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護衛,你看我們家小豆子,多招人喜歡啊。」
小世子齊臨風一臉寵溺看著我。
不知不覺間,我倆又走到護城河邊,這一次還早,河邊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沒散去,比往常這個節日似乎更加熱鬧。
我想找那個奶奶還在不在。
齊臨風說,不要找了,奶奶與她夫君在天上團聚了。
「齊臨風,你跟老奶奶很熟?」
「非常非常熟。」
「咦,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齊臨風想了想,說:「很久了,久到可以寫一本書。」
「那你好好潤色一下,寫出來後我當第一個讀者!」
「是,你當主角都可以。」
齊臨風把我的披風整了整,握住我的手,不許我再往護城河邊走。
身邊有個身著粗布麻衫,打扮如同普通百姓樣的人緊挨著齊臨風身邊擦過,小聲且快速地講了句:
「外人,走。」
說完便腳步匆匆走了。
齊臨風佯裝拉著我回家,實則防備著將我護在他身邊。
我意識到應該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沒有在路上多問,而是順從地跟齊臨風快速回了修竹苑。
「嫣兒,近期不要出門或者單獨行動,京城裡來了許多南邦人,意圖不明。」
南邦自從多年前被齊臨風的祖上打得節節敗退,又因善巫蠱之風,即使已歸順大渝國,其百姓也是非詔令不得隨意進出邊境。
何況大渝與南邦接壤處常年重兵把守,層層設防。
哪怕像百國宮宴這樣的盛會,南邦王攜侍從前來,人數也是要報備清楚的。
「我猜邊境出事了,已經派了人去偵察。」
齊臨風眉頭緊鎖,我很久沒見過他這麼嚴肅的樣子。
等邊境傳信回來的期間,我們的眼前遇到了一件更棘手的事。
老國公病了。
據他說腦袋昏沉,犯困,卻整夜睡不著,身體進入極度疲憊的狀態。
女醫如何診治都查不出病因,加上最近南邦人在京城活動愈發頻繁,我和齊臨風想到了一塊兒。
——有沒有可能是蠱毒?
可老國公因年輕時打仗落下了病根,已被父皇恩准卸甲在家頤養天年,上一次出門,還是在百國宮宴上。
齊臨風喚來了幾個齊家在朝為官的門生。
也發現他們或多或少出現了與老國公相似的症狀,但表現較輕,只以為自己勞累過度,晚上有些失眠。
再說妤然那邊,自她回宮後,已做好了被母后懲罰的準備。
因禾寧的到來,母后反而要求她加強巫蠱之術的學習,不分晝夜煉藥習蠱,妤然說自己就是一隻被填的鴨子。
於是懿德皇后巫蠱太學班第一期優秀畢業生,小妤然,自信滿滿來到了國公府。
可惜在一番檢查後,妤然還是小臉一跨,不甘心地說:
「完了,症狀挺像,但我沒找到蠱的痕跡,就跟父皇一樣……」
「父皇也出事了?!」
我情緒有些激動,齊臨風怕我動胎氣,趕忙安撫我。
「姐姐你別急,父皇那邊好歹母后盯著,就是他對禾寧的迷戀,顯得十分不正常。」
阿岳忍不住插了話:「世子,夫人,那個禾寧太邪門了!」
通過阿岳的講述,我們大概知道了現在宮內的情況。
南邦王住外戚驛館,這些天都在屋內活動,
禾寧自從作妖幾次後,嬪妃無不繞著她所在的仙鴛宮走,母后宣示地位般每日坐鎮六宮,倒也相安無事。
父皇卻下了朝就往仙鴛宮去,夜夜笙歌作樂,連奏摺都要搬到禾寧那兒。
朝中百官諫言不斷,以往勤勉的父皇卻大怒,拍板定下三月初一,便立禾寧為皇貴妃,賜國姓為蕭,地位僅次母后。
聯想到我母后當年以那樣普通的背景,卻封了皇后。
看吧,做啥都要趕早,禾寧生得晚了,同樣的伎倆,就只能撈個皇貴妃了。
「蠱惑蠱惑,自是能惑人心。」
聰明如妤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母后呢?她應當也能看出。」
我有點疑惑,母后為何還沒任何行動。
「那還得多虧齊小世子讓你揣的小木刀。」
妤然意味深長地看了齊臨風一眼:「它能短暫喚醒母后身上沉睡的美人蠱,但起效前母后不能使用任何蠱術。這刀經過親近之人,也就是姐姐你的滋養,起效時間會更長,算了算,恰好是禾寧封妃那日。以母妃的性子,若是能用蠱,見到父皇這樣,非得跟禾寧拼個魚死網破不可……」
頓了頓,妤然又說道:「齊小世子好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很佩服。」
齊臨風並不掩飾:「正常推理,算不得什麼未卜先知。禾寧封皇貴妃,皇上必會宣布天下同慶,屆時是最好的作亂時機,我只是想看看南邦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在此之前,我不想有其他的亂子。」
我也能感到山雨欲來,可懷孕的我此時只能乖乖站在他們身後,不衝動就是最好的幫助。
把手輕放在我小腹上,齊臨風又振振有詞:
「有什麼事一天之內解決最好,我要當爹了,我很忙的,沒空陪他們折騰。」
21
「小賤人!這麼大的陣仗也不怕撐死自己!」
母后喊我前來,叮囑封妃大典上我要做的活兒。
典禮流程看著看著,母后火氣就起來了,忍不住罵幾句禾寧小婊砸以泄心頭之恨。
妤然在一旁好言相勸:母后,生氣會變老長皺紋。
齊臨風不忘煽風點火:還不如留著力氣,待會等下手狠點。
已逐漸恢復絕美容顏的母后,一下子不知道先揍哪個崽子。
剛想說我,望見我的肚子,話又憋回去了。
她恨恨地把本子往齊臨風身上一扔,說:「你跟妤嫣瞧仔細了,出了差錯別怪我心狠!還有你,妤然,跟我來!」
本來竊笑的妤然被點名,連忙乖巧跟上。
我從齊臨風手上把本子扒拉過來,母后把典禮上的我們每個人要做的活兒寫成了小劇本,我翻得津津有味,大致劇情是:
祭天進行時,禾寧將為皇家人挨個倒酒表敬意時。
因我有孕,則會安排以茶代酒。
杯和壺均為特製,母后早已在上面放好了我體內蠱毒的解藥。
喝下禾寧的茶後,蠱母會在片刻後化血流出。
這時,正好是禾寧要戴冠封妃的時間點。
我要雙手捂腹,叫聲悽慘,大喊:「我喝了禾寧的茶,我的肚子好痛,救救我的孩兒!」
此處母后劃線:「切記表情動作台詞應真情實意,富有感染力。」
我無語地合上本子,母后這十幾年宮斗真是是靠這個套路嗎?
齊臨風安慰我,沒事,他被安排的劇情更狗血。
我好奇地重新打開本子,看了齊臨風那段,給我人都笑傻了,母后絕對公報私仇呢。
帕澤一事以姦細處理了,因此母后充分利用這個題材。
待我喊完,齊臨風要小抿一口杯中酒,接著臉色一變,痛苦捂胸,驚道:
「啊!兒臣曾在前線與南邦細作交手,這、這莫非是蠱術!諸位,近期是否出現頭暈乏力卻難以入睡之症狀?恐怕宴會那次,我們就中招了!」
接著他要滾下輪椅,艱難地趴伏在地上,面朝我父皇,聲淚俱下,涕泗橫流,高呼求聖上主持公道。
然後呢,就是母后以皇后威嚴怒斥禾寧惑亂後宮,將巫蠱邪術的帽子扣死在禾寧頭上。
由於百官被禾寧在宴席上下過藥,確有症狀,必會深信不疑,而圍觀百姓也驚恐不已。
「此境地下,禾寧必被打入死牢,永世不得翻身!(母后寫的)。」
……
就,怎麼評價呢?
我想像中的宮斗,計謀環環相扣,招招借刀殺人,旁人渾然不覺。
實際中的宮斗,當面哭喊:啊,大家都看到了吧,就是她害的!
這本子被妤然加了點小招數,當我們看完最後一頁後,字跡便消失不見了。
「哇,完了,齊臨風,我台詞還沒背住。」
齊臨風安慰我別擔心,他也沒背詞。
但這人就很像那種前一晚跟你說,我也沒複習,結果第二天你考不及格他差一點滿分。
我這一孕傻三年的頭腦跟他常年征戰思維靈活多變的,能比嗎?
「不慌,嫣兒,御花園養了幾隻彩色的小錦鯉,甚是可愛。」
於是我從緊張不安,變成了緊張不安的逛花園摸魚。
禾寧的大典前夕,宮裡內內外外就忙得不可開交。
偶爾有小宮婢竊竊私語,說這新來的娘娘比皇后當年派頭還大呢。
禾寧如墨長發被挽起,發端垂下鑲玉點翠步搖,她身著金色絲綢華服,袖口處綴以牡丹紋樣。各色首飾皆以寶石打造,雍容華貴,眼波流轉之間,頗有勾魂攝魄之意。
「俗氣。」
這是素來穿衣風格奢華的妤然,第一眼的評價。
「腦袋綠的,身上黃的,繡著紅花,戴的五顏六色大寶石,啊,仿佛看見了審美崩塌的母后……沒眼看,沒眼看。」
頂著與母后極其相似的臉蛋,若不是長得好,一般人真撐不起這打扮。
但禾寧抗住了,妤然卻極其不爽,表示穿衣是高級,不是俗氣,她以後寶石都不想戴了,必須避雷禾寧同款。
從皇宮到祭天的天壇,禾寧的容顏驚艷了無數圍觀百姓。
可我一想到臉上全是蟲子,還是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就是美的代價嗎?齊臨風。」
齊臨風忙著給我調整腰墊,看暖爐火旺不旺,馬車上的香囊味兒會不會過濃,我的衣服有沒有穿好,頭飾重不重,百忙之中抽空敷衍了我:「皮囊而已。嫣兒,你餓嗎?」
「餓。」
「來,喝點米粥。」
從前齊臨風的行囊里,可能是兵書,是防身暗器,是調兵虎符。
現在,是熱乎乎的米粥,是怕我冷帶的小披肩,是我嘴饞想吃的酸梅子。
被齊小護衛的粥一喂飽,又靠在他暖和舒適的懷裡睡了一覺。
醒來到了天壇現場,我腦子嗡嗡的一片空白。
我是誰,我等下做什麼,台詞是啥?
小豆子你記得嗎,快救救為娘啊!
由於齊臨風還是殘疾毀容的悽慘模樣登場,收穫了圍觀百姓的真心實意的同情抱憾目光。
父皇與母后並坐高位,禾寧踩著蓮步款款登場。
她神色高傲,嘴角含笑,將目光與我看痴了的父皇緊緊交匯,一點也不在意我母后的眼神如何凌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公公開始宣讀聖旨,後面無非就是一些夸禾寧如何美麗聰慧賢淑的套話,直到最後一句:
「……開大渝之先例,冊封為后,號華鴛,欽此!」
平地一聲驚雷,滿朝百官,圍觀百姓,紛紛炸了鍋。
文臣緊急組織諫言中。
說好的皇貴妃。
怎麼就成了和我母后平起平坐的華鴛皇后?
自大渝開國,怎麼會有二後並立的荒唐事。
母后寫話本子時,想破了頭也沒能想到,禾寧給自己加了一場大戲。
「皇上!此事未有先例,望您三思!」
母后幾乎要跪在父皇面前,面色驚疑,美目含淚。
禾寧卻玉立亭亭,一臉高傲,雙眼藏笑,目視前方。
「皇上聖明神武,敢開先例。姐姐,您身為皇后,怎可殿前失儀?」
禾寧輕啟朱唇,語氣淡然,聽不出喜怒。
「放肆,本宮允你開口了嗎!」
不得不說,母后的威壓還是遠遠蓋過禾寧。
「皇上,一個外邦女子何德何能,坐上我大渝後位?」
母后聲淚俱下,後宮嬪妃首次全體站在她這邊,感同身受地齊齊點頭。
「我何德何能?」禾寧嬌俏一笑,說:「連我母妃身邊的賤婢女兒都能坐的位置,我貴為公主,又有何不能坐?是不是呀……」
天壇上,古老敲鐘聲緩緩響過三聲。
原是定的封妃吉時,以示喜慶。
如今這沉悶的鐘聲卻重重敲打在了眾人心裡,久久縈繞不散。
天真冷啊,灰濛濛的,三月初的天氣,乍暖還寒。
齊臨風為我裹好毛絨披肩,點上暖爐,讓暗衛將有解藥的杯子和酒壺取來,兌水喂我喝下。
一片死寂里,只剩禾寧如鈴聲般的聲音,一字一句,將我母后擊得潰不成軍。
22
我的母后,原是南邦皇后身邊的一個普通婢女的女兒。
這位婢女,暫且稱呼她為外祖母吧。
南邦皇后喜怒無常,對待下人苛責無度。外祖母在皇后那兒受的氣,統統撒在了我的母后身上。
在從未體驗親情,只有打罵的環境中,我的母后長到了十六歲。
此時外祖母也老了,按南邦王宮的慣例,老了的婢女將發配浣衣局等地,從事低賤的洗刷活兒。
可這就在這年,與外祖母共同伺候皇后的另一位婢女的女兒,因容顏姣好,被老南邦王看中,成了妃子。
這位婢女不僅免去了去浣衣局勞苦工作的命運,更是常去浣衣局趾高氣昂地取笑外祖母。
本來大家同為奴婢,惺惺相惜,誰知有朝一日地位天上地下。
外祖母將所有怒火發泄到我的母后身上,恨她平庸,恨她不爭氣,恨她一張臉蛋勾不來宮裡的男人。
在又一次的羞辱後,外祖母不顧母后哭求,將用力地將她的頭按進蠱蟲罐里,餓極了的蟲子們得了大餐,肆意啃咬。
又乘著夜裡無人,將母后還混著惡臭蠱蟲屍體的臉,按在浣衣局粗糙的石子路上。
就像對待一件不要了的破舊衣服。
外祖母發泄完畢,抱著我母后嚶嚶地哭。
說對不起,娘親不是故意的。只怪你啊,你害得我跟你一起受苦啊……
在浣衣局水池邊,我的母后任由她哭嚎,映著月光,母后目光渙散地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
這夜沒有起風,沒有吹皺這一池綠水。
可入目怎麼皆是破碎?
臉上,一道道可怖的傷口還在冒著血,混雜著小石子和泥土,碰一下生疼。
沒關係啊,娘親……以後你不再受苦了。
母后伸手,環抱著我的外祖母,就像小時候的孩童對母親的擁抱一般,那樣緊密。
池水泛起漣漪,所有景象被攪亂。
月到三更,方歸於平靜。
據傳,浣衣局的婢女和她女兒失足落水。
但誰又會理會死了幾個螻蟻?
因為外祖母伺候皇后的緣由,母后對南邦的王宮早已輕車熟路,甚至知曉不少密道。
她潛入王宮密室,盜得美人蠱。
後來,中原有一個游商,收養了一個女孩兒。
她有一張好看的臉。
得到了一份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的寵愛。
站到了一個至高的後位,無人敢打罵,欺壓她,都須恭恭敬敬。
她曾經的名字叫玉顏。
但是無人知曉了。
在她大女兒出生那一日,她哭聲悽厲。
大家以為,這是因著孩子不好看呢,畢竟做娘親的那麼美。
夫君也哄她,小孩子,長開就好啦,瞧瞧這鼻子嘴巴,跟我像極了……
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她哭得更厲害了。
夫君就說,那我們的孩子,叫妤嫣好不好?
妤,是美麗;嫣,是美好。
這兩字聽著又像玉顏,如玉般的容顏,寓意多好呀。
懿德,我們的孩子長大後啊,定是個像你一般花顏月貌的女子。
可得了容貌真的就得到了一切嗎?
君王的寵愛,無上的地位。
在禾寧封妃這日,在被無情地揭開過往之後。
一如那晚浣衣局的平靜池水,掀起了波瀾,把這些美好的映像攪得粉碎。
母后整理好自己的發冠,輕輕撫平自己大紅華服上的皺褶。
「懿德!華鴛說的可是事實?」
母后對父皇的厲聲質問充耳不聞,只是淒涼一笑,朝著禾寧說道:
「那本宮便祝華鴛皇后與盛德皇帝,長長久久,恩愛白頭。」
「懿德!朕在問你話!」
「本宮聽見了。」
母后神色清冷,說:「答不答有意義嗎?你心裡不是早有答案。」
「好,好得很。來人!懿德皇后突犯癔症,速速將她帶回宮中診治。」
妤然想要求情,被我母后攔了回去。
齊臨風按住不安的我,告訴我,母后已有打算,我們無需插手。
手中暖爐溢出的香味逐漸安撫了我的情緒。
大典中斷,場外的百姓還不知發生何事,被驅散離開。
母后被摘下鳳冠,被御林軍押解著一步步走下高位。
她朝我笑了笑,口型說的是:
對不起。
又向齊臨風示意了一個奇怪的眼神,齊臨風點頭,把我抱進懷裡,捂住我的眼睛。
「乖,小孩子不能看哦。」
我聽見齊刷刷的倒地聲。
還有父皇的驚呼:「懿德,你瘋了!瘋了!」
緊接著的,是禾寧悽厲的慘叫:「賤婢!你有本事殺了我,你殺了我!」
後面的叫罵與詛咒不絕於耳。
「送夫人回去。」齊臨風下令,「別髒了我妻兒的耳朵。」
齊家侍衛的護衛得令下,要帶我先行離開,妤然那邊,也有身著齊家家徽的暗衛保護著。
齊臨風站起身,阿岳替他遞上佩劍,我這才看清齊臨風腰間別著的,是能調遣十萬禁軍的虎符。
「齊臨風,晚上記得早點回家,我剛學會桂花糕,做給你吃啊。」
齊臨風也不戳穿我,初春三月哪來的桂花,但他還是笑著回復我:
「好啊,那我等嫣兒的手藝了。」
23
「南邦蟄伏多年,苦練蠱術,就是為了不做大渝附庸。我也能理解,誰甘心寄離人下呢?」
妤然穿著一身樸實無華的衣服,躺在我院子裡曬太陽吃水果。
「禾寧也不是喜歡齊臨風,無非就是圖他比南邦那群蠻人長得好看,想收了他持續取血,維持自己長相罷了,她在南邦王宮的男寵那個多呀,嘖嘖……」
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妤然的吃相自然又隨意,半點宮規約束都沒有,可我越看越喜歡。
「你瞧我幹嘛?看不慣我這張臉嘛!我都快走了,勸你多看兩眼。」
……
那一天,母后將小木刀狠狠刺進禾寧心頭,強行挖出了她的心臟。
木刀極其鈍,母后用力之狠可見一斑。
百國宮宴上群臣中蠱,是我母后的手筆,就是為了封妃大典這日殺了禾寧。
這蠱並不致命,一個月余便會排出體外,老國公因年事已高,身體孱弱,反應才大了些。
從玉顏「死」的那天,她本該徹底心冷,但父皇因美人蠱對她的迷戀與寵愛,讓母后的內心又喚起了被呵護的情感渴望。
從小缺愛的人,真的很容易因為別人的一絲絲好感而沉溺其中。
可當禾寧出現奪走了父皇的寵愛,將她自以為最大的資本——美貌,也搶占得一乾二淨之後,母后又回想起小時候那個被打罵責罰,備受冷落的自己。
她不想回到那樣的日子,哪怕生命就此終結,她也覺得她已經永遠停在高居鳳位,備受寵愛的那一刻了。
齊臨風解了蠱,每天為了當好老父親,像身邊當了爹的人虛心請教。
而妤然,也堅持要忍著劇痛將美人蠱從體內剝離,養了好幾個月,終於恢復了原本的長相。
還是很好看啊!真是便宜阿岳了。
完完全全把我父皇母后長相的優點吸收到了一起,小臉杏眼,又帶著幾分外邦人的異域感。
美得我流淚,到最後丑的竟是我自己。
「有些人,在肚子裡就會做選擇題了。」
我摸著已高高凸起的肚子, 告誡小豆子。
「小豆子啊,你的顏值可千萬要多向你爹看齊……」
這場波瀾快到尾聲了, 而母后留給我了我們一份誰都沒想到的大禮。
因父皇受驚過度,又多年受蠱所惑,身體虧空。
回宮後竟一朝病重不起, 太醫束手無策,在我即將臨盆之際駕鶴西去。
本是留下的一道空白聖旨,妤然告訴我,這聖旨早早地被我母后做了手腳, 寫下了我孩兒的名字。
母后取的:齊願。
小豆子估計特想祈願:爹, 娘, 我不要當皇帝啊啊啊啊!
齊願十六歲之前,齊臨風以攝政王之位輔佐朝政。
而南邦那邊,齊臨風早已發兵平定暴亂,曾經的南邦王實則被禾寧蠱術所控, 隨著禾寧的死去體內蠱蟲狂暴而亡。
小妤然堅決請求前去南邦,只有她精通巫蠱一術, 知己知彼,往後南邦才無法對大渝有所威脅。
後來南邦新任了一位女王, 上任即與大渝交好, 兩國地位平等, 友好往來。
齊臨風忙於朝政,好不容易小豆子大些了, 他歇了口氣,約我去護城河放花燈。
誰知道看了小豆子批的奏摺, 老父親差點血壓上來了。
等晚上出門的時候,河邊的小攤又散了。
「齊臨風,我們明年再來吧。」
我牽著他的手,想回家。
齊臨風卻不肯動, 像個孩子一樣非得拉著我再往前看看。
在熟悉的河邊,有對老奶奶與老爺爺拿著花燈,瞧見我倆後,笑道:
「真巧呀,遇見你們啦!」
我回答得乾脆利落,倒是陪在母后身邊的,我的親妹妹,二公主妤然,面色有些晦暗。
「(希」齊臨風忍著笑,接過花燈, 向他們說:「是啊,如約來了。」
摸摸我埋在他懷裡的腦袋,齊臨風說我都當娘的人了,還這麼膽小。
「快許個願, 我們早點回家。」
齊臨風絮絮叨叨:「這男孩兒就是不省心, 我老了受不得折騰,急需一個可愛的女兒當小棉襖……」
這人都快而立之年了,講起這些話還是臉不紅心不跳。
罷了,自己選的。
我點起花燈, 默默許願。
如果千千萬萬個世界裡,還有人與我們上演著一樣的故事。
希望你們結局再無遺憾,終將圓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