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小學的時候,落水身亡了。
火化那天,我記得他最喜歡吃烤紅薯,就往棺材裡放了兩個紅薯。
想了想,紅薯得烤熟了才能吃,生的他吃不了。
火葬場的人告訴我,等會兒進去了,就烤熟了,竹馬肯定能吃上熱乎的。
然後……焚屍爐里,就飄出了烤紅薯的香味。
晚上睡覺,我老感覺有人在揪我的辮子,在我耳朵邊上叫我老六。
平時會這麼做的人,只有我的竹馬,可是他已經死了呀。
一定是我在做夢,嗯,一定是。
第 1 節 怪胎
我出生的時候,因為額頭上多了一隻眼睛,被爸媽視為怪胎,要將我丟棄。
是外婆千里迢迢從鄉下坐綠皮火車去了省城,把我從醫院垃圾桶旁邊撿了回來。
外婆的職業是鄉下的神婆,外公是個老實地道的農民,因為特殊年代被外婆所連累,很早就去世了。
所以媽媽很討厭外婆做這個,從小就和外婆不親近。
她學習很好,也很上進,靠自己的努力考到了省城的名牌大學,然後和外婆斷了來往。
從大學畢業直到工作、結婚、生子,都再也沒有回來過。
生我那年,可能是即將為人母,感受到了外婆單獨撫養她長大的不容易,破天荒地給外婆打了個電話,說懷孕了。
外婆當時沒說什麼,只說生的時候會親自去看她。
我媽笑著問她:「我還沒說預產期呢,您怎麼知道。」
外婆說:「你忘了你媽是做什麼的了?」
然後我媽就不笑了。
我出生那天,暴雨如注,我媽生了一天一夜還沒生下來。
奶奶認定肚子裡是個男胎,怕打藥影響胎兒智力,不讓剖腹產,讓我媽生生硬熬。
沈家在省城是大戶人家,對我媽的家境是不太滿意的。
可惜沈家三代單傳,我爸非她不娶,要不然就打一輩子光棍,奶奶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讓她進了門。
為了坐穩沈家大少奶奶的位置,我媽心心念念想生個帶把兒的。
沒想到,她熬了二十幾個小時,生下來我這麼個「玩意兒」。
這是我奶奶的原話。
她說我是「怪胎」,是「禍害」。
說我長成這樣,我因為我外婆裝神弄鬼,做了損陰德的事情,報應在我媽身上。
那時候計劃生育很嚴格,我爸媽都是政府單位上班的,要是再生二胎,是要丟工作的。
此前我媽就打掉過兩個女孩兒,我這胎,是求爺爺告奶奶,確定是男胎,才生下來的。
為了不占我爸媽獨生子女的名額,我奶奶冷著臉對我媽下令:
「要麼你跟我兒子離婚,要麼就把這個『玩意兒』丟出去。」
「我們沈家,是不會要這個妖怪當孫女的。」
我媽看著剛出生的我,沒有抱我一下,沒有喂我一口奶水,不顧我哭得哇哇響,用雨披包著我,親自丟到了醫院後頭的垃圾桶旁邊。
幸好外婆及時趕到,一把將躺在地上的我抱了起來,訓斥道:「劉湘,你想幹什麼?虎毒還不食子呢!」
我媽看到我外婆來了,有些詫異,心虛地往後躲了躲。
隨即冷下臉來。
「您怎麼來了?」
外婆心疼地哄著我,朝我媽道:「我來幹什麼?我來看我外孫女!」
我媽愣了愣,臉上隨即閃過一絲怨恨。
「你早知道?你早知道我會生女孩兒,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沈家三代單傳,我婆婆想要的是孫子!你是我親媽,你怎麼能這麼害我?」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多努力,才有現在的身份地位嗎?要是沈俊跟我離婚,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說著,就要過來搶我。
「這個孩子不能留,你要還是我媽,你就別管!」
那時候外婆還不到五十歲,我媽剛生產跑出來吹風,又淋雨,自然不是外婆的對手。
我爸哄完我奶奶,發現我媽跟我不見了找出來,看見我外婆,十分詫異。
「阿湘,這位是?」
「孩子怎麼在她那?」
「我媽剛才說的是氣話,這孩子再怎麼說,也是我們的親生骨肉……」
外婆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爸,冷著臉道:「我是她媽,孩子我帶走了,你們就不用管了,要是覺得嫌棄,就當沒生過。」
我爸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他丈母娘。
「您是劉湘的母親?那個……媽!您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派人去接您。」
「孩子給我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但我外婆沒理他,執意要帶著我走。
我爸不放心,卻被我媽死死拉住。
「老公,讓她帶走吧,我們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調理身體,下一胎,絕對會給你生個兒子的……」
我爸看我媽狀態不對,只能眼睜睜看著外婆把我帶走了。
後來,我爸讓我媽給我外婆送了一筆錢,說是麻煩外婆照顧我。
外婆把錢收下,但沒花,只是存進銀行帳戶里,說以後給我上學用。
這幾年,我媽陸續又懷了幾個孩子,查出是女孩兒,就都打掉了,最後在我五歲的時候生了我弟弟。
這些,都是外婆跟我說的。
我問外婆:「為什麼一定要生男孩兒?男孩兒和女孩兒有什麼區別嗎?」
外婆說:「沒什麼區別,你爸媽腦子有病。」
年幼的我,十分地同情我爸媽:「真可憐,兩個人都有病,我弟弟才剛出生,要照顧兩個有病的大人,很辛苦吧?」
「我只需要照顧外婆就行了,我比弟弟幸福!」
外婆笑著摸了摸我的腦瓜子:「我們瞳瞳是最單純,最善良的孩子。」
我依靠在外婆的懷裡,笑出了鼻涕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道:「今天您在屋裡幫叔叔阿姨『問花』的時候,有個頭髮很長,穿著戲服的姨姨問我,要不要鞋。」
第 2 節 戲怨
外婆原本燦爛的笑容猛然一僵,緊張地抓住我的肩膀問我:「什麼?你要了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我說我外婆自己會給我買,姨姨的鞋子太老太舊了,鄉下的婆婆們都不穿這樣的繡花鞋。」
「當時姨姨的臉色又青又白,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外婆,瞳瞳是不是說錯話了?」
外婆抄起雞毛撣子就往屋外頭跑。
「天殺的倒霉戲子!死了上百年還不消停,嚇我家外孫女,信不信老娘讓你灰飛煙滅!!!」
外婆突然出現在門口,把穿戲服的姨姨嚇了一跳。
「馮大娘,何必說話這麼難聽呢!~~~」
姨姨說話的聲音也像唱戲,咿咿呀呀的,臉頰上有顆淚痣,不哭也像哭。
外婆的雞毛撣子木桿子上刻著符籙,用硃砂和雞血泡過的,平時撣灰塵,這會兒誅邪。
一撣子打過去,姨姨就被打得跳起來。
我低頭看去,發現姨姨沒有腳。
難怪要把鞋子給我,原來是因為自己穿不上啊?
外婆一邊打,姨姨一邊跳,嘴裡嗷嗷地叫。
我在邊上拍著手笑,一邊笑,一邊冒鼻涕泡泡。
後來姨姨就被外婆給收了。
拴在我家屋檐底下看大門。
壞處是走不了,好處是不用受風吹雨淋了。
每天早上,外婆給屋子裡的牌牌們上香的時候,也會給她上一炷。
有人來找外婆求助的時候,她也能偷吃一點貢品。
有時候外婆不在,姨姨就會找我說話。
她說她叫賽鳳凰,是三和戲班的頭牌,愛上了富家少爺梁天棟,兩人情投意合,私定終身。
奈何梁家是城裡的大戶,梁老夫人嫌棄她出身低賤,不許她進門。
梁少爺無奈,決定帶她一起私奔。
他們約好了梨花樹下,不見不散。
沒想到,她等了一夜,梁少爺也沒有來,還從此絕了音訊。
從此她日日來梨花樹下等候,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年,可梁少爺始終沒有來。
說罷,姨姨問我:「瞳瞳,你覺得梁少爺他會來嗎?」
我雖然年紀小,但也是個有常識的孩子。
「姨姨,你是從那天就一直在梨花樹下等嗎?」
姨姨愣了愣,似乎有些恍神。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一直一直在這等呀……那棵梨樹的位置,就是你家豬圈呢。」
我撓了撓自己頭頂的呆毛:「姨姨你自己也說了,梁家是當地的大戶,梁少爺怎麼可能說沒音訊就沒音訊呢?」
「你在梨花樹下等不到人,難道不會去打聽他的下落嗎?」
「可你說,你日日都在梨花樹下等。」
「會不會是你在等他的那天,就已經死了。」
「他不是不來找你,是找不到你。」
姨姨聽到我的話,臉色頓時一白。
她的臉原本就白,這會兒更白了。
那天她抱著腦袋坐在我家豬圈的屋頂上,揪著頭髮想了很久很久。
最後才告訴我,她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那日……我和梁少爺約好,梨花樹下不見不散。」
「誰知,卻被城中的無賴李三撞見,他搶走了我的金銀財帛,將我掐死之後埋在了梨樹下面。」
「梁少爺等不到我,染了一場重病,不久就離世了……」
姨姨想起往事,咿咿呀呀哭得好傷心。
我也替她感到難過。
畢竟她埋骨的那棵梨花樹,如今是我家的豬圈了。
如果是我,被埋在臭烘烘的豬圈下面,我也會不開心的。
那天傍晚,太陽下山之後,外婆從外面回來了。
有一個穿白衣服和一個穿黑衣服,戴著高高的帽子的叔叔來把姨姨給帶走了。
我問外婆:「叔叔們帶姨姨去哪兒?」
外婆說:「那賽鳳凰怨氣已散,是時候去地府投胎轉世了。」
然後摸著我的腦袋瓜子,誇獎道:「咱們瞳瞳做了件好事呢!」
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投胎轉世是什麼概念,只知道以後沒人陪我說話,也沒人唱戲給我聽了。
直到後來,村裡有個小媳婦兒生了個女兒,我瞧見那孩子臉頰上的淚痣,才知道。
原來投胎轉世,就是從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人。
第 3 節 問花
外婆的職業是神婆,用我們當地的叫法,是「問花娘娘」,簡稱花娘。
花娘能夠幫助生者和地下的死者溝通,甚至能把過世的先人請上身來,和家人們溝通。
這個過程,叫「問花」。
我從小就看外婆給別人問花,聽到外婆的嘴裡發出各種各樣不屬於她的聲音。
男女老幼都有。
那些人大多數都是問先人們在下面過得怎麼樣,家裡存摺放哪兒了,缺什麼就給燒點什麼。
也有年輕的,問問有什麼心愿未了,要不要幫著在下頭找個對象。
偶爾遇到幾個死得不甘心,不肯乖乖走的。
我就得用針刺破手指頭,將一點血點在外婆的額頭上。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東西這麼怕我的血,但我是外婆的小小護法!
有我在,誰也別想占著外婆的身體不走!
那時候,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直到後來上了幼兒園。
當時我們村裡沒有獨立的幼兒園,十里八村的孩子,都在同一所幼兒園上學。
我有三隻眼睛這件事情,沒有人知道。
因為外婆一直給我理厚厚的西瓜頭劉海,在外人看來,我就是個眼睛挺大的可愛小姑娘。
但村裡關於我家的風言風語很多。
幾個同村的孩子們為了儘快融入集體,偷偷地跟班裡其他的孩子說,我外婆是神婆,天天裝神弄鬼,我是小神婆。
誰跟我玩,誰倒霉。
他們還說,我爸爸媽媽不要我了,我是沒爹沒媽的孩子。
搞得班裡的同學們,都不敢靠近我,看到我就害怕。
常常是我一靠近,就有一堆孩子們抱頭痛哭。
「啊啊啊,你不要過來!」
「嗚嗚嗚!媽媽,我要回家!」
當時的幼兒園老師,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姓張。
張老師聽見孩子們哭了,叉著腰扯著嗓子大吼:
「吵什麼吵!」
「都幹嗎呢!」
其他孩子們紛紛指著我。
於是,沒有哭的我成了罪魁禍首,不僅被拎出去罰站,還被罰不許吃小點心。
其實我並不介意罰站,因為罰站不僅不用上課,還能看到院子裡的花花還有蝴蝶。
但不許吃小點心可太讓人難受了。
我惡狠狠地瞪了那幾個同村的孩子一眼。
他們被我一瞪,好像我真的怎麼樣他們了似的,哭得更大聲了。
張老師看見我瞪他們,上來就揪住了我的後脖領子,把我提到了外面。
「出去!你給我站在這!」
我有些無辜地解釋:「張老師,我沒有弄哭他們。」
張老師兇巴巴地道:「撒謊的是壞孩子!壞孩子就要在外面罰站!」
然後「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我噘了噘嘴,有些不高興。
外婆說了,我是最聽話,最善良的好孩子。
村裡人都說,我外婆是神仙的弟子,她不會騙我的。
張老師沒有外婆厲害,所以她才不知道我是好孩子,哼!
第 4 節 青煙
我一下一下踹著腳下的地面,一臉的不服氣。
轉頭的時候,看到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小男孩也被拎了出來。
我記得他叫李壯壯,是隔壁班的。
他們班的班主任是個歲數和我外婆差不多的老太太,還是幼兒園的園長,特別凶。
李壯壯被她拎出來,像是拎小雞仔似的。
「李壯壯,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讓你上課不要發出聲音,誰家孩子像你這麼頑皮?你給我好好站在這反省反省!」
李壯壯扁著嘴,也有些不服氣:「我沒有發出聲音……我是紅薯吃多了,放屁……」
但老園長根本不聽他的解釋,也關上門進去了。
李壯壯氣呼呼的,然後「噗——」地放了個屁。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哈哈……」
李壯壯轉頭瞪我:「笑什麼笑?沒見過人放屁嗎?」
我搖了搖頭,看李壯壯兇巴巴的,又點了點頭。
李壯壯哼了一聲,在地上坐下了。
小朋友都是很聽老師的話的,老師讓我們罰站,李壯壯竟然坐下,我趕緊提醒他:
「老師讓我們罰站,你怎麼坐下了?」
李壯壯嗤笑一聲,胖乎乎的臉上,顯出一絲不屑:「老師只是不想讓我們待在教室里,他們只喜歡那種聽話的小孩,我們這種壞孩子,怎麼樣,才沒人管呢!」
我一下就不高興了:「我不是壞孩子!是他們自己要哭的,我有什麼辦法?」
李壯壯看了我一眼,一臉你看我信你嗎的表情。
我有些急:「我真的不是壞孩子!」
李壯壯從地上站起來:「得了吧。」
「裡面開始玩遊戲,分點心吃了,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我一愣:「好吃的嗎……」
李壯壯說:「幼兒園的門縫隙很寬的,我們鑽出去沒人知道,前面那座山上就是我家的紅薯地,我帶你去挖紅薯,然後烤著吃!」
說著,還向我展示了一下他的打火機。
「咔嚓」一下,就冒火了。
那時候我和李壯壯都只有五六歲,有個打火機,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關鍵是,他說要帶我吃烤紅薯。
雖然外婆平時從來不缺我吃的,但李老師剋扣了我的小點心,我有點餓了。
抿了抿唇:「唔,好吧……」
於是,我和李壯壯就背著老師和幼兒園的同學們,潛伏到了大門口,從柵欄鐵門的縫隙里鑽了出去。
五六歲的我們都小小一隻,覺得外面的世界大極了。
幼兒園前面是條馬路,過了馬路,就是一道道田埂,穿過長長的小道就上了山,到了李壯壯家的紅薯地。
李壯壯說要烤紅薯,我還以為他是隨便說說的,沒想到他真的要烤。
領著我,在地里扒拉了幾個大的,去田埂邊上灌溉的小溪里洗乾淨,再折些柴火架在上面,用乾草助燃,一個小小的火堆就生起來了。
我忍不住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李壯壯。
「李壯壯,你好厲害!」
李壯壯有些得意,晃了晃圓乎乎的腦袋:「那是!這些都是我爺爺教我的!我爺爺啥都會,可厲害了!」
這我不能讓他,小孩子的攀比心理一下就上來了。
「我外婆也厲害!」
李壯壯:「我爺爺會打獵、會砍柴、會做飯,還會寫字畫畫,你外婆會嗎?」
我想了想,我外婆除了打獵可能比不過他爺爺,但是都不差啊!四捨五入就是都會!
我說:「我外婆什麼都會!」
李壯壯嗤笑:「得了吧!誰不知道你外婆是問花娘娘?裝神弄鬼騙人錢的!」
我立刻幫外婆解釋:
「我外婆沒有騙人,她真的能幫那些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們把想見的人請上來。」
李壯壯望著我,眼神動了動。
好半晌才道:「那你……能把我媽媽請上來嗎?」
李壯壯的媽媽,去年去世了,他爸爸外出打工很少回來,家裡只有一個爺爺帶他。
不像我這種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爸爸媽媽的孩子,李壯壯從小在父母身邊長大,還是很想他們的。
我其實沒有外婆那種問花的本事,但是我不想讓李壯壯傷心,也不想讓他說我外婆是裝神弄鬼。
於是問了李壯壯媽媽的名字,學著外婆的動作和唱詞開始幫李壯壯問花了。
我那個時候,完全不懂流程,只是有樣學樣。
沒想到念叨了一會兒,身子真的冷了下來。
就好像身子一下進了冰窖,渾身涼呼呼的,眼前的場景一變,很快就到了一個黑乎乎的地方。
那裡人來人往,一個個都白著臉,眼神呆滯麻木地向前走去。
一個古代官吏打扮的人,手上拿著冊子,在寫寫畫畫著什麼。
見到我,那人愣了一下,低頭嗅了一下我的味道,開口道:「馮阿喜的外孫女?找誰?」
我心說,這是真的能找的嗎?
立刻說了李壯壯媽媽的名字。
「徐桂蘭。」
不一會兒,一個衣著樸素,看起來很溫柔的姨姨就被帶到了我面前。
她看起來呆呆的,沒有生氣。
我問她:「你是李壯壯的媽媽嗎?李壯壯讓我來找你的。」
她的眼珠子在聽到李壯壯的名字的瞬間,動了起來,一臉欣喜地看著我。
拿冊子的人在冊子上打了個勾勾。
「一炷香的時間,速去速回!走的時候小心,別走錯!」
然後看了我一眼。
我領著李壯壯的媽媽往回走,眼前出現六個出口。
其餘五個洞口,有的絢麗奪目,有的光怪陸離,有的血氣翻湧……唯有一個出口,陰風陣陣,鬼氣森森。
我好奇地朝著一個最漂亮的出口探頭出去,被李壯壯的媽媽拉住了。
「那是畜生道,別亂走。」
然後拉著我進了那個黑乎乎的出口。
下一秒,眼前的場景,就又成了李壯壯家山上的紅薯地里。
後來我才知道,六道輪迴,人間道才是最苦。
接下來的感覺,很是奇怪,像是肚子裡面吞了一塊冰。
我說不了話,嘴裡卻發出了李壯壯媽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