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一個人,一個穩重、忠直、不徇私、不巴結權貴,能讓他敬畏、服氣,甚至害怕的師傅。
那人是誰?他腦中浮現出一個名字,張儉。
於是,聖旨下達,張儉自即日起,授為「太師」,教養太子,輔佐東宮。
入東宮的第一日,張儉並無儀仗,無車馬,身著舊衣,步行而至。
他所帶進宮的,僅是一卷《周禮》,一壺涼茶,以及自雲州帶來的那根用作戒尺的黑木杖。
這三樣,也成了往後數十年中,太子耶律宗真日日相伴的夢魘。
張儉授課之嚴,無人能及。
他不喜空談大道,而是從「衣食住行」四字入手,先教「節」,他每日清晨必入太子書房,親自檢視其衣著。
若是新衣超過三日未洗,他便不發一語,直接在講席前跪坐,靜默不語。
太子耶律宗真初不解,問之,張儉便道:
「君無節用,民苦於下;君衣三日潔,百姓可十年寒。」
一言未完,命太子脫衣,置於架上,從此三日一衣,成了宮中不成文之規。
太子初時多有不滿,他以為自己貴為儲君,怎可事事節省,件件拘謹?
可他終究不是尋常孩童,他雖受教嚴苛,內心卻漸生敬畏。
他發現張儉雖嚴,卻從不收取東宮賞賜,他發現張儉親自縫補衣袍,從不使用東宮帛布。
那一刻,他第一次心中起了疑問,一個位高權重、言出法隨的太師,竟仍如此清寒自守,他是為何而活?
答案不久便在一場宮中議禮之爭中浮出水面。
有一次,太子不顧張儉勸阻,堅持在祖祭儀式上添加漢式器具,張儉堅決反對。
兩人爭執不休,甚至驚動聖宗。遼聖宗臨朝處理,張儉當眾一言:
「為儲君者若只學奢華禮制,不學忠恕之道,日後必為社稷之患。」
語落之後,竟自請去職。
遼聖宗大驚,連聲止之,太子亦當庭下跪,哽咽道:
「師傅之教,弟子記之不深,請恕無知之過。」
那一日,張儉終未離開,但那一跪,卻讓遼興宗第一次意識到,所謂「嚴師」,不僅是束縛他的舊規,更是護國安邦的定海神針。
歲月流轉,太子漸長,張儉白髮日增,他依舊每日準時入宮,仍穿那身補過三處的麻布官袍,冷眼看著朝中權貴粉墨登場,卻始終不改初衷。
一件衣袍藏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