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做試管嬰兒。
取卵當天。
手術開始沒多久,手術室醫生衝出來指責我:「明明知道今天病人要手術,昨晚怎麼還在同房?!」
我震驚。
因為老婆在做試管,我們已經五個多月沒有夫妻生活了。
1
晴天霹靂。
我的腦袋嗡嗡的。
醫生訓完我就想回到手術室。
我想把事情搞清楚,於是叫住她:「我沒有……」
醫生沒好臉色,一陣輸出:「你說沒有就沒有?
「前天有個病人隱瞞感冒上手術台,結果引起支氣管痙攣氣道梗阻,現在還在 ICU 里躺著!
「一切以事實說話,撒謊的病人和家屬我見得多了!」
手術室的醫生是個女醫生,估計她把我誤認為是那種不負責任只顧自己痛快的渣男了。
百口莫辯,我只好自報家門:「我也是學醫的。女性試管促排期間避免同房,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您告訴我,你們怎麼判斷我老婆昨晚同房了?」
女醫生看了我一眼,語氣緩和下來:「今天 B 超引導下取卵時發現,病人所有的卵泡都提前排掉了。」
我一驚:「所有的卵泡都排掉了嗎?」
「是的,一顆都沒取到。」
一對夫婦為了要孩子走到做試管,就是過五關斬六將。
體檢、促排、取卵、配胚胎、移植、著床……
沒想到我們只走到取卵這一步,就鎩羽而歸。
哪怕我本人是見過生死的醫生,也覺得實在遺憾。
可是,女性提前排卵,有多種因素影響。
運動、騎車、甚至包括情緒波動,都有可能導致提前排卵,未必是由於同房。
我略略質疑了一下。
女醫生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那我就直說了——
「病人的陰道壁和宮頸,水腫充血得厲害,能看到輕微的出血點和部分表皮剝落。
「加之病人在規定時間也注射了夜針,可以預防提前排卵。
「種種下來,我們推測,病人在術前,不遵醫囑,私自同房了。」
女醫生語氣緩和了下來:「當然,我們也只是推測。具體情況,建議您跟您愛人再溝通一下。」
2
我苦笑。
有沒有過夫妻生活,別人不清楚,我自己還能不清楚嗎?
自從做試管後,喬珊珊格外小心謹慎,三令五申地跟我強調,試管期間,生殖科醫生禁止夫妻生活。
「醫生說,萬一在用藥的過程中自然懷孕了,激素又不對頭,到時候保胎很麻煩的!」
我愛憐地颳了刮她的鼻子:「那麼聽醫生的話?」
她秒懂我的雙關,柔弱無骨地歪在我的懷裡,嬌滴滴地說:「那當然了,最聽你這個醫生的話了。」
開始促排後她更小心了,走路都變成了小碎步,恨不能捧著肚子亦步亦趨。
我反倒勸她要放輕鬆一點:「就正常生活,不會有問題的。」
現在,居然有人告訴我,就在取卵的頭一晚,她不顧自己的身體情況,跟人做激烈的床上運動?
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
取卵失敗,手術提前結束了。
喬珊珊被推了出來。
麻藥沒過,她還沒有醒。
儘管她完全素顏,甚至麻醉後臉色還有些蒼白,但仍然難掩她的清麗和嬌俏。
我盯著她的臉,有點出神。
我跟喬珊珊,是相親認識的。
第一次見她,本來約好五點半見。
結果我的一個病人術後突發腸梗阻,緊急又加做了第二場手術,轉去 ICU,狀態平穩了我才匆匆趕去約定的餐廳。
以前這種情況,相親對象幾乎都忍不住發一通脾氣走了。
結果那天,喬珊珊靜靜地坐在餐桌旁,一句抱怨都沒有,反而笑著給我倒上一杯檸檬水。
那麼善解人意,我當時心裡就一暖。
更何況,她完全長在我的審美點上,黑色緊身包臀裙勾勒出她的玲瓏身材,玫瑰紅的嘴唇嬌艷欲滴,她的職業還是教畫畫的老師,簡直是既美麗又浪漫。
幾乎滿足了我對另一半的一切幻想。
可以說,我對她一見傾心。
交往了三個月,我就跟她結婚了。對要孩子這事,一開始就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但是結婚一年了,她還沒有懷孕。
本身就是學醫的,我敏感地意識到,我們倆多半有問題。
至於是誰有問題,要檢查了才知道。
她一開始還不願意去檢查:「也才結婚一年,我們就順其自然不行嗎?」
我沒同意:「醫學的角度,夫婦雙方沒有避孕的情況下,一年已經屬於不孕。」
又安慰她別有太大的心理壓力:「查出來有病治病,沒病安下心來,情緒穩定了更容易懷上。」
臨到去檢查,她這才期期艾艾地跟我吐露,大學時談的初戀,當時她意外懷孕了,還是宮外孕,切掉了一邊輸卵管。
「當時手術的時候,醫生跟我說,哪怕只有一邊的輸卵管,一些人也能順利懷孕。
「我承認,是我的錯,不該抱著僥倖心理,更不該瞞著你。
「你不要怪我之前沒說……真的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怕你接受不了要和我分手……老公,我離不開你……」
她跟我吐露心聲的那天,眼淚汪汪的,我見猶憐的程度難以言說。
那一刻,一股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從胸中迸發而出,我就原諒了她。
都是成年人了,誰還沒有點過去呢?
更何況,她跟我發誓保證,自從分手後,再沒有跟前男友私下聯繫過。
她還主動把前男友的微信翻給我看:「我沒有刪他,不是因為忘不了,而是因為我不在意。
「如果你介意,我馬上把他刪了,一點沒問題。」
我擺擺手表示算了。
畢竟,我自己初戀的微信,我還留著呢。
再揪著不放,倒顯得我小肚雞腸了。
後來,我們又試了快一年,她還是沒有懷上。最後,還是喬珊珊自己提出來做試管的。
其實我還有點猶豫:「要不做個造影檢查一下,看看剩下的那根管子通不通?」
因為我一向信奉自然選擇。
而做試管是人工選擇。
喬珊珊卻很堅定:「反正孩子遲早都要要,越拖到後面,反而吃的苦越多。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做試管得了。」
我看著她倔強的小臉,想到她要吃的苦,有點心疼:「你不怕疼?」
她縮進我的懷裡:「怕呀,怎麼不怕,聽說很痛苦。但是,一想到是為你生孩子,我就不那麼怕了。
「只能怪我太愛你了,離不開你,只能靠生孩子這招來留住你……
「你會不會看輕我,覺得我一點也不像現在書里鼓吹的大女主,獨立、自主、颯爽……
「我才不想當什麼大女主,就想當嬌妻,懶得管別人怎麼看我呢!」
她說著,調皮地摟住我的脖頸,往我臉上親了一下。
我的心都要被她給柔化了,當即把銀行卡直接給她了。
本著的理念是,既然罪是老婆受了,作為老公,出錢怎麼都是應該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態好。
別的女人做試管灰頭土臉,喬珊珊卻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除了走在路上時,她表現得過於小心一點外,根本感覺不到她跟之前有什麼不同。
我發自內心地佩服她強大的心理。
想到她今天一早手術,昨天晚上,我本來打算跟同事換夜班來陪她。
她卻主動說,我如果特意換班來陪她,她會感覺壓力太大,恐怕會失眠,反而影響今天的取卵手術。
誰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刻,她竟然選擇與另一個男人春宵一刻?
現在想來,一切的一切,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的狀態,的確不像處在水深火熱中做試管的苦逼女人。
想到這裡,我差點沒忍住,打算拂袖而去,留她一個人醒來面對這一切。
作為老婆,她做出了那麼對不起我的事。在讓她受到懲罰前,我絕對不能輕易離婚,輕輕鬆鬆地放過她!
我拿起她的手機,用她的指紋開了鎖,翻看她的微信聊天記錄,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都沒有那種聊天記錄清空的聯繫人。
翻開她初戀的微信聊天記錄。
上個月,她初戀給她發了一條「生日快樂」,她沒回。
再點開朋友圈,她的初戀曬了他一家三口出去玩的照片,她既沒留言也沒點贊。
憑男人的直覺,跟她共度良宵的人,應該不是她的初戀。
我想得頭痛,那個人,究竟是誰?
3
沒容我做出下一步動作,喬珊珊就掙扎著哼了兩聲。
她醒了。
畢竟是從手術台上回來的,此刻她人很虛弱,一開口問的卻是:「老公,我取了幾顆卵?」
我有點詫異,她醒來第一件事竟然惦記著這個?
我欲言又止。
喬珊珊拉住我的袖子:「老公,你告訴我!」
我沒有馬上開口,在心裡斟酌著該怎麼說。
喬珊珊表情急切:「結果是不是很不好?」
我冷笑,大小姐你現在擔心這個?昨天冒著風險玩樂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層?
我按捺下打她一巴掌的衝動,點頭:「醫生說,一個卵也沒有取到。」
喬珊珊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安慰她,反而用一種審視的眼光注視著她。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一把擦掉眼淚,坐直了身體。
「老公,我有事情要跟你坦白。」
她不打算隱瞞,而是直接要跟我坦白?
膽子那麼大?倒是有點小瞧她了。
她舔了舔嘴唇,眼睛盯著我,又開始掉眼淚:「你也知道,自從做試管以來,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尤其最近這幾天,卵泡越長越大,小腹也越來越脹,我都不敢怎麼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提前排掉了。
「今天早上上廁所的時候,忽然小腹一陣刺痛,我起來的時候,眼前有點發黑,預感就不太好……」
她又舔了舔嘴唇,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沒想到,最壞的情況真的發生在我身上了。」
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了她的身體情況,我還真有可能被她騙過去了。
真沒看出來,喬珊珊不僅能編故事,演技還挺高超。
她的話擺明了想讓我原諒,甚至想讓我得出這件事的發生是意外的結論。
但我豈會輕易被她幾句話給糊弄過去?
本來不想那麼早拆穿她的謊言,現在她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只能出招了。
「我可是學醫的,你騙我也換個理由好嗎——上個廁所就能提前排卵?」
喬珊珊死死地咬住嘴唇,沒有說話。
我冷冷地說:「你知道多少人的秘密是在醫院被拆穿的嗎?你嘴上可以騙人,但是身體卻騙不了人。
「剛才給你做手術的醫生,可是特意過來告訴我,你的陰道壁和宮頸水腫充血,甚至還能看到出血點和部分表皮剝落——你又想怎麼解釋?」
我抱著胳膊,扯了扯嘴角:「說吧,那個人到底是誰?」
4
喬珊珊卻沒有出現我預想中的驚慌失措。
她臉上的表情,怎麼描述呢,有一點羞愧,還有一種另一隻靴子落地般的坦然感。
她的語氣波瀾不驚:「老公,你想哪兒去了?還那個人,能不能別那麼離譜?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以鄙視、責罵、評判,甚至看不起。
「但是,不能懷疑真假。」
我攤攤手,表示願聞其詳。
喬珊珊醞釀了半天情緒,長吸一口氣:「首先,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那個人。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昨晚我就像撞了邪似的,非常……難耐。
「正好床頭櫃里就有小玩具,我就拿著用了。結果才過了七八分鐘,我小腹就開始劇痛,嚇得我趕緊丟開,喝了點熱水躺下了。
「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小腹隱隱作痛。
「你罵我蠢也行,罵我賤也行……反正這事都怪我一時糊塗。」
真的嗎?
我不禁也懷疑起來。
在心裡默默推測,如果她用了小玩具……一切倒是也說得過去。
喬珊珊掀開薄被,站起身,打算撲到我懷裡。
她沒站穩,踉蹌了兩下,我趕緊扶住了她。
喬珊珊眼淚汪汪地說:「老公,你就那麼不相信我?」
我張口結舌,仿佛做錯事的人是我:「給你做手術的醫生過來怪我,說我們昨晚不該同房。」
喬珊珊的聲音大了起來:「她這麼紅口白牙地指控,也實在太害人了!我要投訴她!」
雖然不是同一所醫院,但畢竟是一個醫療系統的,這種事情去投訴人,也實在沒道理。
我連忙按住了她。
喬珊珊的眼淚滴得更凶了:「老公,夫妻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如果你真的已經不信任我了,等過段時間我身體恢復些了,我們就去離婚吧。」
該死,看著她哭得我見猶憐的,我的憐憫之心又起來了。
萬一,真的是手術醫生冤枉了她呢?
但是,我仍然有疑惑:「昨晚出了那麼大的事,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說一聲?」
喬珊珊吸了吸鼻子,輕輕捶了一下我的胸口:「昨晚你不是在值班嗎?你又沒有提前調好班,總不可能讓你扔下病人來管我。
「作為醫生家屬,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我還是蠢,想著反正不過幾分鐘,自己運氣不至於那麼差。」
有人說過,對於老婆出軌,只要不是板上釘釘,證據確鑿,男人總是選擇不相信。
以前,我還對這種掩耳盜鈴的想法嗤之以鼻。
現在輪到我身上,我終於懂了。
此刻,我寧願選擇相信她是蠢,也不願相信她出軌了。
喬珊珊的電話響了起來。
原來她爸媽快到了。
喬珊珊懇求我:「我的事太丟臉了,能不能不跟我爸媽說,就只說是個意外?」
我想了想,點頭了。
岳母一來就拉著個臉,嘴裡感嘆著她女兒受了大罪。
「不僅是受罪,而且還是白受罪。」
是的,雖然這次她一顆卵泡都沒有取到,但是在促排卵過程中引起腹水了,需要住院三天觀察治療。
我藉口醫院還有事情,打算脫身。
岳母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罵罵咧咧的:「嫁個醫生有什麼好?!關鍵時候人去哪兒了?」
喬珊珊嬌嗔著制止道:「媽,你少說兩句。」
岳母一聽就叉著腰,嗓門還是很大:「昨晚去值班,讓你一個人在家,現在又要跑,難道我冤枉人了不成?」
我懶得跟她掰扯,一句話沒說就轉身離去。
出了病房的大門,我卻沒有回到自己醫院上班。
冷靜下來,喬珊珊的話,我還是將信將疑——昨晚,她到底出軌了沒有?
無論是與否,先找到證據再說。
5
我回到小區,去物管處調車輛出入記錄。
報了喬珊珊的車牌號,她並沒有開車出去。
又打電話給一個哥們。
把喬珊珊的身份證號報給他,讓他查一下她昨晚有沒有開房記錄。
哥們嚇一跳:「聽說嫂子不是在做試管嗎?」
我沒多說:「你別管,目前我只是有所懷疑。」
沒到十分鐘結果就出來了。
昨天晚上,喬珊珊並沒有開房。
所以,她昨晚真的就在家裡,哪兒都沒去?
不對勁。
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她要出門,也沒必要非得開自己的車。
只恨家裡沒有安裝攝像頭,不能夠實時監控。
我之前看到過一句話,一個人出軌,就像實施一場犯罪。
無論怎麼掩藏,總有蛛絲馬跡露出來。
於是,我把家翻了一通。
沒有不熟悉的小雨衣盒子,沒有男人的內褲,沒有記錄少婦心事的日記本。
沒有,什麼都沒有。
可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忽然,我想起來有一個地方還沒有徹查過。
查嗎?查吧!
不查睡不著覺。
我打電話給了一個喬珊珊從未見過的哥們,他開著車朝她停在停車場的車碰了上去。
6
我哥們直接給她打了電話,說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車。
不得不說,喬珊珊真的挺沉得住氣。
她現在人躺在醫院裡,我是她老公,按說她應該打電話讓我去處理。
我卻等來了岳父。
原來,喬珊珊拜託她爹來處理這事了。
岳父見到我一臉驚訝,還好我早就想好了託辭。
「物管給我也打了電話,我一著急,就趕回來了。
「這邊我也跟這人談好了,費用他全包。」
哥們在一邊不失時機地點頭哈腰:「是我的錯,我全責,修車費和誤工費您二位不用擔心,該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