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夫妻終於把我們逼走了。
家裡無人都會被投訴刷屏。
掉根筷子都能招來辱罵。
忍無可忍,我們搬了。
小區鄰居議論紛紛。
「這小兩口太好說話了,只能被欺負……」
「碰上這種不講理的,可不就是吃啞巴虧……」
「嘖,還是年輕,怕事兒,沒啥手段……」
樓下夫妻得瑟叫囂:「就不信搞不走你們!」
可他們不知道。
搬走當天,我花重金請來裝修老師傅。
「李師傅,麻煩把非承重牆拆了裝,裝了拆。」
「每隔十分鐘,電鎬噠噠噠來一陣。」
「工期不急。」
「拆兩年。」
電話那頭,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
「啊????」
1
剛搬進這個過渡用的老破小時,我和老公是歡喜的。
離新房子近,前業主精裝過,省心省力。
周圍鄰居表面看著也挺和善。
我正好能安心在家照顧八個月大的寶寶。
沒想到,這份平靜只維持了一周。
樓下那對中年夫妻,毫無預兆地在業主群里炸開了鍋:
【樓上的小崽子吵死了!能不能消停點?!】
【整天咚咚咚爬!別人還要不要休息了?!】
【再吵信不信我告你們擾民?!】
……
污言穢語刷了整整一屏。
我心頭一緊,強壓委屈在群里道歉。
並立刻下單了定製加厚全屋爬行墊,又叮囑阿姨務必關緊門窗,儘量哄寶寶早睡。
我以為誠意和措施能換來相互理解。
然而,才消停兩天。
更惡毒的謾罵再次淹沒了群聊:
【棺材板壓不住了嗎?】
【缺德帶冒煙的玩意兒!】
【生個孩子跟養了頭小促聲似的不管不顧!】
……
看著懷裡懵懂無知的寶寶,一股血氣直衝頭頂。
我忍無可忍,手指顫抖著敲下解釋。
【我們已經全屋鋪上了最厚的爬行墊了】
【晚上也很早就休息了,真的沒啥聲音了】
【寶寶才八個月,我們在盡力控制了……】
樓下鄰居依舊不依不饒。
【鋪個破墊子有屁用!你們一家子走路都帶震!】
【八個月了不起啊?管不好就塞回去!】
【筷子還老掉地上,不會拿就別吃了!】
【再讓我聽見一聲響,別怪我上去砸門!】
……
群里死寂,無人敢應。
最後的消息,更是像一記悶棍砸得我眼前。
【少 TM 廢話!我們家一個上白班,一個上夜班】
【所以,24 小時!你家必!須!絕!對!安!靜!】
【做不到……就!給!老!子!滾!蛋!】
2
我和老公私下討論,是不是樓下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才會這麼暴躁?
也許暫時避開,讓大家都冷靜下會好點。
於是,我們決定帶著寶寶回爸媽家住幾天。
可離譜的事來了。
我們在外的第三天。
手機瘋狂震動,業主群里,樓下那對夫妻的咒/罵再次刷屏:
【有毛病啊!說了不聽是吧?還在咚咚咚!】
【缺德帶冒煙的玩意兒!】
……
我盯著手機,滿腦袋問號,忍不住回復。
【您是不是誤會了?我們全家都在外地,家裡根本沒人。】
樓下瞬間回復。
【頭頂傳來的,不是你們還有誰?】
【少 TM 裝蒜!現在假裝不在家?晚了!】
【自己崽子不知道多吵,真是狗不嫌自己 shi 臭!】
……
惡毒謾/罵的字眼刺得我眼睛酸疼。
老公一把搶過手機,看著那些不堪入目的辱/罵,心疼地摟著我:「跟這種人,沒道理可講。我們……要麼還是搬走吧。」
「那我們就這麼算了嗎?」
「怎麼能就這麼算了?我們好好說話,不代表我們好說話。」
……
回來第二天。
一輛明黃色的搬家貨車停在了單元門口。
老公沉默地指揮著搬家師傅,一件件家具被搬上車。
小區里不少鄰居探頭探腦,竊竊私語飄進耳朵。
「唉,這小兩口,太好說話了,只能被欺負……」
「碰上這種不講理的,可不就是吃啞巴虧……」
「嘖,還是年輕,怕事兒,沒啥手段……」
樓下也收到了風聲。
當貨車緩緩啟動時,那對夫妻出現在樓道口。
男人嘬著煙,女人磕著瓜子,朝著車尾方向,「呸」地一聲,狠狠啐了一口濃痰。
男人扯著嗓子,得意洋洋的吼聲在車尾迴蕩:
「哼!老子就不信搞不走你們!清凈!」
可他們不知道。
我坐在車裡,平靜地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早已存好的號碼。
電話接通,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喂,是李師傅嗎?」
3
我們搬走的第二天。
小區里,一個哼著小曲兒、拎著沉甸甸工具箱的老師傅溜溜達達地走了進來。
那悠閒勁兒,不像來幹活,倒像來遛彎兒的。
「喲,師傅!來裝修的?」熱心的鄰居們紛紛探頭打探消息。
「哎,是嘞是嘞!」李師傅臉上堆著標誌性的憨厚笑容,眼睛都眯成了縫。
「這是……給誰家裝修啊?」有人好奇地問。
李師傅粗糙的手指往上一指:「喏,就那家。」
「啊?」鄰居們一愣,面面相覷,「那家……不是昨天剛搬走嗎?空房子還裝啥?」
「呵呵。」李師傅搓了搓手,笑容依舊樸實無華,「房主交代,就簡單弄弄,拾掇拾掇。」
那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去補個牆洞。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昨天接到我那個電話時,他差點把煙頭摁自己手上。
「李師傅,麻煩您。把家裡那些非承重牆,拆了建,建了再拆。」
「每天隔個十分鐘,您就拿電鎬,噠噠噠噠來上一陣子,不用太久,聽著響動就成。」
「拆兩年。」
「工錢按市價兩倍,周結。」
電話這頭,李師傅張著嘴,半天沒合攏。
啊???這……這活兒聽著邪門啊!
該不是個坑吧?
可那「兩倍工錢」、「周結」幾個字,像小鉤子似的,撓得他心痒痒。
有錢不掙是傻子啊!
李師傅猛嘬了一口快燒到過濾嘴的煙,把煙屁股狠狠往地上一碾,牙一咬:「行!您說了算!」
如今,是該開始「工作」了。
李師傅先是手腳麻利地在室內及門口都裝好攝像頭。
之後,他走到事先圈定的非承重牆面前,拿起工具,沒有半分猶豫……
哐!哐!哐!
粉塵翻湧。
砸了一小塊牆之後,安靜了十分鐘。
時間一到。
李師傅立刻就抄起腳邊的電鎬,熟練地扣動開關。
下一秒,那熟悉而富有穿透力的「噠噠噠」響起。
準時在空曠的房間裡炸響。
穿透樓板,直抵樓下。
4
當第一陣「哐!哐!哐!」的悶響聲穿透地板時。
樓下夫妻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
聲音停了。
死寂。
他們剛喘口氣。
「噠噠噠噠噠!!!」
一陣遠比之前狂暴尖銳的噪音毫無預兆地炸開!
猶如平地驚雷。
震得茶几上的水杯都在嗡嗡顫抖。
樓下夫妻驚恐地看向對方,臉色煞白。
「樓上……不是搬走了嗎?」
5
「老張,你快上去看看!簡直要命了!」樓下妻子捂著耳朵,帶著哭腔。
「媽的,反了天了!敢這麼折騰?」樓下丈夫老張臉色陰沉,啐了一口,「等著,我這就去!要是敢亂來,老子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他撂下狠話,摔門而去。
……
老張循著「哐哐」聲衝上樓,發現大門敞開著。
往裡一瞧,李師傅正掄著傢伙,對著牆壁哐哐猛砸,粉塵飛揚。
「你 tm 搞什麼鬼?!」老張堵在門口,指著李師傅的鼻子吼道,「弄這麼大的動靜,拆樓啊?!」
李師傅停了手,抹了把汗。
他轉過身,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
按照「我」教的,他慢悠悠答道:「大哥,這是房主讓俺乾的,說這牆不結實,得拆了重弄,弄結實點。俺就是一幹活的,老闆咋說,俺咋干。」
他語氣誠懇,眼裡透著清澈的愚蠢。
老張憋著一肚子火,在屋裡巡視了一番,啥漏洞也沒發現。
他狠狠瞪了李師傅一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給我輕點!」
最終鐵青著臉,悻悻然走了。
……
「咋樣?」樓下妻子張太焦急問道。
「在砸牆,說弄結實點。」老張一屁股癱在沙發上,悶聲彙報。
「這得搞到啥時候,神經衰弱要出來了。」張太一臉絕望。
「媽的,現在剛開始,抓不到把柄。」老張面色陰鬱道,「等過幾天,還敢亂來,少不了給他們好果子吃。」
……
而這幾天。
李師傅才咂摸出味兒來。
這活兒,絕對是他這輩子打得最富裕、最輕鬆的仗!
作為業主的我壓根不催進度,只要求那精準的「噠噠噠」按時響起。
電鎬「發威」一會兒,就得歇菜充電。
這充電的空檔,嘿,就是他李師傅的「神仙時間」!
牆角小馬扎一支,保溫杯里的濃茶「滋溜」一口,手機短視頻刷得飛起。
要是困勁兒來了,還能眯瞪個小覺。
神仙日子也不過如此!
除了有點……無聊。
這不,他瞅著眼前被自己哐哐拆掉、又得重新砌起來的半堵牆,忍不住咧開嘴,樂了。
就這麼嚴格按照要求,拆一小塊牆,安靜 10 分鐘,電鎬「噠噠噠」一會兒。
再安靜 10 分鐘,開始砌牆……
如此。
循環往復。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