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前爪猛地往前扒了一下,卻被繩子拽得一個趔趄,差點栽進雪堆里。
宋勉被嚇了一跳,連忙護著陳綿後退幾步。
等他安頓好陳綿,這才想起我還在原地。
又轉頭,焦急地沖我招手:
「林夕,你快過來。」
「這狗真的瘋了,要咬人,我們趕緊報警,讓警察把它弄走關起來。」
我沒理他。
蹲下身子,安撫性地摸了摸暖暖的頭。
小傢伙沒咬我。
而是拚命往我頸窩裡蹭,像是終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等它安靜下來,我這才抬頭看向一臉驚愕的宋勉。
譏笑出聲:「是要報警。」
「不過不是狗咬人的事,而是你們倆偷我狗的事。」
宋勉滿臉驚愕,:「你也瘋了?」
我瘋沒瘋我不知道。
但宋勉和陳綿被警察帶走的時候,他們已經快瘋了。
8
「警察同志,我跟林夕是男女朋友關係,她是跟我鬧脾氣才報警的。」
「而且這狗是我們共同養的,怎麼能叫偷呢?」
宋勉臉色微微泛白,正對著警察努力解釋著。
甚至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是真的,他勾起唇角,朝暖暖伸出了手,想摸摸暖暖。
我抱著暖暖快速後退兩步,避開他的手。
皺了皺眉,直接當場反駁了回去:「不是男女關係,已經分手。」
「而且我的狗跟他不熟。」
暖暖很聰明,也給力,脖子伸著就沖宋勉吠了兩聲。
宋勉被嚇了一跳,猛地抽回手,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陳綿紅著眼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聲音里滿是慌張與恐懼:
「勉哥,我不能呆在這裡。」
宋勉眼底划過一絲心疼。
他輕輕拍了拍陳綿,咬了咬牙,上前兩步在我面前站定。
他揉了揉眉心,低沉的嗓音裡帶上了無奈與妥協:
「林夕,你一定要鬧得這麼難看麼?」
「為了一條狗,至於麼?」
「綿綿她是公眾人物,如果進了警局,你讓她怎麼辦?」
哦。
我差點忘了陳綿是個小網紅。
還是個有著愛狗人設的帶貨主播。
我立刻抬頭看向警察:「你好,我再加一個條件,要求當事人公開向我的狗道歉,不然我不和解。」
再轉頭沖宋勉微微一笑:「或者你大度一點,把所有責任都攬下來。」
宋勉瞪圓了臉:「我最近正要升職,怎麼能有案底!」
陳綿在一旁慘白了臉。
9
他們後面如何去掰扯,我懶得去看,我只看結局。
簡單交代完我的訴求,我便直接帶著暖暖離開,去了最近的寵物醫院。
醫生檢查完暖暖,當場臉就黑了。
「凍傷加肺炎。」
他帶著口罩,看不清表情。
但微沉的目光掃過我時,讓我瞬間頭皮發麻。
我垂下頭,自責又心疼地摸了摸暖暖的頭:「是我沒照顧好它。」
暖暖很乖。
沒吵沒鬧。
還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側臉。
看著它傻樂的模樣,我忍了一天的情緒卻突然崩潰。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打濕了它的毛。
我伸手去擦,眼淚卻越擦越多。
索性放棄。
抱著暖暖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嚎啕大哭起來。
等到哭累了。
正打算把眼淚偷偷擦在暖暖背上,旁邊遞過來一張紙:「用這個吧,別嚯嚯它了。」
我微愣,有些尷尬地放下想作祟的手。
乖乖接過了那張紙,擦乾淨了臉。
看我情緒平復下來,醫生這才繼續跟我交代暖暖的病情。
不過這次他神情柔和了些,說話委婉了許多。
像是怕嚇著我似的。
我一一記下,生怕漏掉什麼。
只是口袋裡一直震個不停的手機,時不時地打斷我的思緒。
醫生停了下來,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先處理。
我掏出來看了一眼,是宋勉的電話。
毫不猶豫,直接按滅。
再順手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備註了三年的「宋勉」,指尖懸了兩秒,直接點了「加入黑名單」。
微信、微博、甚至遊戲好友列表,凡是能找到他的地方,我都一併清了個乾淨。
處理完私事,我又抬頭,繼續向醫生詢問暖暖的情況。
等一切結束,我這才抱著暖暖離開。
崇禮的天很冷。
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像細小的冰針,扎得臉生疼。
我把暖暖裹得更緊了些。
快步朝外走去。
10
沒買到當天回程的車票。
我在車站附近找了家小旅館住下。
夜裡有些睡不著。
我抱著暖暖坐在床邊,默默看著窗外飄落的雪發獃。
恍惚中。
我突然想起遇到暖暖的那天。
其實,當時是宋勉先發現的暖暖:「這邊好像有條狗。」
它趴在雪地里,身子快被凍僵了,只剩下柔軟的腹部還在微微起伏著。
我快步上前,仔細觀察了一下。
宋勉看了我一眼。
沒嫌棄渾身髒兮兮的暖暖,直接把它抱了起來,送去了寵物醫院。
看著他忙前忙後的模樣,我心中湧起陣陣暖流。
那時的我想,一個喜歡動物的人,應該是個好人吧。
所以,暖暖出院那天,我答應了宋勉的告白。
如今再回想當天的細節,我才有些後知後覺地發現宋勉其實不喜歡狗。
比如,放下狗後,他洗了三遍手的動作。
比如,我領養暖暖之後,他一次都未曾主動摸過暖暖。
比如,暖暖看見他,總是繞著走。
......
我低頭看了看暖暖裹在毯子裡熟睡的模樣,心底的自責如雜草般肆意瘋長。
我忍不住開始想像,宋勉是不是仗著暖暖不會說話,背地裡也曾欺負過暖暖。
只是沒當著我的面,而我也剛好沒發現而已。
想到這兒,我咬緊了後槽牙。
還沒來得及再深想,公安局的電話打了過來。
電話那頭是宋勉。
他被我拉黑之後,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找我。
「只要你答應和解,我就讓綿綿當面給你道個歉。」
「還有,狗的醫藥費,綿綿說了她全包。」
我冷笑:「就這樣?」
宋勉的聲音帶上了幾分不耐煩:「不然你還想怎樣?」
我輕笑:「我不是說了麼?你替她進去蹲兩天,我也是可以同意的。」
「林夕!」
懶得跟他費嘴舌,我直接掐斷了電話。
11
第二天我退了房,帶著暖暖回到了熟悉的城市。
還沒來得及好好安頓暖暖,宋勉就找上了門。
那天一早,門鈴一直響個不停。
打開門,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宋勉。
他大概是等了很久,眼底還帶著紅血絲。
頭髮亂糟糟的,外套上也沾著灰。
看到我開門,他猛地站起來:「夕夕,你終於出來了。」
他想伸手碰我,卻被我側身躲開。
「我知道錯了,夕夕。」
宋勉的聲音啞得厲害。
「我不該不打招呼就把暖暖借出去。」
「不該忽略你的感受,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
他有些聒噪,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你那好兄弟陳綿呢?」
宋勉被堵得說不出話,臉瞬間漲得通紅。
我挑眉,心下瞭然。
看來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原來在個人利益面前,他連護了多年的【女兄弟】也能捨棄啊。
我抱臂依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讀懂了我臉上的譏諷,有些狼狽地避開了我的視線。
他舔了舔乾裂的唇,生硬地岔開了話題:
「你怎麼把大門密碼改了,害我在外面等了好久?」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這房子本來就是我吧。」
當初宋勉創業失敗,所有的身家都賠了進去。
他低迷了 1 年多,最近才勉強找到一份工作。
不過,他眼高手低慣了。
新工作一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他那點工資連自己都養不活,更別提養家了。
要不是我還有這套房子,他怕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之前我沒跟他計較過這些。
但我竟不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把我的房子當成了他自己的。
他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好半晌才扯出一抹尷尬地笑,轉而問起了暖暖:
「狗狗呢,它怎麼樣了?」
他裝作要關心狗的樣子,動作自然地越過我往屋裡走去。
剛走到門口,暖暖便從屋裡沖了出來,衝著他狂叫起來。
宋勉一驚。
下意識抬腳就朝暖暖的腹部踢去。
他的動作讓我頭皮一緊,只能憑著本能朝宋勉撲了過去,硬生生把他撞了開去。
他受力不穩,一個踉蹌差點撞到牆上。
好不容易站穩腳步,扭頭就怒氣沖沖地斥責我:
「林夕,你瘋了,你竟然為了一條狗推我!」
我沒睬他。
蹲下身子,先檢查了一下暖暖。
好在沒傷到它。
等我確認暖暖沒大礙之後,這才扶著牆站起來。
看向宋勉的眼神冰冷而寒涼:「平時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像這樣踢暖暖?」
宋勉呆愣在原地。
臉上的怒意轉為心虛。
「怎,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欺負你的寶貝狗。」
12
我又報了警。
理由是企圖入室搶劫,並長期暴力虐待我的狗。
宋勉再次坐進警察局的時候,臉已經黑沉得不像話。
門口監控拍得一清二楚,他卻還在努力辯解:
「是那狗突然發瘋,嚇到我了,我才下意識反擊的。」
「而且我跟林夕是男女朋友,這算家庭糾紛吧。」
我嗤笑一聲。
當場懟了回去:「我跟他可沒有領結婚證,這算是民事案件吧。」
「而且他之前就有虐狗的行為,這次絕對是蓄意報復!」
我拿出了暖暖的就診記錄,以及崇禮雪場警局的備案記錄。
直接懟得他啞口無言。
不過可惜的是。
雪場那次,他已經把過錯都推到了陳綿身上。
而這次,因為對暖暖沒有造成實質性的損傷。
所以,他象徵性地賠償了點醫藥費,這事就過去了。
走出警察局的時候,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鬱氣。
雖然這次不能拿他怎麼樣,但總歸能震懾他一點。
我跟宋勉徹底撕破了臉。
當天他就從我家搬了出去。
搬走那天,他朝我放下了狠話:「林夕,別求著來找我復合。」
「對了,我要去見綿綿,她經紀人交足了罰金,已經出來了。」
「我看你的手段也不過如此。」
.......
我冷著臉看他,反手一個用力。
門「砰」地一聲關上。
堵住了宋勉的喋喋不休。
空氣中只留下他的最後一聲怒吼:「林夕!」
門內,暖暖像是察覺到我的情緒,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下巴。
我低頭看著它,眼眶微熱,卻還是笑著揉了揉它的腦袋:「不怕了,咱們回家了。」
宋勉的話倒是提醒了我。
我轉頭在網上搜索了一下。
果然陳綿已經出來活動了。
甚至,還拿著崇禮雪場拍的視頻惡意剪輯,開始賣慘起來。
視頻里,暖暖成了情緒不穩定的惡狗。
而陳綿她自己成了被狗傷害的無辜之人。
噱頭有了之後,她視頻的流量又翻了一番。
我活動了一下脖子,輕嗤一聲。
翻出了在崇禮雪場監控室拷貝下來的完整視頻。
「幸好我提前準備。」
13
我撥通了閨蜜姜芝的電話:「芝芝,我跟宋勉分手了,你來我家。」
掛斷電話後,我開始給暖暖洗澡。
這兩天我對暖暖的愧疚與日俱增。
我查遍了所有寵物凍傷護理指南。
每天三次給暖暖塗藥膏。
用溫水幫它擦拭爪子。
夜裡定好鬧鐘起來看它有沒有踢掉毯子。
以前總被宋勉抱怨「對狗太上心」的動作,此刻卻成了支撐我的錨點。
閨蜜姜芝拎著幾瓶酒上門時,我正在用暖風機給暖暖吹毛。
姜芝東西一放下,就走過來勾住我的肩膀:
「你真的跟宋勉分手了?」
「你確定不會再跟他復合了麼?」
我嘆了口氣,拉下她的胳膊,鄭重地點了點頭:「我跟他再無可能了。」
姜芝瞬間眉開眼笑:「我早看那小子不爽了。」
「來,這事兒是得慶祝一下!」
姜芝起身給我倒了杯酒:「祝賀你終於恢復光明。」
她這話讓我有些苦笑不得。
不過,她說的是事實。
我之前確實眼神不好。
14
那天,我們聊到了後半夜。
姜芝翻出我以前的照片。
有我大學時拿到國際設計獎後,意氣風發的照片。
有我獨自去徒步,享受自由與風時的愜意。
有我沒認識宋勉之前,眼裡閃著的那種「自己就能活成一支隊伍」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