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玉,快拜見你師父。」蓮華上仙小聲提醒,玄燁緩緩睜眼,琥珀色的眸子裡盛滿了說不清的愁緒。
我忍住不適向他拜了一拜,蓮華上仙隨後便道:「你們二人聊著,我先告退了。」
待她走後,玄燁淡淡掃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Ṱùₜ東西問道:「你就是誅玉?蓮華說你來雲中二十四樓已有將近十天了。」
「是,徒兒一直在等師父召見。」
他難道不知道嗎?我打量著他,眼神落在了他手裡的東西上。
魂燈,青念的魂魄就是用魂燈修補的,記得那日摔碎了,如今青念已經復活,他還修這東西做什麼?
他沒有注意到我眼神,站起身來用極淡漠的語氣問道:「為什麼想要修仙?」
「因為,我不想再當那個一直需要被保護的人,我想保護別人。」
話音剛落,他像是被什麼擊中了,忽然抬眼看著我,眼底有幾分不可置信。
這是三百年前初入山門時我跟他說過的話,我想他是記得的。
「師父,你怎麼了?」
他的目光幾乎要穿透我,在確定自己並沒有找到熟悉的影子後,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回過神來,搖頭道:「沒事,你這話,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人。」
我假裝懵懂地看著他,他卻不再繼續提,轉而問道:「青念可有教過你什麼?」
這一回,語氣竟溫和了許多。
「沒有,師姐她大概是太忙了,一直都沒有來看過我。」
聞言,他皺皺眉,憑空取出一卷書來。
「你既入了我門下,我自會好生教導你,只是近日諸事纏身,抽不出空來,你先自己看書參悟,若有不懂之處再來問我。」
「謝師父。」
我接了過來,抱在懷裡時,手碰到了被我藏起來的匕首。
我會將它插入玄燁的命門,這一天不會太久。
「誅玉!你怎麼在這?」
正要告退時,門外卻忽然傳來了青念的聲音,我回過頭,便見她身著玄甲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師姐。」
我沖她笑笑,卻被她劈頭蓋臉一頓罵:「你好大的膽子,誰讓你來這裡的!」
不等我辯解,玄燁卻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沉聲道:「青念,挑選她的人是你,如今不許她見我,鬧脾氣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師父,我……」
青念被他噎得說不出話,又瞪了瞪我,黑著臉解釋:「我沒有不許她見你,我只是找不到她,一時著急了。」
我瞧著他們二人,又驚又奇,玄燁最是寵她,怎麼現在,好像不太對勁?
青念說完,眼神也落在了那魂燈上,驚道:「師父,你真的修了那魂燈?她都已經灰飛煙滅了,你就是耗盡所有法力她也回不來了!」
玄燁面色沉了沉,「青念,不要再說這種話。」
「師父!」
青念氣得眼淚都掉了下來,玄燁卻緩緩將魂燈拿起,抬眼瞧她時,眼中帶著絲絲隱忍的怒意,「出去。」
青念還想說什麼,但卻被玄燁的眼神堵在了喉頭,沒能說出口。
猶豫片刻,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了出去。
走出去很遠之後,她停下步子,狠狠掐住我的脖子,臉上的淚水還沒有干,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狠厲。
「趁我驅逐魔族的時候偷偷來見師父,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我猛咳幾聲,抓住她的手無辜道:「我沒有,是今日蓮華上仙順路帶我來的,我沒想瞞著你呀!」
「蓮華她為何要帶你?」
「我,我也不知道,大概真的只是覺得順路。」
她半信半疑地瞧著我,又問道:「師父可有跟你說過什麼?
「還沒說上話呢,師父他好像也不大願意搭理我,只丟給我一本書,讓我自己看。」
聽見這話,她面色緩和了一點,左看右看,瞧不出什麼破綻,便用力丟開了我。
「你說的最好都是真的,否則,我饒不了你。」
她警告過我,便領著我到了南天門,讓別人送我回雲中二十四樓了。
我遠遠地瞧著雲霧之上她陰鷙的表情,倏爾一Ṭû₌笑。
我知道那魂燈是用來救誰的了。
真有意思啊,青念死後,心心念念著救青念,親手殺死我ťű̂⁴以後,又後悔不迭來救我。
留在身邊的不珍惜,抓不住的卻放心尖上,玄燁,你可真是個賤骨頭。
「你脖子怎麼回事?」
回去以後,消失了好幾天的幽存再次出現,一眼就看見了我脖子上的紅痕。
我下意識想說關你啥事,而後忽然反應過來,這可是妖皇啊!我幾個膽子敢跟他這麼說話!
我氣勢一下就沒了,揉了揉脖子小心道:「打架弄的。」
「你也會跟人打架?」
他皺皺眉,伸手輕輕碰了一下,沉聲道:「誰弄的?我剁了他的手。」
分明是充滿威脅的一句話,入了我的耳朵,卻讓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該死,我怎麼這麼容易心動,真是一點也不長記性。
我連忙躲開他的手,「這有什麼的,一會兒就消了,對了,你怎麼來了?」
他被問住了,愣了一下才道:「那當然是來……來看看你找到靈石沒有。」
「沒有。」
「料到了。」他勾唇笑笑,一副早就知道你是個廢物的表情。
我抬眼瞧了瞧他,小心問道:「幽存,你真的有一萬歲嗎?」
「怎麼了?」
「沒事,我就是突然覺得,我以後要不還是叫你老祖宗吧?」
他臉一下冷了,彎下腰近乎和我臉貼著臉問道:「我很老?」
「也不是老,就是年齡有億點點大……」
「我被封印前也還不到兩千歲!」
「你看,一萬兩千歲了。」
「我們那個時代一萬歲很正常!」
「但是在我們這個時代,一萬歲都是化石了。」
「你!我還沒嫌你小呢!再也不來看你了!」
他咬咬牙,倏地化成黑煙消失了。
他走之後,玄燁竟然遣人來,給我送了一塊出入南天門的令牌。
有點意思。
有了這東西,我當然不會浪費,第二天清早就跑去找他了。
幾次請教過後,他對我明顯親近了許多,甚至幾乎要超過青念。
青念氣得一口牙都要咬碎。
報復很快就來了,我這才剛開始正經修煉,青念便要我明天隨她一道去伏妖。
「可是師姐,我還什麼也不會呢。」
「不會才更需要歷練,師姐也是為你好。」
她說得理所當然的,我自然知道她安的什麼心,她是師姐,明面上不能把我怎麼樣,便把我帶出去,讓我被妖精毒打。
她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好的,那我們要去哪裡伏妖呢?」
「萬妖洞。」
「萬妖洞!」
「怎麼,怕了?」
幽存現在會不會在萬妖洞啊,完了,昨晚才惹了他生氣,他若真的再也不來看我了,我又該怎麼告訴他這消息呢。
青念見我滿面愁色,譏諷地笑笑,「不怕,師姐會保護你的。」
你保護個屁!
我心煩意亂地回了房間,坐在桌邊沉思。
我不能見死不救,不說別的,這條命確實是幽存救的,就憑這個我也不能看著他出事。
我要去萬妖洞找他,讓他趕緊跑!
不對呀?他上次還說過要去千窟山,現在會不會已經離開了呢?
我拍桌罵道:「幽存,你這個傻瓜,到處跑什麼呀!」
才罵完,背後忽然一涼。
我怔住了,訥訥轉身,便看見了臉色陰鬱的幽存。
「啊你,你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還聽不見你是怎麼罵我的呢。」
「我我我沒有罵你,我這是急得。」
我小跑過去拉他衣袖,卻被他避開,抓了個空。
我看著他冷冷的臉,委屈得不行。
「青念說明天要去萬妖洞伏妖,我想告訴你,可是你人又不在,我就,口不擇言了嘛。」
他有點意外,問道:「他們要去萬妖洞?」
「是啊!明天就要去了!」
他沉吟一番,道:「好,我知道了。」
「你要趕緊跑呀!」
「我為什麼要跑?」
「他們很厲害的!你跟他們硬碰說不定連命都會丟了!」
他深深地看著我,抿嘴笑了笑,問道:「你擔心我?」
「我……我只是不想見死不救。」
「只是這樣?」
「當然只是這樣!」
他質疑地盯了一會兒,不再糾結於此,眼角眉梢掛著絲絲得意,「你說是就是吧,我會讓他們撤離,再布些陷進,你自己也小心點。」
「嗯。」
「真的要小心,看見藤蔓就趴地上。」
「知道了!」
我抬起頭,他又看了我一眼,這才隱身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青念帶著去了萬妖洞。
隨行的天兵不算多,看來他們沒太把萬妖洞當回事。
到地方後,整個山谷連鳥叫聲都沒有,青念有些疑惑,讓大家分頭搜尋。
「誅玉,這裡到處都很危險,你跟在我身邊吧。」
呸,你身邊才是最危險的好不好。
我不動聲色,默默跟在她旁邊。
沒幾步,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了一聲慘叫,我停下腳步正要細聽,另一個方向又傳來慘叫。
有人急匆匆跑過來稟道:「上仙!妖族的人不知藏在哪裡了,這山上到處都陷阱!」
「奇怪,他們莫非知道我們會來?」
青念疑惑片刻,隨後下令道:「先把他們救下來,你們小心一點,繼續搜,找到人就發信號。」
說完,她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道:「師妹,你可要跟緊我啊。」
我點點頭,握緊了劍,隨她往前走。
沒幾步,幾根巨大的藤蔓橫空掃了過來,所到之處樹木紛紛摧折,有幾個天兵來不及反應,被一下拍得老遠。
青念眸光一暗,忽然喊道:「師妹小心!」然後一把將我往後推去。
我撞在一棵樹上,那本來夠不著我的藤蔓此刻迎面向我抽了下來。
青念,你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彎了彎腰,正要趴下去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了一抹白影。
我知道那是誰,隨後便抱緊身體,不再有所動作。
片刻過後,那白影果然擋在了我身前,一劍將巨藤斬碎。
「誅玉,你怎麼樣,可有受傷?」
「我沒事,師父,幸好你來了。」我紅著眼睛,拉著玄燁的手站了起來,一副驚魂未定的可憐樣。
「師父,你怎麼來了?」青念不可置信地看過來。
玄燁扶著我,冷冷道:「我聽說你把誅玉帶來,便立刻趕來了,青念,她現在還什麼也不會,你想害死她嗎?」
「我沒有!師父,我只是,只是想帶師妹來歷練歷練。」
「歷練?你剛開始修煉時,你師姐也會帶你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她被問住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青念,你太胡鬧了。」
青念看著他,眼淚斷線珠子一般地往下掉,不甘心地問道:「師父,我若遇險,你也會像今日這樣趕來嗎?」
玄燁卻幾乎不為所動,冷冷道:「你不一樣,你是女武神,她還只是凡人。」
「師父,可我也是你徒弟……」
「夠了。」
玄燁看了一眼山林,冷冷說道:「這山裡的精怪早就跑光了,撤兵吧。」隨後便拉起我,帶我離開。
我回頭看時,青念渾身顫抖著,目光怨毒。
「師父,我們不用等師姐嗎?」
玄燁頭也沒回,冷冷道:「不用管她。」
好絕情。
這次回去以後,青念送過幾次親自做的湯來認錯,玄燁都只讓她放下,一直擱到涼都沒有喝一口。
青念氣得幾乎要爆炸,每次看我的眼神都能著了火。
這就叫自食惡果。
我端著魚湯走進玄燁房間,懷裡的匕首已經捂得發熱。
猶豫不決便會滿盤皆輸,我必須抓緊機會。
早些時候,玄燁去誅仙台上看了一次魂燈,一無所獲,此刻正坐在房裡悶悶地喝著仙釀。
是個好時機。
「師父?」
我喚了一聲,玄燁已經醉了,看了我一眼,有些迷茫,似乎在辨認我是誰。
我將湯放在他面前,輕聲道:「我見你氣色不大好,便煮了湯來給你,你瞧,這是魚,我在九幽上神那裡抓來的,你嘗嘗?」
他按了按太陽穴,喃喃道:「鳶鳶,你怎麼又去偷九幽的神魚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住,一把抓住我的手問道:「鳶鳶?是你嗎?你,你還活著!」
我不置可否,看他滿面難掩的狂喜,任他將我抱入懷中。
「鳶鳶,師父好後悔,師父沒有保護好你……」
有滾燙的水滴落在我脖子上,我知道那是什麼,倘若是從前的我,大概還會陪他掉兩滴淚。
可現在,流淚是不夠的,要見血。
我將手向懷裡掏去,緊緊握住了匕首。
才要拔,卻突然聽見有人一腳踹開了門,我一驚,連忙將手抽了出來。
「師父!」
來人大喊了一聲,我回頭看,是青念和蓮華。
青念看了一眼玄燁,氣急敗壞地衝過來罵道:「誅玉!你在幹什麼!」
我暗暗啐了聲倒霉,隨後便一邊推玄燁,一邊紅著眼睛望向青念,「師姐,你來得正好,師父好像喝醉了,把我當成了什麼鳶鳶……」
聞言,蓮華有些驚訝地問道:「他叫你鳶鳶?」
我猛點頭。
青念臉色一白,又氣得要哭,但礙於蓮華在,也不好把我怎麼樣,只惡狠狠地蹲下來將我扒開,自己扶好玄燁,淚汪汪地望著他問:「師父,你怎麼樣了?」
玄燁卻一把推開了她,看著我又喚了一聲「鳶鳶」便倒在了桌上。
我看著青念黑成炭的臉色,火上添油地問她:「師姐,鳶鳶是誰?是師父的心上人嗎?」
「閉嘴!」
她幾乎要氣瘋了,抄過酒杯啪地摔在了地上。
「誅玉,你,你竟敢勾引師父!」她咬牙切齒地瞪著我,整個身子都在抖。
「我沒有啊,師姐!」
我也一副委屈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拉拉她的衣袖可憐巴巴地說道:「師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敢有非分之想,我,我一直都知道師姐喜歡師父,我怎麼敢跟師姐你爭呢?何況他喚的是鳶鳶,又不是我……」
蓮華見氣氛緊張,連忙打圓場道:「青念,玄燁上神醉酒後到處找鳶鳶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我覺得不能怪誅玉。」
怎麼比我還會拱火呢?
「滾!滾!」
青念肺都要炸開了,一把拍開我,轉身去抱玄燁。
我笑笑,識趣地退了出去。
雖然沒能殺得了玄燁,可見到青念這般氣急敗壞,心裡還是覺得暢快。
蓮華跑出來叫我不要放在心上,又拉著我安慰了半天,親自送我回了雲中二十四樓。
太陽還沒落山,一推開房門,赫然出現的幽存嚇了我一跳。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我想來就來,還分早晚?」
「是是是,你想來就來。」
往房裡走了兩步,靠近幽存時,他忽然皺起了眉頭。
「你身上怎麼有股男人味兒?」
「有嗎?」
我抬手聞了聞,沒察覺有什麼。
他的臉色不大好看,我怔了一下,道:「有又如何?你連這也要管?」
他不悅道:「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管。」
我噎住了,不想跟他吵架,只說是被一個醉酒的人抱了,那人腦子不清醒。
「若再遇見那樣的人,便直接剁了他的手,不要留情。」
「說剁就剁,你當我是你嗎?」
「我幫你剁也可以。」
「我才不要你幫我。」
他看了我一會兒,嘆了口氣走過來,輕聲問道:「那天有沒有被傷到?我施了咒術的,藤蔓遇見你,應該不會過來。」
「沒有,放心吧,對了,你找到靈石了嗎?」
他錯開了眼神沒說話,答案不言而喻。
「沒事,會找到的。」
「沒有靈石,我一樣能收復妖族。」
「行行行你厲害,今晚來幹什麼?」
「看你。」
「那你坐這兒看吧。」
我不再多問,坐在燈下開始練功。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我正要提醒幽存,一扭頭卻發現他已經隱身了。
天已經黑透了。
有人輕輕敲了敲門,我連忙跑過去打開,又然是青念。
她早已換了副神色,與下午在天宮嘶吼的模樣截然不同。
「師姐?」
我喚了一聲,青念瞧著我冷冷道:「師父酒醒了,要見你。」
「師父怎會想見我?」
「我還能騙你不成?」她瞪了我一眼,冷著臉道:「你隨我來。」
玄燁若真的酒醒了要見我,怎麼會讓她來傳話呢?
我知道有詐,一邊配合她,一邊提防著,握緊了藏在袖中的刀。
走一會兒,她帶我走到了朱雀樓外。
「師姐,師父親自來雲中二十四樓見我?」
「他都親自去萬妖洞接你了,現在來這兒見你又有什麼奇怪的?」
「沒有,我就是問問。」
我嘆了口氣,青念,你騙人好歹也用點話術啊,就這麼生騙,得虧是遇見我,要別人就不跟你來了。
我跟著她上了樓梯,甫一進門,便瞧見一個白衣男子背對著我們跪伏在地,似乎非常痛苦。
我雖失了功力,卻還是一眼便看出他中了情思咒。
「師姐,那人是師父嗎?」
「你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
我走了過去,地上的人衣襟半敞,面色緋紅,是張熟悉的面孔,我記得兩百年前他好像很愛慕青念。
青念竟要利用喜歡她的人來毀了我,她的心未免太冷,報復心也未免太強。
身後人的影子動了動,青念喚道:「師妹?」
我知道她要動手了,一旦我回頭看她的眼睛便會中咒術。
青念,這情思咒還是我教你的,現在,我再教你破解之法。
我回過頭,在她施咒的一瞬間將袖中的劍化成巨大的銅鏡擋在了身前。
「啊!」
青念尖叫一聲,連忙伸手去推擋,但情思咒已經通過銅鏡反射到了她身上。
「誅玉!你!」
我彎下腰,化出我原本的模樣甜甜笑道:「師妹,你再看看我是誰?」
「扶鳶!是你!你這賤人!」
在失去理智的前一刻,她強忍著一劍向我揮來,又快又狠,我幾乎要躲不開。
身後忽而起了風,一隻看不見的手環住我的腰,將我向側面一拉,完美避開了這一劍。
我驚了一下,聞到熟悉的樹葉清香,認出那是隱著身的幽存,心便放了下去。
雖然平時天天說要逃離他,可他在身邊的時候,卻也是我最安心的時候。
我又將臉換了回去,滿眼無辜地問道:「師姐,扶鳶是誰啊?」
「扶鳶,我不會放過你的!」
青念撲了個空,倒在地上,臉越來越紅,連忙打坐運氣,已無暇顧及我,地上的男子嗅到發情的氣味,饑渴地向她爬了過去。
「阿念,阿念,幫幫我!」
「走開!走開啊!」
「阿念,我想要你……」
我瞧著逐漸淪陷的青念,退了出去,想了想,又特意把所有的門窗都打開了。
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注意到這裡的異常,朱雀樓里的骯髒情事也會傳到整個仙界。
退到僻靜處後,幽存顯了身,看著裡面赤身糾纏的男女輕笑道:「你倒是會找樂子。」
「那當然,天界多少年沒有新鮮事了,今兒便讓大家都高興高興。」
他低頭看了看我,問道:「扶鳶是誰?」
「別問,不重要。」
「好,你不想說我便不問了。」
情思咒的效力長得很,希望青念頂得住。
我沒興致看人做這種事,便拉著幽存走了。
他的身子莫名有點熱,我覺得奇怪,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你剛才一直都跟在我旁邊嗎?」
幽存的思緒好像有點飄,我又問了一遍,他才回道:「嗯。」
他的眼神在我臉上停了一刻,又連忙錯開,帶著明顯的慌亂。
我看著他微紅的耳朵,心裡暗道不好。
「你剛才看青念的眼睛了嗎?」
「看了。」
完了啊!
他看了我一眼,壓住逐漸紊亂的呼吸說道:「放心,區區天族情咒,還不能……不能把我怎麼樣。」
你都開始發燙了,還不能怎樣?
失算了,這回真是失算了。
我連忙拉著幽存回房間,打來涼水給他擦手擦臉,只希望能有點用。
「誅玉。」
他忽然看著我,眉頭緊鎖,好像在強忍什麼。
「什麼?什麼事?」
「你,你先出去。」
「好我出去!」
我轉身要走,下一刻卻突然被他從身後抱住,力道很大,幾乎要把我揉進身體里。
「你你你不是讓我出去嗎?」
他十指彎曲,緊緊揪住我的衣服,「我不知道,誅玉,我控制不住……我,我想和你睡覺……」
「別啊!」
「誅玉,你身上怎麼這麼香?」
他用腦袋蹭了蹭我,隨後又痴痴地親吻我的脖子,肩膀。
「別別別,幽存,你你你不是樹嗎?你出去找棵樹行不行?」
「好像,不行。」
他將我翻過來,忽地壓倒在床上,迷離地看著我說:「我好像只想要你。」
他說著,又小心地低下頭,含住我的唇瓣舔了舔。
我頭一次被人這樣親吻,整個身子都僵了,想要推開,可是,又似乎有點不舍。
「幽存,這樣是不行的。」
「嗯……可是我好難受,誅玉,我輕一點行不行?我不會弄疼你。」
「那也不行……」
我要瘋了,他的唇落在我身上,我竟然有一點舒服。
我也中了情思咒?
「好不好?」他又輕輕地問。
「好,你,你輕點。」
我在說什麼,我怎麼就答應了!
我心裡抓狂,身體卻軟了下來,任由他慢慢褪去我衣衫,配合他的動作。
「我,我從來沒有過……」
「我其實也沒有過,不怕,我小心點。」
他真的很小心,即便快要失去理智了,卻還是控制著力道,生怕我不舒服,和尋常中了情思咒的人那惡狼撲食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誅玉,你疼不疼?」
「不,不疼……」
他溫柔親吻著我,一遍又一遍,我舒服得大腦一片空白,可這樣是不行的,我,我不能淪陷。
「幽存,我有點累了。」
「可是,我的毒好像還沒有解完?」
「可是我看你好像已經好了。」
「沒有,真的沒解完,再來一次好不好?最後一次……」
我真是昏了頭,才會相信他的話。
天將亮時,我整個人幾乎癱軟在他懷裡,一點力氣也沒有。
他抱著我,睡得很沉。
不能,不能沉迷溫柔鄉里,我還有仇要報。
我小心翼翼抽身,卻驚醒了他。
「你去哪?」
「我還有事。」
「別走,讓我再抱一會兒。」
我心一軟,差點就要從了。
男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我板起了臉,冷冷道:「幽存,昨夜是為了給你解毒,不得已而為之,今後不要再碰我了。」
他坐起來,有些迷茫,「誅玉,你怎麼了?」
「我說得很清楚了,不想再說第二遍。」
我跳下床正要走,卻被他忽然往後拉去。
他似乎有點生氣,掐了掐我的臉說道:「怎麼,吃干抹凈就翻臉不認人了?」
「分明是你把我吃干抹凈!我不跟你計較,你也別來糾纏。」
我推了推,他反而抱得更緊了,臉上有了慍色。
「你若不喜歡,昨晚又為什麼要答應我?」
「你的毒是為我而中,我當然要給你解了。」
「只是這樣?」
「當然只是這樣了!」
「你!」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想說什麼,又哽在喉頭說不出來。
我不敢看他,用力推開他跑了出去。
這個清晨很熱鬧。
朱雀樓的門窗已經關上了,外面圍滿了人。
「天吶,你們剛才看見了嗎?我來得晚,什麼也沒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