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來花月與卿看完整後續

2025-02-2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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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太子守信,當真奏請了援兵相助。

他私下裡給我說,此番我姐姐是去平江南叛軍的。對方依據有利地形、人多勢眾,所以我姐姐才打得艱苦。

我聽著聽著,沒忍住落了淚。

既然仗還在打,那就說明她還活著。

活著,就好。

一直等到四月末,我終於收到了她的家信。

信中只有短短八個字:「凱旋歸家,攸寧莫憂。」

我捧著那封信,雙腿發軟,直滑到了地上去。

梁錚來扶我,我掐住他的臂彎,哭得泣不成聲。

「姐姐、姐姐要回家了,她還、還活著……」

梁錚亦紅了眼眶,他吞咽了好幾下,才鎮定心弦寬慰我:「二小姐,現可安心了。」

我想起了曾經三哥譏笑我的話,我自嘲一笑道:「將士凱旋是喜事,我何必痛哭呢。」

「二小姐,哭吧,」梁錚單腿跪地,仿佛和我一樣,此刻只有觸到地面,才覺得有了實感,「總要有人心疼她。」

「說到底,她也還是個很年輕的姑娘。韶光正好的姑娘……」

姐姐凱旋時,是晨光正好的六月天。

她這一戰,一口氣平了兩個反王,是絕地反擊後的大勝。

聽聞此戰功成,皇帝甚至等不及姐姐回來,便將嘉獎的聖旨先行——白昭懿,時年二十五歲,官拜正一品令儀大將軍,並封衛國侯,位同皇親國戚。

御筆親題「肱骨柱石」立於府門前,凡來拜謁者,皆要贊一句:「白昭懿,當得上是千古第一奇女子。」

14

她進城的那天,我跑到城門口迎她。

我的將軍,帶領千軍萬馬遠遠行來,她坐在高頭大馬上,朱紅的披風在身後獵獵作響。

她高昂著臉,是觀月國最明媚的女子。

人群簇擁,我又瘦小,伸出手揚帕子,瞬間便被淹沒在了人海里。

正當我難過地要放下手時,一隻熾熱的掌心,倏地裹住了我的腕子。

順著那身盔甲向上看,我看到了我日思夜想了無數遍的臉。

姐姐曬黑了,臉上有深深淺淺的疤痕,一看就受了很多傷。

我眼尖,一眼就看到她頸間也有一道暗疤。

嚇得我另一隻手立馬摸了上去,眼淚霎時湧出眼眶:「姐姐、這、這傷——」

「還要多謝寧寧的長命鎖,擋了要命的劍鋒,讓姐姐死裡逃生。」她笑著說生死,那雙眼永遠明亮如星。

風靜靜,她倏爾問我:「寧寧想不想騎大馬?」

是熟悉的溫柔,一句話就讓我淚雨涔涔。

我狠勁點頭,她輕輕一撈,就將我抱坐在了身前。

她說我長高了,她說我更消瘦了。

她問我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喝藥。

她緊緊環抱住我,問我:「寧寧,說點什麼給姐姐聽吧。聽你哭,比打輸了仗還讓姐姐難受。」

我哭成淚人,實在止不住眼淚,「姐姐……」

「無論以後姐姐要去哪裡,都帶著寧寧一起去吧……求你了……」

我清晰地聽到,她哽咽了一聲。

她也很想家吧,她也很想我吧。

她也很想倚在我懷裡,好好睡一個不必為風吹草動就緊繃心弦的覺吧。

我在皇宮外等她,梁錚牽著馬,始終凝望著她離開的方向。

一旁的宮奴說,如此豐功,今晚姐姐大抵是會被聖上留下賜宴的,讓我不如先回府去。

我執拗地搖搖頭道:「姐姐說讓我在這裡等她,我就只在這裡等她。」

我的話音還未落,便見一道金色的身影,從宮道那頭大步流星地走來。

銀甲換了金甲,這是歷朝歷代來,武將能得到的最高尊榮。

她跨馬再次坐到我身後,笑聲漾在我耳邊:「快回家、快回家。姐姐要餓死了,寧寧餓不餓啊?」

我跟著笑,馬蹄踏著月光,「有一點,但可以為了姐姐忍一忍。」

「呦,還為難上我們小主人啦?」

「還好還好,也不算很為難。」

還好、還好,我們又能同桌吃飯、共枕而眠了。

我們的小院子,終於又變回了一個家。

15

我發現赫連景有個優點:他做什麼事兒,動作都很麻利。

比如當初要娶我,比如現今要退我的婚。

他滿臉寫著愧疚,演得比戲子還真:「景哥哥心裡是有攸寧的。可我與父皇,是父子更是君臣,皇命難違……」

他賴到皇帝身上,就像我那幾個一有事、就先找父親告狀的哥哥們。

「所以太子殿下勢必要娶我姐姐?」

他是親自登門來說此事的,仿佛他肯紆尊降貴,我就得立馬體諒。

我看了眼窗外,牡丹正妖嬈、楊柳正青青。正是和姐姐一起吃茶聽戲的好光景,可惜要浪費了。

赫連景轉了轉眼珠,回我:「其實我還有一個兩全之策。」

他的算盤打得著實好:娶我姐姐做正宮太子妃,再娶我做個良娣。

我們姐妹,也就算是全折在他手裡了。

我未給明確答覆,敷衍著請他離開。

晚間飯後,我喝藥時,與姐姐閒談起此事。

藥熬得太苦,我的五官皺巴在一起,姐姐會錯意,以為我因此事傷心,忙將我攬進了懷裡。

她很認真地對我說:「寧寧,別為了一個臭男人哭,不值當。」

我起了壞心思,當真擠出幾滴眼淚來,說:「姐姐風華絕代,太子殿下會如此設想,寧寧也明白的。伏低做小,也是寧寧的命了……」

急得姐姐要來當朝皇子們的畫像,一邊翻看一邊咬牙切齒地道:「這太子該換人了。」

她幫我擦掉眼淚,翻到素有「賢王」之名的二皇子的一頁,柔聲問我:「這個太子不乖,咱們換個太子,好不好?」

我乖巧地窩在她懷裡說:「那便姐姐做主吧。」

她把玩著手中的虎符,戲本子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瞬間便在我眼中有了真容。

她漫不經心地,手掌輕輕的一個翻轉,塵世間便是驚天動地的一大變。

「赫連景不會真把東宮當他家了吧?」

她柔柔地撫著我的長髮,「姐姐這就讓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伏低做小。」

我的姐姐也做事麻利,所以赫連景來我這兒痴人說夢之後的第三天,東宮就易主了。

他倒也有臉,再次登門,質問我:為什麼他對我這麼好,我還不知足。

「太子——哦不,景王殿下,」我徐徐吃茶,風輕雲淡,「攸寧見過真正的好,也知道對一個人好,絕不是和殿下一樣,全在嘴裡。」

梁錚來傳話說,姐姐今日校場賽馬,請我前去觀看。

於是我站起身,順手還了那支鳳釵,也對赫連景下了逐客令:「我是被我姐姐好好養大的,我知道怎麼才算對一個人好。」

「我若是幾句情話、幾件死物就能騙了真心的女子,那也不配做白昭懿的妹妹了。」

長袖一拂,府兵替我送了客。

霎時一片清靜,我最後的一絲煩擾也沒了。

16.尾聲

我與姐姐之後的日子,雖偶有坎坷,但總的來說是很順遂喜樂的。

姐姐的幾場硬仗打出了名聲,等閒無人敢造次,姐姐也不主張侵略他人家國去拓寬疆土,所以河清海晏了許多年。

見我折騰女子書塾,她索性帶著我大江南北地闖蕩——她在校場練兵、整治兵防,我去昭寧書院親自督導、因材施教。

我本有意撮合梁錚與姐姐,但梁錚似乎比我更明白姐姐的心志——

他對我說:「白大將軍,心懷天下、志在四方。她不需要再顧全一個小家,她的小家裡,有二小姐已然足夠了。」

西北沙走雪飄,年輕的副將此時也已官拜四品將軍。

他留在了自己家鄉所在的邊城,守一方城池,守住她最初打拚下來的西境。

姐姐也對我的人生大事很是操心,但她從不催促我。

她永遠都對我說:「男婚女嫁,重要,但也不那麼重要。」

她希望我得遇良人,希望那個人能伴著我,讓我活得更好。

我倚在她懷裡撒嬌:「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姐姐對寧寧更好?」

她假意推搡我,並不使勁,由著我將她抱得更緊。

人生短暫,我並沒有什麼著急的。

更沒什麼遺憾的。

而最讓我欣慰的是,在伴著我逐漸長成可以倚靠的人後,那個如刀鋒一樣剛強的白昭懿,也會哭、會笑、會偶爾任性妄為了。

我從孩子長成了大人,而她從大人變回了小孩。

何嘗不是雙雙圓滿。

江南的中秋,河清風暖。

我摘了粉荷滿懷,全數揚在醉臥舟頭、正高聲放歌的白昭懿身上。

「姐姐,你瞧,這花與月,好看嗎?」

「好看。此後年年歲歲,姐姐都陪著寧寧一起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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