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銘看到了周綿綿那封「公開道歉信」時,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白泠直接轉發到了經濟系的群里,語調非常嘲諷:「居然還真能寫成『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道歉』,周同學可真是個人才。」
經濟系的群幾乎炸了。
「怎麼回事??」這是不清楚情況的。
「這還能是『一念之差』?真不是『深思熟慮』啊?」這是添油加醋的。
「希望大家在搞清楚事實真相之前,不要隨便詆毀同學。」這是顧子銘。
最後一錘定音的是李隼。
他作為交換生,倒是也被拉進了經濟系的群里,只是之前都沒說話。
「當天晚上,商會大廈 22 層,周同學臨走時,只有白泠與我的辦公室燈還亮著,恰巧在她經過的路上。而後她挪走了警示牌,白泠與我被困電梯內一夜,白泠還因低溫發燒了。」
非常簡明清晰的描述。
顧子銘一下子就啞火了。
他怎麼也想像不出來周綿綿會是這種人,總覺得這中間一定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於是幾乎立刻去找周綿綿。
周綿綿一見到他就哭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我見猶憐。
「明明是她先用那麼惡毒的方式對待我的……」周綿綿開始抽噎,「你都知道的,她故意讓我拿不到實習……我真的被她用權勢壓人噁心透了,根本沒有還手的能力……所以一念之差……怎麼辦啊子銘,我這次留案底了,怎麼辦啊?」
顧子銘幾乎要被周綿綿說服了。
他說綿綿你太傻了,這種做法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你怎麼那麼傻呢?
他又說我去幫你跟白泠聊一聊,她這樣也太過分,不依不饒的。
周綿綿一如既往哄著眼眶點頭說好。
只是走出去了一大截,顧子銘突然覺得不對勁兒。
好像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白泠對周綿綿的實習名額做了什麼。
第一次,聞遠的內推名額,他們都在老師辦公室,是聞睿明確打電話來說名額沒有了的。
第二次,他們只是在聞遠科技的大樓內看到了白泠,只是周綿綿一口咬定一定是白泠做了什麼,並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
但周綿綿挪走電梯警示牌、導致白泠和那個香港來的交換生被困這件事,卻是實打實的。
顧子銘突然想到了他上一次去找白泠「要說法」時,白泠的態度和反應。
那個女生非常平靜地說,周綿綿那份自主招生通知的 EMS 快遞不是她做的,還給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釋,完全不像是撒謊的樣子,以至於自己一時語塞。
所以,他現在要怎麼去找白泠要這個說法呢?
他又憑什麼去找白泠要這個說法呢?
***
白泠久違地感受到了暢快。
周綿綿被放出來了,卻在系裡遭到了公開羞辱,她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格,只能說是舒、爽、透、了!
更何況,她甚至沒有提前跟李隼打招呼,李隼就主動出現在群里替她說話和解釋。
反正就是開心。以至於躺在沙發上揉捏胖貓的動作都沒那麼暴力了。
「我的腦海里『叮咚』了一聲。」胖貓忽然道。
「什麼?」白泠看向它。
「這個系統跟我說,我們的好感度因為嗖嗖 up,突破了下一個臨界值,解鎖了全新數值——『四大男主覺醒進度條』已開啟!」
胖貓讓系統把數值截圖傳到了白泠的微信上。
【四大男主覺醒進度條】
程衡:95%(40%↑)
顧子銘:50%(25↑)
聞睿:——
李隼:-100%(0%)
胖貓解釋了一下這個數據。
「程衡因為親眼目睹了公安機關的審問現場,看到了周綿綿從狡辯到認罪的全過程,已經幾乎 100% 下頭了——還有 5% 是他最後的幻想,或者說最後的遮羞布,他最近在思考到底是什麼時候周綿綿從小白花變壞了的,只能說是垂死掙扎。」
「顧子銘因為周綿綿的公開道歉,開始反應過來了,周綿綿的紅眼圈掉眼淚也不好使了……總之恭喜!」
白泠仔細看了看,問道:「所以括號里的數字是近期變化麼?」
「Bingo!」
「那聞睿為什麼是橫線?李隼為什麼是負的?」
「聞睿麼,二周目和周綿綿幾乎沒交集,所以沒數值。」胖貓道,「至於你的小嬌花——這個『-100%(0%)』的意思是,他從來就沒對周綿綿上頭過,所以根本不需要覺醒。可以說李隼自始至終完全站在你這邊,根本不講道理、邏輯以及原則。」
自始至終完全站在你這邊。
根本不講道理、邏輯以及原則。
……
白泠托著腮,勾勒出一個極溫柔的笑來。
胖貓看著她的笑顏,一時間有些移不開視線。
它第一次看到白泠露出那麼溫柔的神情,宛若黑夜裡亮起的燈火。
過了好一會兒,白泠忽然道:「有沒有關於我的好感度系統?能看到李隼對我的好感度嗎?」
「呃,好感度系統是有,但是數值只有咱倆的……」
「什麼嘛!」剛剛還很開心很溫柔的女孩子立刻露出了嫌棄的神情,「那我要它有什麼用!」
「可以每天起床一句『胖崽是世界上最可愛的貓貓』然後監測一下好感度提升數據……?」
白泠直接不理它了。
胖貓甩了甩尾巴。
這女人真是,你沒用了她就直接不理你,真是貓貓無語咧。
***
周綿綿發現,顧子銘好像一下子就沒聲兒了。
曾經她只要眼眶一紅,對方立刻為她鞍前馬後。這一次本來也是這樣,顧子銘說要去找白泠談談,但是他最後又沒有去,甚至回過頭來對自己說:「綿綿,我覺得這個事,你確實要反思一下自己。」
仿佛一夜之間全都變了。程衡也是,顧子銘也是。沒人再因為她任何的風吹草動在意得不行,或直接或間接地表現出了失望之情。
顧子銘還好一些,在全系同學都在對她指指點點和私下議論的時候,依舊上課陪她坐一塊兒。
而程衡,甚至沒有回覆她的最後一條消息。
這是周綿綿離開拘留所的第一天傍晚。距離她發出那條道歉信、被白泠公開指責、以及被顧子銘表達失望之情,還不到 12 個小時。
她鼓起勇氣,推開了平江大街 27 號的房門。
「請問,何麗姿女士在嗎?」
***
平城國際機場。
白泠在安檢通道前和李隼做最後的告別。
李隼要回香港為他們合夥的企業註冊分公司,接下來的外貿生意全部會以香港作為中轉,這是兩人早就聊好的事情。
李隼這次要回去至少一周,算上來回飛機,得八九天才能回。
只是短暫的離別,但到了機場的時候,白泠突然間就覺得捨不得了。
「我們才認識了十七天誒。」白泠笑了起來,「這會兒就要分開一周以上。」
「你還數日子了?」李隼略微詫異。
「數了的。」
畢竟家裡有隻胖貓天天幫她數著,臥室的白板上還畫著 Road Map,甚至微信里還有個天天給她報提醒的破產倒計時。
「我辦完事就回來。」李隼道,「你一個人別加班到太晚。」
「好哦。」白泠答應道。
她悄悄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拉住了李隼大衣的衣袖。
「我聽說,香港有好吃的小熊餅乾,餅乾盒還特別可愛。」
「……那個排隊要好久。」
女孩子低垂下眼眸,「哦」了一聲。
「好吧。」李隼嘆了口氣,「我去排。」
於是女孩子立刻就笑了起來,帶著點得逞的狡黠。
「……」李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發現,自己真的不擅長應對白泠的撒嬌。
「你先去把公司註冊好,等我下次過去,我想去海港城買包。」
「嗯。」
「你陪我去?」
「好。」
「你陪其他女生去過嗎?」
「……沒有。」
白泠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逗你呢。」她勾了勾唇,「那就等你回來吧。」
她算過日子了。
等李隼回來後,她的倒計時就正式結束了。
破產危機解除後,她就能真正松下一口氣,然後專心地對待感情問題。
她知道自己和李隼其實沒那麼熟。怎麼說呢,兩人認識的時間很短暫,雖然他們已經一起經歷過好多事情了,但其實你還都不知道他家在哪裡,是怎樣長大的,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呢,有沒有很想去的地方呢……
但是好像不要緊,以後慢慢知道就好了。
白泠看向李隼的目光也溫柔了起來。
「回來以後,我有別的話想對你說。」她輕聲道。
李隼幾乎在一瞬間明白了她想說什麼。
有的時候,他也希望自己不要那麼敏銳,不要一眼就看穿女孩子眼睛裡滿滿的喜歡。
亦或許是,對方根本就沒想要隱藏。
他想說其實自己蠻糟糕的,還在生病和服藥,甚至定期做心理諮詢。
家裡的情況也一團糟,不僅人際關係複雜,還充滿了危險,黑礁之下暗流涌動。
他來到平城,本來是想什麼都不管的。
或者說,毀掉也無所謂。
一些極端的想法,總會控制不住地在腦海里冒出來。
可是現在……
李隼避開了白泠的視線,低聲道:「可能……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