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每天晚上十二點都和男朋友打電話。
我忍了她整整一周,終於忍無可忍,準備和她爆了——
眼前卻突然飄過彈幕。
【別動!千萬別打斷她!】
【十二點鬼門開,她根本不是在和人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東西正在聽,打斷他們,你就是今晚第一個死的!】
1
什麼鬼?
我被眼前的字幕嚇了一跳。
正想仔細看,上鋪的舒涵先我一步爆發了,她從床上暴起:
「陳倩倩你有完沒完?天天晚上十二點打電話,你男朋友他媽的是美國人啊?!」
彈幕瘋狂刷屏。
【完蛋了完蛋了。】
【第一個炮灰出現了。】
【讓我們看看,今晚誰先死。】
陳倩倩的聲音戛然而止。
宿舍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我聽到床簾被緩緩拉開的聲音。
陳倩倩從帘子里探出頭來。
借著窗外昏暗的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臉——
她的眼睛是平面的。
眼白白得過分,眼黑黑得深不見底。
黑白分明,沒有任何過渡,就像紙做的一樣。
「宿舍是公共空間。」
她的聲音冰冷,「你不想聽,可以出去。」
雖然她說的是舒涵,但我就在舒涵下鋪,她的視線直直地穿過黑暗,仿佛能看到我。
我心裡咯噔一下。
上個星期,一直單身的陳倩倩忽然宣布自己交了男朋友。
對方叫什麼、是哪個學校的,我們一概不知。
她也不出去約會,也不在白天打電話,只是每晚十二點準時煲電話粥。
我當時還覺得奇怪——哪有這麼神秘的男朋友?
現在看到她這雙眼睛,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可能。
也許從一開始,電話那頭就不是人。
【我記得這個舒涵是第一個死的吧,這麼莽,怪不得。】
【炮灰是這樣的。】
【恐怖故事,總要有人先犧牲一下嘛。】
彈幕里的字冷漠又刺眼。
什麼炮灰?什麼第一個死?
舒涵是我的室友,是活生生的人!
我想開口提醒她,但彈幕說不能出聲……
還沒等我想出辦法,陳倩倩已經縮回了床簾里。
嘰嘰喳喳的電話聲再次響起。
奇怪的是,雖然她說的明明是中文,但每個字組合在一起,我卻完全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屏蔽了一樣。
【只有陽壽將盡、被陰氣侵襲的人,才能聽清她在說什麼。】
我打了個寒戰。
聽不清,是好事還是壞事?
2
我不敢動,不敢出聲,只能死死裹住被子,屏住呼吸。
【快閉眼裝睡,說不定能被放過一馬。】
我立刻照做,把眼睛閉上,只留一條縫偷偷觀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聲停了。
床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她下床了。
我透過睫毛的縫隙,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從陳倩倩的床位飄出來。
她走路的姿勢很奇怪。
不是正常人走路的樣子,而是……順拐?
左手和左腳同時邁出,右手和右腳同時邁出。
不對。
我仔細看了看,那根本不是順拐。
她四肢僵硬,整個人像是被提線的木偶一樣,一頓一頓地往舒涵的床邊挪動。
然後,她停在了舒涵床邊。
舒涵睡在上鋪,床沿的高度大概到陳倩倩的肩膀。
但陳倩倩的頭,卻和舒涵的床平齊。
她的脖子伸得很長。
長到不像是人類應該有的長度。
我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陳倩倩就那樣直直地站在舒涵床邊,腦袋探進床簾里,一動不動。
我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也不敢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聽到舒涵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
然後,我聽到了咀嚼聲。
細碎的、黏膩的咀嚼聲。
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在吃什麼?
不……
她在吃誰?
【來了來了,恐怖環節。】
【不是吃,是在吸她的魂。】
【和鬼對視就會被吸魂,一晚上吸一點,吸完就死。】
我被眼前恐怖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
眼睛不自覺地張大。
正在沉浸地吸著舒涵魂魄的陳倩倩突然停下了動作。
下一秒,她的臉猛然貼在我的床邊。
兩隻無神的眼睛,死死地透過床簾的縫隙盯著我。
【完蛋,被發現了。】
【好奇心害死人!】
【都讓你閉好眼睛了。】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凝滯了。
【快閉上眼睛啊,別讓她吸你了!】
可我怎麼也閉不上眼睛。
就像被鬼壓床了,大腦很清醒,身體卻不受控制。
就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窗外傳來一聲雞鳴。
是宿管阿姨養的那隻大公雞。
陳倩倩猛地縮回脖子,像是被什麼東西驚嚇到了一樣。
然後,她迅速爬回了自己的床上。
是爬。
四肢並用,像是某種動物一樣爬回去的。
而且她回去的時候,身體是朝前的,但臉一直對著這邊。
脖子扭成了一個不可能的角度。
我在被子裡瑟瑟發抖,一整夜沒敢合眼。
3
天亮了。
陽光從窗簾縫隙里透進來,宿舍恢復了正常的樣子。
我幾乎是彈射起床,第一時間去看舒涵。
她還活著。
但臉色慘白,眼下掛著兩個重重的青紫色眼袋,看起來比我還憔悴。
「你們想不想吃食堂的魚粉?」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我們去吃飯吧。」
叫上了呂瑤瑤,我們三個人躲到了食堂的角落。
「我靠,昨天晚上差點嚇死我了。」舒涵根本來不及吃飯,瞪著眼睛跟我們說,「你們說她是不是變成鬼了?」
她沒梳頭,披頭散髮,此時看起來甚至比陳倩倩更像女鬼。
「她昨天晚上就站在我床邊,死死地盯著我。」
「我一開始以為她要和我吵架,就掀開帘子想問她幹嘛,結果——」
舒涵說到這裡,渾身都在發抖。
「她的眼睛是不是不像活人的眼睛?」我試探地問。
「對!」舒涵激動地叫出來,「像貼上去的兩片剪紙一樣!臉特別特別白,還打著很重的腮紅!」
「而且她頭髮變長了,比白天的時候還要長!」
和我昨晚看到的一模一樣。
「她朝我走過來的時候,姿勢很奇怪……」舒涵的聲音開始顫抖,「一開始我以為是順拐,但不是……」
「她根本沒有用『走』這個動作。她四肢僵硬,是像殭屍一樣挪過來的。」
「然後她轉過來的時候——只有臉往後轉,腳還是正的。腳後跟朝著我,臉也朝著我。」
「她對我笑,笑得很誇張,但一點聲音都沒有……」
舒涵說到這裡,眼眶已經紅了。
我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玉竹手鍊,那是呂瑤瑤大一的時候送給我們的。
顏色好像變深了一點。
我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手鍊,也比之前黑了。
再看呂瑤瑤的。
她的手鍊潔白瑩潤,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奇怪。
同樣的手鍊,為什麼只有她的不變色?
「哪有那麼玄。」
呂瑤瑤皺著眉頭,「你們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她每天晚上打電話,我都沒聽到。」
「你們自己腦補太多了,過過癮就算了,別真把自己嚇到。」
「咱們吃飯不帶倩倩不好,我先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和舒涵面面相覷。
「她怎麼什麼都沒聽到?」舒涵不可思議地說。
我搖搖頭,把彈幕說的話告訴了舒涵。
「你有沒有發現,雖然她天天打電話,但我們從來沒聽清她說什麼?」
舒涵愣住了。
她陷入了沉思,表情漸漸變得不對勁。
「可是我昨天晚上……聽清了。」
她的臉色變得青白,嘴唇都在發抖。
「她說……有人欺負她。」
「電話那頭說……今天晚上就來看她。」
4
【錯了,是今天晚上,就來取第一條命。】
【和鬼對視,就是在被吸魂。】
【討命鬼,一晚上討一個人的命。今天晚上就是她的死期。】
我看著彈幕,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舒涵,你今天晚上一定不能回宿舍住。」我嚴肅地說。
舒涵的臉色更白了。
我們學校對外宿管得特別嚴,除了住院這種嚴重的情況,平常幾乎不可能批假。
中午的時候,我收到舒涵的消息,她發燒了,高燒 39.8 度,已經被送去醫院了。
她爸媽從隔壁城市開車過來,在醫院陪護。
我鬆了一口氣。
離開宿舍,離開陳倩倩,應該就安全了吧?
夜幕降臨。
宿舍十點半熄燈。
陳倩倩和往常一樣躺在床上。呂瑤瑤擦完臉,早早睡了。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等待十二點的到來。
十一點五十八分。
十一點五十九分。
十二點整——
陳倩倩的聲音準時響起。
嘰嘰喳喳,聽不清在說什麼。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舒涵不在宿舍,應該沒事了——
手機震動。
是舒涵發來的消息。
「怎麼辦,陳倩倩給我打電話了!」
我的心猛地揪緊。
她在醫院,陳倩倩給她打電話幹嘛?!
我正要回復,又收到一條消息。
是舒涵發來的語音,只有三秒。
我顫抖著點開。
裡面傳來的是陳倩倩的聲音:
「舒涵,我找到你了。」
5
【逃到醫院也沒用,一旦被這種東西纏上,逃到天涯海角都難逃一死。】
【在醫院,要麼弔死在廁所,要麼跳樓身亡,或者溺死在人造池塘咯。】
【樓上這麼懂,老吃家了。】
【老吃家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醫院雖然很恐怖,但是太沒有新意了吧。】
我不顧彈幕的冷漠,立刻給舒涵的父母發消息,讓他們今晚嚴格監視舒涵。
我有親戚剛好在那家醫院當護士,我也請她幫忙照看。
凌晨兩點,我收到小姑的消息。
舒涵跳樓了。
「她大晚上突然自己跑出去了,」小姑說。
「病房門本來是鎖上的,值班護士查房打開門,就看見她披頭散髮,直直地站在床上,一動不動。」
「護士被嚇了一跳,她就趁機跑了出去。」
「她走路的樣子很奇怪,像是沒學會走路。順拐走了兩步就摔倒了,然後突然四肢並用地爬起來,速度奇快。」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往露台爬去。」
「然後……她跳下去了。」
我的手在發抖。
「家人拉不住,一家三口一起墜樓。好在樓下是醫院施工拉來的一車河沙,三人當場昏迷。」
「舒涵傷得最重,砸在貨車邊緣,脊椎受傷,有癱瘓風險。」
我把這件事發給了呂瑤瑤。
罕見地,她這個點居然還沒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