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就犯了嚴重的胃病,疼得在床上蜷成一團。
第二天,我獨自一人強撐著去校醫院吊水。
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著藥水一滴一滴輸入血管,頭暈目眩,渾身無力。
鬼使神差地,我刷了下朋友圈。
然後,我就看到了。
程皓剛發不久的狀態。
一張他的自拍,臉色略顯憔悴但笑容燦爛,背景是白夢瑤在一旁給他遞零食,側臉耐心又溫柔。
配文是:【考砸了也沒關係,有人當專屬安慰天使呀~】
原來她關機,她失聯,是因為程皓一門考試考砸了,情緒崩潰,她趕去安慰他了。
看著手機螢幕上其樂融融的畫面,再感受著自己手背冰涼的針頭和胃裡陣陣的絞痛,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浸入了數九寒天的冰窟里,連失望的力氣都沒有了。
原來,程皓的情緒遠比我重要的項目、我的健康、我的焦急,更重要。
病癒之後,我就徹底清醒了。
我必須優先考慮我自己的人生。
5
幾周後,我在圖書館安靜角落裡查閱資料時,郵箱提示音輕輕響起。
標題欄清晰地顯示著那所藤校的名字,以及「Congratulations!」的開頭。
點開,正式的offer和I-20表格靜靜躺在郵件里。
心臟猛地跳快了幾下,一種踏實而興奮的情緒緩緩漾開。
我終於抓住了屬於自己的未來。
我開始仔細瀏覽簽證需要的材料清單,在心裡一一規劃辦理時間。
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瞥見兩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圖書館自習區——是白夢瑤和程皓。
他們似乎沒看見我,在不遠處坐下。
程皓很自然地將手裡一本厚厚的資料推給白夢瑤,手指點著某處,一副苦惱求助的樣子。
白夢瑤接過,低頭跟他講解了幾句,目光卻似乎不經意地幾次掃向我這邊。
她在等我像過去一樣,因為程皓的靠近而表現出在意和吃醋。
我平靜地收回視線,將電腦和資料一件件收進背包,起身從另一個出口離開。
全程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當晚,校園論壇某個熱門帖子裡,有人貼了張我在圖書館學習的側影照片。
照片里的我低著頭,神情專注地看著書。
發帖人感嘆:「認真學習的男生真有魅力,求問這是哪個學院的學長?單身否?」
下面有人跟帖回答了我的院系和名字。
我偶然看到,順手回復了一句:「謝謝,目前專注學業,暫無其他計劃。」
沒想到這句回復又觸動了白夢瑤某根神經。
她搞了個新的號碼給我發了消息。
語氣是她慣有的說教和安撫:【鬧夠了吧?看到你論壇上的話了。差不多得了,我們談談寒假怎麼安排,我媽問起好幾次了,說到時候一起回家見見。】
她甚至還在計劃著「一起回家見家長」。
我檢查了一遍所有社交平台,確認她還在黑名單里,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這個新號碼也拉黑。
6
第二天,我去教學樓上選修課。
剛出教室門,就被白夢瑤堵在了走廊拐角。
她她皺著眉,臉色不太好看:「沈言,你把我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不然呢?」我平靜地看著她,「前任之間,難道還需要保持密切聯繫?」
「前任?」她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就因為一杯牛奶,一點小矛盾,你就非要這麼上綱上線?沈言,別鬧了,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頓了頓,從背包里拿出一本嶄新的專業書遞到我面前:「你上次提過想買這本,絕版了不好找,我託人弄來的。快考研了,一個人複習壓力大吧?別逞強。你考研報名確認了嗎?別錯過了時間。」
她還以為我在準備考研,想用她以為的「好」來讓我回頭。
我看著那本書,心裡只覺得可笑。
就在這時,程皓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帶著明顯的不滿和委屈:「瑤姐!你怎麼在這兒啊!我找你半天了!」
他快步走過來,幾乎要貼到白夢瑤身上,生氣地跺了跺腳:「你答應今天中午前幫我看競選學生會副主席的演講稿的!這都幾點了?你是不是根本沒看?我都急死了!你是不是有了沈言哥,就把我的事全忘了?」
他說著,挑釁地瞟了我一眼。
那副依賴又委屈的樣子,仿佛白夢瑤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白夢瑤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和不耐煩,但還是習慣性地先安撫他:「好了好了,我一會兒就看。你別急。」
她轉頭又看向我,眼神裡帶著試探,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到吃醋或生氣的痕跡。
我只是冷淡地開口:「你去幫他吧。」
白夢瑤愣了一下,沒等到預期的反應,有些措手不及。
她試圖解釋:「沈言,程皓他這次競選很重要,我就是幫個忙……你知道的,他家和我家……」
「我知道,」我打斷她,「你有責任照顧他。你們是『家人』。去吧,別耽誤了。」
我的平靜反而讓她有些慌了,她強調:「但沈言,你才是我男朋友!我只是希望你能懂事一點,理解我一下。等這段時間忙過了……」
「白夢瑤,」我再次打斷她,已經不想再聽這些重複了無數遍的蒼白辯解,「我們早就分手了。你的責任,你的『家人』,都與我無關了。」
說完,我繞過她徑直離開。
走出去一段距離,我還能隱約聽到程皓在耍賴抱怨,以及白夢瑤有些煩躁的安撫聲。
後來,我從朋友那得知,白夢瑤在某個社交平台發了條狀態,說什麼「溝通怎麼就這麼難」,跟朋友喝酒時,依舊信誓旦旦地說「他就是在賭氣,等考完研就好了」。
她始終活在自己編織的劇本里,從未真正醒來。
7
又過了一天,我去教務處辦理成績單和在讀證明,為簽證面試做準備。
路上,碰到共同朋友,對方欲言又止,最後只說白夢瑤還在想辦法打聽我的近況,似乎有些煩躁和不解。
說完全無動於衷是假的。
三年感情,畢竟不是沙塵,風一吹就散得乾乾淨淨。
某一瞬間,我甚至動搖地想,是否應該給她一個正式徹底的道別。
然而,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打消了。
下午,那個之前給我發錄屏的朋友,又給我發來一張截圖。
是程皓剛發的朋友圈。
九宮格照片。
有白夢瑤熬夜幫他修改演講稿的側影,配文:【辛苦瑤姐啦!】
有白夢瑤陪他逛街他笑著試帽子的合照,配文:【散心成功!】
甚至還有一張像是兩家家庭聚會的照片,配圖文案寫著:【阿姨說讓我多督促瑤姐準備考研,壓力山大呀~不過放心吧阿姨,保證完成任務![調皮]】
評論區有人開玩笑問:【皓哥,你這和瑤姐到底啥關係啊?青梅竹馬就是不一樣哈!】
程皓回了一個捂嘴笑的表情,外加一句模稜兩可的話:【你猜呀~】
看著那些圖片和文字,看著白夢瑤在他照片里的身影,我竟鬆了口氣。
免得麻煩了,挺好。
我刪掉了那張截圖,不再關注任何與她相關的消息,全身心地投入到出國的各種事宜中去。
8
簽證需要的材料準備得差不多了。
某個晚上,我從圖書館回宿舍,快到樓下時,看到了等在那裡的白夢瑤。
夜色里,她的臉色看不太真切,但語氣里的不耐煩顯而易見。
「沈言,我們談談。」她攔住我的去路,「鬧了這麼久,也該夠了。好好準備考研,別拿前途開玩笑。」
她到現在,依然固執地認為我只是在鬧脾氣,只是在用「考研」威脅她。
我的耐心幾乎告罄:「我再說最後一次,白夢瑤,我們已經分手了。我的前途我自己負責,不勞你費心。」
「你負責?你怎麼負責?」她似乎被我的油鹽不進激怒了,「就因為跟我賭氣,連正事都不顧了?你知不知道現在考研競爭多激烈?你能不能懂點事,別這麼任性?我最近壓力也很大,又要複習又要……」
我冷冷地戳穿她:「又要照顧程皓,是嗎?」
她噎了一下,隨即承認,卻又開始辯解:「我有責任照顧他!我們家和他家是世交,這種情誼是能隨便推脫的嗎?沈言,你為什麼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的難處?我一直覺得你是最懂我的,現在怎麼變成這樣?我真的覺得很累!」
又是這一套。責任,世交,體諒,她的難處,她的累。
仿佛在這段關係里,辛苦維持、不斷妥協、一次次被忽略感受的人,是她一樣。
我不想再跟她進行這種無意義的爭吵了,毫無營養,純粹消耗。
「你說得對,你很累。」我點點頭,「所以,現在你不用累了。再見。」
見我還是要走,她像是終於繃不住了,脫口而出:「你現在這樣鬧,到時候我考上了你沒考上,你別後悔!」
到最後,她依然覺得我的價值需要由「是否考上研究生」來定義,並且篤定我必然不如她。
我連頭都懶得回。
後悔?
我只後悔沒有早點清醒。
藤校的offer在我手裡,更廣闊的世界在等我。
她的威脅,聽起來就像一個捧著玩具劍的孩子,在向一個準備出發的旅人炫耀武力。
可笑至極。
過了幾天,簽證順利通過,我開始收拾行李,辦理離校手續。
白夢瑤似乎還以為我在鬧,多次通過共同熟人明示暗示她和程皓關係更加要好,想要藉此讓我吃醋。
我一概敷衍過去。
到了離開那天,我來到機場候機。
手機突然響起,是一個陌生的國內號碼,我想掛斷,但不小心接了。
「喂?沈言嗎?」
電話那頭是白夢瑤一個玩得比較好的閨蜜。
我皺眉,剛要掛斷,對方又開口了。
「哎喲,可算打通了。你在哪兒呢?跟你說,夢瑤這會兒真生氣了,跟我們在外面喝呢,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背景音里是嘈雜的音樂和喧譁的人聲。
她聲音裡帶著明顯的調侃和慫恿:「你要是再不來哄哄,我看夢瑤今晚可真要跟阿皓喝交杯酒了哈!大家可都等著看呢!哈哈!」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曖昧的鬨笑聲,似乎還有人起著哄。
「哦,」我淡淡的,「那祝他們99。挺配的。」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
我補了一句:「我在機場,準備過安檢,就不過去觀摩了。麻煩轉告他們,玩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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