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彈幕讓我不要打斷室友通話完整後續

舒涵也參與了？

我繼續翻看聊天記錄。

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帖子的熱度都狠狠撕碎了周言的自尊。

周言是一個寧願吃不飽、穿不暖，也要維持自己乾淨體面的人。

他發了二十七條消息，懇求星星刪掉帖子，問她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

他幾乎每天都在宿舍樓下等她，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最後一條消息，星星說：我報警了。

我看到了最後，有些憤怒，也有些傷心。

沉默著說不出話。

【這個星星是人嗎？】

【想起來一句非主流語錄，如果不愛，請別傷害。】

【女的都這樣，拜金女。】

【能不能別扯這個？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壞人是女的又不能推出女人是壞的。】

【看得我好生氣啊！啊啊啊啊！】

宿管阿姨接著告訴我後來的故事。

「星星報了警，還要告他騷擾。雙方家長都來了，女方家長不依不饒，逼周言向她下跪道歉。」

周言是留守兒童，父母在他十三歲之前都在外打工，只有每年過年才回去看他一眼。

他從小以為父母是為了生活奔波，把他扔在老家是無奈之舉。

直到十三歲那年，爺爺去世，他被接到父母家裡。

他們住著兩室一廳的房子，周言還有一個八歲的弟弟，他從不知道。

原來每年父母回家不是奔波無奈下短暫的團圓。他們早就有了幸福安定的生活、疼愛的小兒子。

每年回家，只是像探親一樣，假裝自己盡過父母的義務。

兩室一廳的房子，沒有他的房間。

他在客廳的陽台上住到了大學。

父母條件不差，卻只給他兩百塊錢的生活費。

清貧的日子，尊嚴是他唯一想守護的東西。

他會把自己住的陽台收拾得整潔雅觀，在每個月接受那兩百塊錢的時候，他會感激父母。

也會下定決心工作之後要還給父母這些錢。

媽媽偶爾給他打一個電話，他會在日記里開心半天。

他太缺乏關愛了。

這樣一個人，輕易地掉進了名為「愛」的陷阱。

沒有錢去唱 K、聚會，他就泡在圖書館，用知識淹沒自己的艱澀，用專業第一的成績換來自己的尊嚴。

星星家境優渥，根本不缺那些物質的東西。

她不圖他的物質，至於真心——貧窮的人，錢就是真心。願意一個月不吃晚飯給她買一個貴的掛墜，真心顯而易見。

可惜，也不圖他的真心。

這場感情，從頭到尾只是一個巨大的欺騙和捉弄。

11

「他在校長室給人下跪那天，他爸媽也在。

「他們嫌周言給他們惹麻煩了，不僅按著他跪下，還把他的頭摁著往地上磕！」

尊嚴和真心，他僅剩的兩樣東西，原來什麼也不是。

心灰意冷中，他從樓頂一躍而下。

可是，周言沒有死。

他癱瘓在床。

整整癱瘓了兩年，他受夠了每天在床上做一個廢人、被端屎端尿、沒有尊嚴的日子。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偷偷用枕頭捂死了自己。

我看完這些，眼眶已經濕了。

【我去，我之前以為這個男的是個變態鬼，我真該死啊。】

【好慘......看哭了。】

【那個星星真可恨啊。】

【他父母也很奇葩好吧，氣死我了！】

宿管阿姨嘆了口氣。

「我在老家時是出馬的，後來為了生計進城找工作。這個孩子太可憐了，死了之後，他一直被自己的執念困著，變成了失去理智的惡鬼。」

「這棟樓一直不太平，校方才找了我來當宿管。」

「星星就是呂瑤瑤。舒涵是她的幫凶。那條手鍊上的骨頭，是周言的。」

「她用周言的骨頭做成手鍊，讓你們替她擋災。只要你們戴著手鍊，周言就會被骨頭引開，去找你們而不是她。」

「陳倩倩是最先被找上的，因為她總熬夜，身體弱，所以她最先被附身。」

我渾身發冷。

怪不得陳倩倩被附身時不會走路，只能四肢並用地爬。

因為周言早就忘了走路是什麼樣子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高考後的一個午後，我去學校參觀。

在路邊的黃角樹下，有一個坐著輪椅的男生。

他被人隨便扔在太陽下，地上掉了一本書，他拚命伸出一隻手想去夠。

我幫他把書撿起來，把他推到了樹蔭下面。

他想說什麼，迎面走來一個面色不善的女人，一言不發地推著他離開。

原來那就是周言。

「阿姨，呂瑤瑤還在宿舍。」我猛然站起來，「我要回去。」

12

【？？？】

【她瘋了嗎？】

【回去不是找死嗎！】

【呂瑤瑤那種人，死了活該啊。】

我看著彈幕，深吸一口氣。

「我知道呂瑤瑤不是什麼好人。」

「但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我面前。」

宿管阿姨遞給我一根紅繩。

「戴上這個。我已經幫你在上面做了些處理，能保你一時。」

我把紅繩系在手腕上，往宿舍跑去。

推開門的時候，我看到呂瑤瑤正瑟縮在衛生間裡，瘋狂地拍打著玻璃門。

陳倩倩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宋雙！」呂瑤瑤看到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救我！快救我！」

「你用了什麼詭計，為什麼它來找我了？」

「她今天殺死的應該是你才對！」

我冷冷地看著她。

「呂瑤瑤，你給我們的手鍊，到底是做什麼的？」

呂瑤瑤的臉色變了。

「你都知道了？對不起，對不起……那是我爸爸給我求來的……」

「我運勢不好，那個東西可以讓你們替我擋災三年……」

「那不是玉，是死人骨頭……」

「但它就是個封建迷信的東西，根本沒用的……」

「你救我，我讓我爸爸帶你們去雲南誦經祝福好不好？宋雙！」

她整個人趴在玻璃門上，似乎想把門拍碎，把我拉進去替她受死。

「周言！那個窮鬼陰魂不散，一直想害死我，我才讓你們替我擋災的！」

「都是他的錯，死了還纏著人！」

「你讓我活過今晚，我讓爸爸找高僧來超度他！」

「舒涵已經被報復了，他應該報復完了才對——」

陳倩倩緩緩轉過身來。

她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睛依然是紙人一樣的平面。

但她開口時，是周言的聲音。

「星星。」

「我終於找到你了。」

13

衛生間的玻璃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

呂瑤瑤癱倒在地, 渾身發抖。

陳倩倩——或者說周言——緩緩走到她面前。

「我找了你三年。」

「你用我的骨頭做成手鍊，讓別人替你擋災。」

「每次我快要找到你的時候, 就會被那些骨頭引開。」

「直到今天……」

他看了我一眼。

「她的手鍊斷了。」

「你是那天幫我撿書的女生吧。」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柔和, 「我記得你。謝謝你。」

我愣住了。

他還記得那天的事。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周言轉身面對呂瑤瑤，「但她——」

「我等了她很久, 找了她很久。」

呂瑤瑤嚇得臉色慘白, 瘋狂地搖頭。

「對不起, 對不起……我錯了……求你放過我……」

周言沉默了很久。

「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你到底……喜歡過我嗎？」

呂瑤瑤愣了一下，然後瘋狂地點頭。

「喜歡！我喜歡過你！」

周言笑了。

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你在騙我。」

「就像你從第一天開始騙我一樣。」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像是在問自己：

「我只是想知道……哪怕有一秒鐘……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還不錯。」

呂瑤瑤沉默了。

她終於說了實話。

「沒有。」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我只是覺得好玩。」

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我看到周言的眼睛裡, 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但那眼睛裡, 沒有恨意。

只有疲憊。

那張裂開的血嘴，嘴角向下耷拉。

「謝謝你告訴我。」

他轉身，居然朝著門口走去。

「你不殺她？」我下意識地問。

周言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現在我得到了。」

「可能，我這一生，就是不被愛吧。」

他邁過門檻的那一刻，陳倩倩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來。

周言離開了。

呂瑤瑤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忽然，她捂住胸口，臉色變得煞白。

「心......心臟......」

她向後倒去。

【她的心臟承受不住了。】

【良心發現了嗎？】

【也許吧......】

14

呂瑤瑤被送去醫院, 診斷是心肌炎發作。

搶救回來之後, 落下了終身的後遺症。

只要情緒波動過大，就有猝死的風險。

她再也不能捉弄別人了。

因為她承受不了任何人的報復。

舒涵做了三次重大手術, 最終跛了一條腿。

陳倩倩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沒有一點記憶, 只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的開頭, 一個穿得乾乾淨淨的瘦弱男生對她說：

「你好，我叫周言。」

我活了下來。

宿管阿姨後來告訴我，呂瑤瑤的心肌炎不是周⾔造成的。

「她的良⼼承受不住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過彈幕。

416 宿舍重新貼上了封條。

呂瑤瑤不再住宿舍，舒涵需要人照顧, 也租了房⼦。

我和陳倩倩合租在一起。

一切似乎都過去了。

但我總覺得，有些事情還沒有結束。

一個周末，我去了周⾔跳樓的地方。

那是學校後⾯的⼀棟舊樓, 花壇里的花開得正盛。

我放下了一束滿天星和一個⼩熊玩偶。

這是他當年精⼼挑選的，他認知里最好的禮物。

「你的禮物不丟人。」我輕聲說，「你的愛也不廉價。」

「你⼩心翼翼的樣子並不可笑。」

「每個人都有去愛的權利。」

「周⾔，你是一個勇敢的⼈。」

風輕輕拂過，像是吹來一聲嘆息, 又像一句謝謝。

「下輩⼦, 遇到好⼈。」

我站了很久，才轉⾝離開。

從那以後，我喜歡去學校旁邊的奶茶店。

看著往來的情侶，少年愛情, 行囊艱澀, 卻總有愛支撐著。

那天下午，陽光很好。

我看到⼀個男⽣蹲在地上, 給⼥朋友繫鞋帶。

他穿得乾乾淨淨，笑得很靦腆。

眼前忽然飄過⼀行字：

【謝謝。】

我揉了揉眼睛。

什麼都沒有了。

窗外陽光正好。

希望周言，下輩子也可以這麼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