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門口停住腳步。
裡面交談聲交錯,不止他一個,還有他的父親。
「若儀是從小按主母身份教養的,你娶了她,能省很多事。」
「小檸什麼都不懂,做不好賢內助,只會給你添亂。」
「你若是喜歡她,放在外面養著就行了,若儀千金閨秀,不會在乎這些。」
我的腦袋轟一聲炸開。
扶著牆壁,指尖都哆嗦起來。
後面,傅霽寒不知道說了什麼,嗓音很低,我沒聽清。
他父親倒是聲如洪鐘:
「罷了,堂前教子,枕邊教妻,你日後慢慢教就是了。」
我不知道他們商量出了什麼結果。
也不想再聽。
轉身跑出去。
17
我去了一個朋友開的 party。
原本不打算來的。
因為覺得沒什麼意思。
現在……我沉默地喝了好多酒。
多到朋友都有些害怕。
「祖宗,你別喝了,你不怕你老公嗎?」
他心驚膽戰地把酒杯從我手裡搶下來:
「你不怕,我怕啊!我怕他把我家公司給搞破產了。」
我醉得看人都有些重影。
站起來,伸手去搶酒瓶。
「檸寶兒?」
姜燁詫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怎麼會在這裡,還喝那麼多酒?」
我瞥他一眼,沒管。
自顧自又開了瓶紅酒。
「檸寶兒。」
他走過來,頓了頓,神色莫名:
「傅霽寒出軌了嗎?」
我沒理他,伸手又要去抓紅酒,被他攥住手腕。
「你不能再喝了。」
「其實你一直知道我喜歡你,只是一直什麼都不說。」
這段時日,饒是再遲鈍,我也想清楚一些事:
「曾經,你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讓我給你和你女朋友拍照,和你們一起旅遊的?
「混蛋!!!」
我恨自己曾經喜歡過這樣惡劣又愚蠢的人!
他身子僵住了:「檸寶兒……」
「我討厭你!」
我紅著眼睛瞪他:
「我們恩斷義絕,以後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我討厭你!」
我拿起酒杯往他身上砸。
被他攥住手腕。
順著手腕的力道往前拉,剛好撞進他懷裡。」
他的呼吸急促:
「檸寶兒,我是真的很珍惜和你的情誼,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前的事對不起……」
啪!
我扇了他一巴掌。
他的臉色變了。
由怔愣到扭曲,再掐住我的下巴,惡狠狠地想親——
耳畔划過一陣急促的拳風。
姜燁像破布一樣飛出去。
傅霽寒抓住我的手腕,一聲不吭,用力把我往外拽。
朋友著急得不得了,跟在傅霽寒身後,疊聲求饒。
走得太急了,肚子裡酒液晃蕩。
我忍不住,趴在一旁的欄杆上,痛苦地嘔吐。
朋友的求饒聲戛然而止。
傅霽寒冷聲說:
「麻煩給我們在樓上開一間房。」
18
傅霽寒把我甩在地毯上。
蹲下來,拍了拍我的臉頰,怒極反笑:
「我太久沒罰你,皮癢了是不是?喝那麼多酒,還不帶保鏢?
「沈檸,你是不是想造反?」
剛剛吐過,我的大腦清醒幾分。
傅霽寒明顯很生氣。
要是往常,我會主動哄他,扒著他的腰撒嬌痴纏,哪怕不能免了一頓罰,也能少受些苦。
但此時此刻,我一點都不想哄他。
一聲不吭,倔強盯著一旁地毯上的花紋。
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傅霽寒被我氣到顫抖:
「怎麼,剛剛和姜燁沒親成,很失望嗎?」
他抓起我的腰身,把我摁在腿上。
直接用手,下了狠勁。
抽一下,問一句:
「大小姐,以後還敢嗎?」
——
不過三下,傅霽寒就意識到了不對。
我素來是挨打能嚎破天的祖宗。
如今卻一聲不吭,緊繃著身子,連句哽咽都沒有。
「到底怎麼了?」
他把我扒拉過來。
看到了我淚流滿面的臉。
淚水滾燙地淌下來,滲進衣領,滴入厚厚的地毯上。
嘴唇被咬得雪白,甚至破皮咬出血,沿著下巴,淌下細長的紅線。
傅霽寒明顯嚇了一跳,變得小心翼翼,手足無措地替我擦眼淚: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給你出氣。」
「別哭了好不好,剛剛是我錯了,我讓你打過來,寶貝兒,別哭了……」
他的語調是刻意壓低了的溫柔。
我吸了吸鼻子。
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
「我不要當你養在外面的那個!」
「我知道我笨,比不上你那個未婚妻,但我會學啊……為什麼要這麼嫌棄我!」
「你那個未婚妻跟有病一樣,衝上來就汙衊我,你爸爸看不起我,你媽媽也不喜歡我,我以後肯定會過得很慘!」
「嗚嗚嗚怎麼辦啊!我不想當萬人嫌。」
......
傅霽寒聽了會,從我口齒不清的哭訴里提煉出重點。
哭笑不得,親了親我通紅的眼角。
「那個女人欺負你了嗎?沒事,我會幫你報仇。」
「不會讓你當外面那個,你不用管他們,做你自己就好了。」
「你不會當萬人嫌……我喜歡你呢!」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喜歡。
語調稍稍有些彆扭。
饒是早知道他喜歡我,心臟還是為這句話漏跳了一拍。
我把腦袋往他懷裡拱了拱,繼續控訴:
「她說我不懂京圈,沒有人脈,也不知道怎麼舉辦聚會、招待客人,說我幫不了你,一無是處!」
「不用管她。」
他摸了摸我的腦袋:
「如果站到這個位置,還不能娶自己喜歡的人,不是白奮鬥了嗎?
「至於什麼人脈、聚會,那都是管家該做的事。
「我只希望你開開心心的,哪怕什麼都不學,也萬事有我。」
他的嗓音很溫柔。
生生把我心裡憋著的氣吹散了。
想起剛剛他的話,解釋:
「我沒有想和姜燁親,我現在不喜歡他了,剛剛是他逼迫我,你不要誤會。」
我紅著臉,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小聲說:
「我現在應該比較喜歡你。」
他的身子僵硬了下,依舊很鎮定,沒有變得欣喜若狂:
「真的嗎?那謝謝大小姐了。」
這什麼反應Ťű̂ₙ?
我有些不滿,坐起來,掐住他手臂上的肉:
「我都跟你表白了,你就沒點感想嗎?」
他俯身,吻上我的唇瓣。
空閒的手扯開皮帶。
用兇猛的動作,表達他內心的心潮澎湃。
19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睜眼,發現自己手腕上被帶了一個圓圓的環。
這是什麼東西?
我懵逼地晃了晃。
寂靜的臥室里發出鎖鏈咔嗒的聲響。
我才發現,我的左手腕被鎖在了金色手銬里,鎖鏈的另一邊拴在衛生間的浴缸處。
怕傷到皮膚,手銬里鑲嵌了一層白色毛絨。
……怪貼心的。
傅霽寒在搞什麼!
我拖著鎖鏈洗漱完,抱著手臂,氣鼓鼓地坐在床邊。
傅霽寒端著一碗粥上來,放在床頭。
看我面色不善,俯身在我面前跪下,嗓音懇切:
「大小姐,不是說愛我嗎?我們玩一個遊戲好不好?」
「什麼?」
「您戴著這個,在這個房間裡,三個月。」
「……你是不是想憋死我?」
「大小姐,求您。」
他沮喪地垂下頭。
手指搭在我膝蓋上,腦袋擱在上面,輕緩又纏綿地蹭。
在公司里威嚴到極致的傅總,此刻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小狗,可憐巴巴地求我憐惜。
最近學校放暑假了,我的確沒什麼事,但是——
「你這麼做圖什麼呢?」
「您就當我神經病,想求一個結果吧。」
他眉眼微垂,睫毛在眼下透出很大一片陰影:
「求您。」
我這才意識到他稱呼上的不同。
「我答應你就是了……別稱您,怪奇怪的。」
我摸了摸手臂。
「謝謝您。」
他依舊沒有換稱呼。
只是湊上來,用臉頰親呢的蹭了蹭我的大腿。
——
我覺得傅霽寒好像被奪舍了。
自我被所謂「囚禁」後,他就一直居家辦公。
坐在我身邊。
用一種眷戀、不舍又溫柔到毛骨悚然的表情看我,任我把鎖鏈拍得咔嗒響。
我實在打聽不出來他想幹嘛,索性擺爛了。
「要換季了,我想買衣服。」
「我讓他們把衣服送來。」
「不要!我才不信你的眼光。」
我想了想,興致勃勃地提建議:
「你讓品牌方把衣服拿來,在客廳里讓模特換,我用平板遠程選衣服。」
傅霽寒沉默片刻,說:
「你現在在被囚禁。」
「嗯嗯知道啦!監獄長大人,囚犯也要買新衣服呀!」
傅霽寒無奈摁了摁眉心。
——
一月後的某天,我百無聊賴,翻看著傅霽寒給我送來,讓我解悶的《中華上下五千年》。
正琢磨著讓他給我送兩本言情小說看看。
門突然被撞開了。
衝進來一堆警察、我爸,還有姜燁。
姜燁神采奕奕,因過於激動,語調都有些顫抖:
「你看,沈叔叔,我就說,傅霽寒把檸寶兒囚禁了。」
「閨女,你受委屈了!」
我爸哭著朝我撲過來。
警察一臉嚴肅:
「沈檸女士,有人舉報您被非法囚禁。
「您不要害怕,我們來救您了。」
我:「......」
傅霽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
站在房門口,隔著人群遙遙看我,對我露出一個溫柔又如釋重負的笑。
像脖頸上的屠刀終於要落下,一切都要塵埃落定。
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這段時間他眸子裡的痛苦與眷戀到底是什麼。
他做了一場給姜燁看的戲。
姜燁不是要報復嗎?
剛好,用三年前的事情,原封不動地奉還給他。
最近的日日夜夜,傅霽寒在想什麼呢?
是覺得我會順著姜燁的話汙衊他,讓他坐牢?
還是覺得我會堅定的堅定不移的選他?
被放棄過的孩子總是不夠自信。
他大概一直在想第一個。
他從未相信過,我說的不喜歡姜燁的話。
我突然有些難過。
20
我甩開我爸的手,捂住睡衣微微露出的胸膛,一臉不滿:
「你們幹什麼呀!我和我老公玩閨房情趣呢!你們闖進來幹什麼?真掃興!
「沒聽過嗎?這叫囚禁 play!一群土包子。
「還非法囚禁呢?我老公明明疼我疼得不得了,定製的鎖鏈道具裡面都嵌了羊毛呢!
「晚上,他都捨不得我累著,在床上都是自己動——」
傅霽寒抬起的腳步一趔趄。
快步走進來,捂住我的嘴。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尷尬的味道。
警察摸了摸頭,訕笑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們也是職責所在,沈小姐別介意。」
他們快步離開。
我爸早就尷尬地跑走。
只剩姜燁沉著臉站在那裡,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檸寶兒,你——」
「別喊我,你真讓人噁心!」
我拿起桌上的杯子砸過去:
「我有沒有說過,不管你要做什麼,請不要把我牽扯進去,請用光明正大的手段達成目的。」
「你收買我身邊的人,把醜事鬧大,讓那麼多人看我的笑話,你是為我好嗎?不,你是在利用我達成私心!」
「混蛋啊啊啊你給我滾!」
「好了,大小姐,別太生氣,對身體不好。」
傅霽寒心情很不錯,含笑摸著我的脊背順氣。
「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剛剛沒罵著你是吧!」
我甩開他的手,橫眉怒罵:
「我還沒找你算帳呢!狗東西!算計我很好玩嗎?」
「你也滾!滾出去,滾遠點!」
「兩個糟心的狗玩意兒,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
那倆人都灰溜溜地被我趕出去。
我快要氣死了,從床頭櫃里拿出傅霽寒模樣的捏捏小人。
又捏又揉又掐,對著臉拳打腳踢。
終於出了氣,快累死了,躺在床上,決定先睡一覺。
21
醒來後,手腕上的手銬已經不見了。
傅霽寒很自覺地跪在床下。
腰身板得筆直,雖然眼下有大團的烏黑,但明顯心情不錯。
眉眼彎彎,肌肉都帶了笑意,臉上開出一朵燦爛的花。
我坐起來,喝了口床頭柜上的水,問了我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如果我真的指認了你的囚禁,你就會進監獄,風險那麼大,你為什麼還要做這個局?」
甚至不能算「局」。
就是一個損人不利己的壞主意。
全是風險,沒有一點收益。
我不信傅霽寒這種利慾薰心的資本家看不出來。
「我想要一個結果。」
他輕聲說:
「我不想再這樣患得患失下去了……我想,如果被你狠狠捨棄了,應該就不會再留戀。」
「哪怕代價是進監獄?」
「我也不想的ťŭₓ,可我真的忘不掉你。」
他垂著頭喃喃自語:
「我真的好喜歡大小姐,根本離不開,也忘不掉。
「除了這個法子,我找不到讓自己離開大小姐的方法。」
他抬眸,委屈地看著我:
「我錯了,大小姐別生氣,以後您說什麼我都信,再也不胡思亂想了。」
我原本對他就沒有很濃烈的火氣。
看他這副樣子,更是心疼得想把他抱到懷裡親親。
卻在扶他起來的前一秒變了主意。
——
一想到一會要做什麼,我小人得志一般笑出聲。
穩定了下心神,站在他跟前,一板一眼地說:
「既然我犯了錯要挨罰,那老公,你犯了錯也要挨罰吧!」
「你說,這次要挨多少下?」
傅霽寒一時沒反應過來,迷茫地抬頭看我。
半晌,看我堅定的神色,終於接受現實。
抿了抿唇,說:
「都行。」
「那我就打到我高興!」
我拍了拍他的臉:「去,把戒尺拿來。」
「褲子脫了,趴到床上去。」
「趴好!」
我恨不得叉腰仰天長嘯!
太爽了!
這麼多年啊!我終於逮到傅霽寒的過錯,報復回來了!
從前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今時今日也該換換了!
我——沈·鈕鈷祿·檸。
但凡傅霽寒明天能下床,都是對我起早貪黑泡圖書館,那潑天怨氣的不尊重!
——
好消息,傅霽寒沒能下床。
壞消息,我也下不來。
這人精力太旺盛了,硬是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把我翻來覆去地吃乾淨。
頂著亂糟糟、雞窩一樣的頭髮和很明顯的黑眼圈,我的怨氣比狗都重。
我決定了!
要去健身!
早晚練出肌肉,把傅霽寒這個可恨的傢伙當溜溜球甩!
傅霽寒雖然下不了床,但依舊在工作。
帶著耳機開會。
看了眼手機,抬眸問我:
「姜燁要見你,你想見他嗎?」
「不見。」
「好。」
他又若無其事地說:
「那我跟姜家說一下,把他送到國外去,行嗎?」
「隨便。」
他終於滿意了。
露出一個標準的霸總不露齒微笑。
23
顧家人離開那天,我陪傅霽寒一起去機場送行。
乖巧跟在傅霽寒身後,看他們寒暄,裝一個透明人。
那個女生也在。
換了身天青色旗袍,身段纖細,眉色嬌弱,眉眼間籠著淡淡的愁緒,氣色明顯很差。
烏黑長發下,是碧玉點綴的古樸耳飾。
我最近也了解了一些她的事。
她是父親早早送到顧家的棄子。
從一眾千金小姐中廝殺出來,作為顧家為下一任家主培養的妻子。
她沒有上過學,從小跟在家庭教師身邊,讀的是女則女訓,學的是家族規矩。
嫁不成顧家家主。
她就沒有未來。
「她本該嫁給我哥。」
見我在盯著她的背影看,傅霽寒淡聲說:
「只是他不喜歡顧家繁瑣的規矩,寧願留在國外,也不回來。」
「那你不怕嗎?」
「有你在,我怕什麼呢?
「你是把規矩捅破天的……只要跟在你身後,就不會覺得壓抑。」
傅霽寒拍了拍我的手背:「走吧。」
我跟著走了兩步,又有些猶豫地停下來。
「怎麼了?」
「你可以送她出國嗎?去學一些東西,或者做一些工作?」
我慢吞吞地說:
「她那麼漂亮,我總覺得,她不該是這樣的。」
傅霽寒點了點頭:「好。」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不過一件小事。」
就像三年前,他幫宋柔柔那樣。
他總是熱衷於做這些,不大,卻能攢功德的小事。
問他為什麼,他說,希望上天能多幾分垂憐。
「垂憐什麼?」
他默了默。
半晌,低聲說:
「從前是希望你能喜歡我,現在是希望你能多喜歡我一點。」
「可我現在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你啦!」
「嗯。」
他笑著抱住我:「感謝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