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我更加沉默,也更加拚命。
我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學習中,除了必要的交流,不再和家裡任何人說話。
高考,成了我唯一的救贖。
我要考上清北,要離開這裡,要讓他們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4
我把自己變成了學習機器,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備考中。
高考結束,我如願收到了頂尖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家裡擺了一桌「慶功宴」,奶奶和父親臉上放光,仿佛這是我的榮耀全是他們的功勞。
小嬸也笑著,但笑容有些勉強。
酒過三巡,奶奶可能是太高興了,得意地宣布了一個「好消息」:
「今天雙喜臨門!我們家秀荷啊,懷上了!都快三個月了!醫生說了,看這懷相,八成是個帶把的!我們老陳家終於有後了!」
親戚們紛紛道賀。
「恭喜恭喜啊!」
「建國真是好福氣!」
「這下兒女雙全了!」
我爸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小心翼翼地扶著秀荷,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寵愛和期待。
而幾個姑姑嬸嬸,則故意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議論著:
「哎呀,還是秀荷有本事,這麼快就懷上了。」
「是啊,有些人啊,占著位置不下蛋,有什麼用?」
「就是,女兒考上大學又怎麼樣?終究是別人家的。」
這些刺耳的話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
我看向我媽,她依舊安靜地坐在角落,慢條斯理地吃著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嘲諷、喜悅都與她無關。
她甚至沒有看我一眼。
我再也忍不住了,「嚯」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滿桌瞬間安靜下來。
我冷冷地看著我爸他們,一字一句地說:
「恭喜你們,終於得償所願,有了『正統』的繼承人。這個家,以後跟我再沒關係。」
說完,我轉身就走,不顧身後的驚呼和斥責。
當晚我直接回了學校,然後在外租了個小房子,再也沒有回過那個所謂的「家」。
我切斷了和家裡大部分人的聯繫,和我媽之間也再無交流。
我甚至恨她的冷漠,連我離開,她都未曾挽留。
直到開學前,我十八歲生日那天。
我以為這個生日又會像往年一樣,在孤獨和對家庭的怨恨中度過。
傍晚,我卻接到了一個快遞電話,讓我去校門口取一份文件。
我疑惑地拿到那個厚厚的、用料考究的牛皮紙文件袋,寄件人只有一個「林」字。
回到出租屋,我拆開文件袋,裡面是幾份裝訂精美的全英文文件,還有一張黑卡。
我藉助翻譯軟體,才勉強讀懂那些文件的內容。
原來,我從出生起,我媽就以我的名義,在全世界各個國家設立了多個信託基金。
我蹙起眉頭。
她一個月萬把塊的工資,能給我留多少錢。
為了驗證我的猜想,我立刻帶著銀行卡去了最近的ATM機。
而當我查詢到那張銀行卡的餘額。
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看到螢幕上那一長串需要我反覆確認位數的零時,我整個人都傻了,大腦一片空白。
那是一個我無法想像的天文數字!
足以買下幾十個我爸設計院那樣的單位!
5
文件袋裡還有一封我媽親筆寫的家書,字跡娟秀而有力。
小念:
成年快樂。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想必已明了一切。
無需驚訝於這些財富。
為娘前世執掌中饋,深諳積攢之道。
此生既為你母,自當為你籌謀。
男人之心,妻妾之名,皆是虛妄,轉瞬即逝。
唯有權勢與財富,才是女子安身立命之根本。
昔日種種,非是懦弱,而是不屑。
與井底之蛙爭食,徒惹一身腥臊。
你父之才,在於學術,正好為你鋪就青雲路。
他既心有旁騖,便用規則縛其盡心竭力,物盡其用即可。
今日予你此匣,非為炫富,乃贈你選擇之權。
往後人生,海闊天空,你可隨心所欲,再無拘束。
記住,你之底氣,在於自身,在於你掌中之物,而非他人鼻息。
母:林靜姝 字
我捧著那薄薄的信紙和沉甸甸的文件,看著卡上難以數得清的天文數字,回想起過往種種。
我媽異於常人的冷靜,原來不是懦弱。
而是因為她早已站在了我無法想像的高度,俯視著腳下那場她根本不屑參與的鬧劇。
她不是棋子,她才是那個下棋的人!
她用一個「肩挑兩房」的荒唐名目,為我換來了最頂級的教育資源。
又用十幾年的隱忍,為我積累了足以傲視一切的資本。
我忽然眼眶飆淚,然後不顧一切地衝出去,攔下一輛計程車趕回家。
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見到我媽,抱住她,說我愛她,我錯了。
可等我急沖沖地推開門,卻意外撞見我爸和小嬸摟抱在一起,滿臉通紅。
「媽!我媽呢!」
我爸眼神慌張,連忙整理好衣服。
「小念,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小嬸餘光瞥了我一眼,不滿地撅嘴。
「這大晚上的大呼小叫,想嚇死人啊。」
我冷著臉回懟,「你沒做虧心事,怕什麼?」
「建國哥,你看看小念,馬上都出去讀書了,還這麼沒禮貌。」
我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我有沒有禮貌與你何干?!」
她瞬間語噎,委屈巴巴地看向我爸。
我爸立刻出聲幫腔:
「好了,你馬上都讀大學了,怎麼還這麼冒失。」
我懶得跟我爸計較,徑直往裡屋走。
下一秒,我冷著臉從我媽房間走出來哦。
「我媽呢?」
我爸心虛不已,不敢看我眼睛。
小嬸主動接過話,「你媽她搬出去住了。」
我立刻走到她面前,眼神狠戾,「什麼時候的事?她搬去哪了?」
面對我的質問,小嬸愣了一下。
「說啊!」
我突然一聲吼,嚇得她一個沒站穩,倒在地上。
「你,你吼什麼,你媽在哪,不是應該問你嗎?」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從家裡搬出去的那晚,我媽也跟著搬出去了。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跟我一起搬出去的,所以沒有人多問。
以至於現在根本沒人知道她在哪。
想到這,我心裡忽然有種很不好的念頭。
我立刻轉身往外走,快速撥通剛才的快遞員電話。
「喂,你好,你下午是不是給我送了個快遞,對,你能聯繫上寄件人嗎……」
我立刻往外走,身後傳來小嬸的驚呼聲。
「建國哥,血,我流血了……」
6
我沒有聯繫到我媽。
按照快遞員給的寄件地址,等我趕到時卻發現裡面早就沒人住了。
但我知道,那是我媽曾經住過那個地方。
那裡有她生活的痕跡。
忽然,我的視線落在了枕頭下壓著的一封信。
就在我準備拆開時,卻接到了我爸打來的電話。
他說,小嬸被我嚇到流產了,現在在醫院,讓我趕緊來一趟。
等我趕到醫院,還沒推開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爭吵時。
「小念那死丫頭呢,怎麼還不來!這事她要是不給秀荷一個交代,看我不剝了她的皮!」
門內傳來奶奶凶神惡煞的聲音。
「媽,孩子沒了,醫生說是個男孩。」
小嬸哭啼啼地靠在我爸懷裡,那樣子確實很傷心了。
我站在門口,深呼一口氣才推開門進來。
只是我剛進門,迎接我的卻是奶奶利落的一個耳光。
「啪!」
我原本能躲,但沒躲。
「夠了嗎?」
我突然抬起頭,冷著臉看著奶奶。
她頓時火冒三丈。
「你瞅瞅你生的什麼好女兒,不僅害死自己的弟弟,還敢這麼跟她奶奶說話!」
我爸鐵青著臉站在一旁,絲毫沒有要為我說話的意思。
小嬸則緊緊抓著我爸的手,委屈道。
「小念,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也不能這麼狠心,這可是你親弟弟啊。」
聞言,我不由地勾唇冷笑。
到現在,她還企圖往我身上扣帽子。
「親弟弟?小嬸,你是不是搞錯了?」
小嬸愣了一下,抬起頭看我,一臉的不明所以。
「你,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冷哼一聲,盯著她的肚子,眼神一點點暗下去。
我在媽媽後面住的地方,看到了她留給我的第二封信。
她說,萬一哪天有需要,這個秘密能保護我。
想到這,我心頭一陣發酸。
沒想到,她連這個都提前幫我想好了,而我卻誤會了她那麼久。
我爸陰沉著臉,語氣冷漠。
「小念!你小嬸她從來沒想跟你媽爭什麼,如果你是想為你媽抱不平,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我當即笑出聲來,仿佛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
「為我媽報不平?你知道我媽在什麼地方嗎?」
我爸皺眉,還沒開口,話頭就被我奶奶搶過去。
「閉嘴!別提你那個你那個心機媽!她不就是想讓我兒子把你培養到清北媽?我當初還以為她心思單純,現在看來心思最重的就是她了!」
聽到這話,我氣的渾身發抖。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媽?她有什麼錯?我難道不是陳家的孩子嗎?什麼叫幫我媽?」
面對我突然的咆哮,奶奶愣了一瞬。
「你,你發什麼瘋!」
我氣極反笑,「發瘋?我應該早點發瘋,這樣我媽就不會走了。」
我爸這才反應過來,眉頭緊鎖地問我,「你媽走了?去哪了?」
可遲來的問候,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奶奶立刻接話,「哼!還能去哪,故意離家出走,多大年紀了,還想玩欲擒故縱這一套!」
我氣得腦袋嗡嗡作響。
這樣的人竟然是我的家人!
一想到這,我再也忍不住,全部爆發出來。
「我媽就算真玩欲擒故縱,也比某些人玩狸貓換太子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