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盡完整後續

2025-02-2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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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太子爺從小討厭我,卻沒能改變和我結婚的命運。

為示抗議,婚禮上他丟下我跑去玩賽車,婚後渾不吝干盡荒唐事。

我成了圈子裡的笑話,江弋惡劣看戲:「這是你自找的,受著。」

所有人都認為,我會一輩子綁住江弋,包括他也是。

五周年紀念日,我送他一紙離婚協議書。

笑得釋然:「終於可以丟掉你了。」

這晚,江弋發了瘋,徒手砸了婚房。

1

我上遊艇時,派對進行到最精彩的一幕。

人群中央,江弋懶散地靠坐在沙發上,長相清純的女生斜坐在他的腿上,魅惑地勾著他的脖頸。

男男女女舉高香檳,「親一個」的呼聲此起彼伏。

女生臉頰泛紅,雙眼含春蠢蠢欲動。

江弋眼尾微眯,目光掠過人群。

吊兒郎當勾唇:「別鬧,我老婆看著呢。」

一群人轉身看到我,瞬間消停下來,訕訕地叫著:「嫂子。」

坐在江弋腿上的女孩兒瞥了我一眼,沒下來的意思。

她大膽地勾著他,嬌嬌笑:「這不是更刺激?」

場面馬上又騷動了起來,眾人心照不宣地等著看好戲。

我和江弋的婚姻,眾所周知形同虛設。

江弋浪蕩風流得明目張胆,他身邊的女人自是不怕我這個空有頭銜的江太太。

我沒理會她,徑直看向江弋。

平和出聲:「媒體聚集在港口,就等著你們靠岸,跟我回去?」

江弋唇上勾起一線玩味,不為所動。

女生見狀,更加肆無忌憚,靠進他懷裡,朝我挑釁一笑。

海上星火點點,有快艇疾馳而來。

長槍短炮對準焦點,按下快門,閃光刺眼。

我蜷了蜷手指,掌心被刺痛。

還是被拍了。

可以預知,一場風暴正在等著我。

耳邊傳來江弋戲謔的聲音:「好啊,江太太。」

他驟然起身,懷裡的女生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江少……」她委屈嚶嚶。

江弋充耳未聞,走到我身邊,手扣著我的腰,俯下身:「回家?」

我清晰地瞧見他眼底,盈著惡劣的笑意。

他對這姑娘,不見得有多少溫情。

但他就是故意讓狗仔拍下這些照片。

他最清楚,只要他鬧出緋聞,受到懲罰的,一定是我。

而他,樂此不疲地使壞。

我面不改色握住他搭在我腰上的手:「走吧。」

江弋發出聲短促的笑,譏諷意味十足。

我權當沒聽見,拉著他上了快艇。

在人前,我永遠是得體溫婉的江太太。Уž

這是這場婚姻,不可違抗的命運。

直到靠岸上了車,我才鬆開他的手。

江弋反手握住,得寸進尺地十指緊扣,嘲弄的語調:「敬業點,演戲就要把戲做足了。」

我輕蹙眉,轉頭看向窗外,由他去。

就這樣抵達家門口。

一進玄關,江弋更加肆意,舉高我們緊扣的手,迫使我後背貼著牆壁。

男人長腿侵略強勢,我被禁錮在他方寸之地。

朦朦朧朧的光影里,窺見他眼底盎然的興致。

我疲憊地輕聲:「江弋,我今天有點累。」

話音未消,男人懲罰性地咬上鎖骨。

他嗤笑聲模糊:「江太太,盡夫妻義務呢,配合點。」

2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江弋一聲聲「江太太」,無不在提醒我,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

既是我心甘情願戴上的枷鎖,就沒有喊停的資格。

所以,他總能光明正大折騰人。

江弋不知疲倦到後半夜,我仍然習慣性地早早醒來。

另一邊床空蕩蕩的。

我們會睡,但從不會一起睡。

江弋曾直白地調笑:「我不想一睜開眼就看到你的臉,一天的好心情都沒了。」

盯著天花板放空了幾分鐘,我撈起手機。

點開微博,果不其然看到了昨晚的新聞。

短短几分鐘,已經掛上熱搜。

照片里女孩坐在江弋的腿上,而我就站在對面看著。

評論區很精彩:

【太子爺就是會玩啊,泡妞都有老婆替把風的。】

【他真的,我哭死,出來玩都不忘帶老婆,這麼深情的男人不多見了。】

【都說了戀愛腦少刷微博,樓上的快醒醒吧。】

【你們不覺得沈槐書很可憐嗎?看這照片,我都替她心酸。】

【笑死,太子爺都不願意娶她,是她死皮賴臉纏著人家,活該。】

【就是,一點尊嚴都沒有,都這樣了還不離婚,太賤了。】

【最可笑的是,之前還營銷自己是知書達理大小姐,丟死人了。】

【不是吧不是吧,太子爺渣得明明白白,你們都罵女的?】

【我來說句公道話,豪門聯姻身不由己,我們看客不明真相圖一樂就行。】

吃瓜群眾吵得不可開交。

我習以為常,剛準備退出微博,眨眼間卻發現熱搜消失了。

哦,江家的公關團隊醒了。

我出門晨跑回來,江弋也醒了。

端著咖啡懶洋洋倚在吧檯邊,睡袍鬆散,肌理結實流暢的胸肌肆意勾人。

他耷著眼皮看我一眼,渾不吝地揚唇:「早知道江太太體力這麼好,昨晚……」

「江弋。」我深知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淡聲打斷,「我們三十分鐘後出發。」

江家家族觀念極強,規定家裡人不管多忙,每周周日都必須回家。

這是雷動不動的規矩。

縱是散漫不羈如江弋,也沒有違背。

「哦。」江弋玩味地眯起眼,「那祝你好運。」

我知道他什麼意思,默然上樓洗漱。

回去的路上,江弋一直低頭劃拉著手機。

我安靜地看著窗外,做好迎接暴風雨的準備。

車開進莊園,江弋收起手機下車,他是半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甩下我徑直進了正廳。

我進去時,他沒個正形慵懶地歪在沙發上。

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老太太眉開眼笑。

「奶奶。」我禮貌叫人。

「嗯。」老太太點了點頭,溫和道,「你爸媽在書房等你,去看看。」

「好。」我心知肚明會發生什麼。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弋,薄唇噙著笑,眼皮都沒抬一下。

3

從書房出來,我臉上多了一道巴掌印,嘴角隱隱滲出血腥味。

江夫人是個講究人,打人就打臉。

打完了,又是優雅的貴婦人模樣。

字字句句高貴輕慢。

「槐書,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個女人,連自己丈夫的心都留不住,還陪著他一起胡鬧,像話嗎?

「我的耐心不多了。」

我站在書房門口,依稀還能聽見裡面的對話聲。

方才一句話都沒說的江父說:「你說你,兒子乾的混帳事,你都怪她做什麼?」

「不怪她怪誰?」女人冷笑,「弋兒沒和她結婚之前,雖頑劣了些,但也沒這麼出格。」

她抱怨道:「你們非逼他娶一個不愛的女人,他不難受才怪。」

江父嘆氣:「這門親是咱爸定下的,我也沒辦法。」

「沒辦法就去想,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了……」說到這裡,她哽了哽,「我只想他幸福,不要被一個不愛的女人綁住。」

我轉身離開。

穿過長長的迴廊,忽然便想起江聿。

唇角的痛覺似乎也蔓延到了心底,說不出的難受。

長廊盡頭,窗戶洞開,江弋抱著手臂靠在窗沿,指間夾著一支半燃的煙。

窗外綠樹枝丫隨春光搖曳,他的臉隱在背光里,明昧不定。

我剛準備默不作聲經過,手腕被拽住。

江弋拿煙的手指刮過我的唇角,喉間溢出聲輕嗤:「嘖,這回都動手了。」

煙霧嗆到眼睛,我不適地撥開他的手。

江弋把煙放入唇中,狹長的眸子似笑非笑看著人,邪氣難掩鋒利。

「沈槐書,你不知道反抗嗎?」

低沉的嗓音裹著慵懶笑意,聽不出情緒。

我也跟著笑:「我有反抗的資格嗎?」

江弋不說話。

待煙燃盡,他掐滅在窗邊煙灰台。

「也是。」他的語氣很淡,淡里發狠,「這都是你自找的,該你受著。」

他走得乾脆。

江弋在這個時候離開,毫無疑問,江家人都會怪在我的身上。

打著教導夫妻之道的幌子,明里暗裡皆是傲慢的貶低。

我不卑不亢地盡數收下。

有些債總能還完,有些人,此生終會不再見。

4

離開江家,我照常讓司機送我去療養院。

半路上接到療養院打來的電話:「江太太,沈夫人的情況不太好,您儘快來一趟。」

我緊緊攥著手機,心臟猛然下墜。

衝進病房,看到病床上形銷骨立的女人,我的眼睛瞬間酸澀難忍。

「怎麼回事?」我前兩天來,她明顯好轉了許多的。

護理師不敢看我:「對不起江太太,我沒看住,夫人看到了網上……」

這幾年,哪怕上一刻江弋剛往我心口扎一刀,見了她我仍能在說起江弋時,紅著臉嬌羞幸福。

我一直都演得很好的。

「囡囡。」她努力要抬起手。

我抓住她的手,開口先哽咽:「媽。」

她安撫地拍著我的手背,渾濁的眼睛也泛起了淚花。

「媽後悔逼你了。

「當初以為,你和那孩子青梅竹馬,又那麼喜歡他,自以為給你找了最好的歸屬,沒想到……」

說這麼多話,她喘息粗重。

我替她擦去眼淚,溫聲哄:「媽,過去的事,不提了。」

「江家本就不想認這門親,江弋又這麼對你,你在江家,很辛苦吧?」她的眼淚越擦越多。

「沒有。」我彎唇笑起來,「江家少夫人,有名有錢,我過得別提多舒坦。」

她看我很久,不忍地轉過頭。

「囡囡啊,媽媽對不起你。」

氣氛死寂得讓人窒息。

良久,她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讓江弋來見見我?」

我剎那心如針刺,綿密的痛感難疏難堵。

「好。」我走到門口,拿出手機給江弋打電話。

電話一通一通打出去,石沉大海,無半點迴音。

我把電話打到他的辦公室,秘書說:「江總從家裡離開後,安排了去非洲的行程,這會還沒下飛機。」

「他去做什麼?」

「說是……說是去狩獵。」

我握著手機長久靜默。

母親昏昏沉沉地,偶爾醒來,念叨著:「江弋呢?」

我掙扎著一遍遍給江弋打電話,信息一條條發出去。

春天夜長晝短,她沒等來江弋。

在這個寂寥難言的春夜凌晨,我永遠失去了媽媽。

得益於我這個江少夫人的身份,沈家人把她的葬禮辦得風風光光。

葬禮結束的時候,江弋回了電話。

我沒接,任由鈴聲響起又熄滅,反反覆復。

第二天我回了一趟沈家,一個人安靜地收拾我母親的遺物。

病了這麼些年,她的房間已經落滿灰塵。

人去物舊。

傍晚時,有人推開門,無聲無息久久佇立。

我沒回頭,淡漠落聲:「江弋,我現在不想見你。」

5

身後的人沒出聲,又站了會,走了。

母親的遺物,我盡數處理了,只帶走一本厚厚的相冊。

經過客廳,沈家人正圍著一個十歲上下的小男孩,他瞧著不大高興,一家人寶貝長寶貝短地哄著。

見我站在樓梯口,他們尷尬地斂了笑。

我父親招了招手,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連忙把男孩兒拉走了。

「小書。」他指了指擺好菜的飯桌,「留下吃頓飯再回去。」

「不了。」

我靜靜看著他,好像一夕之間,我對他的恨也消失了。

「爸。」我輕聲喚他,「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

男人瞬間冷了臉:「你說什麼?」

我沒理他,自顧自笑開:「我再也不欠沈家的了。」

他習慣了我的溫順乖巧,驟然間難以接受:「你要和沈家劃清界限?」

「是。」我冷冷地轉身。

「沈槐書。」他暴怒如雷,順手操起煙灰缸。

風聲從身後呼嘯而來,我眼前一暗,轉瞬便被人摟在懷裡。

煙灰缸砸在身前人肩骨上發出悶悶聲,我怔怔抬頭,對上江弋幽深陰鷙的眸。

「江少,我……」肇事者嚇得失聲。

江弋看都沒看他,拉著我闊步離開。

回到車內,我們誰都不說話。

夜色下樹影交錯跌入車窗,一片靜謐里,江弋摸出煙盒,叼了根煙。

打火機啪嗒開合,唇上的煙卻沒有點燃。

他低垂著眉眼:「抱歉,出去後一直沒開機。」

印象中,這是結婚五年來,江弋第一次認真道歉。

以往,每每說抱歉,散漫調侃,半點不真誠,純純就是為了氣我。

公子哥入了東非大草原,恣意放逐野性。

這樣豐富多彩的人生,哪容得下生死俗世。

按照江太太的劇本,我理應表示理解的。

可此時我心惶惶總落不到實處,是再也不想回應他半句。

江弋眉頭緊鎖,唇上的煙要點不點,乾脆拿了下來,煩躁地碾壓揉碎。

過於用力,指節泛白。

「沈槐書,你能不能……」

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江弋的話。

他似有莫名的火氣,無處可撒。

接起電話發了火:「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狹窄的空間把人聲無比放大,我清晰聽見話筒里傳來姑娘清脆生動的聲音。

「江弋!」她半點不怕他。

委屈提高的聲調蘊著撒嬌:「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非洲算什麼?」

6

江弋不耐煩地挑起眉:「算你活該。」

「江弋,你沒有心。」姑娘氣呼呼地控訴,「我不管,你快來接我。」

「想什麼呢。」江弋輕嗤。

「你讓我自己回去試試。」她不依不饒,「我鬧到你老婆那去,你可別後悔。」

江弋聞言,雙眸緩緩眯起,偏又含著笑,將他整張臉抹上森冷的氣息。

出口的話散漫:「好啊。」

姑娘似乎是一時拿不准他的心思,氣焰低了幾分。

「我不是威脅你,就是……」

江弋在這時推開車門,悠然走到一旁,手機夾在肩上,偏頭點了煙。

耳邊聲音遠去,風從未關嚴的車窗湧進來。

秘書陳瑜的電話打進來:「沈副總,江總又上熱搜了。」

江弋接的這通電話已經說明一切。

他去非洲這十幾天,身邊帶著姑娘。

有緋聞流出,不奇怪。

我打開微博。

映入眼帘的照片里,江弋把玩著獵槍,奔放火辣的姑娘扶著他的槍,兩人親密並肩。

照片里的姑娘,我認得。

出生在華人街的凌綺月,肆意張揚,狂放熱辣。

她和江弋,倒真是一路人。

我見過她兩回。

第一回,是在遙遠的倫敦。

我奔赴萬里去找他。

某天晚上,江弋喝了酒,吊兒郎當地把我按在落地窗前。

「會接吻嗎?」他痞壞地笑,一步步引誘,「放輕鬆,把唇打開。」

我青澀地抵抗,落進他眼裡,像不知名的誘惑。

江弋眸色暗了暗,落下來的吻逐漸失控。

在某種慾望即將引爆之時,畫著煙燻妝穿超短裙的姑娘突然闖進來。

她失聲問:「江弋,你在幹什麼?」

江弋沒有被打擾的不悅,不著調地笑:「在教我的未婚妻接吻。」

姑娘看了看我,又看江弋。

如同受傷的小獸,抓起吧檯上的洋酒摔在地上。

她狠狠瞪著江弋,眼眶卻紅了。

「你混蛋。」她丟下一句,甩門而去。

整個過程,江弋都像個看客,好整以暇地點了根煙看戲。

鬧劇發生又結束,空氣安靜下來。

我很奇怪地想:她有江弋公寓的門卡。

唇上他殘留的濕意猶在,我問:「你喜歡她?」

江弋偏頭覷笑:「想管我啊?」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見我侷促,江弋唇邊的笑意更加肆意:「沈槐書,做人不能太貪心。」

在江弋這裡,我和他的關係,僅僅是一場不摻雜任何情感的利益契約。

而我既要江太太這個身份帶來的利益交換,又要情感上的忠貞,未免過於貪心。

我默然低頭,沒有辯解。

第二回見凌綺月,是在我和江弋的婚禮。

那天,江弋丟下我和滿堂賓客,離開宴會廳。

我追過去挽留。

門口一群公子哥組成的豪華車隊招搖惹眼。

江弋脫下西裝外套,扯下領帶丟到我懷裡。

薄唇勾著惡劣的笑:「恭喜啊,江太太。」

他長腿跨上機車,轟鳴聲響徹長街。

后座上的凌綺月,手指併攏划過眉尾,朝我粲然一笑:「嫂子,再見。」

我站在暮春暖陽下,看著機車疾馳而去。

后座姑娘的裙擺在風裡搖曳生花。

7

凌綺月追著他跑了這麼多年,著實情深殷切了。

江家太子爺的緋聞並不新鮮。

但在丈母娘的葬禮期間,帶姑娘跑到非洲狩獵。

風流也無情。

我靜默看著,心下冰清。

車門打開合上,空氣中薄淡的佛手柑清香恰好衝散他帶進來的那絲煙味。

我沒抬頭,也沒法忽略那道盯在臉上的筆直目光。

接了這通電話,江弋那股莫名的火氣,似被安撫了。

若無其事開口:「明天陪我去一趟墓地。」

我滑動螢幕的指尖微頓:「不用了。」

江弋挑起尾音:「生氣了?」

我抬起頭,看清他眼裡探究的意味。

硬要在我平靜的臉上找出些別的情緒。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我熄滅手機螢幕。

錯過就是錯過,時間不對了,再多補償,都沒用。

江弋半眯起眼:「我要非說有必要呢?」

他較上勁了,這是我沒想到的。

以往江弋玩世不恭,少有在一件事上費心。

我壓唇:「你高興就好。」

他要做的事,沒人攔得住。

第二天到達墓地。

江弋按住我解安全帶的動作:「我自己過去就行。」

看著他落拓的身影隱入綠蔭墓園,我想,江弋有時候挺讓人費解的。

手機鈴聲毫無徵兆響起。

江弋沒帶手機出去,擱在中控台。

我瞥了眼,凌綺月。

沒人接聽,那頭執著地一遍遍打來,鈴聲不斷在車內迴旋。

我不勝其煩,戴上耳機閉眼。

江弋上車的時候我沒察覺。

男人指尖觸碰耳廓,微有涼意。

我睜開眼,江弋拿走我的耳機。

「你手機響了挺久。」我下意識解釋。

「哦。」江弋搭著眼,修長的手指打轉著耳機。

他的情緒不太對,我沒話接。

車內安靜了下來。

江弋摸出煙盒,抖出一根含入唇間。

他敞開車窗,側頭點煙:「我記得小時候,總跑去你家吃面。」

我快速看了他一眼。

稀奇,江太子爺竟然還記得一碗面的事。

我想起母親,淡淡應聲:「嗯,你一頓能吃三碗。」

江弋嫌棄地挑眉:「誰像你這麼挑食,兩根面頂一頓。」

我抿了抿唇,無力反駁。

那會兒,我媽廚藝實在匱乏,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一碗蔥油陽春麵。

我從小到大都吃膩了,每次上飯桌都祈禱不要是面。

可偏偏江弋吃了一回之後,把我媽夸上天了。

我媽眉開眼笑,熱情地邀請江弋常來家裡吃飯。

江弋也不客氣,三天兩頭來,蔥油陽春麵成了我家必備的一道菜。

我生無可戀,哪還吃得下。

江弋的長臂伸出窗外,撣了撣煙灰。

語氣似有似無地遺憾:「以後吃不上了。」

母親離世的傷感浮上心頭,我看向窗外,一時無聲。

我和江弋之間,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鬆溫情的相處氛圍了。

許是因為錯過我母親的葬禮,江弋暫時性地收斂起玩世不恭。

中控台上的手機鈴聲響起,打破這難得的溫情。

江弋坐回駕駛座,手機貼在耳邊,單手打轉方向盤。

車剛起步,揚聲器傳出姑娘清亮的聲音。

她很生氣,質問大膽直接:「江弋,你死哪兒去了?」

8

江弋的手機連接車子藍牙,他忘了切換接聽模式。

是凌綺月,我知道。

他一點沒有避開我的意思。

懶著聲問:「在哪?」

那頭回了一個酒店名,語調一轉,委屈巴巴:「我飛了十幾個小時,快累死了。」

哦,凌綺月回國了。

我重新戴上耳機,把音量調到最大。

這通電話很快打完,江弋從後視鏡看我眼,薄唇輕翕動。

我從他的唇形分辨,他問:「回家?」

「嗯。」我閉上眼睛回了聲。

江弋給了下油門,車子猛地提速。

我猝不及防,身體慣性往前俯衝,驚慌睜開眼。

後視鏡倒映著江弋張揚的臉,他專注地目視前方,微微勾起的唇角,壞得分明。

「……」賤人。

在門口放下我,江弋調轉車頭,快速消失在道路盡頭。

我站了會,轉身進門。

這些天,我安靜地送走母親。

可到了寂靜的夜裡,悲痛如絲如線,無孔不入。

以前,雖然母親病著,長年住在療養院,我仍有去處。

現在往四處看,都找不到家了。

這房子奢侈空曠,不過是一座華麗的牢籠。

多年養成的生物鐘,我準時在六點醒了。

許是睡夢中不自覺哭過,臉上淚痕乾繃。

我靜靜放空,整理好所有的情緒,起身。

看到窗前的人影,我下樓的腳步一頓。

春日夜長,微醺的天色被窗外樹影切割成碎片,明暗交錯在他的身上。

他剛睡醒,還穿著睡衣。

「你的表情……」江弋側過頭,「很耐人尋味。」

我走到吧檯邊倒了杯溫水,坦然:「還以為你昨晚不回來了。」

看到他確實有點意外。

不需要留在酒店陪人的嗎?

江弋薄唇玩味:「怎麼,江太太準備去抓姦在床啊?」

我剛喝了口水,聽到這話差點被嗆到。

以往江弋再渾,只要不出格,我也不會管。

但他這人經年累月的壞心思,回回大肆張揚,娛樂八卦頭條上的緋聞一個接一個。

我這個江太太,如他所願成為一個笑話。

渾不吝的是他,可江家都會清算到我的身上。

我知道每回去燈紅酒綠找他,惹他厭煩。

可那有什麼辦法呢。

只要我一天還是江太太,就不得不替他善後。

「沒這打算。」

唇齒澀意隨著溫水吞下,我提醒道:「低調點,別被拍到就行。」

江弋在飄浮起的煙霧裡眯起眼:「抱歉,我這人天生高調。」

9

我沒話說了。

喝完水照常出門晨跑。

結束後洗漱整裝,在車庫遇上正要去公司的江弋。

他微皺眉:「沈槐書,公司是有喪假的。」

「我知道。」我點點頭,「十五天,今天剛好結束。」

江弋斂眸睨著我。

突然俯過身,手搭在我的肩上,指背輕蹭著我的脖頸。

絲絲癢意。

我拿開他的手:「要遲到了。」

江弋散漫勾唇:「江家有你這樣的媳婦兒,可真是祖墳冒了青煙。」

我沒理會他的嘲諷,上車開出車庫。

開出沒多遠,一輛藍色跑車呼嘯而過。

江弋手肘支在窗沿,消失在車流。

我穩穩掌著方向盤,擰了擰眉。

這人把公路當成賽道了嗎?

積壓了十幾天的工作,我一進公司就埋頭在文件堆里。

秘書陳瑜半推開門探進頭:「沈副總,江總讓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我一猜他准沒什麼好事。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推開門時心頭還是有些不適。

江弋慵懶地靠在椅子上,他跟前長長的辦公桌上,坐著一個女人,悠閒肆意地晃著兩條白花花的細腿。

她面對江弋,我看不見她的臉。

單從這火辣大膽的穿著,我大概猜到,是凌綺月。

我看向江弋:「江總,你找我?」

江弋朝我抬了抬下頜,輕挑眉梢:「吶,我老婆來了。」

一聽這語氣和這稱呼,我就隱隱頭疼。

麻煩又來了。

沒想到凌綺月還真說到做到,找到我這來了。

凌綺月轉過頭,目光肆無忌憚上下把我打量了一遍。

「嫂子,又見面了。」她笑容明媚張揚,沒半點窘迫。

好像坐在那的,是她的丈夫。

我忽然有點想笑,以前看見她,總揪心地想:江弋對她,好像和其他姑娘不一樣。

現在再見,只覺得她和江弋身邊其他的女人,好像也沒什麼兩樣了。

到底是我心境不同了。

「你好。」我回以客氣。

她利落翻轉過身體,手支在腿上撐著下巴。

「這不到五年,嫂子已經是一副精英范了。」

她狡黠地眨眨眼:「聽說,都是沈副總了。」

暗諷我靠江弋上位呢。

我微微一笑:「走後門了。」

沒想到我會這麼坦然,凌綺月蒙了蒙。

江弋喉間滑出低沉的笑聲。

他的身體斜向椅子一側,手背撐著臉,頗欣賞地看了我一眼。

我垂下眼。

「江弋。」凌綺月不樂意了,「我也要走後門來你公司上班。」

江弋懶懶扯唇:「你又不是江太太。」

10

凌綺月被噎了一下:「你到底站哪一邊的?」

江弋渾不吝地笑,不搭腔。

「江弋!」

「差不多得了。」他慢條斯理取了根煙,叼在唇中,「晚上酒吧白天睡覺的人,上班?」

凌綺月撇撇嘴:「那我晚上早點回家就行了嘛。」

「你怎麼不直接在酒吧睡覺?」

「你取笑我。」

兩個人你來我往旁若無人地拌嘴,全然忘了我還站在這。

我輕淡啟唇:「江總,沒事我就去忙了。」

江弋意味深長地掃過來一眼:「嗯。」

我轉身要走,凌綺月卻不願意:「哎,你先別走。」

見我腳步沒停,她跳下桌,追了出來。

「嫂子。」

女人帶笑的聲音慢悠悠追至身後。

我微微側身:「還有事?」

她要鬧,江弋縱容,都幫她把我叫到她跟前了,還不夠滿意?

「也沒什麼事。」凌綺月漾開紅唇,「就是想告訴你,江弋去非洲那些天,是跟我在一起。」

我玩味地想,她這句式,真有點熟悉啊。

和江弋結婚後的某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個海外號碼發來的信息。

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

短的是文字,僅有的一行:江弋在倫敦的四年,是我陪他度過的,你算什麼?

長的是我看的時間,反反覆復,一遍又一遍。

時過境遷,已經很難想起當時在想什麼。

只記得,心如刀割。

那時我沒回消息,現在倒是坦然了。

我算什麼?

算青梅竹馬?算聯姻妻子?

我冷淡點頭:「嗯,我知道。」

「嫂子這麼大度的嗎?」

「也是。」她很懂地說,「豪門聯姻嘛,左右不過是權益糾葛,誰會傻到有真感情?」

她言外之意明顯不過了。

我是聯姻工具,她和江弋才是真感情。

在這個歌頌「不被愛的人才是第三者」愛情觀的年代。

我明明是先來者,卻成了別人感情里的第三人。

唉,我真該死。

我不禁莞爾:「你說得對。」

凌綺月臉上的笑容快掛不住了。

她使勁兒噁心刺激我,卻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她很不痛快。

我沒再理她,轉頭扎進工作。

11

周六早上,江弋還是沒回家。

我拿起手機給江弋發了條消息:十點,老宅門口見。

做不到恩愛並肩,也要同時出現。

江弋如往常,沒有回消息。

不過,他應該是不會缺席。

我準時到達,沒幾分鐘,江弋的車疾馳而來。

跑車副駕駛座上,凌綺月一改往日張揚,一身淑女打扮。

車開過去時,她沖我招手:「嫂子,早上好。」

我沒想到江弋這回荒唐到失智,竟敢光明正大把人往家裡帶。

江老爺子去世後,江家其他人對江弋在外頭的混帳事,管不住,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江家自持家風清正,三兒上門這種事,他們決不允許。

江弋邁開長腿,闊步走進去。

我不急不緩抬步,身後凌綺月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盒追上來。

「嫂子,你幫我看看,這些禮物江弋的家人會喜歡嗎?」

我沒有搭理她的慾望,自顧自往裡走。

凌綺月不依不饒:「聽說他的爸媽不太喜歡你,你說他們會不會喜歡我?」

聽到這話,我才稍頓了腳步。

目光落在她身上,從頭到腳逡巡過一遍。

凌綺月笑吟吟等著我回答。

我輕扯唇,含著絲淡淡的笑,沒說話繼續邁開步子。

她似乎覺得我在挑釁她,不甘心落後,快步趕超我,先一步進去。

江夫人搭著披肩,恰好從樓上優雅走下。

看到凌綺月和我一前一後走進來,又看了眼坐在沙發上,慵懶恣意把玩茶盞的江弋。

她哪還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自覺地垂下眼瞼,事不關己的安靜。

凌綺月揚起甜美的笑:「阿姨,我是凌綺月,初次見面,這是我給您準備的薄禮,希望……」

「是挺薄的。」江夫人不冷不淡出聲打斷。

凌綺月笑容一僵。

「今兒個是家宴,不接待外客。」江夫人看向管家,「送客。」

「是,夫人。」管家抬手作出請的姿態,「凌小姐,慢走。」

凌綺月哪會想到會是這樣的光景,尷尬得手足無措,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委屈巴巴地喊:「江弋。」

江弋鬆鬆垮垮敞著腿,垂眼玩轉修長指間的茶盞,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突然有點同情凌綺月了。

浪蕩如江弋,他的恩寵,如鏡中花,水中月。

迷人,卻當不得真。

凌綺月走的時候,眼裡含著屈辱的淚。

家宴的氣氛沒有因為她的出現有絲毫波動。

也只有江老太太,舉起拐杖不著力地打了一下江弋的胳臂。

「你給我收斂點,不要把不三不四的人往家裡帶,我看著鬧心。」

江弋懶洋洋往後一靠,語帶無辜:「這您就冤枉我了。」

「就算是她要來,你還攔不住了?」

「還真是。」江弋玩世不恭地揚眉,「我總不能對女人動手不是?」

江老太太說不過他,瞪他一眼。

爾後慈愛地朝我招手:「槐書,坐奶奶邊上。」

許是這回江弋做得真是過火,江老太太和我說了好一通安撫的話。

我低眉順眼聽著,做足得體孫媳婦的姿態。

她和我說完,看向江弋,話鋒一轉:「你給我收收心,結婚也快五年了,孩子的事到現在還沒有著落呢。」

「您這話說的。」

江弋吊兒郎當的調調:「好像我收心了,就能一個人把孩子生出來似的。」

12

我眉心重重一跳。

江弋在這時悠悠投來目光,玩味的,挑釁的。

在江老太太把矛頭轉移到我身上之前,我不動聲色起身:「奶奶,我去趟洗手間。」

我磨磨蹭蹭挺長時間,才往客廳走。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走起路來輕飄飄的。

江老太太還在和江弋說話。

「槐書是個好姑娘,你別老作了。」

江弋嘲弄地拖長腔調:「好姑娘該配好男人,嫁給我可惜了。」

「你知道就好。」老太太也不客氣,「把人心給作涼了,可就沒媳婦咯。」

江弋聽煩了,探手從桌上拿了煙盒,起身往外走。

我若無其事坐回江老太太身邊,當什麼都沒聽到。

一直待到晚上,江老太太休息時間到了,我們各自散去。

我是自己開車來的,不管江弋先走了。

開出有一段路,從後視鏡里看到了江弋的車。

他這回沒急著超車,頗有耐心地跟著我的車,一路回到婚房。

也沒有碰面說話的必要,我徑直上樓洗漱。

擦著頭髮從浴室出來,猝不及防看到倚在牆邊的江弋。

房間沒開燈,薄光隔著浴室毛玻璃透出,昏昏漾在他的身上。

微微敞開的睡袍領口,脖間喉結往下一線麥色胸肌,隱隱張揚著性感。

「……」我沉默無言。

有毛病啊,來了也不出聲,擱這聽人洗澡。

「洗好了?」江弋挑眉,眼裡有某種蓄勢待發的慾望。

我抓著毛巾的手一緊:「有事?」

聞言,江弋喉結滾動,發出聲低笑。

他恣意伸手,勾著我的脖頸,俯下身,凝著我的眼睛:「你說呢?」

我轉開眼,不吭聲。

江弋的手指不安分地挑開我的衣領:「今天你也聽到了。」

溫熱的氣息繞到肩上脖間,他壞笑蠱惑:「奶奶說,她想抱孫子了。」

在心尖那股深藏的惡寒現出爪牙之際,我按住江弋的手。

「江弋,適可而止吧。」

13

江弋打著行使「夫妻義務」的旗號,屢試不爽。

驟然聽到我冷漠的抗拒聲,侵略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撤開身體,居高臨下深深盯著我。

良久,一聲輕嗤:「沈槐書,裝不下去了?」

我抿了抿唇,誠實答:「嗯,不想裝了。」

他眯起眼,笑意一點點消失,眼底染上陰寒。

無聲地對峙。

氣氛即將被積壓的情緒引爆,江弋猛然轉身,甩門而去。

濕漉漉的髮絲水珠滾落在手背,樓下傳來跑車狂野的轟鳴聲。

江弋走了。

我默然轉身走到陽台。

這座三層別墅,是江家老爺子大手筆送給我和江弋的婚房。

立在西江邊最好的地段,在陽台能清楚俯瞰最美的江景。

我靜靜看著,像過去一千八百多個夜晚。

任由春夜的風帶走髮絲間的濕意。

沿江公路長而安靜,暈昏燈火延綿向遙遙處。

跑車在夜色里化成一道飛掠的光影,沖向遠處。

我腦海里冒出一個詞兒:煞風景。

江弋這人我是知道的,他不痛快,總要找些事來發泄。

譬如婚禮上,他丟下我,跑去玩兒賽車。

不知道發什麼瘋,不要命似的。

把同伴都嚇到了,慌忙給他父親打電話。

他父親親自去把人找了回來。

彼時江老爺子還健在,他是真不慣著江弋。

那一次打得特別狠,家裡沒人敢攔。

江弋又是硬骨頭,跪在地上直著脊背,一聲不吭。

就是不服軟。

最後,還是我抱住他,用身體擋江老爺子的拐杖。

老爺子沒收住力,打在我肩膀上。

我疼得悶哼了聲,迎上江弋暗沉發狠的眸光。

「沈槐書,你給我滾開。」他說。

跑車轟轟聲從遠處迂迴,江弋泄了火氣,消停了。

車停靠在沿江公路。

我微微眯眼,依稀可以瞧見,佇立在跑車旁那道身影。

夜色浮沉勾勒出他迢迢身姿,他在寂靜掩映里,低頭點煙。

火苗亮起熄去,只剩下指間一抹猩紅。

我曾在無數靜謐的歲月里,懷揣各種情緒,注目他離開的背影。

如今再看,只覺心尖空空無半點波瀾。

甚至連因為我母親離世,而對他生出的那絲怨懟,也消失了。

終於,什麼都沒有了。

14

三月二十八,宜嫁娶。

這是我和江弋的結婚紀念日。

豪門婚姻,約定俗成般,成為一種光鮮亮麗的社交。

往年,江家人會在這一天安排一出豪門盛宴。

我和江弋扮演著恩愛夫妻,讓一個個美好如童話的瞬間定格在媒體的鏡頭裡。

眾所周知,江家太子爺的婚姻,是江氏總部的公關部撐起來的。

我和江弋的幸福,全靠他們營造。

吃瓜群眾一邊吃著江弋不停換女人的緋聞瓜,一邊還要被硬塞豪門假面夫妻的狗糧。

估計也噎得慌吧。

距離五周年紀念日還有幾天時間,江氏總部那邊的策劃團隊給我打來電話。

「江少夫人。」

話筒里傳來男人一板一眼的聲音:「您和江總結婚五周年紀念日活動,我們按照指示都安排好了,流程已經發到你的郵箱。」

我只聽著,不搭腔。

「您要送給江總的禮物,屆時會送到您手上。」

我現在終於認同了江弋的話。

這場婚姻,從頭到尾都是一齣劇。

而我和江弋,是主演。

我揚唇:「不用了,今年的禮物我自己來選。」

「這……」他遲疑了下,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了。

通話即將結束時,他有意多說了一句:「您和江總真是有默契,今年他也說要自己選禮物,心意相通了。」

我無聲勾唇,覺得有些好笑。

在結婚紀念日活動這件事上,江弋一直尤其地配合。

閃光燈下,他有意無意作出親密的舉動,全然不似緋聞照片里的浪蕩痞氣,眉眼間皆是溫情繾綣。

只是在擁抱時,他的唇故意撩撥地摩挲著我的脖頸。

壓低的聲音滿是嘲弄:「江太太,演得不錯。」

我保持微笑,眼裡的深情在閃光燈下真真假假:「你又怎麼知道我全是演的呢?」

「嘖。」江弋惡劣地摟緊我,迫使我貼上他的胸膛,「你的心碎聲可比眼裡的深情清晰多了。」

我全身繃緊,江弋亦暗暗用力。

閃光燈鋪天蓋地,我們像兩隻困獸暗裡撕扯。

我們都繞不過一個名字。

江聿。

15

宴會在八點。

陳瑜接到指令,帶著安排的妝造團隊到婚房。

江家少夫人的妝容和禮服,都要完美貼合上這個身份。

我沒有選擇權。

下了樓,江弋已經等在那裡。

他倚在車旁,耷著眼皮漫不經心打轉著手機,一身端正筆直的西裝,也穿出了幾分清矜的恣意。

聽到腳步聲,他掀起眼皮,目光頓在我的身上,卻沒有說話。

那晚上的事後,我和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有時在公司打照面,我禮貌和他打招呼,江弋也能不冷不淡回應。

我們保持著一種默契又詭異的平和。

「走吧。」我語氣溫淡,上車。

沒人說話,沉默在車內蔓延。

下了車,我自然地挽住江弋的手臂。

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平和,他看了我一眼。

我看著宴會入口,揚起最標準的笑:「男女主嘛,是要手挽手一起進場的。」

江弋忽然反握住我的手,和我十指緊扣在一起。

纏繞的十指,他加重力道,使我們掌心緊貼。

我緩緩抬頭,對上他幽暗深沉的眸。

「江弋,大家都在等我們。」

五周年的紀念日,江家辦得比以往都要隆重。

我挽著江弋,得體地和每個賓客寒暄,始終落落大方,無可挑剔。

蛋糕車緩緩推入會場,表演進行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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