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看見他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香菜,那過程,她腦海只有兩個字--自虐。
她驚得目瞪口呆。
她甚至開始思考他奔向廁所的路線。
可是,等了一秒,兩秒,一分鐘,期待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他在吃香菜,還吃地很香。
香的她都餓了。
這個世界,也太離譜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吃香菜了,你不是不吃香菜嗎?」姜柔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李潯聽見她說,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然後望著她。
「七年了,我只是七年前不吃,都過了這麼多年,我覺得它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他說完目光便直勾勾地盯著她。
盯到她渾身發毛。
「李潯」姜柔突然叫他。
「嗯」他回應。
「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討人厭,所以你把我的狗燉了?」她問。
「……」李潯愣了一下,有些被氣笑,她還真以為自己把那狗燉了?
「沒有。」他過了一會才緩緩說了兩個字。
姜柔有些懵,不知道他說的沒有是說她不討厭,還是狗沒燉?
不管是哪一種,這個答案都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什麼沒有?你不是討厭我?因為我高中那會總是纏著你。」姜柔趁熱打鐵又問。
李潯也是一愣,收回目光,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以前是挺煩人的。」他腦海里開始浮現她高中時纏著自己的畫面。
以前?那現在呢?姜柔想問,卻沒有問出口。
「關於高中那封情書的事,我一直想跟你說清楚。」姜柔頓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又說,「其實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那封情書是我高中班上的一個男同學買了你的字帖,臨摹著寫的,反正就是……那封情書我是前幾天才知道不是你寫的,高中的時候我一直誤會了。」
李潯吃飯的動作停了下來,又抬頭看著她。
情書他跟她說過,不是自己寫的,是她自己不相信,今天又是怎麼了?
突然說起這件事?
「誰?」他突然盯著她,問。
「啊?」姜柔被他這個誰弄得有些懵,他關注的焦點可真奇葩。「就一個同學。」
「哪一個?」他語氣有些冷,氣氛變得嚴肅起來。
哪一個?
姜柔,怎麼覺得話題偏得有點遠。
「好像是一個戴眼鏡的吧。」姜柔其實有些記不清了。
不過,他問這個幹嗎?
李潯聽到答案,忽然就不高興了,收回目光,狠狠地喝了一口水。
他喝水的模樣讓姜柔覺得,他指不定跟那水有仇。
什麼情況?
「哦,那個和女生說話都會臉紅的男生?」李潯喝完水,就有些生氣了。
「你怎麼知道?」姜柔被他驚到。
他又沒跟她一個班,甚至都不是一個年級,他怎麼會認識還記得那麼清楚。
「只有你這麼傻,情書都會弄錯。」李潯瞥了她一眼。
當年她在全校嚷嚷自己給她寫了情書,他稍微一動腦子就知道誰寫的。
因為,他有時上課溜出去上廁所,習慣地走到她教室的窗前看看她在幹什麼,然後她總是靜不下來聽課,一會跟許晚聊聊天,一會兩人偷偷吃零食,而坐在角落那個戴著眼鏡的男生總是像一尊雕像一樣望著姜柔的方向。
也只有姜柔那個傻子才看不出來,那男生喜歡她。
「什麼叫我傻,那字跡跟你的一模一樣好吧,誰會去深究這種事……」聽他說自己傻,她不樂意了。
「那你跟你班長遞情書,他怎麼一下就知道不是你寫的?」李潯沒好氣看她一眼。
李潯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生氣。
因為她總是無心,卻總是四處招惹。
招惹他一個還不夠,她都不知道多少男生對她有意思。
想到這些,他就胸悶。
姜柔被震驚到了。
他為什麼什麼都知道?
她周圍所發生的一切!
還有他怎麼又生氣了?
他很介意情書的事?
「那件事是我太過粗心,但也不能全怪我,我哪知道門口那大爺還賣你的字帖啊,是不是。」
「既然這件事都弄清楚了,我以後不會再纏著你了,至於高中那會,你就當我太幼稚太無知,別跟我計較,全部忘記吧。」
「其實沒有那件事,我們說不定還能做朋友。」
姜柔一口氣說完,整個人都舒坦了。
這件事一直壓在她心裡,讓她又羞愧,又後悔,一下子說出來,終於舒了一口氣。
李潯坐在那裡,聽到她最後那句,我們還能做朋友,有些話堵在胸口,抑鬱到不行。
誰要跟她做朋友?
「你到底懂不懂?」李潯抬眼沉著聲問她。
「我懂!我當然懂,我以前是有些煩人了。」姜柔被問到有些疑惑。
李潯撇了她一眼,現在知道自己煩人了?
可是他寧願她繼續煩人,煩他。
她哪裡會懂。
「現在知道自己煩人了?」李潯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然後下一句才讓姜柔目瞪口呆,「是不是狗的性格都隨主人?你一個人煩我不夠,人走了還派一條狗來折磨我?」
狗?
什麼情況啊?
「不是,李潯,你怎麼罵人啊!還有你那條狗叫小姜怎麼回事?我還沒問你呢!」姜柔氣得臉都紅了。
又想起他那條名叫小姜的狗,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看到了?知道了小姜的存在?
李潯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想到小姜,他內心湧起一陣酸楚。
既然她都見過了小姜,他也不準備再瞞著她了。
「它是去年出生的。」他語氣很輕。
「我管它什麼時候出生的,它叫小姜就過分了吧,你……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的小名就叫小姜。」姜柔差點沒有跳起來指著他罵了。
過分。
「它出生不到兩天,它媽媽就死了。」他說這話時眼裡滿是惋惜,「你當然不管,當年扔下它媽媽就走了,你問我你送我那隻柯基後來怎麼了,我現在告訴你,它死了,死之前它的原主人都沒回來看過它一次。」
話落,空氣突然死一般的沉寂。
姜柔簡直被震驚的頭皮發麻。
什麼意思!
他說小姜是自己送給他的那隻柯基的狗寶寶?
自己送他那隻柯基還死了!
信息量有點太大,她有些難以消化。
她端起一杯水,掩飾自己的情緒,手有些抖。
「它怎麼死的?」她問。
「難產。」他語氣平靜,「一共懷了三隻,生了兩隻後就不行了,死的時候是第三天……後來發現肚子裡面還有一隻,沒有出生的。」
即使過了一年,想起當時那個畫面,李潯還是情緒低落。
他當時在美國,接到阿姨的電話,趕回來已經是第二天,錯過了最佳的送它去寵物醫院的時機。
他後來是後悔的,如果自己提早一點回來,早點送它去寵物醫院,悲劇可能就不會發生。
兩個人都沉默了好一會。
姜柔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說不後悔是假的。
後悔為什麼自己沒有早一點回來,過問一下那隻狗的事,它是一條生命。
她錯了。
她突然理解,為什麼李潯總是討厭她了。
討厭她的不負責任,討厭她的不聞不問。
「那還有一隻呢?」姜柔聽他說生了兩隻。
「也死了。」李潯低下頭,情緒更加低落,「它當時不喝奶粉,非要找它媽媽,只有喝奶粉的小姜活下來了。」
李潯不想去回憶那一段灰暗的時光,他一個大男人見了那樣的場景,心都被擊得柔軟到到不行。
明明沒有什麼撕心裂肺,明明只是一隻狗的悲慘命運,卻讓他抑鬱了好一陣。
他沒有告訴她,他後來選擇回國的原因之一就有小姜。
那一隻沒有得到任何母愛的小傢伙,讓他時時刻刻都對它關懷備至。
他想彌補它缺失的母愛,所以對它疼愛有加,所以總是縱容它。
他甚至覺得,自己和那狗心心相惜。
可她,什麼都不知道。
他也不準備告訴她了。
「對不起。」姜柔低聲說。
她眼眶有些紅。
「……」李潯很生氣,去年經歷了那樣的事,他真的好生氣,即使現在想起來,他還是生她的氣。
他想過有一天質問她有沒有把狗的生命當成一個鮮活的生命,還是僅僅只是她取樂的工具。
狗是如此,人亦如此。
他一直告訴自己要遠離她,她這樣的人最是沒心沒肺,最是薄情寡義。
可她總是一次又一次來招惹他。
他躲不掉,避不開,最後又把自己禁錮在一個角落,陷入死循環。
可是,所有的抵抗,在看到她眼眶泛紅的一瞬間,又脆弱的不堪一擊。
「跟我一起去看看它吧。」李潯站起來,「我把它埋在了巷口。」
「好。」
姜柔直到最後回到家裡,躺在床上, 思緒還是很混亂。
她去看了那隻柯基埋葬的地方。
就是巷口那棵老槐樹下,沒有墳,連土包都沒有。
上面長滿了野草。
老槐樹根處留有許多狗爪印。
她聽他說小姜經常來老槐樹下玩,想必是小姜留下來的。
她問他需不需要, 讓她來玩養小姜。
他拒絕了她。
他心裡對她是有氣的吧,所以怎麼會把小姜放心交給她。
唉……
姜柔嘆了一口氣。
自己是真的做錯了。
他討厭自己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即使她想彌補, 他也怕不是不給自己機會了, 他拒絕了自己提出的養小姜。
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 她乾脆起來翻箱倒櫃的開始翻以前的照片。
找了好半天, 她才終於找到那張高中時期跟那隻柯基的合影。
她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後找到李潯的微信, 發過去。
「李潯, 謝謝你幫我養狗,謝謝你把狗狗照顧得那麼好, 如果有一天你煩了, 不想養了,我就把狗狗接回來,或者你有事, 狗狗也可以隨時交給我。我保證一定對它好。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很多錯事,你可不可以原諒我?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做朋友。」
發完信息,姜柔躺在床上,沒隔幾分鐘就翻一下手機, 等待他的回信。
她怕他還是生氣,也怕他不想和自己做朋友。
思來想去, 覺得最後一句,她就不該說, 自己做了那些事, 還舔著臉讓別人跟自己做朋友?實在太可恥。
可是消息發了太久又撤不回來了。
糾結了。
李潯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愣了一下。
但也不是很吃驚。
只是最後那一句讓他有些,心情複雜。
她想和自己做朋友,只想做朋友嗎?
他要怎麼回?
他表現得還不夠清楚嗎?
她從哪裡看出他想和她做朋友?
還是,她明明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還裝作不懂, 委婉拒絕?
「知道錯了就好。」李潯回了一句。
剛發過去,微信又來了。
「李潯,你不用防著我, 我保證不會再煩你了,所以你不要覺得我說和你做朋友是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其實不喜歡年齡比我小的。你放心好了。」
李潯停在手機螢幕上的手指一頓, 心裡什麼東西碎裂了。
她不喜歡年齡比她小的。
這一句話對他來說就是暴擊。
他盯著螢幕看了半天, 摁熄螢幕,又看了看她的窗戶,直到窗戶的燈滅了, 才牽著小姜轉身原路返回。
李潯回到家,心情有些差,洗漱完,坐在院子裡的躺椅上, 望著滿天星空,想著一些過往,就這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