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警告,攻略出錯,系統脫離。」
「你是沉魚?你果然沒死!女主怎麼會死?男主又怎麼會喜歡上其他人......怪不得,怪不得......」
趙慕語序混亂。
這個系統的脫離讓她徹底瘋魔。
「我怎麼會失敗!」
我心下微微嘆一口氣。
蕭澤業這個沒有心啊。
他最愛的是他自己。
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
「托你的福,沒死成,還順道將你的那些部下都一網打盡了。」
在王府生活的這段日子,雖說蕭澤業對我寵愛無度。
可是耐不住趙慕蛇蠍心腸,下毒的伎倆一日比一日高超,陰毒的詭計層出不盡。
我是過得膽戰心驚啊。
趙慕死死地瞪著我,眼角通紅。
「不可能!你使詐!」
我挑起她精緻的臉,看了會兒,一腳踹倒她。
身後的侍衛緊隨其上,緊緊地壓著她跪在地上。
趙慕華美的衣裳染上污泥。
這對於趙慕來說,無疑是將她的傲骨打碎。
她雖是亡國公主,可有著一堆忠心耿耿的老臣追隨,還一直處於蕭澤業的羽翼保護下。
她哪裡吃過苦?
她拚命掙扎著,喉間發出不甘的嘶吼聲。
「你說你,好歹也是一個公主,做什麼要為了蕭澤業這麼作踐自己?」
「為了他的愛嗎?」
我歪了歪頭:「又或者,為了攻略任務?可是,你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搭上自己的一輩子?」
我揪住她的頭髮,殘酷地揭露一個事實:「至於蕭澤業,他想要的從來就只有追隨你的那股權勢啊,趙小公主。」
21
我送趙慕一趟耽誤了一些時間。
和三皇子到皇宮的時候,兩軍僵持不下。
皇宮被團團包圍。
三皇子一展扇子,指著金碧輝煌的宮殿,問:「姜大小姐,你看這裡像不像餃子?」
我詭異看了三皇子一眼。
他繼續道:「那把龍椅是肉餡,餃子皮卻是圍了兩層。人人都想啃一口,你說是也不是?」
他在試探姜家。
我沉聲道:「殿下,姜家對天子,絕對忠誠。姜家守的是天下,護的是疆域,衛的是大周的百姓,絕無私心。」
姜家沒有私心,不管三皇子和蕭澤業怎麼爭,只要不殃及大周,姜家都不會插手。
若不是有我這麼個不孝女......
可是蕭澤業爭就算了,還引狼入室。
前朝餘孽本就想捲土重來。
三皇子一笑:「你現在,比以前可沒意思多了。」
我一愣。
以前?
這對一個活了兩世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過久遠了。
三皇子一合扇子,冷聲道:「眾將士聽令,隨我清繳這些前朝餘孽!勇者重重有賞!」
月色清明如水。
兩軍廝殺,刀光劍影之間,一人玄色衣袍立在白玉階之上。
蕭澤業搭箭,拉弓。
他的目標是我。
箭攜破竹之勢朝我襲來。
來不及了......
這樣,或許也好,反正蕭澤業今晚就會下地獄。
「小魚!你在幹什麼?」
我被人重重地扯了一把。
「看見箭飛過來,你都不知道躲一下的嗎?」
是兄長。
他將我護在懷中。
鎧甲冰冷,他的面容清晰。
我的視線卻漸漸模糊不清。
遲了一世的重逢。
22
上一世,將軍府滿門被抄。
我跪在白玉階下,苦苦求著蕭澤業放過他們。
我把頭磕破,把腿跪壞,把淚流干,我都換不得見蕭澤業一面,求不來他赦免將軍府。
將軍府做錯了什麼?
貪污?
天大的一個罪名!
爹爹一世英名,年輕時跟隨老皇帝打天下,征戰四方。
被封將軍之後,錢財大多發放給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士兵的家人們,以示撫恤。
他貪什麼了?
我躲開那些阻攔我的士兵,趕到刑場的時候。
只見漫天滿地的血。
他們潑著一桶一桶的水清洗刑台,血水流入地里,把黃土染成艷紅色。
我沒能救他們。
我甚至沒能見到他們最後一面。
「兄長。」
我抹了一把臉,笑著說:「我好想你啊。」
兄長悶頭給了我一拳,將我塞到一旁副將身邊。
「看好小姐!不准她亂跑!」
兄長眼神警告我一番。
他轉身準備沖入戰場。
「等等。」
我招手,一名士兵端上一個方形盒子。
兄長遲疑:「這是?」
「前朝公主的項上人頭。」
23
雙方交戰激烈。
烽火連天,廝殺聲震耳欲聾。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忽然,他們都住手了。
無他。
蕭澤業瘋了。
老皇帝被他抓住了。
刀架在老皇帝的脖子上,再進一分就可以滲出血。
蕭澤業像是窮途末路,無計可施的賭徒。
他高喊:「三哥,讓你的人住手!」
「我不憐惜老皇帝的命,難道你也不在乎他嗎?」
我心下一緊。
不對,三皇子不是已經將老皇帝藏起來了嗎?
為什麼老皇帝會出現在這裡?
我側目望向前方的三皇子,發現他的眼中也充斥著一片茫然與不可置信。
難道,這一世的鹿,又要被蕭澤業獵得嗎?
那將軍府怎麼辦,兄長怎麼辦,爹爹怎麼辦?
恐懼猶如一條毒蛇盤踞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
前世記憶的碎片如潮水向我湧來。
我極力壓抑住想要顫抖的身子。
我因為自信,狂傲,已經失去謝追了。
這一次,我這麼小心地與蕭澤業逢場作戲,難道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三哥,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控制住老皇帝的蕭澤業肆無忌憚。
他說:「我要一個人,讓姜將軍府上的姜大小姐沉魚,我的好王妃沉魚過來!」
兄長怒喝:「你敢!」
蕭澤業輕輕地拍了拍老皇帝的臉,笑道:「我怎麼不敢?倒是將軍府自詡忠心耿耿,難道連一個嫡出小姐竟然都沒有為聖上獻出性命的覺悟嗎?」
「兄長,我去!」
人言可畏,不能讓蕭澤業再說下去了。
我走到他跟前。
蕭澤業笑得開懷,命人捆住我。
他宛如吐著蛇信的毒蛇一般,語調幽幽,神色癲狂:「我的好阿魚,咬了鉤,就是痛一輩子的事情。」
「你怎麼能想著逃離我?」
初遇之際,是一個雨天。
那日的雨,連綿不斷。
檐下躲雨的兩人並肩而立,心思各異。
蕭澤業看著潑水般的雨幕,心裡想的是將軍府的權勢。
我看著遠處黛色的山巒,怦然心動,想的是身邊的少年真是讓人心生歡喜。
命運的紅線糾纏不清。
我上鉤了。
他又何苦不是?
24
老皇帝一直閉目養神,即便刀架脖上,也絲毫不在意。
見到我,他才睜開眼,瞧了我一眼。
「姜丫頭如今,倒也頗有幾分你娘的模樣,出落得不錯。」
蕭澤業始終穩穩地握著刀。
這是他最大的籌碼,他是不會假手於人的。
老皇帝繼續道:「沂真啊,朕一直因為你娘的緣故不喜你,人心本就是偏頗的。」
他微微嘆了口氣:「我和雲娘就這麼一個兒子,她驕傲了一輩子,只求過我一件事情,就是讓我好好對老三。」
蕭澤業的刀深了幾分,威脅道:「你閉嘴。」
老皇帝似乎察覺不到痛一樣:「我戎馬半生,只打下來這麼一座天下,我擁有的最好的東西就只有大周了。」
蕭澤業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老皇帝已經七竅流血了。
「你是一把很好的磨刀石......我那心善的老三啊,終於也可以做帝王了。」
他拼著最後一口氣說完,狠狠撞上蕭澤業的刀。
頓時,血濺三尺。
看起來,就像是蕭澤業殺了老皇帝。
蕭澤業這一刻死死地盯著沒了氣息的老皇帝,臉色猙獰可怖。
他狂笑出聲:「磨刀石,好一個磨刀石,好一個磨刀石啊!」
烽火再起。
白玉階下屍橫遍地。
蕭澤業猶不解恨地捅了老皇帝幾刀。
25
他沒有籌碼了。
我的人對他倒戈,趙慕的勢力被血洗。
蕭澤業徹底瘋了。
他一把拽過我。
語氣似乎有些委屈,又似乎帶著滔天的怨氣。
「阿魚,你說為什麼有的人生來就能夠得到一切?」
他不甘心,他爭了一世,可在老皇帝眼裡他什麼也不是。
「為什麼我苦心經營的一切最終可以被任何人,任何事輕易地奪走啊?」
他憎恨,冷酷無情的老皇帝竟然為了將三皇子捧上皇位,甘願去死。
「阿魚,為什麼你一開始說愛我,最後又不愛了?」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不是嗎?」
他嫉妒,他不解,為什麼上一世可以為他生,為他死,眼裡只有他的女人在這一世,竟然不愛他了。
他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眼角赤紅。
痛苦,悲憤,無奈,嫉妒......
所有的負面情緒蜂擁而上。
蕭澤業這一刻,失去了所有。
如我當初在白玉階下苦苦哀求他,他冷眼旁觀著。
和我看著滿地的血水,失去了一切一樣彷徨無措,一樣痛苦焚身。
我笑得輕蔑:「因為你貪婪,你的貪慾無窮無盡。」
「因為你卑劣,你的卑劣將所有人都真心都踐踏成泥。」
老皇帝的確更愛三皇子。
但他若是要蕭澤業去死,他會准蕭澤業娶我這麼一個手握兵權的將軍之女,他會准蕭澤業在朝中結黨營私,他會准蕭澤業活到現在嗎?
他貪婪。
他要什麼,就是要最好的,最多的,最滿的,少一分就不行。
他卑劣。
他說他愛我,他愛的只是我對他毫無保留的愛,而不是這個叫做沉魚的人。
上一世,即便我愛他,他依然不信。
他只信他自己。
所以他一遍一遍地踐踏著我的真心,想要看看我還能給他多少愛。
若是如他所願,那我還是沉魚嗎?
蕭澤業忽然鬆開手。
他見大勢已去,端來早已準備好的兩杯鴆酒。
他笑著喝下一杯酒,丟掉酒杯:「抓到這老狐狸的時候,我就有預感事情或許不會如我所願。」
護在蕭澤業身側的侍衛一個接一個倒下。
他掐起我的下巴,手指抹去我臉上的髒污:「好阿魚,黃泉路上,你且陪陪我。」
「我們一起,永墜地獄。」
酒水順著喉嚨流入。
我意識逐漸渙散。
閉眼前,是蕭澤業口吐鮮血的畫面。
他說:「也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至少,我還不算完全卑劣。」
26
「夫子,夫子。」
一個女孩蹦蹦跳跳跑到我跟前,手裡提著一個鳥籠,籠子裡停著一隻黃雀。
她說:「你快看,是黃雀誒!」
我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隻黃雀,忽然伸手打開鳥籠。
這隻黃雀撲騰一下翅膀,「唰」地飛出了鳥籠。
遠遠地,消失在明媚的春光中。
笑笑來不及阻攔,急急地指著飛得不見蹤影的黃雀:「夫子!你怎麼放走它了!」
我笑了笑,看著一側的槐樹:「因為沒有籠子了,因為是真正的無拘無束了。」
蕭澤業造反失敗。
他喝了鴆酒,卻給我灌了一杯混有迷藥的酒。
三皇子順利登基,老皇帝是謀劃成功了。
爹爹告老還鄉,我隱姓埋名回到了謝追所在的村子,在此處安身立命,當個夫子。
將軍府有從龍之功,兄長被封為新一任的姜大將軍。
牽著笑笑歸家的途中,她忽然仰首問我:「夫子,你會想謝大夫嗎?」
我揉了揉她的頭髮,眼睛有些酸澀:「想啊,怎麼會不想。」
我蹲下身子,凝視著笑笑的眼睛:「可是我還有謝笑啊。」
當年,蕭澤業抓住笑笑,逼迫笑笑娘帶路去找我。
那日,謝追死了,笑笑娘也死了。
我到底是有愧在心。
「你是我和謝追的孩子,我們是一家人,你也還有我啊。」
腕上的玉鐲在日光下格外剔透。
只是,我還沒有當著謝追的面告訴他,我是願意成為謝夫人的。
那些日後想再說與他聽的悄悄話,也都葬在那場大雨中。
最終,消散在無人得知的風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