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李家最近幾年開始衰敗,為了維持李家的地位,李家涉及很多違法產業,而且偷稅漏稅是常有的事兒。」
「要不要……」
我搖了搖頭:「不需要我來動手。」
讓一個人死很容易,就像是我當年開車撞向李文知那樣。
如果順利的話,她只要瞬間就會結束生命,但我也會賠上一條命。
那時的我真傻,為李文知那樣的人賠上性命,實在不值。
我要讓他們在最痛苦絕望的時候,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要讓他們所有人嘗一嘗,被人蔑視的滋味。
29
我開車再次來到了當年我撞向李文知的那座橋。
我在那裡停留了很久。
夏天的夜晚,即便是在江邊,也不會覺得冷。
趴在橋欄上喝酒,城市的燈紅酒綠,盡在眼前。
八年了,我終於能夠散漫地喝著酒,與這座城市對視。
它不再是我無法觸及的過往,它只是一座城。
凌晨時分,有人趴在了我身側。
他身上帶著濃重的酒味。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付沉。
但我偏偏說道:「周卻之,你又喝酒了?」
身側的男人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借著酒勁兒,狠狠將我的身子扳正。
他逼近我的視線:「看清楚我是誰?」
我佯裝出微醺的醉眼,拍了拍他的臉:「你是周卻之。」
「去他媽的周卻之,我是付沉,付沉!」
「付沉?」我蹙起眉頭:「付沉是什麼東西?你為什麼要提起付沉那個狗東西?」
「你很討厭付沉?」他問我。
我笑:「我討厭他,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如果沒有他,也許我的父母不會死,如果沒有他,我的家也許就不會支離破碎。」
我趴在「周卻之」的肩頭,淚流滿面。
付沉將我緊緊抱住,啞聲說道:「你父母的車禍都是意外,為什麼要歸咎於付沉身上?」
我悲傷不已地回他:「如果不是為了給付沉過生日,我早就回家了,我爸不會出去送貨,我媽也不會悲傷過度引發各種病,就算她有癌症,她也不會那樣慘烈地離開我,離開世界……」
「我用我全部的錢給付沉買衣服,我卻沒給我爸媽買過一件像樣的衣服,每次想起他將我買的衣服扔進垃圾桶時的神情,每次想到李文知嘲諷我的樣子,我就覺得自己好賤,賤到應該去死!我憑什麼活著,該死的人應該是我!」
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付沉心疼不已。
他悔恨愧疚地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
「輕兒,如果早知道,你這麼難忘記,我一定不會那樣對你。」
「八年了,我以為時間會讓我忘記你,我以為愛情於我而言無所謂。」
「可這八年,我的心像是死了一樣,遇到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任何波動。」
「直到那天在你爸媽的墓碑前,看見你,我渾身的血液像是逆流一樣,心口的痛意瘋狂地占據我的神經,我才知道,不是我的心不會動了,是能讓它動的人只有你。」
「輕兒,我愛你,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我的唇角勾起嘲諷的笑意。
晦暗不明地說:「可是你已經結婚了。」
付沉立刻承諾:「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可以立刻跟她離婚。」
「孩子怎麼辦?」
「孩子不是我的,這麼多年,我和李文知沒有夫妻之實,輕兒,我的心裡只有你。」
我愣了愣,沒想到付沉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可那孩子即便不是他,他也能這麼心甘情願地養著,維持著表面的婚姻。
付沉對於權利的追求,確實不是愛情能比的。
我猛的推開他,表現的才認出他來。
「付沉,你喝多了。」
說完,我立刻打電話給周卻之,讓他過來接我。
沒要多久,周卻之就到了。
我沒管醉醺醺、痛苦得不能自已的付沉,直接上了周卻之的車。
30
車子在深夜的道路上疾馳。
周卻之自接到我後,一句話也沒說。
我靠在車窗上,從玻璃的倒影里,看到周卻之緊抿的唇,以及緊繃的下頜線。
他在生氣,我知道。
但是我並不想解釋什麼。
畢竟我和他之間,沒有好結果。
我的感情早已消耗殆盡,我沒了愛人的能力。
周卻之值得更好的人,最起碼那個人應該有回應愛的能力。
而我沒有。
車子開進東江月別墅區,猛地停在我家門口。
確切地說,也是周卻之的家門口。
他和我買在一個別墅區,我倆是鄰居。
我開車門打算下車。
周卻之卻忽然拽住了我的手。
「我說過,我會幫你收拾李家和付家,為什麼你還要……」
他緩了緩情緒,繼續說:「你好不容易才擺脫付沉,現在又勾搭他,你不怕嗎?」
我看向周卻之:「怕什麼?我還有什麼能失去的嗎?」
「周卻之,謝謝你的好意。」
「但是仇終究要自己報,才能痛快,或許不應該叫報仇,叫還擊比較合適。」
「不讓他們當一天的我,他們怎會懂我的痛苦?」
31
自那天醉酒相遇後,付沉好幾天沒來找我。
我知道,他在掙扎。
因為他一旦選擇了我,就意味著要丟掉很多東西。
地位,權利,愛情,總不能樣樣都如他所願。
雖然現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
但比起付家那種家族,我的身份背景,到底還是上不得台面。
一旦我和他的關係成為光明正大的關係。
他的家族會受到影響,公司會受到影響,和李家的合作會受到影響,等等,多方面的平衡都將被打破。
付沉不是一個會為了女人放棄一切的人。
八年前,面對那樣的我,他都能冷眼以對。
後來,就算他和李文知關係不好,他也沒有離婚,沒有找過任何女人,更沒找過我。
八年後再見到我,儘管有些情緒波動,但也只有在喝醉了,才能說一句愛我。
只要他是清醒的,他就不會失態,他就能克制。
但他越是要壓制,我就偏不讓他如願。
身在傳媒娛樂公司八年,我最懂輿論的影響力。
我將付沉深夜跟我在江邊見面擁抱的照片,發給了狗仔。
照片里,能清晰地看到付沉的臉,但看不清我的臉。
這個照片一曝光,立刻引發全網沸騰。
但這個熱搜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付家給壓了下去。
可儘管被付家壓了下去,李文知也應該看到了。
別人或許認不出我,但是李文知應該一眼就能認出我。
就算她和付沉之間互不相問,看到付沉八年都沒找女人,現在一碰到我就傳出這樣的事,她的心裡應該也不好受吧?
果然,沉不住氣的李文知第二天就找到了我。
與其說是她找到的我,不如說是我在江邊特地等的她。
她見到我,面部猙獰,快步來到我面前。
張嘴就罵我,亦如當年的囂張:「我還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還能回來,真夠賤的。」
我淡笑著看著她:「沒你賤,你是不僅賤,你還髒,你連孩子的爹是誰都不知道吧?」
聽到這話,李文知的臉色當即就變得驚慌又猙獰。
「你爸媽都死了,你還能跟付沉舊情復燃,你真是賤得沒邊了!我要是你,我早就跳河死了,活著還不夠給你爹媽丟人的。」
聽到她提起我的父母,我幾乎咬碎了後槽牙,才忍住了扇她兩巴掌的衝動。
我維持著臉上的笑,故意說:「我為什麼要死啊,我就是要跟付沉在一起,讓你成為全天下的小丑和笑話,讓你的父母家人抬不起頭,你現在就應該主動跳河,別活著丟人。」
那張照片,雖然被付家給壓下了熱搜,但是人是有記憶的,這件事將永遠成為上層圈內的笑料。
李文知氣瘋了,揚手就要打我。
我沒有躲,硬生生地挨下了這一巴掌。
然而下一秒,李文知的手就被付沉拽住,同時響亮的巴掌聲從李文知的臉上傳來。
李文知的臉上立刻出現了通紅的五指印,可見付沉這一巴掌打得有多狠。
李文知不可置信地看著付沉:「你敢打我?」
付沉的身上仍舊有著酒氣,聞言憎惡道:「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不然有你好看。」
「要我好看?付沉,你瘋了嗎?」
付沉當然沒瘋,他不過是借酒裝瘋,因為只有喝醉的時候,他才能表現出他對我的那噁心的感情。
付沉沒理李文知,轉身抬手輕復上我的臉頰。
「為什麼不躲?」
我甩開他的手,冷眼道:「別假惺惺的了,行嗎?你們這種人想要整死我,我躲得掉嗎?」
「是不是以前李文知給我的所有屈辱,都是因為我不會躲?真是會自己的薄情找藉口。」
「我也不怨你不維護我,是我自己沒用,希望你以後離我遠點,不要再給我帶來災難,我只有這條命了,付沉,如果你想讓我死,你可以直接說。」
付沉的手懸在了半空中,他看著我又露出了愧疚和難過。
在他說話之前,我先開了口:「不用再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很噁心。」
說完,我扭頭就上了車,只留下付沉和李文知。
他們兩個相似的人,此時的爭吵應該很有意思。
我望著後視鏡中,李文知瘋了一樣地去打付沉,付沉一手將她推倒在地的樣子,終於有了些許痛快。
八年了,我心口鬱結的那口氣,終於找到了宣發的切點。
32
盛夏時節,接連幾天都在下雨。
周末,我坐在老家的屋檐下玩著手機。
微信消息的紅點已經有十幾條,是付沉發的,我一條沒看。
男人都很賤,你越是不把他當回事,他就越是對你無法自拔。
傍晚時,雨停了。
我打開門,準備去菜園裡拔點菜做一碗面吃。
沒想到一開門,門口停著付沉的車。
我假裝沒看見,拔了菜就回了屋。
吃過晚飯,雨又開始下起來。
透過窗戶,能看到付沉的車還停在那,而他站在了雨幕里。
他的手裡拿著什麼東西,我仔細看了半晌,才看清那是我當年撕得稀巴爛的白襯衫。
我心下冷笑,不知道他從哪裡找回來的。
但他以為演一出苦肉計,我就會心軟嗎?
有一天等他的父母因我死去時,他會心軟嗎?
我想,他不僅不會心軟,還會心狠手辣地弄死我。
他是站在上位的人,他是施加傷害的人。
自然不會懂我此刻的心有多硬。
我打開門。
站在屋內,淡淡地望著他,望著他手中早已面目全非的那件白襯衫。
「有意義嗎,付沉?」
「當年是我混蛋,是我該死,但是輕兒,每一次傷害你,我都很難過。」
「是從垃圾桶里找到的嗎?」
他點頭:「翻遍了垃圾回收站,才把它找回來。輕兒,它不廉價,它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如果沒有它,這些年,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度過的。」
他應該覺得自己很深情?
但我只覺得想笑。
「走吧,付沉,你有你的家庭和生活,不要繼續傷害別人,不要讓李文知成為另一個我。」
「怎樣你才能原諒我,回到我身邊來?」
他問出這樣的話,大概也是離瘋不遠了。
我嗤地笑出聲來,半真半假道:「原諒你?可以啊,你讓李文知家破人亡,你讓我踩在她的頭頂羞辱她,嘲笑她,讓她恨我恨得要死,卻拿我完全沒有辦法,只能去自殺,我就原諒你。」
他沒有立刻回復我,只是專注地看著我的眼睛。
「顧輕,你變了。」
我呵呵直笑:「你真可笑啊,付沉,你居然以為我還是當初那個,只有善良和眼淚的無用之人。」
我轉過身,暗暗捏緊手:「看來你所謂的愛,也不過如此。你走吧,不要在這假裝深情了,怪噁心人的。」
幾秒後,我邁步進屋。
關上門的瞬間,付沉還是沒動。
我心裡有些失望,讓付沉解決李文知,這一招難道行不通嗎?
然而在關上門的最後一秒,他的手忽然撐住了門。
緊接著,他緊緊地將我抱進懷裡。
「就算你永遠都不會再愛我,只要你願意原諒我,留在我身邊,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愛你。」
雨汽繚繞,模糊了世界。
黑暗中,我暗暗鬆了口氣,他終於徹底地發了瘋。
越是冷靜冷血的人,推開的東西越多,懷念就越瘋狂。
我推開他,罵道:「你這個瘋子。」
我猛地關上門,背靠在門上,終於徹底地笑了出來。
付沉他從小就沒有體會過真正的愛。
他的父母是商業聯姻,結婚只是因為利益。
就連他的出生都不是因為愛,而是為了更加穩固兩家的關係。
他的父母從來沒有像個正常父母那樣寵愛他,慣著他。
有的只是冰冷的教育,教育他如何為家族付出,如何不讓家族丟人,如何讓利益最大化。
付家的任何一個人都像冰冷的機器。
我和他之間的感情,是他從沒體會過的純粹和炙熱。
他沉溺其中,卻以為他不需要這些。
他以為他能掌控情感,卻忘了,他是個人。
只要是人,就會無限渴望被愛,渴望得到炙熱真誠的愛。
他一邊享受著愛,一邊又對愛嗤之以鼻。
他一邊愛著我,一邊又傷害我。
我對他曾傾覆全部,他卻棄若敝屣。
卻不知道,以後的人生里,他再也無法體會到我給他的那份純粹。
所以當他坐上金字塔的頂端,鬆弛下來後,他就開始瘋狂地懷念年少時最純粹的感情。
他希望尋找到那時的我,那時的他。
當發現,我不再是那個我時。
他非但不會放棄,反而更加想找回曾經的我。
現在的付沉,就像當初的我把他當作救命稻草一樣,想抓住。
但他最終,同我一樣,什麼都抓不住。
33
付沉出手,比我想像的要快,也比我想像的要狠。
雖然我的手中掌握著李家各種違法證據。
但我遠沒有付沉了解得多。
兩家密切合作多年。
一方想整死另一方,太容易了。
李家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被查封,所犯的種種違法行為,隨便拎出來一條都是死罪。
李文知的父母呼風喚雨一輩子,怎會容忍此刻跌入雲端,被他人嘲諷,淪為談資笑料。
夫妻二人雙雙跳樓身亡,李家所有人也跟著分崩離析。
李文知父母跳樓的那天,也是一個暴雨天。
我的車子停在不遠處,看著圍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無情也無緒。
我撐著傘,緩緩走進現場。
他們的血,跟當年我媽被撞時一樣,流淌成河。
李文知跪在已經被摔得畸形的父母身側,撕心裂肺的哀嚎。
我蹲在她身側,傘為她擋住了雨。
她抬頭看向我,恨得牙痒痒的樣子,實在可憐。
我湊近她的耳朵,說著可恨的話:「你父母的死,可不是意外哦,想訛誰都訛不到呢?」
「你父母真是對你狠心,一點愛都沒有,臨死都不能給你賺一筆,跳什麼樓啊,找個車撞死多好,還能給你留個百八十萬的,你說是不是啊?」
李文知情緒已經崩潰,她雙目赤紅,渾身發抖。
我冷笑著看著她:「是不是很想打我啊?我勸你別打我,否則我會立刻報警。」
「我看你活著也挺痛苦的,不如你也去死吧,活著沒什麼意義。」
「連你父母都不愛你,還有誰愛你?付沉嗎?他愛的是我。」
提到付沉,李文知終於受不了我的話。
「是你這個賤人勾搭他,所以他才在我家落難時,選擇袖手旁觀!我要弄死你!」
她像個鬼魅一樣衝上來就咬我。
只可惜她沒有咬到我,咬到了付沉的手。
我不知道付沉是什麼時候到的,他就這樣,伸手橫在了我面前。
李文知徹底失去理智,死命地咬,生生將付沉的手咬掉一塊肉。
而付沉明明痛得要命,卻還不忘安撫我。
「別怕,我在。」
這個場景是多麼驚人的相似啊。
我媽死的那天,他也是這樣安撫李文知的。
他們那樣高高在上,無視人命。
現在輪到自己了,不知道李文知是什麼感受呢?
34
雨過天晴,李家分崩離析。
可太陽依舊升起,鳥兒依舊鳴叫。
世界對於他們的存在,就那麼隨意地抹掉。
開始也許會有人唏噓,談論。
但要不了多久,就不會再有人記得他們。
就像是這一場大雨,轉瞬就沖刷掉所有灰塵。
亦如當初,沒人記得我的父母是如何死去,我又是如何扛過來的。
付沉輕輕將我抱在懷裡。
「輕兒,現在的結果,你還滿意嗎?」
我推開他的手。
雨過天晴何須傘。
我早已不需要他的幫助,他的撐腰,他的安撫……
「我只說過,你讓李家崩塌,我就原諒你,並沒有說要跟你在一起。」
付沉溫和地笑了笑:「沒關係,只要你能原諒我,多少年我都願意等。」
「如果這輩子都不會跟你在一起呢?」
「沒關係,只要你不恨我。」
我輕笑:「付沉,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只愛自己。」
「我愛你,你要我怎麼證明才能相信我?」
「你去死,我就相信你愛我。」
他沉默。
我又笑:「我開玩笑的,你怎麼捨得去死。」
他有些受傷:「輕兒,給我做頓飯可以嗎?」
我望著他乞求的眉眼,點了點頭。
我跟著他去了曾經我們在一起無數次的那棟別墅。
裡面所有的擺設跟八年前一樣。
就連我穿的毛絨鞋托,都還放在原來的位置。
這是付沉跟我在一起後,特地為我而買的。
他說這是我們的家,裝修風格全部按照我的喜好來。
沙發、家具、窗簾,都是我親自選的。
就連廚房裡的鍋碗瓢盆都是買的。
院子裡,我沒讓付沉弄成花園。
而是留出了一排排的空地,種各種蔬菜瓜果。
我曾經真的把這裡當做我們的家。
然而,這終究不是我的家,這是我的地獄。
「你看,一排排的蔬菜,我親自種的,好看嗎?」
「還有葡萄樹、梨樹、蘋果樹等等,都是你喜歡的品種。」
他抬手摘下一串葡萄,送到我的嘴邊。
「嘗嘗看,沒打過農藥。」
我莫名有些難過,不是因為付沉。
是那些我曾幻想過的美好,再也不能激起我內心的漣漪。
我永遠都不會回到曾經那個我了。
我張開嘴,嘗了一顆葡萄。
很甜,卻甜不到我的心底。
35
做飯時,付沉從身後抱住我。
下巴搭在我的肩頭:「輕兒,不要走好不好。」
他的聲音輕緩,好似人生至此,他心滿意足。
他想不到李文知,也想不到他還是個有婦之夫。
我拿掉他的手:「付沉,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當小三。」
他依靠在流理台上,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我很快就會跟李文知離婚,我要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
我切菜的刀忽然一滑,割到了我的手指。
他急忙抓過我的手,放在嘴裡。
我抽出手,用水沖洗。
他垂下失落的眉眼,找來創可貼給我貼上。
然後將我抱了出去,放在了沙發上。
他就著姿勢親了親我的額頭:「在這乖乖坐著就好,我來做飯。」
說完,他就起身進了廚房。
我遠遠看著他動作嫻熟的身影。
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
以前,他連鹽和味精都分不清。
很快一桌子飯菜就端上了桌。
他給我盛了飯,又給我夾菜。
「嘗嘗我的手藝,哪裡不合胃口,跟我說,我改味道。」
我隨意吃了一口。
「味道不錯,不用改。」
他眉眼彎彎,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不知怎的,我看著他此刻的樣子,一口也吃不下了。
見我不吃,他問我:「怎麼不吃?飽了?」
我點點頭。
他放下碗筷:「要走了嗎?」
我沒有回答他,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我最近有一部電影要上,到時候,你陪我去看吧。」
他原本失落的眼神一亮:「好。」
36
付沉和李文知的婚姻結束的很順利。
沒有過多的糾纏,也沒有過多的爭吵。
自此後,付沉出現在我身邊的時間就多了起來。
我以為李文知不會就此罷休,最起碼也應該魚死網破的報復付沉。
可是她沒有,她安靜的反常。
周卻之勸我:「你先不要在付沉身邊了,我查查李文知在哪。」
「原本還指望李文知跳起來跟付家狗咬狗,我們坐收漁翁之利,現在一切並沒有按照預期來,我有點擔心……」
我深呼吸一口氣,笑了笑。
「付沉把李家弄成這樣,是因為李家毫無防備,如果付家不做點什麼話,那也太愚蠢了。」
周卻之:「自你出現在付沉的身邊,就發生了一系列的事,如果付家的人真的有了警惕心,那第一個有危險的人就是你!」
周卻之擔憂的語調都有些快:「付家把付沉培養的那樣冷心冷肺,說明他爹的手段比他更毒辣,我怕他會……」
我打斷周卻之:「怕付家人會對付我?」
「如果他們真的動了殺心,就算我現在離開付沉,也逃不掉了,李文知到現在都沒動靜,大機率是跟付家達成了某種協議。」
「按照李文知厭惡我的程度,她第一個要求,就是讓付家弄死我。」
「卻之,我逃不掉的。」
「所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周卻之眉頭緊蹙:「什麼忙?」
「如果我死了,把我跟我家人葬在一起。」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盯著我的眼睛:「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試圖拿掉他的手。
但是周卻之卻握的更緊。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頭一次這樣。
我有些尷尬:「卻之,你別這樣。」
「輕輕,不要對世界失去熱情,你永遠都是我牽腸掛肚的人,希望你任何時候都記得,我在默默的擔憂著你。」
我的心忽然有些酸澀:「我知道。」
「周卻之。」
「我在。」
「如果我能長命百歲的話,我們就在一起吧。」
「我一定會讓你長命百歲的。」
37
我的電影上映時,付沉來接我去看電影。
他本就生的好看,隨便一收拾,就讓人移不開眼。
到電影院時,好多女孩子頻頻回頭看他。
他蹙著眉,一副拒人千里的摸樣。
唯獨對我,多了幾分溫柔和耐心。
那些偷窺他的女孩子,都對我投來羨慕的目光。
如果她們知道,這樣的耐心和溫柔,是用我失去一切換來的,不知道她們還會不會羨慕呢?
電影開場,繁花綠樹,男女主初相識,講述著最初的我們。
沒錯,這部電影是我的原創作品,原型是我,編劇導演也全都是我。
故事開始。
大熒幕上的男女主,演繹著世界上的另一個我,我莫名的熱淚盈眶。
我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通過螢幕傳給千千萬萬人。
付沉,他也終於以第一視角,感受到了我當時的絕望和痛苦。
那些他所不知道的細節,猛烈的砸向他。
他忽然將我抱進懷中,我的額前冰涼一片。
我抬頭才發現付沉在哭。
周圍的人都在哭。
只有我平靜的看著故事。
看起來像個沒心沒肺的人。
卻沒人知道,這都是我不為人知的曾經。
電影末尾,男主懷揣著滿腔的遺憾,家破人亡,悽慘死去。
於此同時,坐在我前方的人,忽然站起身,手中不知道拿了什麼,直接對準了我。
付沉傾身擋在我身前,我聽見他一聲悶哼。
我才知道那人手裡的拿著的是刀子,而且那個人不是別人,是李文知。
發覺捅錯人,李文知拔出刀子,再次陰狠的朝我刺來。
付沉拼著一口氣,又一次擋在我前面。
李文知暴怒,發瘋的接連捅了付沉好幾刀。
刀子入肉的聲音,格外滲人。
血噴薄而出,現場立刻陷入慌亂尖叫之中。
不過分秒間,警察就到了,直接控制了李文知。
尖叫聲,哭喊聲,在我耳邊來來回回。
可我卻只能聽見付沉在我耳邊的說話聲。
「我知道,你沒有原諒我,你希望我死,希望我家破人亡,就像是電影的結局。」
「既然著是你想看到的,那我就幫你完成心愿。」
「你說只有我去死,才能證明我是真的愛你。」
「現在……你信了嗎?」
「我的……全部,都給你了,我不求別的……只求你能好好活著,幸福開心的活下去……」
我看著滿臉滿身都是血的付沉。
心頭恍惚有什麼捏住,眼淚從眼中掉落時,我才知道我竟然哭了。
我已經很久沒哭了。
久到我以為再也不會哭了。
付沉抖著手給我擦眼淚:「別哭。」
他望著我笑,從口袋裡再次摸出了那件四分五裂的白襯衫。
白襯衫上染滿了血,觸目驚心。
他卻依然在笑。
「這是你曾經給我的全部。」
「現在,我也還給你我的全部……」
「輕兒,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好好的在一起,好嗎?」
我沒有說話。
付沉期待著盯著我的眼睛,呼吸越來越重,瞳孔開始渙散。
我描摹著他的臉,輕聲開口:「你的全部,沒什麼意義,下輩子給別人吧。」
付沉的手緩緩從我的臉上落下,重重落到了地上。
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他的嘴唇微動,像是想說什麼。
但是他終究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看著面前面色灰白,沒有一點生氣的男人。
他就這樣死在了我的懷裡。
我抬手擦掉我無意識的,止不住的眼淚。
我和他之間的故事,終於迎來的結局。
38
李文知被逮捕入獄,因殺人被判死刑。
臨死,李文知終於跟李家魚死網破。
李文知確實跟付沉的父親付遠之,達成了協議。
這些日子她沒去別的地方,一直都在付家。
讓所有人震碎三觀的是,她的孩子,不是別人的,是付遠之的。
付遠之安撫她,只要她乖乖的,不作出損壞付家的事。
他不僅會幫她處理顧輕,還會保她一世榮華,並且承諾讓她的兒子繼承付家所有的財產。
這樣一來,毀掉付家,就是毀掉李文知自己。
所以李文知安生了。
然而她卻低估了付遠之的歹毒。
他怎麼可能會留一個定是炸彈在身邊。
……
付遠之知道付沉因為一個女人毀掉李家,還差點毀掉付家時,氣的恨不能弄死他。
但付沉到底是他的兒子,他不會真的弄死他。
就算李文知不提要求,他也要弄死顧輕。
但是他不能親自動手,於是他就想了一招借刀殺人。
他請了頂級的催眠大師,給李文知催眠,讓她去殺顧輕。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的兒子會蠢到給一個女人擋刀。
為了一個女人,他寧願去死,真是太讓他失望了。
更讓他失望的是,他的兒子早就識破了他的計劃。
早早就聯繫了警方。
他就算是想偷偷處理掉李文知都沒有機會。
李文知供出了李家所有違法產業的信息。
這些違法犯罪的條款里,任何一條都是死罪。
他的兒子不僅自己死,還要拉著他一起死。
真是好樣的, 不愧是他付家的孩子。
他只恨自己沒有更狠一點, 他應該早點把付沉殺了。
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付家,走到頭了。
39
一切塵埃落定。
我心底多年盤旋著的烏雲,終於徹底的消散開。
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 看著藍天白雲, 看著看著, 就昏昏欲睡。
再想起我的父母, 我的人生。
我不再是痛苦的,難過的,而是坦然的,鬆弛的。
在秋日的午後,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再次睜開眼睛時, 就看見了周卻之。
傍晚昏黃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宛如書里走出來的男主角。
我因我的想法,而怔愣。
這麼多年,我的目光里再沒有男人的身影進來。
確切的說,不僅是男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曾在我眼裡。
我像是個木頭,失去了對世界,對人和事的所有感知。
那麼多年來,我的共情能力消失。
美好的, 慘烈的,平靜的, 起伏的。
我都沒有很大的感受。
就算有人死在我面前, 我都沒興趣多看一眼。
現在卻忽然發現了周卻之的美好。
這麼多年, 他一直陪著我這個行屍走肉,不離不棄。
他真的很好, 好到, 我不敢伸手去觸碰。
微風襲來,有些涼。
周卻之一邊給我蓋上小毯子, 一邊責備道:
「已經入秋了,還這樣睡,就不怕著涼了。」
我笑看著他:「不會。」
他眉眼深邃, 懸在我的上方, 與我四目相對。
眼底的情感那樣濃烈。
我下意識的想躲, 不敢與他對視。
他卻雙手捧住我的臉,額頭抵住我的額頭, 不給我絲毫閃躲的機會。
「顧輕,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什麼話?」
我裝傻。
他笑了笑, 輕聲細語:「你說, 如果你能長命百歲的話, 就跟我在一起。」
我也笑:「你怎麼知道我會長命百歲?」
他的手輕輕捏了捏我的臉。
「如果你不能長命百歲的話,那我的命給你。」
我心驚,捂住他的嘴。
「胡說八道。」
他親了親我的手心:「輕輕, 時光太短,我想早一點跟你攜手並肩。」
我抬手,描摹著他的眉眼。
輕輕應聲:「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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