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濕濕軟軟的,動作很輕,像羽毛掃過般,一觸即分。
殷孽微微一愣,正往她後腦勺上落的手頓了頓。
但殷杳杳眼睛裡寫滿迷茫懵懂,像是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又往前湊了點,整個人軟趴趴地靠在他懷裡,臉埋在他胸膛蹭了蹭:「哥哥。」
殷孽喉結動了動,手還頓在她腦後一點,沒落在她後腦勺上。
他輕嗤一聲,鬼使神差地動了動唇,低聲說了句:「沒意識了還能認出本尊。」
他聲音很低,語調是往下壓的,聽起來不太像是疑問,也不知道是在問她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殷杳杳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舔了舔唇。
她心臟跳得很快,胸腔里就像裝了一隻小鹿,「咚咚咚」地跳個不停,臉也微微發熱。
她似乎對自己身體的變化有些不解,又軟軟乎乎地小聲嘀咕:「哥哥,我心跳好快,為什麼呀……」
沒人回應她。
她又在他懷裡蹭了蹭,然後仰起臉看他,正望進一雙眸色深紅的長眸里。
殷孽沒說話,於是兩人之間一時無話,很安靜。
又過了一小會,殷杳杳體內那股情根新生的暖流似乎已經徹底融進了身體里,她的感官漸漸清晰,被抽離了一會兒的理智也慢慢回歸。
她眼神愈發清明,緊接著,腦海里立刻浮現出剛才她對他所做之事。
她後背一僵,臉頰發燙,腿上用了點力氣要從他懷裡站直身子,心裡開始盤算著怎麼解釋。
正動了動唇要說話,她的後腦勺卻被殷孽托住了。
他手掌托著她的後腦勺向上用力,迫使她抬起臉來看他。
殷杳杳眼神躲閃,臉雖仰著,但就是不敢抬眼看他。
殷孽聲音有點啞,語氣卻帶點漫不經心,聽起來像是隨口一問:「記得剛才幹了什麼嗎?」
說著,他托著她後腦勺的那隻手往旁邊游移,落在她臉頰側面,然後大拇指指腹微微有點用力地蹭了蹭她的唇畔。
殷杳杳聲若蚊吟:「不、不記得了。」
殷孽語氣里聽不出情緒:「是嗎?」
殷杳杳和殷孽離得很近,她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正對上他的目光,心臟又開始「咚咚咚」地狂跳,耳朵後面也有點發熱。
她飛快地移開視線,然後點點頭:「哥哥,剛才我的情根長回來了,意識很模糊,現在雖然清醒過來了,但對剛才的事一點印象都沒有。」
以往她裝模作樣騙人的時候分明一點也不心虛,都是直勾勾看著人家的眼睛說假話,現在卻破天荒地有點心虛,不敢看殷孽的眼睛。
殷孽微微俯身,兩人的鼻尖幾乎都要貼在一起了,他手指在她唇畔輕按一下:「既然想不起來,本尊不介意重複一遍剛才的事,幫你回憶一二。」
殷杳杳的心臟快跳出來了,她不停搖頭,試圖往後退,頗為心虛地繼續演:「哥哥,我剛才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嗎?杳杳害怕。」
殷孽見狀,輕笑一聲,把她放開了。
他直起身,然後輕輕撣了撣袖口,就像剛才無事發生一樣:「走吧。」
殷杳杳問他:「哥哥,咱們回魔宮嗎?」
殷孽意味不明地說:「不急。」
他慢悠悠往前走了幾步,像是在散步,但又像在尋找什麼似的。
殷杳杳有些不解,於是跟上去,下意識伸手要抓他袖子,嘴唇動了動,想問他要幹什麼。
但她還沒說出話來,就垂眸瞧見自己正伸手要抓他的袖子,於是立即又閉上了嘴,手也縮了回去。
修戾一直安安靜靜在她袖子裡縮著,這會兒突然開口道:「你……你是真的嗎?」
殷杳杳回過神來:「嗯?」
修戾遲疑了一下,說:「你知道你剛才幹了什麼嗎?」
殷杳杳沉默,過了半天才道:「我知道情根長回來的時候都會短暫地失去意識,但我真的不知道長回情根、失去意識的時候會連行為也失控。」
修戾陰陽怪氣的:「喲,剛才的事你沒忘呢原來,那你還和他說你不記得了?」
他「嘖嘖」兩聲,又說:「而且長情根的時候只是意識模糊而已,你這個行為失控,多半是你自己的問題,你沒看見大人我剛才都被嚇傻了嗎?你倆是不是在心魔幻境里有什麼情況啊?」
殷杳杳抬手去摸自己的臉頰,發現自己臉上的溫度還沒降下來:「沒有。」
修戾沉吟一會兒,說:「我怎麼總感覺你這次出來,有點變了,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殷杳杳像掩飾什麼似的,想也不想就直接脫口說:「可能是因為我找回了一段記憶。」
修戾驚訝道:「你失憶了?鏡花水月?」
殷杳杳「嗯」了一聲。
修戾語氣更驚訝了:「殷孽跟你進鏡花水月了嗎?」
殷杳杳抬眸看了一眼前面殷孽的背影,然後很快又收回視線:「嗯。」
修戾自言自語道:「他瘋了吧,進鏡花水月可是修為越高反噬越強啊。」
殷杳杳腳步一頓,又抬眼看殷孽,問修戾:「那他如果,嗯,如果幫我改變了一些鏡花水月中事情的發展呢?比如屠城?」
修戾沉默了一會,過了好半天才說道:「這……?他瘋了吧?!」
他說:「不管是誰進了鏡花水月都得守裡面的規則,不得改變事情的進程,也不能改變你的經歷,他如果屠城的話,一定是因為你該經歷的事情都經歷完了,他才能出現改變事情。」
他頓了頓,繼續說:「哎呀,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反正他這樣幫你,你不會有事,但是他絕對會被反噬,而且他修為這麼高……怪不得剛才他都吐血了!」
殷杳杳聞言,手指突然按了按自己的嘴唇,神情有一瞬的迷茫。
她在原地愣了一會,然後跟上殷孽,抓住他袖子:「哥哥!」
殷孽腳步微頓,側頭看她:「嗯?」
殷杳杳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才說:「鏡花水月的事情,謝謝哥哥。」
殷孽不答反問:「謝本尊什麼?」
殷杳杳抓他袖子的手收緊了些,始終沒有抬眼看他,小聲說:「就是謝謝哥哥,什麼都謝。」
殷孽回過身看她,輕笑了一下,語氣很淡:「怎麼,有人告訴你本尊進鏡花水月會被反噬?誰告訴你的?」
他看起來倒也不像生氣的樣子,仍是那副看不出情緒的樣子。
殷杳杳一愣。
修戾已經開始嚎了:「喂喂喂,你可千萬不能出賣大人我!」
殷杳杳眨眨眼,終於抬起眼看殷孽,裝傻:「哥哥,杳杳聽不明白。」
殷孽垂眸,視線和她對上一瞬,緊接著就見她率先移開了視線。
他眼梢揚了揚,漫不經心笑:「袖子裡的東西給人家吧。」
殷杳杳聞言,臉上笑容僵了僵,然後把手藏到了身後。
殷孽掃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修戾聲音有點抖:「他他他他知道我在這裡?他什麼時候知道的?!不對,你袖子裡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嗎?」
殷杳杳看了殷孽的背影一眼,然後從另一邊的袖口摸出一把梳子,說:「我在幻境里見到了一隻鳳凰,她說她叫瑾。」
修戾從她袖口探出個小腦袋,看見那梳子,綠葉狀的小手一勾:「呀,還真是她,」
頓了頓,他突然低聲又說:「你進心魔幻境的這段時間,我好像做了個夢。」
「我夢見我和瑾見的最後一面,我叫她給我帶一把梳子,她問我為什麼要梳子,我沒告訴她。其實我要梳子,只是想給她梳梳毛。她總是飛去各種地方,不像我,只能呆在枯木林里,不過我可比她那種天天在外面亂跑的乾淨多了。」
殷杳杳手指摸到袖子裡的鳳翎,突然想起鳳翎於鳳族來說的含義。
鳳族從來不隨便將鳳翎給人,一旦給了就代表傾心愛慕、願許終身。
她沉吟一會兒,然後把鳳翎拿給修戾:「她說她過得挺好的。」
修戾把鳳翎也收起來,突然錯開話題:「還不去追殷孽,人家都走遠了。」
殷杳杳聞言,還沒抬眼看,就先抬腳加快步子去追人,還沒追兩步,就瞧見殷孽離她根本沒多遠,似乎剛才走得很慢。
像刻意在等她一樣。
她腳步慢下來,對修戾說:「根本沒走遠。」
修戾冷哼:「說不定是知道了我一直跟著你,故意走得慢,等著把咱倆宰了呢。」
殷杳杳沒搭理他,問殷孽:「哥哥,我們不回魔界,那現在去哪?」
殷孽說:「去送鬼君個小禮物。」
他的手落在前面的空氣中頓了頓,然後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一樣,手裡霎時間緋極涌動,緊接著直接朝著一個地方襲了過去。
四周一陣地動山搖,整個鬼界都開始搖搖欲墜,遠處好像傳來了惡鬼咆哮聲,似乎是鬼界的二十九重地獄被整個震塌了。
殷杳杳往後退了一步,問:「哥哥,你剛才動的是鬼界的靈脈?」
殷孽不置可否,手中出現一個墨玉墜子。
這墨玉墜子和他之前給殷杳杳的那個是一對兒,若是殷杳杳捏碎她那個,他便會在一刻鐘之內到她身邊,但她把那墜子給了鬼君。
他垂眸看了眼掌中的墨玉墜子,然後手掌合攏,將那墜子捏碎,扔垃圾似的隨手一拋,然後在此處將將要塌陷之際,抓住殷杳杳的手腕,施了個瞬移的法術。
臨離開的時候,他給燕吾留了句話:「在鬼界承蒙鬼君關照,本尊今日施以回禮,從此……後、會、無、期。」
緊接著,一陣風過,兩人瞬移回了魔宮。
他們落在魔宮結界的陣法處,殷孽並未隱藏氣息,不一會兒,左使明熾就帶著眾多長老來迎接他們。
殷杳杳看著跪了一地的人,又回頭看了結界一眼,突然小聲自言自語:「奇怪。」
殷孽垂眼看她:「嗯?」
殷杳杳小聲說:「這結界的力量怎麼比以前還弱了?」
前面有長老豎著耳朵聽她講話,聞言立即開口道:「之前?」
殷杳杳以前和人說話向來是反覆斟酌後再說出口,從來不會和今天一樣放低心防,想也不想地就把自己的疑慮脫口而出,就好像她自己心裡下意識覺得天塌下來都有殷孽給她兜著一樣,沒了後顧之憂,更無需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