啊!」
父親的臉色也很難看:「小寧,你這樣冷血,跟家裡人算得這麼清,以後發跡了肯定也不會幫扶家裡,爸媽很難出錢支持你……」
「我不要你們的錢。」我平靜道,「我只是再也不會把本來屬於我的東西讓給別人了。」
哪怕是我曾經認為最親密的家人。
3
晚飯不歡而散。
安雅一口沒吃,把自己關進了屋子,大哭一場。
媽媽端著碗在門口勸她別餓壞了自己,她也不出來。
等到夜深人靜,我假裝睡著,看到安雅偷偷拿著手機去家門外打電話。
我跟了上去,聽到她對著手機那一端抱怨。
「我姐不知道突然發的什麼神經,之前爸媽叫她把什麼東西讓給我,她從來沒拒絕過,就是個逆來順受的包子。」
我默默聽著她罵我。
並覺得她罵得挺對。
「結果這次居然和我搶!我快氣死了!」
手機里傳來男人的聲音:「寶寶彆氣,你爸媽不是不喜歡她嗎,那肯定還是會給錢讓你來北京呀,她讀大學要是不花你爸媽的錢,就讓她讀唄。」
安雅氣得跺腳:「哎,爸媽能有多少錢啊!本來我姐去打工能再多給我一份生活費的,我就有錢和哥哥去看電影吃燭光晚餐了……還能給哥哥買錄音設備,幫哥哥出專輯!」
安雅的男朋友趙辛是個無業小混混。
唯一的技能是跟著嘻哈歌曲哼幾句,哼得久了也多少算是像模像樣。
於是就覺得自己也能成為說唱歌手,如今沒紅都是因為缺錢買設備做歌。
前世安雅花著我掙來的血汗錢,帶趙辛去錄了兩首單曲,發到網上,只有零星幾個點贊。
趙辛覺得都是錄音師水平拉垮,拖累了自己,上門讓錄音師把做 Beat 和錄音的錢都還給自己。
錄音師不還,趙辛氣得動了手,一拳打斷了對方的鼻樑。
……
幾天後,正準備做手術的我,突然發現自己的銀行卡里餘額為零。
安雅趁著我生病神志不清時,把我的錢全都轉走了。
我打電話給她,她卻哭著說:
「那幾個家屬特別黑心,要賠償五倍的醫療費才願意私了。
「姐,如果沒法給他們這筆錢的話,趙辛要坐牢的!
「他馬上就要紅了,星途不能毀在這裡。」
於是,安雅拿著我打工攢下的錢去給她的苦命鴛鴦贖身。
而我則因為救命錢被挪用,沒錢做手術,死在了醫院裡。
事後,安雅並沒有愧疚,她對爸媽說:「姐姐那個病本來就很難治,與其全都花在治療上最後人財兩空,不如讓活人好好生活。」
而就在幾個月後,趙辛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真的憑藉一首口水歌在短視頻平台上蹭到熱點,一夜漲粉數十萬。
安雅趁熱打鐵,開始在網上發布她和趙辛的恩愛日常,底下的評論區全是夸 Rapper 的女朋友果然都很漂亮,祝福甜甜的戀愛。
他們接廣告,上綜藝,賺了不少錢。
安雅更是在節目上大談特談她「為愛退學」的故事。
「在遇到趙辛前,我是個平平無奇的小鎮做題家。
「所有人都教我要上進,要努力,只有趙辛教我自由,教我做我自己,Keep real。」
許多未成年的粉絲都被這份離經叛道的愛情所吸引。
有十七歲的粉絲為安雅和趙辛的戀愛故事寫下真情實感的長文,結尾的金句是——
【若我無法為你放棄世俗的一切,又怎麼配說我真的愛你。】
此刻,聽著安雅和趙辛在電話里甜蜜地暢想見面後的未來,我冷漠地轉身離去。
可以,重活一世,我不但不會阻攔,還會成全你們。
4
暑假結束後,我和安雅一起去了大學報到。
我們同校,但由於二十分的差距,我讀的是分數線最高的金融專業,安雅則被分配去了一個邊緣學科。
但她也不在乎,只要能來北京,見到她的心上人就行。
報到當天,一身寬鬆的嘻哈服飾、一頭挑染黃毛的趙辛騎著他的二手機車等在我們學校門口,引來無數人側目。
安雅看到很多女生都在看她的男友,認定她們在討論他的帥氣,於是愈發一臉幸福地跑了上去,緊緊和趙辛擁抱。
就這樣,開學前一周,安雅就迫不及待地墜入了甜蜜的熱戀,連新生講座都沒參加,忙得根本不回宿舍。
我也不怎麼回宿舍。
原因很簡單,我給自己找了很多份兼職。
臨走前,爸媽不滿我的冷血,說他們只會給安雅打錢,我如果執意要讀大學,那麼學費生活費就都自己負責。
所以安雅在高強度戀愛的時候,我在高強度地搞錢。
終於,在長達半個多月沒有碰面後,安雅終於在學校食堂和我遇見了。
彼時我正專注地在殘食台洗盤子,突然一個人影衝到了我旁邊。
「安寧,你在幹什麼?!」
我轉過頭,看見安雅怒氣沖沖的臉。
我挑眉:「打工啊,怎麼,沒見過?」
安雅不容置疑道:「快停下。」
我不知道她發的什麼神經,索性不再理她,繼續埋頭洗盤子。
安雅見我不說話,更生氣了。她皺起眉,神情極度不滿:「我讓你停下!你在這裡洗盤子,把我的臉都丟光了!」
我莫名其妙:「關你什麼事?」
安雅尖聲道:「怎麼不關我事?同學都知道咱倆是姐妹!你在這裡洗髒盤子,連帶著我也會被瞧不起的!」
「哦。」我點點頭,瞄了眼安雅身後不遠處,正蹺著二郎腿坐在桌邊偷瞄路過女生的趙辛,「那你在這裡帶髒男人吃飯,也把我的臉都丟光了。」
安雅氣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飯也沒吃,拉著趙辛直接甩頭走了。
我聳聳肩,繼續洗我的盤子。
我算過了,在這幾份兼職的支撐下,我自己湊出這兩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是沒問題的。
等到了大三,學校允許出去實習了,我就有實習工資可以拿了。
完美!
安雅完全沒有我這種規劃能力,她從小被家裡寵大,沒被虧待過,來了北京之後花錢依然大手大腳。
上一世她有我給她打的錢,生活費一直是夠用的。
但這次沒了我這個大冤種,才到月中,安雅就發現自己的錢花完了。
她打了個電話給家裡,但爸媽為難地表示家裡也沒錢。
於是從專業課下課的時候,我被安雅堵在了教室外。
她滿臉堆笑:「姐,我錢花完了,你支援我點唄。」
我轉頭想走:「沒錢。」
她一把抓住我,不高興了:「你騙我做什麼?我都查過了,你打了三份工,報酬加起來一共大幾千,怎麼可能沒錢?」
「我現在連吃飯的錢都沒了,你都不肯接濟我。咱倆是親姐妹,我到底哪裡惹你了,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餓死?」
此時剛好是大課間,來來往往的師生很多,安雅聲音很大,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探究地朝這邊看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甩開她的手。
「安雅,我的錢是用來交學費的,你要是缺錢就自己去賺,我不可能給你。」
說完,我轉身就走,任憑安雅怎麼在後面叫我,我都沒有回頭。
下午我有選修課,結束了之後,我回到宿舍,準備啃個玉米就去做兼職。
然而,一到自己的書桌前,我就愣住了。
我的位置被人翻過。
「哦,你妹妹剛來過。」
面對我的詢問,室友漫不經心道。
我震驚了:「你們給她開了門,還允許她在我位置上亂翻?」
室友睜大了眼睛。
「那不是你親妹嗎?
「她說你那邊需要繳費,讓她回宿舍幫你拿錢。」
此時此刻,我無比慶幸我沒有在宿舍里留任何貴重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