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沒了旁人,我也未急著號脈,慢慢地整理著自己的一些常用工具,和婦人閒聊起來。
得知她今年剛剛十八,名叫沈碧桃,娘家原是開米鋪的。嫁到杜家算是上嫁,只因當年她的祖父對杜家的祖父有一飯之恩,兩家便結了娃娃親。
杜家的家境逐漸好起來,但杜家老祖父依然恪守信義,即使家境相差懸殊,也在自己離世前力主杜家大公子和沈碧桃完婚。
「夫人,嫁過來後一切可還好?」
沈碧桃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很快便笑答一切都好。
俗話說相由心生,心裡苦,面上又怎麼會舒展呢。
「夫人,您別怪我囉嗦,跟您攀談這麼多。了解病患的情志也是診病的一部分。」
見我說得鄭重,沈碧桃也不再過多掩飾,卻也只是淡淡地說,誰家新婦不是這樣過來的呢。
聽到這我便也不再多問,只得專心為她診脈。
「夫人,除了按時服藥,還要記得每日來院內多曬曬太陽,我先幫您扶陽,七日之後再過來看診。」
我遞了一張藥方給她。
看我手裡還有另外一張,她面露疑惑。
「這個我要交給老夫人,是為您夫君開的。」
「夫君也要服藥?」
我朝她點點頭,拿著藥方來到前廳。
王氏見我出來,又熱情地迎上來,忙問是否診出什麼病症。
「不是大礙,調養一下便可大好了。不過……杜公子也要配合同時服藥才能見效。」
聽我說完,王氏的臉立馬拉下來。眼睛瞄了一眼張一元,隨即淺笑問我:「李大夫,這兒媳婦生不出孩子就給兒媳婦看病,怎麼我兒子也要服藥?」
「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藥當然是兩個人配合吃效果才好。」我直接回答道。
王氏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卻也不好發作。接了藥方,付了診金,便著人送我們離開。
回去的路上,張一元終是忍不住好奇心,問我給杜公子開藥是什麼道理。
「杜公子的面都沒見到就開藥,似有不妥啊。」張一元有些擔憂地說。
「脈象來看,杜家新婦確實無大礙,但整個人畏畏縮縮,十分怯懦,目前來看,她不孕或是因杜公子的問題,或是她情志消沉,焦慮不已。無論是哪種情況,給兩人開藥都是一個好法子。」
張一元恍然大悟的樣子。
為了讓他放心,我又把藥方大略講了一遍,無非是一些強胃健脾,疏解肝氣的補藥。
誠然這次看病也是對杜家的試探,若七日後王氏不再請我,那給沈碧桃開再多的藥也無用處,治病卻難治得了家風。
75
七日後,杜府。
這次張一元不再陪我,杜府的馬車早早地來醫館接了我。
只是這次接待我的不再是主母王氏,而是杜家大公子杜承。
一個年輕卻有些木訥的年輕人,接到我後有些笨拙地寒暄著。見只有我一個人來,便著人請了沈碧桃來前廳複診。
還未等我開口,沈碧桃已經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李大夫,我曉得你診病的規矩的。」
我滿意地笑笑,杜承也要起身離開。我趕忙攔住他。
「杜公子既已服過我的藥,也算我的病患, 一同聽聽也無妨。」
短短七日功夫,再見沈碧桃時, 她的臉色看起來比上次好了很多。人雖然依然畏縮,肩背卻也微微舒展了一些。
難得杜承也在,我便一起為他診了脈。
「比上次見強了許多,我再為二位開七日的藥。照這個勢頭, 少則半月多則一月, 二位的底子便可大好。今日我還要為杜夫人熱療一次, 杜公子可觀摩, 這個療法若夫妻配合效果才佳。」
沈碧桃看著杜承, 有些嬌羞又壓著心裡的雀躍。
杜承則是憨憨地笑了笑。
來到他們的臥房,我將自帶安神的香片點上。我教著丫鬟們將我帶來的熱敷包烘熱,屋內頓時瀰漫了一股花草香氣。
遣走了丫鬟們, 屋內只留了沈碧桃和杜承。
「夫人,這裡有一個動作,需每日在陽光下練上五十次,微微發汗效果最佳。」
我示範沈碧桃一個上舉雙手練背的動作,希望將她微微內扣的肩背打開一些。
「若是陰天呢?」杜承有些較真地問道。
「陰天便做一百個,彌補沒有太陽缺少的陽氣。」我信口謅道。
練了大約十幾個, 沈碧桃便有些喘息。我示意她可以停一停,「這個需每日練習, 直到不喘, 輕鬆做完才算初見成效。」
「杜夫⼈可否寬⾐?留下里⾐方便我熱療。」
沈碧桃束⼿束腳地除了上⾐,杜承也有些不自在。
「杜公子, 接下來的是需要您學習的, 需每日睡前為杜夫人熱療一次, 半個⽉便可見成效了。」
我將草藥包敷在沈碧桃背上, 揉捏著她緊繃的肩膀。
「⽆需尋找特定⽳位, 但筋肉中有些不通的地⽅, 手觸是可以摸到的。」我示意杜承感受那些需要重點按摩的部位,他反覆感受,沈碧桃卻不由地收緊了肌肉。
「夫⼈, 這種熱療, 萬不可緊張。」
聽我說完, 沈碧桃才慢慢柔軟下來。
熱敷差不多了, 我⽰意沈碧桃坐起來, 雙⼿交叉放在腦後。叫杜承站在床邊, 雙手慢慢將沈碧桃的雙臂彎向後掰。
只聽沈碧桃輕吟⼀聲,杜承卻⻢上僵住了, ⼈變得更加⽊訥起來。
「循序漸進,直至夫⼈的雙臂後展時輕鬆自如。」
杜承呆呆地點點頭,轉頭時看到他⽿根通紅,逃也似地為我騰了位置。
我摸了摸沈碧桃的脊柱, 找到⼀處微微錯位的部位。抬起膝蓋, 雙⼿掰了她抱著頭的雙臂,輕輕⼀頂, ⼀聲清脆的骨骼歸位的聲⾳讓我成就感十⾜。
「這個⼿法杜公子便不要學了,要我摸清錯位的骨頭才可施治。」
杜承耳朵上的潮紅已經褪去,有些崇拜地朝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