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舊時憶完整後續

2025-12-17     游啊游     反饋
1/3
夢回與那輕浮少年的初見,口嫌體正直的少年終究沒見死不救,將落下樹梢枝頭的我攔腰截住,眼含了漫不經心的笑意,將我從懷中放下。有花瓣徐徐落在他的肩頭,為勝雪白衣添一抹穠艷顏色。他混不介意肩上落花,稍稍活動手腕關節,斜斜看我一眼,輕嘆道:「好個身輕如燕的美人,險些沒砸斷我的手腕。」

我深知斷沒有以德報怨的道理,這人雖言行輕佻,卻總歸救我一場,於是耐著性子不曾還嘴,向他伸出手,輕輕為他拂去肩上落花。他不曾言語,只靜靜看著我,眼含了淺淡的笑意。

拂罷落花,我拍拍手,眉眼彎起,沖他粲然一笑,道:「走吧。」語罷不等他回應,拉了他的袖子便走。

他由我拉著,輕笑一聲,問道:「這是帶我去哪?」

我走在前頭,回眸撞上他的視線,下巴微微揚起,盈盈笑道:「你這人嘴巴雖討厭,可我素來是個一言九鼎、頂頂誠信的姑娘,說請你喝酒便請你喝酒。」

他失笑,陽光落在他的發梢上,將他的墨發染成好看的栗色。我看得清他笑時唇角微揚的弧度,也看得清他恍如刀裁的鬢角,甚至細微如衣襟處素雅的暗紋花樣,偏看不清他的臉。他的面容影影綽綽,仿佛阻隔著一層不散的霧。

未多時,場景轉至一處裝潢精緻,布局典雅的酒家,赫然便是享譽京都的天香樓。

我拉著他徑直入內,門口的侍者方欲相攔,看到我身後人時攔人的動作卻是一滯。少年幾不可見地搖搖頭,食指豎於唇前,示意侍者噤聲,於是侍者便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這般隱蔽的交流我自是不曾留心,夢裡的我只顧拉著少年橫衝直撞地上樓,擇了二樓一處位置極佳的雅間與他入座。

雅間內開了一扇窗,從窗子向外望去,便見京都護城河上蕩漾的碧波,河堤兩岸楊柳依依,一派清新的綠意。許是為了不教食客辜負窗外如斯景致,紫榆翹頭桌臨窗而置。

點罷菜,我雙手捧起臉,手肘擱在小几上,悄悄抬眼看他,恰和他的目光撞了個正著。我半分也不曾有偷看被抓包的心虛,反而捧著臉,理直氣壯地看起他來。

少年見狀輕笑一聲,唇邊笑意慵懶好看,道:「說是請我喝酒,可方才點菜時也不知是誰,點完自己愛吃的便撤了菜單子。」

聽他這般控訴,我始覺心虛,眼珠微轉,狡黠一笑,道:「我只說請你喝酒,幾時說過要請你吃菜了?」

他含笑看我狡辯,眉眼彎起,笑得生動好看。

天香樓的菜上得快極,上菜的侍者從悄無聲息地擺盤到悄無聲息地退下,這其間約莫只用了半刻鐘不到的時間。

我雖食指大動,卻並不急著吃菜,持了酒壺為他倒酒。待倒好酒,二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執杯對酌,碰盞間自然得如同知交多年的舊友。

飲罷酒,還未來得及將酒杯放下,我餘光瞥得窗下街市裡,行過一小隊侍衛模樣的人。這一行人衣著一致,腰間皆系了銀牌,行步時整齊劃一,分明訓練有素,卻不住張望街市兩邊的鋪面,為首的人正與一小販言談比畫著什麼。小販聽罷他的描述,手指向天香樓,眼瞅著這群人往天香樓而來。

不知為何,夢裡的我一霎心驚,慌亂地置了酒杯。抬眼看對面的少年,他察覺我的慌亂,眉梢輕挑,亦放下手中酒杯,悠閒自在地斟起酒來。

隱約聽得樓下的細微動靜,似有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往我與少年所在的包間來。我忙起身,撐著桌子往窗下一望,發覺離地甚有高度,跳將下去委實不可取。我苦惱地坐回身,環顧包間四周,發覺除卻一扇檀木屏風,便再無可遮蔽的物件,忙站起身,快步步入屏風後,小心地掩藏起來。

這其間,少年饒有興致地望著我,唇角微微彎起,笑得煞是好看。

腳步聲愈近,我極難得地放軟了聲音,低聲道:「有人要捉我,壯士,江湖救急,你可要把他們支開了。」

話音將落便聽得清脆的叩門聲,一聲聲叩在我的心上,牽連起一陣緊張之感,手心都不覺溢出了汗來。

再看那安坐於位上的少年,他卻是萬分淡然,蕭疏軒舉,若玉山傾倒。他並不急於開門,也不曾出聲回應,修長漂亮的手握了酒壺,不緊不慢地斟著酒。

「咚咚咚!」

「咚咚咚!」

我猛然睜開眼,發覺先前種種不過是在夢中,揉著眼睛坐起身,待清醒過來,才聽得門外竟真有叩門聲。

我稍稍整理睡得凌亂的鬢髮,一面偏頭去看床榻邊的香鍾。此時香鐘上捲曲的盤香還有大半不曾燃盡,算算時辰,現在約莫還不到五更天。我有些疑惑,想不出這樣早的時間有誰會來尋我。

遲疑間,敲門聲越發急切起來,倒騰出乒桌球乓的動靜。我顧不得再整理衣物,起身踩著鞋子去開門。打開門一瞧,竟是府中專事打理雜物的崔嬤嬤,若論資歷,高出我不止一級。

我與她見了禮,問道:「嬤嬤這樣早來,可是有事吩咐?」

她生得略豐滿,聞言皺起一張盤子臉,聲音很有些尖利刺耳,道:「姑娘好大的架子,將我在門口晾半天,我險些以為,錯尋到了哪位主子。」

她話里酸中帶刺,我心知因小姐對我獨一份的照拂,府里有不少人暗中嫉妒著,這崔嬤嬤便也是其中之一。聽她如是說,我也無不惱,只笑盈盈地望著她,一派恭謹地聽吩咐的模樣。

她見狀面色稍有緩和,語氣雖仍有輕蔑,態度較之前卻好了許多,道:「小姐昨個兒吩咐了,近日姑娘不必去小姐身邊侍奉了,跟著我在南苑做些粗活計罷。」

我微微一愣,知曉小姐心中尚有怨殆,一時不想見我也是人之常情,於是欣然接受崔嬤嬤這般安排,也不曾多問,只應一聲好。

崔嬤嬤面露異色,抬頭打量我一眼,道:「姑娘倒是個知事的,換作旁人,指不定哭哭啼啼鬧一場,」言至此處,她收斂了先前輕蔑辭色,言語中更多了一絲溫和,「姑娘先起身,用過飯再到南苑找我。」語畢,與我寒暄兩句便離去了。

我目送著崔嬤嬤的身影遠去,關上門嘆了一口氣。縱是面上平和,心裡到底有些不是滋味。與小姐朝夕相伴這樣久,二人的情誼幾時作過假了?而今這不相見的情形,倒莫名像賭氣中的小姐妹。思及此處,我垂下視線輕輕笑了。

不便叫崔嬤嬤多等,我很快打了水洗漱好。既是做粗活,自然不必再梳妝。我素著一張臉,梳了個最簡潔的雙丫髻,也未曾佩戴釵環,換好一套剪裁大方的霞紫色布裙後,就著茶草草吃了半張餅便出了門去南苑尋崔嬤嬤。

此時已過五更天,我在去往南苑的路上逐漸見著三兩結伴的家僕,府中也漸漸喧騰出人氣來。路旁幾株桃花開得正好,入目處皆見得春意盎然。

路過一水居時,瞧見關得嚴實的院門。我瞥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心想宿醉一場,公子應該還未起身。想到昨夜情景,不由惱怒他將我錯認成淳兒後的輕佻行徑,可惱怒之餘又覺著分外心驚。無它,我扇他的那一巴掌,因太過用力,至今手心處都泛著疼,也不知他臉上掌印消沒消。

我垂下眼瞼暗自思量,心想,他應當是喜歡極了那個淳兒。可不知,這位處處留情處處惹人傷心的風流公子哥兒的喜歡,有幾分做得真?便這般懷揣著心事,穿過抄手游廊,一路分花拂柳到了南苑。

南苑是府中粗使下人的居所,為圖方便,儲放雜物、渙洗活計、劈柴燒火等都在南苑。原本原主也是住在南苑,和另一個粗使丫鬟同房而居。可自我穿越來不久,便被小姐要了去她身邊伺候,連帶著住處也搬去了小姐院中。

南苑環境不好,住的僕人也多,不免嘈雜凌亂。細細回想,這應該是我頭次回南苑,可不知為何,卻莫名覺著南苑的一草一木都分外熟悉,像是曾在此處親身度過了一段極漫長的歲月一般。

院中僕婢手上皆做著活計,見我突兀地杵在院門口,交頭接耳著竊竊私語,不時翻來兩個白眼。我置若罔聞,環顧四周尋找崔嬤嬤的身影,卻遍尋不著,只得輕聲詢問眾人。可他們只作沒聽到,有個女婢譏笑著應我,道:「春桃姑娘不是慣會討人喜歡嗎?既能哄得公子把你帶出去,怎麼又回了我們南苑來?」

我微蹙了眉,道:「我離開南苑是去小姐身邊伺候,和公子有什麼干係?」

旁人也附和著這般問那女婢,那奴婢卻賣著關子不肯答,拿了許久的喬才神秘兮兮地開口,答道:「我聽說啊,是這小蹄子勾搭上了公子,誘得公子啊把她放到小姐身邊,還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她。名頭上是小姐的貼身丫鬟,背地裡,嘖嘖,不知怎麼暖公子的床呢。」

越說越沒個邊際。

我冷笑一聲,乜斜那女婢一眼,唇角微微彎起,眉宇間自醞釀出一分迫人的氣勢來,沉聲道:「我這人性子好,你們編排我,權當笑話一笑置之,可公子也是你們能編排的?」

女婢聞言語塞,卻不願就這般偃旗息鼓,生硬道:「你這樣急著辯駁,豈知是不是我說對了,踩著了你的痛腳?」

我眉梢輕挑,抱臂冷冷看她一眼,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慢條斯理地開口,道:「按你的說法,我若是清白,就該唯唯諾諾地閉上嘴,由你們往我頭上潑髒水?」

那女婢聞言竟真用力地點了點頭,我瞧著只覺好笑,知曉與這等人多說無益,若再與她爭執下去,落於人口,未免落個初回南苑便惹是生非的壞名聲。

恰有人脆生生地喚了一聲「桃姐姐」,我抬眸望去,見一排廂房中,從最末尾的一間鑽出個梳包子頭的丫鬟來,一張小圓臉,瞧著約莫比我小上兩歲不止。

她提著裙子很快跑到我身邊來,歡喜地挽住我的手臂,笑道:「許久不見,桃姐姐還是這樣好看。」

我微微一愣,她親熱的模樣叫我不捨得拂去她的手,瞧著她的臉,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名字來,於是試探著喚道:「夏果?」

她歡喜地應了一聲,眉眼彎起,十分愉悅的模樣:「嬤嬤說桃姐姐生了病,記不得從前的事了,可桃姐姐卻記得我的名字,嘻嘻,可見桃姐姐喜歡極了果兒。」

小丫頭實在討喜,見她笑得開心,我也抿唇一笑,旋即問道:「你可知崔嬤嬤在何處?」

夏果點點頭,道了一聲我帶姐姐去,便熱切地拉了我的手為我領路,一面領路一面委屈地看著我,道:「桃姐姐自去了小姐處,便再沒回來看過夏果,我以為桃姐姐真的忘了夏果了呢。」

這夏果瞧著與原主是舊識,我不敢說太多漏了底,否則若叫她察覺出這軀殼換了芯便玩大發了。於是她說話時只敷衍著應上幾句,她也未曾生疑,一路嘰嘰喳喳地說得開心。

夏果:「桃姐姐,你走後另搬了個人與我同住,她遠沒你有趣,愛管著我不說,又愛嚼舌根,我十分不喜歡她。」

我:「嗯嗯嗯!」

夏果:「桃姐姐,你當時走得急,什麼也沒帶走。你的東西我都好好地收在床尾的柜子里,沒教別人偷拿了去。桃姐姐,我是不是十分機智?」

我:「是是是!」

夏果:「桃姐姐,雖這樣久沒見面,可夏果沒忘了桃姐姐,桃姐姐也記著夏果。咱們的革命友誼經受住了歷史的考驗,塑料姐妹情得到了升華!你說對不對?」

我:「對對對!」

等等,對什麼對,裡頭似乎有什麼不大對!

革命友誼?塑料姐妹情?升華?

我頓住腳步,深沉地看夏果一眼,而後深吸一口氣,道:「奇變偶不變?」

夏果不解地看我一眼,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發覺不燙後收回手,沖我盈盈笑道:「什麼雞啊藕的,才用過早飯便餓了,桃姐姐這麼能吃嗎?」

我:「……」
1/3
下一頁
游啊游 • 149K次觀看
游啊游 • 5K次觀看
游啊游 • 25K次觀看
游啊游 • 17K次觀看
游啊游 • 11K次觀看
游啊游 • 19K次觀看
游啊游 • 26K次觀看
游啊游 • 4K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39K次觀看
游啊游 • 14K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7K次觀看
游啊游 • 10K次觀看
游啊游 • 5K次觀看
游啊游 • 43K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9K次觀看
游啊游 • 33K次觀看
游啊游 • 5K次觀看
游啊游 • 9K次觀看
游啊游 • 37K次觀看
游啊游 • 46K次觀看
游啊游 • 15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