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蔣漫的聲音,帶著點急躁。
「裝的唄。」宋瑤冷哼一聲,「房子都租好了,怎麼可能說不搬就不搬。她就是在跟我們耗。」
「那怎麼辦?她要是不給錢,我們這幾天不是白折騰了?」
「急什麼。」宋瑤的聲音里透著一股算計。
「她家那麼有錢,肯定受不了這罪。」
「你沒看她今天都開始咳嗽了?再凍她幾天,你看她求不求我們。」
「可是……萬一她真不給了怎麼辦?」
「不給?」宋瑤笑得陰險。
「她不給,我們就讓她在學校里待不下去。」
「明天我就去論壇發帖,就說她仗勢欺人,得了公主病還不想給錢,讓全校的人都看看她的真面目!」
「這……這行嗎?」
「怎麼不行!她一個富家女,最在乎的就是臉面。」
「放心,她耗不過我們的。」
「等她給了錢,那一萬三,我七你三。」
蔣漫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權衡利弊,最後小聲說:
「那……那孟佳呢?」
「她?一個悶葫蘆,掀不起什麼浪。」
「給她一百塊封口費就行了。」
我躺在床上,心底一片冰冷。
原來她們早就計劃好了一切,連分贓的比例都想好了。
第二天一早,我「果然」病倒了。
我咳得驚天動地,一副隨時都要斷氣的樣子。
宋瑤和蔣漫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假惺惺地過來關心我。
「林曦,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就是啊,你看你,臉都白了。」
「要不你還是出去租房子吧。」
我虛弱地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
「沒事,老毛病了。就是……有點喘不上氣。」
說完,我當著她們的面,撥通了我爸的電話。
我開了免提。
「爸……咳咳……我好像……好像生病了,宿舍太冷了……」
電話那頭,我爸的聲音瞬間緊張起來:
「怎麼了曦曦?哪裡不舒服?嚴重嗎?要不要爸爸現在過去?」
「不用了爸……就是老毛病犯了,醫生說不能著涼……咳咳……」
我爸在那頭急得不行:
「胡鬧!這怎麼行!你等著,我馬上讓你陳叔過去接你!」
「不住了寶貝,我們不住那個破宿舍了!」
掛掉電話,我「虛弱」地看向目瞪口呆的宋瑤和蔣漫,扯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不好意思啊,我爸那個人就是愛大驚小怪。」
不到一個小時,宿舍門被敲響了。
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兩個穿著搬家公司制服的壯漢。
是我爸的助理,陳叔。
陳叔徑直走到我面前,語氣關切:
「林小姐,您沒事吧?老闆讓我來接您。」
然後,他轉向呆若木雞的宿管阿姨,遞過去一份文件。
宿管阿姨接過一看,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陳叔對那兩個搬家師傅一揮手:「把林小姐的東西都打包好,小心點。」
兩個師傅立刻開始動手,動作麻利,訓練有素。
宋瑤和蔣漫終於反應過來,衝上去想阻攔。
「你們幹什麼!憑什麼搬她的東西!不許搬!」
陳叔眼神一冷,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憑林小姐的醫療診斷證明,和我們公司法務部剛剛發給校方的律師函。」
「任何阻攔行為」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都將被視為對林小姐的人身傷害和非法拘禁,我們會保留追究一切法律責任的權利。」
宋瑤和蔣漫瞬間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的東西很快被打包完畢,兩個大箱子整整齊齊地擺在門口。
陳叔客氣地對我說:「小姐,我們可以走了。」
「冰箱裡的藥先放在這裡,我等會兒開著冷藏車來取。」
我點點頭,拿起自己的背包,看都沒看那兩個室友一眼,準備離開這個讓我噁心的地方。
就在我一隻腳踏出宿舍門的瞬間。
「滋啦——」
頭頂的燈管閃爍了兩下,猛地熄滅了。
空調運轉的聲音戛然而止。
整個宿舍,乃至整個樓道,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緊接著,是走廊盡頭傳來的尖叫。
「停電了!怎麼回事啊?」
「我們這層樓都跳閘了!」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我猛地回頭,死死盯住我床位旁的那個小冰箱。
那盞代表著運行正常的綠色指示燈,已經滅了。
裡面,是我下個月整整一個月的救命藥。
那些藥,每一支都嬌貴無比,必須在恆定的低溫下保存。
超過指定溫度十分鐘,就會全部失效。
而配齊這一個月的藥,花了我爸媽將近三百萬。
黑暗中,我看不清宋瑤的臉。
但我能清晰地聽到她那幸災樂禍的聲音。
「哎呀,」她拉長了語調,充滿了惡毒的快意。
「怎麼好端端的,就跳閘了呢?」
「林曦,你冰箱裡的東西,這下可怎麼辦呀?」
5
刺骨的寒意順著我的脊椎一路向上,瞬間衝到了天靈蓋。
我衝到冰箱前,猛地拉開門。
一絲冷氣逸出,但冰箱內的溫度已經在緩慢回升。
我拿出手機,顫抖著打開手電筒,撥打學校後勤維修部的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一遍,兩遍,永遠是冰冷的忙音。
今天是周六,後勤的人根本不上班。
陳叔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皺著眉,正在飛快地聯繫校方領導。
幾分鐘後,他掛斷電話,臉色凝重地對我搖了搖頭。
「林小姐,情況不太好。」
「宿舍樓的老舊電路因為負荷過大,把主保險絲燒了。」
「維修隊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到。」
「而我聯繫最近的貨拉拉冷藏車師傅最快也得半個小時到。」
半個小時。
那我的藥,就全完了。
不行。
我腦子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我必須把藥轉移出去,轉移到有電的地方。
「陳叔,我有個朋友在隔壁的研究生宿舍樓,她們那邊是獨立線路,應該沒停電!」
我迅速將冰箱裡一盒盒的藥劑裝進一個保溫箱裡,蓋上蓋子抱在懷裡就要往外沖。
這裡多待一秒,我的藥就多一分危險。
剛衝到門口,一道黑影就攔在了我面前。
是宋瑤。
她張開雙臂,像一尊門神,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想去哪兒啊?」
「這電,明擺著就是因為你的破冰箱才停的!」
「你看看你把整層樓的人害得多慘!大周末的連電腦都用不了!」
她聲音很大,瞬間就把走廊里那些因為停電而煩躁不安的學生都吸引了過來。
「不賠償我們全樓的損失,你今天別想走!」
這個罪名扣得又大又響。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看向我的眼神也變得不善。
「就是她啊?那個在宿舍放冰箱的?」
「搞什麼啊,害得我論文寫到一半沒保存……」
「有錢了不起啊,就可以不顧別人死活嗎?」
我抱著懷裡越來越沉的保溫箱,心急如焚。
「讓開!」
「不讓!」宋瑤梗著脖子說道。
「除非你現在就賠錢!我們這層樓,一共二十個宿舍,八十個人。」
「每個人的精神損失費、誤工費,你看著給吧!」
她這是想趁火打劫!
宿管阿姨也被驚動了,趕了回來。
她大概是接到了校領導的電話,知道了我的背景,這會兒急得滿頭大汗。
「宋瑤你別胡鬧了!快讓開!」
「阿姨這事你別管!」
宋瑤徹底豁出去了:「今天她要是不給個說法,我就去校長那裡告她!告她危害公共安全!」
我氣得渾身發抖,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
我沒時間跟她在這裡耗。
我繞過她,想從旁邊擠過去。
6
宋瑤見狀,也急了,伸手就來抓我的胳膊。
「你還想跑!」
她的指甲長而尖,在我手臂上劃出幾道火辣辣的血痕。
我吃痛,手一松,抱在懷裡的保溫箱「哐當」一聲摔在地上。
箱蓋彈開,裡面裝著的藥劑滾落一地。
其中一支玻璃瓶裝的藥劑因為撞擊,瓶身出現了一道裂痕。
透明的液體正一滴一滴地滲出來,迅速在骯髒的地面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血液「轟」地一下衝上我的大腦。
理智的弦在那一刻徹底繃斷了。
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一甩手,將宋瑤狠狠推開。
她沒料到我會突然發力,踉蹌著向後倒去,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我指著地上的藥,聲音因為憤怒而嘶啞。
「這不是水!這是藥!救我命的藥!摔碎的這一支就要五十萬!你賠得起嗎!」
整個走廊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被這個數字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宋瑤也傻了,她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嘴巴張了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大概以為我那些只是普通的保健品,卻沒想到會這麼貴。
宿管阿姨反應最快,立刻喊來了學校的保安。
在保安的維持下,混亂的場面總算得到了控制。
陳叔立刻安排人,幫我把剩下的藥劑小心翼翼地收回保溫箱。
我抱著箱子,在眾人的注視下,一路狂奔到朋友的宿舍。
打開箱子檢查的時候,我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雖然只有一支明確破損,但經過這麼一折騰,誰也無法保證其他藥劑的活性沒有受到影響。
第二天,學校為此專門召開了一個協調會。
我、陳叔、宋瑤、蔣漫,還有她們聞訊趕來的父母,以及學院的書記和輔導員,都坐在了會議室里。
宋瑤和蔣漫一晚上不見,憔悴了不少,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她們的父母穿著樸素,一臉愁苦,看起來就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
會議一開始,宋瑤的母親就哭了起來,一邊抹眼淚一邊控訴。
「領導啊,你們要為我們做主啊!」
「我們家小瑤從小就節儉,心疼電費,她有什麼錯?」
「是那個林曦,仗著自己家裡有幾個臭錢,不把我們這些窮人放在眼裡,處處欺負我們家小瑤啊!」
蔣漫的父親也拍著桌子,滿臉悲憤:
「我女兒都被她嚇出心臟病了!」
「這件事沒完!必須讓她賠償!公開道歉!」
他們一口一個「窮人」,一口一個「仗勢欺人」,試圖在道德上綁架所有人。
學院書記清了清嗓子,看向我,語氣和緩。
「林曦同學,你看,這件事情鬧成這樣,大家都不想的。」
「你的藥,學校會負責聯繫廠家進行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