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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散了眾人,我拉著低落的阿昭來到我的院子。
「為什麼我到哪裡都逃不開母親的控制。」
他雙目無神,喃喃自語道。
「這次她不是沒成功嗎?」我故作輕鬆地說。
「若是那丫頭死不鬆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著阿昭苦哈哈的表情,我心裡直嘆,道德感太強的人是善於給自己製造樊籠的。
「死不鬆口你便把她放在侯府陪你母親和祖母。你不喜歡她,便不讓她近身就是了。
守活寡便是她冤枉你的報應。」
「嗯。你總是有辦法開解我。」他躺下來,用頭枕在我的腿上。
「阿昭,除了生死,其他都是磕碰。
你不要讓自己過得太苦。」邊說邊幫他做頭部按摩。
僅僅過了一刻鐘,便聽到琬瑜氣喘吁吁地喊我。
「娘子,老夫人過來了,如今已經進了大門,快到二院了。」
阿昭眉頭又皺作一團。
「倩倩,要不然我還是讓杳杳出來。打消母親這些無謂的念頭。」
「先看看再說。記得我剛剛說的,除了生死,其他都是磕碰。」
我一邊暗罵王嬤嬤這個老巫婆,一邊抓緊起身,打算在二院截住來人。
來到二院,遠遠看到一行人,為首的正是走路搖曳生姿的老夫人。
她旁邊還跟著一個人,一身華貴的錦袍,白白凈凈的臉龐顯示著他生活得十分舒心。半白的頭髮被一頂玉冠束著,透出幾分儒雅。
走到近前,老夫人熱絡地抓著阿昭的手給他介紹來人。不知是演技太好還是王嬤嬤還沒來得及告狀,她看起來十分坦然。
「侯爺果然如傳聞中的一表人才。看來青年娘子的醫術確實不凡。」來人恭維道。
「咱家這次來是想請娘子給一位貴人看病。不知近日可否隨咱家回京城?」
宮裡的太監親自來尋我,看似詢問,卻沒辦法拒絕。
「黃公公,可否容我打點下行李?這裡到京城趕路也需幾日。
另外這兩日等著看診的外地病人怕是已經趕到了,我明日集中看診,後日啟程可好?」
「青牛娘子仁心,在下佩服。便依娘子所言,我們後日啟程。」
「公公,我的病還未痊癒,還需些時日,可否也一道去?」
「昭兒,你在這裡等青牛娘子回來才好。」
未等黃公公答話,阿昭的想法已經被否定了。
「母親,我要去。」阿昭聲音冷冷的,卻異常堅定。
黃公公立在一旁略顯尷尬,不知如何作答。
「黃公公,為了侯爺的康健,他不宜離我太遠。」
「咱家本就是貿然來訪,當然不能打斷侯爺的治療。只是要委屈侯爺,要一路舟車勞頓隨我們入京了。」
「好了,事情既已談妥,侯府已經準備好了宴席給公公接風,還請您移駕侯府吧。」老夫人滿臉堆笑,殷勤地邀請著,試圖緩解剛剛的不愉快氣氛。
回頭見阿昭並未有跟上的意思,她趕緊催促他跟上。
阿昭卻依然紋絲不動,看向他母親的眼神中充滿著壓抑的憤怒。
「侯爺今早又為風邪所沖,身體恐難承受。」我趕緊出來打圓場,畢竟宮裡來的人不知道來龍去脈,有可能誤會。
「無妨無妨,咱家連著趕了幾天的路,身體也乏累得很。
老夫人無需費神,給咱家安排幾個本地家常菜,讓我洗洗這身臭汗,找個地方睡上一覺便是眼下最緊要的。」
「公公,待我身子爽利些再把這頓接風宴補上。」阿昭也適時地給所有人一個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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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黃公公離開,我和阿昭便著手收拾行李。
無非是我的藥箱,幾件換洗的衣服,剩下的便是多帶點黃白之物方便路上用。
「宮裡有那麼多太醫,為什麼要來找我呢?」
我納悶地問。
「我也覺得有些蹊蹺,所以跟你一同前往還放心些。
而且……今天的事,也讓我不知如何面對母親,這段時間還是不見面的好。」
隔了一日,我們按照既定時間出發了。
黃公公出行十分低調,我們一行看起來像是去京城探親的普通商人。
一路上走走停停,七日後才趕到京城。
「青牛娘子,今晚您便在驛站修整一下,咱家明天一早來接您。」
他看了看阿昭,歉意地說道:「侯爺,還要麻煩您在這裡等候,進入後宮不是很方便。」
「我知道。
「明日我同你們一起出發,在宮門外等候,不給公公添麻煩。」
阿昭以一種不可置疑的語氣說道。
黃公公點點頭,拱手告辭。
第二天一早,黃公公來接我們入宮。
我又換上了我的正裝——牛角冠加道袍來到宮中。
「侯爺,對不住了,您只能送到這了。」在宮門口,黃公公只帶了我進去。
進入宮門後,長長的一條甬道看不到頭,每隔幾百米便有幾個兵士站崗。
偶爾見到宮娥或太監經過,全都低頭前行。
看到這,我不自覺地有些緊張。
這可是後宮啊,不會是有什麼宮斗要把我攪進去吧,我可活不過一集。
我心裡這樣想著,黃公公已經引我進了一道門,再穿過另一條甬道,便來到一座宮苑,上書「靜德宮」。
「公公,這裡是哪位貴人住的?」
「今日娘子要見的是皇后娘娘。」黃公公小聲地說。
剛進入靜德宮的院子,便聽到身後有個小太監叫住黃公公。
「師父,我已經將李大夫帶到了。」
回頭一看,竟是李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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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你怎麼在這?」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李逸之未回答,只是打量著我奇怪的裝束。
「二位,我們先去看看皇后娘娘,稍後再敘舊吧。」
進到宮內,煙氣繚繞,一股好聞的香味鑽進鼻子。一人正坐在佛龕前打坐。
低頭看看自己的道袍,突然覺得不合時宜。暗自腹誹黃公公也不說一聲。
這好像來踢館一樣,對面還是這一國的國母。
想到這我便不自覺地往後躲,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后娘娘,李大夫和他的徒弟青牛娘子都到了。」
佛龕前的人長嘆一聲,慢慢轉過身來。
乍一看我還以為自己見的是太后,稀疏枯槁的頭髮難以承載最簡單的髮飾,臉上雖然沒有皺紋,卻乾癟得毫無生氣。
皇后看到我的打扮也快速地打量了我,隨後悠悠對著黃公公嘆氣道:「我的身體我自是知道,白白地又把李大夫的徒兒大老遠叫來。」
「娘娘,李神醫推薦的人錯不了。
奴婢這次也見到了鎮北侯,他果然如傳聞得那樣被這位青牛娘子治得如常人一般。待人接物倒看不出有異。」
「罷了,人既已到了,那便看看吧。」
黃公公攙扶著皇后起身。
李逸之在我耳邊快速地說:「皇后信佛,只吃素。」
我被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說得一愣。
黃公公簡要地說了一下皇后的症狀,眩暈、怕冷,幾乎不能入睡,然後我便診脈。
明顯的氣血雙虧。
相信這麼明顯的問題李逸之早就診斷出來了。
斟酌用藥時,我才突然明白李逸之的那句話。
補氣血有效的藥都下不了,因為皇后吃素。
李逸之再好的醫術也無用武之地。還好有他的提醒,我沒有亂說話。
「娘娘,如今我和徒弟都已為您診過脈,可否容我們商議一下治療方法?」
皇后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我們二人來到外間。
「師父,這麼棘手的病患你還推薦我來,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當時黃公公找我時說有人推薦我,還覺得奇怪。我認識的人也沒有能和皇宮裡說上話的,侯府倒是有可能,但隨著老侯爺去世,阿昭承襲,這種可能性也極低。
原來這李百靈路子竟這麼廣。
「在張一元的醫館我看過你的醫案,你很擅長醫治女病患,尤其是下情志藥的時候。」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從張一元那得知侯府為難你,恐你有性命之憂,我若去侯府救你無異於以卵擊石。
如今把你叫來皇宮,你便成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