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殷孽直接打斷她,聲音淡淡的:「還不夠。」
修戾在那給殷杳杳傳音:「確實也不太夠,不過也不是不能剜,反正也不傷你根基,只不過你會痛苦一點而已,然後會因為短期承受太多緋極反噬受傷。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還說你修為不夠,不會是怕你受傷吧?」
殷杳杳微怔,和修戾重複一遍:「怕我受傷?」
修戾:「我瞎說的。」
殷杳杳垂目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她才又開口和殷孽說:「哥哥,我修為夠的!」
斗星在她體內,和她的魂魄越纏越緊,能占據她身體的次數越來越多,她不想錯過這次能剜去斗星的機會。
更何況,她現在修為離能承受殷孽大量緋極的程度還差得遠,但斗星的那一魄卻隨著她修為增長愈發強大,剜魂之事多拖一天,就多一分不確定性。
想著,她抬眸看向殷孽,半真半假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每次修為增長,背後都會生出一截金色的骨頭。」
修戾又要給她傳音,想告訴她那塊骨頭是神骨,但是因為禁制的緣故,嘴裡根本說不出半個字。
殷杳杳繼續說:「我摸不到這骨頭,只能用意念查探,但每次用意念查探的時候,就像被吸進了一個很玄秘的空間,而且似乎那骨頭裡藏匿了我許多修為。」
她說:「所以哥哥探到的我的修為,要比我真實的修為低很多!」
前面說的都是真話,但骨頭裡藏修為是假話,根本沒有修為藏匿其中,殷孽探知到的修為就是她的全部修為了。
殷孽聞言,淡聲道:「是麼。」
殷杳杳用力點頭,扯住他的袖子,嘴唇微動,剛要說話,卻突然渾身一震——
殷孽的手直接落在了她後背上!
他的手指停在她脊椎處,從下往上一截一截地摸過去,用的力氣不大,但手指經過的地方似乎著了火,從脊椎一路燃到脖頸、燃到耳後,燒得殷杳杳臉頰發熱。
殷杳杳抓著殷孽袖子的手無意識地收緊,把他的衣服抓住點皺痕來。
殷孽的手卻還在往上游移,於她耳側低聲道:「確實長出來了。」
殷杳杳呼吸很亂,聞言,結結巴巴道:「哥、哥哥,你能感應到那截骨頭?」
殷孽沒回答,手停在她背脊中央的地方,虛虛點了點:「它長到這裡。」
殷杳杳閉上眼,意念去瞧自己背後的金色骨頭,發現果然長到了殷孽手指點的地方。
她聲音發軟:「嗯。」
殷孽道:「裡面藏了修為?」
他聲線略微有點低啞,不過和平時差別不算大,不仔細聽的話聽不出來。
殷杳杳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識破她扯的謊,過了半天,才又點頭,決定鬼扯到底:「對。」
殷孽把手收回去,於她耳側低聲威脅:「若是敢騙本尊,本尊會殺了你。」
殷杳杳急忙搖頭:「哥哥,我沒騙人!」
她背後那塊骨頭玄妙得很,聽殷孽說的話,想必他也無法探知那塊骨頭一二,否則早該知道她在扯謊了。
想著,她又補一句:「我背後那塊骨頭真的很玄妙,讓我的修為高出了許多。」
殷孽「嗯」了聲,把無咎遞給她:「坐下,我給你輸靈力。」
殷杳杳立即依言坐下,抓著無妄,手指落在劍尖上,動念用要借無妄剜去斗星那一魄。
殷孽手落在她肩膀上,源源不斷的緋極湧入她體內,一瞬之間充滿了她的筋絡血脈。
身體里越來越熱,殷杳杳覺得自己像被放在烈焰上炙烤,好像連血液都被煮得沸騰,叫血管不停地「突突」直跳。而靈府被尖銳的無妄劍氣剖開,疼痛又鈍又綿長,身體里的魂魄像在被翻攪、被割裂、被撕碎!
斗星緊緊纏繞著殷杳杳的魂魄,痛苦道:「你瘋了?」
殷杳杳胸口劇烈起伏著,額頭上汗如雨下,渾身都在微微發抖,她沒回答斗星,嘴角卻微微揚起來了些,帶著一股扭曲的快意。
斗星煎熬極了:「你神骨未成,為了剜我,承受殷孽的上古魔氣,就算能用魔族結界堙滅我,就算不傷你根基,你也會被反噬得半死不活的。你若不想活活疼死,就……停手!」
殷杳杳一口血要吐出來,但還殘存理智,想到自己騙殷孽的話,於是又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她於意識深處和斗星對話:「神骨?」
斗星的魂魄被剜離了一個小小的口子,但其餘部分仍緊緊糾纏,她不說話,似乎也極為痛苦。
殷杳杳嘴裡儘是腥甜,腦海里零零碎碎閃出自己許多不同尋常之處,又想起那日在誕生之地沒看完整的壁畫,如今方才把所有異常之處聯繫起來。
原來……她是神?
她痛到幾乎無力思考,手腳都在發麻,連腦袋都疼得發麻、發木。
有許多信息潮水般地湧入她的腦海之中,有神魔的往事,有她誕生的原委……那日在誕生之地她所錯過的東西,盡數如刀斧鑿刻般一點點往她腦子裡刻。
她一瞬之間全都明白了,包括當年司空啟為什麼要殺她,包括仙界為何勾結魔界要殺殷孽——
因為她是上古神脈, 因為殷孽是上古魔脈。
因為神魔俱醒,六界的秩序就要重塑,將威脅到仙族的地位。
她突然想起在孤周城時, 司空啟救下她時並沒打算放走她,而是先觀察了她一下。當時司空啟應該就是在觀察她的神骨,若她是神, 司空啟當時就會取他性命。
但卻因為她並未被天道孕育完全,所以司空啟觀察半晌,也沒察覺出她是神,只當她是個尋常孩子, 所以並未殺她,而是準備放了她。後來她說自己無家可歸, 所以司空啟把她帶回了幻劍山,洗去了她在孤周城那段陰暗的記憶。
後來司空啟要殺她, 設計了四明潭的事, 是因為他察覺了她是神。
她想著,腦海中突然清明起來, 但很快,又被尖銳的疼痛攪到意識混沌。
將將要無知無覺的時候,殷杳杳突然渾身一輕, 背後源源不斷的靈力似乎停了。
她終於一口血吐出來,心想:斗星被剜走了嗎?
與此同時,殷孽被一道強烈的力道彈開, 連帶著修戾也被彈了出來,掉在地上。
而前面殷杳杳的身邊驀地升起了一道金色的屏障,將她隔絕在了屏障之中單獨的空間裡。
……
此時, 殷杳杳掙扎著睜開眼。
甫一睜眼, 她發現自己正身處一葉小舟之上,周圍是望不到邊際的湖水。
四周很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安靜到讓人心慌;而一望無際的深湖並未讓人覺得開闊,反而有一種死氣沉沉的封閉之感,壓抑得很, 叫人喘不過氣來。
眼前的空氣中緩緩出現一行字:白水不鑒心。
但很快,這行字又漸漸消失, 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殷杳杳看著四周, 突然小聲嘟囔了句:「死生之囚?」
她聲音雖小,像是自言自語, 但語氣之中戾氣十足。
死生之囚是一種賭約,用修為性命做賭,贏則生, 敗則死。
斗星發動死生之囚, 就是用自己的全部修為創造出一個死生空間,把殷杳杳囚進這個空間之中, 若殷杳杳能從死生之囚中出來, 則斗星修為散盡、灰飛煙滅;但如果殷杳杳無法從死生之囚里出來,則殷杳杳被困死在死生之囚中,魂魄堙滅。
而能幫殷杳杳走出死生之囚的,只有剛才那一句提示——白水不鑒心。
殷杳杳咬了咬唇, 手中用力,把自己的衣服抓得緊緊的。
正思忖著「白水不鑒心」的意思,卻突然被人從背後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