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隔著一條過道的唐佳每天睡得昏天黑地,坐在教室另外一組的田雅芩拿著政治課本後邊四塊錢的光碟照著臉上的痘痘,同桌趁著老師不注意往嘴裡狠狠塞了一口好多魚,最後一排的男生蠢蠢欲動,老師一走就跑到教室的大屏那裡看球賽……
以前教室里坐滿了人,充斥著歡聲笑語,現在只有課桌上薄薄的一層灰。
好像誰也不能證明過我們也存在過一樣。
以前總是不明白詩詞里的意境,李清照在《武陵春春晚》里說:「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雖然此時我和李清照遇到的景象不同,我卻在此時此刻體會到了一些她的感受。
其實什麼都沒變,只是在這間教室里的人不再是我們了,以後也不會了。
看向講台,班主任仿佛仍在喋喋不休地講述,下課十分鐘依舊是他的戰場,拖堂是常態。
我轉身離開,這是最後一次離開學校了。
走到校門我最後一次回頭。
就好像三年前我剛到這所學校一樣,我仔細認真的再認識它一遍。
青春的主角原來在不動聲色中就已經更替了。
我站在熟悉的公交路牌等公交。
借著昏黃路燈,打開了那本日記本。
「2018 年 11 月 1 日——晴天——星期四」昨天晚上剛關燈。
唐哲躺在床上,突然湊出頭來。
神秘兮兮地問我和任黎有沒有過感情經歷。
好沒意思的話題。
我默默閉上眼睛,不想搭理他。
而任黎正襟危坐,突然面容嚴肅。
他看著我們倆,說他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唐哲一下子坐了起來,興奮的問來問去。
長長短短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
不過任黎也沒接著說,直接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唐哲說任黎是掃興地掃把星,只點火不放炮。
我閉著眼睛,感嘆唐哲如土匪一般的語文修辭到底是師出哪裡。
唐哲看著任黎沒什麼好扒的了,扭頭就來問我。
我閉著眼說我沒有過感情經歷。
唐哲好奇地問我難道沒有喜歡過哪個女生嗎。
我沉默地思考了一下。
好像過去的這些年來,每天都在忙著寫題。
不是在競賽的路上就是在做題的路上。
有時候也打球 沒事了聽聽歌出去和朋友吃吃飯。
我的生活平淡得像老年人一樣按部就班地完成。
就好像從來沒有為誰駐足過。
想到這裡,我停頓了一下,腦海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剪影。
扎著雙麻花辮的女孩有些緊張地唱著歌,站得正正的,也不敢左右亂瞟,只盯著前方專心地唱著歌,紅色裙子就那樣晃蕩,就像是羽毛撩撥一樣。
是那個被子同學。
我頓住了,蒙頭就睡。
唐哲只好作罷。
在夜深人靜的晚上,我第一次失眠。
為什麼呢?
為什麼總是注視她呢?
為什麼總是在人群中只能看見她呢?
答案呼之欲出,我卻不敢相信。
「2018 年 11 月 2 日——多雲——星期五」
好像自己在刻意迴避一個人的時候。
或者是逃避什麼想法的時候。
你就越能看見她。
忘記是什麼定律了,在我這裡它的名稱是被子同學定律。
那些明明沒有刻意去記的事情全都在提醒著我。
她每天早讀的時候會在陽台偷偷吃早點。
我在走廊背課文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抬起頭去看她。
我從來沒有刻意去記。
但是我就是莫名其妙就記住了她的習慣。
她喜歡去東邊的餐廳吃飯,而且吃的總是同一種。
每次放學唐哲任黎問吃什麼時。
我就不由自主地往東邊走。
我清晰地看著自己發生的變化。
所以,要怎麼辦呢?
「2018 年 11 月 3 日——晴——星期六」
唐哲這個奇怪的傢伙。
最近老是一副奇怪的嘴臉盯著我看。
我問他。
他就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早上我照例在走廊背書。
他湊過來突然問我。
他問我為什麼教室那麼舒適不回去背。
非要在走廊。
我覺得他有病。
沒事就知道偷窺我的生活。
懶得理他。
他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語重心長地說了句。
「黎柯,你小子完蛋了。」
神經病唐哲。
每天都在說一些,前言不搭後語,驢頭不對馬嘴的話。
奇奇怪怪的。
我決定我要遠離他,免得帶壞我。
「2018 年 11 月 4 日——小雪——星期日」
今天下午返校,我去得稍微有些遲。
走路的時候,無意中在路邊商店的玻璃上。
看到被子同學好像就在我斜後方走著。
兩個人都在朝著學校的方向前進。
我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腳步也有些亂了。
連我的背。
好像都有些僵硬。
「2018 年 11 月 5 日——晴天——星期一」
被子同學來我們班了。
我清晰地看到她只是恰好路過,就被我們老師叫住跑腿。
給我們班遞了下籤到表。
我不動聲色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挪到了教室後邊的書桌。
剛剛好能讓她看見我的角度。
「2018 年 11 月 6 日——晴天——星期二」
在食堂里看到有兩個老師的孩子在看奧特曼。
我莫名駐足了一下。
動畫片對於我來說,有些陌生。
我的生活幾乎沒有出現它的存在,看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和她一樣。
「2018 年 11 月 7 日——多雲——星期三」
今天有社團活動。
我加的社團是籃球社。
任黎也是。
唐哲去參加了一個什麼詩歌誦讀社團。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唐哲平時的填字造詞功底。
確實需要再好好薰陶一下,免得禍害無辜人類。
任黎說唐哲最近也變得鬼鬼祟祟的。
看著好像是有情況。
我沒注意過,不知道。
倒是任黎。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我昨天晚上睡得有些遲。
聽見任黎做夢還在笑。
怪瘮人的。
不知道夢到什麼了。
「2018 年 11 月 8 日——晴天——星期四」
最近流行一種奇怪的,沒有依據的遊戲。
他們都說很靈。
一二三四五六七。
兩個人的名字縮寫連起來如果是一句話就有緣分。
Lk,gxb。
剛宣布離開,離開過西北。
很合理的一句話。
我也說不出緣由,自我感知就是合理。
「2018 年 11 月 9 日——晴天——星期五」
見。
不見。
看。
不看。
看。
不想。
想。
「2018 年 11 月 10 日——晴天——星期六」
放假了,我坐在十五路車上。
被子同學也在車上。
我看著窗外。
心思卻早就不知游離到什麼地方去了。
餘光里有她小小的影子。
動靜不敢太大。
車上好像多了一個失神的人。
「2018 年 11 月 15 日——小雪——星期四」
喜歡。
不喜歡。
喜歡。
不喜歡。
喜歡。
「2018 年 11 月 19 日——晴天——星期一」升旗看見她了。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一動不動的。
「2018 年 11 月 20 日——晴天——星期二」沒看見。「2018 年 11 月 21 日——多雲——星期三」周五要期末考試了。不知道她複習得怎麼樣。
應該還可以吧!
「2018 年 11 月 22 日——晴天——星期四」才知道原來她是合唱社團。
怪不得唱歌那麼好聽。
她應該很喜歡唱歌吧!
「2018 年 11 月 23 日——晴天——星期五」考期末了。
卷子發下來,挺簡單的。被子同學。
算了。
又沒有看到。
「2018 年 11 月 24 日——多雲——星期六」
我媽問我怎麼回事。
最近怎麼老感覺我心不在焉。
我沒說話。
只是回到臥室的時候。
對著攤開的物理卷子。
我第一次有了寫不進去的想法。
所以……為什麼我今天打開筆記本,所有日記里的主線暗線都在寫被子同學。
我是瘋了嗎?
公交車上莫名其妙地跟著她下車。
嘗試他喜歡吃的青瓜味薯片。
控制不住地給她準備節日禮物。
黎柯,你完蛋了。
「2018 年 11 月 26 日——多雲——星期一」
什麼算喜歡?
是喜歡嗎?
所以。
真的是喜歡嗎?
好糾結。
「2018 年 11 月 27 日——多雲——星期二」
成績出來了。
班主任辦公室的電腦上。
可以看到全年級的排名。
辦公室被堵得水泄不通。
我手指划過成績表。
黎柯,年級十三……
比我想像的低。
我繼續往下拉。
顧筱貝,年級一千一百零三
物理:二十四,化學:三十二,生物:五十五。
被子同學理科不太好嗎?
我骨子裡的熱血讓我好想衝下去給她講題,又怕她覺得我有病。
路燈下,白紙上雋秀的字跡把我的思緒又拉回到了高一。
一個模模糊糊地背對著我的少年影子出現在我腦海。
黎柯?這個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到底是在哪聽過呢。
7
高一上期末,我們學校組織了一次全科摸底的考試。
儘管已經惡補了,那次物理我也只考了二十四。
這個成績我現在都還記著,依稀記得當時感覺被雷劈了一樣,我花了五十分鐘做的題比不上人家十五分鐘得的分多。
我覺得一個人如果一直干不好一件事其實只是懊惱和挫敗,如果為之付出了加倍的努力還是停留在原地,那種感覺是鋪天蓋地的絕望。
我甚至都不敢看年級排名,在年級一千二百六十個人中,我已經接近倒數的位置。
雖然同學安撫我時,我還大大咧咧地跟他們說我考十八是罪有應得,誰讓我上理化生課程的時候,聽不懂。
實際上我理科從初中就不太好,這些偏邏輯性的學科就是我的弱項,我對它們有很大的牴觸情緒。
我表現得滿不在乎,但是心裡又怎麼可能不在乎,我也不想讓爸媽失望。
在我的高中,人人都很優秀,大家都很努力又聰明,要怎麼追趕呢,每天迎接我的都是鞭長莫及的背影。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廢物一樣,大家都在好好學習,好像只有我是個蠢蛋天天玩,和我同樣玩的也考的好,我什麼都比不過。
努力了,結果也很差勁。
那段時間,我陷入了極端的矛盾之中,整個人就是處於一個不斷自我懷疑的狀態,挺難受的。
一會兒又自我懷疑,一會兒又自我安慰。
而這些想法沒有辦法說出來,說了又有什麼用呢,路是自己走出來的。
在無數個崩潰的夜晚,我時常望著窗外升起的月亮發獃
這個世界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卻又好像只有我一個人。
我回過神對著攤開的日記發獃
原來我也是可以被牽掛的人。
「2018 年 11 月 28 日——晴天——星期三」
答題卡全年級都混亂堆在一起。
二十四個班輪流進行將答題卡分好分配到各班。
這是第一次大型考試
是從我們班先開始。
我本來是不想去分答題卡的。
最後我還是去分了。
分二十二班的。
物理第一道大題其實套個公式就出來了。
把每道題的解析都寫她答題卡上了。
希望你可以看見。
「轟隆」「轟隆」的老式公交在沒什麼車的道上向路牌開來。
我迷迷瞪瞪地登上十五路公交車。
感覺大腦好像都暈乎乎的,有什麼東西突然茅塞頓開。
終於破案了。
那次發下來答題卡以後,我看著答題卡上的紅色批解很疑惑,起初我以為是老師給大家都批註了,後來發現只有我的答題卡上有解析。
我仔細看了一會卷子上的字跡,對著黑板上老師的板書,很明顯不是出自一人。
我又看了那個人寫的解析,老實地講,我覺得寫的步驟很通俗易懂,甚至比老師講得都清楚。
有些比較難懂的地方還會在旁邊簡單的批註「這裡有點難,要轉換一下思維……這個不難,想想課本上的課後習題」,簡潔明了。
第一次收到答題卡,我以為是可能是哪個同學不小心將解析做到了我的卷子上,可是第二次我又收到了寫滿解析的答題卡,後來高中一整年的物理答題卡發下來永遠都有解析,而且都是相同的字跡。
同樣的每次都會有一些短短的話「這次比上次有進步……這個題比上次答得好。」
也不是沒有想過和好奇過寫答題卡的人是誰,可是在這一千多人一個年級的茫茫人海,找一個只有字跡可循的人就像是大海撈針。
是男生還是女生,是同級還是前輩,是同學還是老師?
我又怎麼會知道呢,每一次考完試,看見答題卡上的字跡就會心安,就好像有人一直在我旁邊陪著我一樣。
他耐心地解析和字跡就這樣陪我度過了每一個因為考試成績崩潰的夜晚,我將之視之為神明的恩賜,小心翼翼地將那一整年的答題卡放在卷夾中。
素未謀面的引路人,就這樣靠著一張張答題卡在那些題目里傳遞著,希望我越來越好的信號。
也許沒有那些答題卡,我還在一次又一次的低分陷阱里無助,在我最低落的時候,那些字跡是希望的曙光,一張張答題卡像一層又一層的階梯,一點一點驅散井底的黑暗與潮濕。
我看著日記本的字跡久久失神。
原來是你啊。
十五路公交車精準地停靠在了公交站牌那裡。
我深呼吸長出了一口氣,踏上公交車,衝著熟悉的司機叔叔笑了笑,往裡走。
公交車上稀落的空位還有很多,車裡沒什麼人,我坐在熟悉的靠窗位置。
依靠著點點微弱的車燈和一盞一盞飛馳而過的路燈,繼續向後看著,內心的酸澀在一點點向上攀升。
「2018 年 11 月 29 日——多雲——星期四」
最近幾天也許會下雪。
雲層很深。
已接近十二月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還遲遲沒有下。
無意聽到後排兩個女同學在聊天。
說什麼我忘了。
只注意到那句。
「初雪是展露愛意的最好時機」
不知道為什麼 我突然就想起了被子同學。
在我枯燥乏味的生活里。
我從來不敢奢望喜歡這種心緒會降臨在我的身上。
一年又一年被題海卷襲的日子裡。
我好像早已麻木。
我想。
我是一個拒絕愛逃避愛的人。
無數次欺騙自己的內心。
卻又無數次想要靠近你。
我看似自由卻又猶如困獸。
這段時間,我無數次叩問自己。
什麼算喜歡。
動心對我來說奢侈品,但我還是妄想。
只此一次和前所未有的喜歡。
凌亂而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要怎麼迴避。
那顆跳動的心臟。
「2018 年 11 月 30 日——小雪——星期五」
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一場雪。
我翻了一天的日記本。
「初雪是顯露愛意的最好時機」這句話一直在腦子裡循環。
被子同學。
我覺得我應該承認我喜歡你。
在知道億萬種設想過的結局和可能里。
我還是想要喜歡你。
無關例外,忠於初心。
翻日記的手就這樣頓住。
我的呼吸停住,眼眶開始酸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不愛照鏡子了。
那四四方方的框里,不過眉毛的劉海遮住我高高的髮際線,眉毛也因為沒時間修理而雜亂無章。
本該是自信張揚的年紀,眼睛裡卻永遠都是睡不夠的困意,下方的黑眼圈無時無刻提醒我是一個很沒有精神的人。
我沒有高挺的鼻樑,沒有櫻桃小嘴,甚至偶爾還會冒出來痘痘,不出眾的五官就這樣組成了平淡無奇的我。
不會像其他女孩一樣精通樂器,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優越的成績。
這個世界上傳遞著的每一個訊號都在告訴我,我是這樣的普通平凡,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被喜歡的。
沒人喜歡我那被軍訓曬得黝黑的臉龐,沒人喜歡我塌扁的睫毛,沒人喜歡我臉頰上常年駐足的那幾顆紅色的痘痘,沒人喜歡我 18 分的物理成績。
因為不夠好,所以下意識地認為自己不配被愛。
如果說那些優秀的人的青春是絢麗多彩的,那我的青春一定是灰暗無神的,我從來也不奢望這個世界上能有人會喜歡我。
自卑是我的代名詞,充斥了我一整個青春。
原來也有人會喜歡我這普通的青春。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眼睛裡落了下來。
划過鼻尖,微微涼,帶著溫度。
8
「2018 年 12 月 1 日——小雪——星期六」路上積了層薄薄的雪。
枝頭還有新雪降落。
從宿舍樓到教學樓的路上。
再次看見了熟悉的背影。
可能是天色暗的原因。好像差點摔跤了。要記得看路。
被子同學。
「2018 年 12 月 2 日——多雲——星期天」
又不知道寫什麼了。
又不知要怎麼寫。
寫出來又算什麼。
就好像在一點一點用生硬的文字。
毫無章法地解剖自己的內心一樣。
「2018 年 12 月 3 日——晴天——星期一」
唐哲今天很正常。
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我都以為就此停息了。
到了熄燈的時候。
剛準備閉眼休息。
唐哲突然開口了。
他問我們還記不記得,迎新晚會的那個表演詩歌朗誦的學姐。
對於和我沒什麼關係的甲乙丙丁,我肯定是記不住的。
我只顧著看被子同學了 。
任黎貌似也不記得了。
他那天只顧盯著那個禮儀同學看了。
我們倆同時沉默。
打算不理他。
閉上眼睛,準備繼續入睡。
唐哲又開口了。
他說他喜歡那個學姐。
我又睜開了眼睛。
還在脫上衣的任黎也愣了。
唐哲低著頭喃喃自語。
他說你們什麼都不懂。
愛會讓人變得面目可憎 。
愛會讓人迷失自我。
愛上一個人就像是丟了一魂一魄。
他說完宿舍就寂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已經能聽到他們倆淺淺的呼吸聲。
我還是輾轉反側的睡不著。
在無聲的夜晚。
我突然意識到。
也許他是對的。
「2018 年 12 月 4 日——大雪——星期二」
語文課還有幾分鐘下課的時候。
天上突然下起了雪。
一簇簇一團團,雪勢浩蕩。
被風斜斜地拖著,在空中緩緩降落。
很快就白茫茫的一片。
這是今年目前為止下的最大的一場雪。
班裡響起一陣一陣的躁動。
同學們都時不時地去瞟窗外的大雪。
老師看大家心思已經不在課堂。
拿上保溫杯,笑著說提前下課,然後就走出教室。
班裡瞬間響起歡呼聲。
隨之而來的是後門被打開。
一股冷冽的風順勢跑入教室。
蜂擁的人擠在走廊上。
下課鈴響起。
整棟樓好像都騷動了起來。
不一會各個班的陽台都擠滿了人。
全年級的人都擠在每層那個狹小的窗口上。
有人伸出手去接轉瞬即逝的雪花。
有人雀躍的下樓捧著一把雪笑嘻嘻地灑向朋友。
有人攥好一個雪球砸在身旁人的衣服上。
有人早已堆好一個小小的雪人。
有人在雪地里用腳印留下一個又一個痕跡。
處處是歡笑,人人盡開顏。
在人潮之中。
我抬起頭。
看向被子同學。
你也笑著伸出手去接那雪。
我伸出手。
朝著你的方向。
其實。
喜歡是可以觸碰的。
9
「2018 年 12 月 7 日——大雪——星期五」
今天家長會。
看到你偷偷趴在欄杆上哭了。
我想了想。
不知道是不是沒考好的緣故。
不要哭。
我給你寫的詳細一點。
你下一次肯定就會寫對了。
「2018 年 12 月 10 日——多雲——星期一」
升旗結束。
剛一轉身,就看到你像兔子一樣溜出了操場,直奔食堂。
忍不住笑了。
好像每次看你都會彎起嘴角。
想起你也是。
每次都是,習慣使然。
「2018 年 12 月 15 日——晴天——星期六」
今天我媽下班比較早,有多餘的時間。
她就開著車來接我。
我們家的人,話都不是很多。
一路無言。
我爸我媽都很忙。
我很早就學會自己生活了。
家裡永遠都是黑白灰的三種顏色。
吃的東西也永遠都是難以下咽的飯菜。
我們家的電視就像是一種擺設。
吃過飯他們倆各回自己的書房。
我也回自己的臥室。
一天一下可能都說不了兩句話。
整個維度都是空蕩蕩的。
總是生活在這種狀態里。
慢慢就理所應當地認為大家都是這樣的。
上了高中我才發現。
好像只有我們家是這樣的。
她突然開口。
說我最近好像有了些變化。
我抬頭去看她。
卻發現她已經在和下屬聊工作彙報的事情了。
我看向車窗。
車窗外的路燈一盞又一盞。
沿路的商鋪閃著五顏六色的光。
我發現。
我的世界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
變得五彩斑斕。
心也是。
「2018 年 12 月 20 日—— 晴天 ——星期四」
我們的語文老師請假了。
恰好是二十二班的語文老師來代課。
最近在學《離騷》。
要求全文背誦。
老師早讀課上在辦公室兩個班一起排隊考察。
恰好被子同學是她們班學號的最後一個。
而我是學號的第一個。
我就在你後邊。
隊列中大家都在緊張地拿著課本瘋狂地看。
我低頭就能看到你柔順的頭髮。
很快就輪到你了。
前面你背得很快。
到中間突然好像有些卡殼。
「伏清白以死知兮,固前聖之所厚……固前聖之所厚。」
看你背不出來比我不會背還難受。
我在背後也不管那麼多了。
著急又小聲地提醒你,一手還拿著語文課本假裝是我在背課文。
「固前聖之所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佇乎吾將反……」
也許是聽到了我的背誦,你一下子就連了起來。
順順利利地過關了。
看了老師點頭示意下一個。
我和你同時鬆了一口氣。
幸好我記得深,可以幫你。
「2018 年 12 月 21 日——晴天——星期五」
唐哲興沖沖和我們說。
他打算在平安夜那天,給他的學姐獻上全世界最大最紅的蘋果。
他就是我們寢室里的機關槍,總是叭叭叭說個不停。
任黎問他為什麼要送蘋果。
看著我倆一臉疑惑的樣子。
他使勁翻了個白眼。
「你們倆念書念傻了,還是沒來過人間?平安夜不送蘋果送什麼?蘋果意味著平平安安啊,你們這都不懂。」
我們家就沒有過這種風俗。
我根本不知道這是幹什麼。
以前平安夜的時候倒是有人在我的課桌上放小盒子。
不過我每次沒什麼興趣打開。
初中的同桌好像很喜歡盒子裡的東西。
第一次他問我要不要這個盒子。
我順手就給了他。
後來好像他每次也就都不問我就拿走了。
現在想想。
當時盒子裡的應該就是蘋果吧!
原來是這個意思。
很好的祝願。
適合被子同學。
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2018 年 12 月 22 日——多雲——星期六」
這次放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