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到甜頭之後,他便開始了更加危險和惡劣的嘗試。
這人現在不僅自己下手多線操作靠 PUA 富家女來發家致富,還化身講師在網上開了課,並把自己的照片、聲音等當作資源包分享給學員。
主要目標就是出身小鎮,但家裡有錢的土妞。
這麼說來,我恐怕是因為包和口音被盯上的。
知道這一切之後,我們緊急跟李阿姨分享了自己的發現。
得知真相的李阿姨迅速報了警,並根據 IP 地址抓獲了那個用顧鴻影照片騙人的死人渣。
就是我們小區樓下便利店打工的店員。
難怪這人對梁沛的事情那麼清楚,而且那麼容易就獲得了她的信任。
燈下黑,害死人啊。
在得知自己的靈魂伴侶、完美男神是一個腦滿腸肥,還有口臭的中年男子之後,梁沛倒是沒有如預想中那樣崩潰。
她問對方是不是真的像聊天軟體里那樣理解自己。
對方咯咯一笑,隨後破口大罵,污言穢語無所不用其極。
我正準備上去給他一榔頭讓他閉嘴,梁沛卻搶先一步把桌上的水潑到了對方臉上。
油膩的中年男子愣住了,稀疏的劉海濕噠噠地貼在他的額頭上,看上去十分滑稽。
梁沛沒有再說什麼,隨後默默地將手機交給了李阿姨,徑直回了床上睡覺。
我們安靜地離開了病房,看向梁沛的目光也充滿了擔心。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今天的梁沛終於逐漸有了些往日的模樣。
10
臨近畢業,顧鴻影是不打算在學校露面了。
但畢竟還有畢業答辯,這龜孫是跑不了的。
我跟裴臨走訪了很多受害人,也建了小號順藤摸瓜找到了好幾個所謂的「課程群」。
這人是真的黑,1888 的入會費。
要不是有裴臨這尊財神爺在,我可能很難繼續這種高消費見義勇為。
與他有關的事情被我們做成了 PDF,在各自的學校和圈子裡傳播。
隨著事情的不斷發酵,一些受害者看到了網上幾乎是一邊倒的輿論風向,也逐漸開始敢面向社會發聲。
一個虛假的 PUA 組織就這麼伴隨著吃瓜群眾的抽絲剝繭,一點點出現在大眾面前。
罪魁禍首顧鴻影的相關信息也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扒了出來。
據爆料稱,他家經濟條件不好,父母也不怎麼管他,所以這人很早就學會了靠嘴甜和長得好看混飯吃,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慾望的膨脹,還是走上了違法犯罪的道路。
幾個受害者在互相認識了解之後,聯名以詐騙罪和教唆殺人罪對其提起訴訟。
顧鴻影跌落神壇,從曾經的風流校草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不知道他是不是害怕了,風波開始之後就再也沒露面。
只是我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麼,右眼皮總是時有時無地跳個不停。
裴臨交換生涯結束準備回校的前一天,我們兩個深夜並肩在沒什麼人的操場上遛彎。
我知道他想找我要個結果,我也想好了要給他個結果。
但就在我終於鼓起勇氣,想要開啟一段異地戀時,旁邊竄出來一個Ṱú₈大馬猴一樣的東西。
定睛一瞧,嚯,顧鴻影!
仔細一看,吔,手裡還拿著刀!
Giao!
反應過來的我想趕緊拉著裴臨跑,對方已經揮著刀朝我們刺了過來,情急之下裴臨一把推開了我,自己結結實實挨了一刀。
我一看,急眼了,撲上去把顧鴻影按在地上對著他太陽穴就是一頓猛捶。
然後趕緊打了 120 做了緊急處理。
好在顧鴻影這人看著體格子大,實際虛得要命,刀沒刺進去多少,也沒傷到要害。
就是學校巡邏的保安看見滿身鮮血的裴臨、倒地不起的顧鴻影,和正在用鞋帶給裴臨止血的我時,以為我是準備綁架男同學的女兇手——這點讓我很不爽。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顧鴻影的罪名又多了一條故意傷人和殺人未遂,估計能多判不少。
但裴臨又開始裝了。
「小雨,我手疼,你喂我。」
「線都拆了,你能別在住院部浪費床位了麼?」
「我手疼嘛,你喂我。」
我翻著白眼往他嘴裡塞了口八寶粥。
前段時間李阿姨和梁沛來看過我們,她們為之前的事情正式道了歉也道了謝。
「我準備帶著沛沛出國去治療,以後啊,她的人生想做什麼就讓她去做什麼。」
梁沛聞言,撇了撇嘴反駁。
「我沒有想做的。」
「那就慢慢找,媽媽陪你。」
聽見這話,她「切」了一聲就轉頭出去了。
但我看得到她的嘴角上揚了不少。
裴臨和我對這一切的結果都挺滿意,他出院那天,我準備了花和一封重新寫好的表白信。
他拿著左看右看,像是在做夢一樣,笑著問我這是什麼。
「之前那個都被撕爛了,丑得要命,你要收藏就收藏這個吧。」
「那我們現在……」
我沒等他說完,主動牽起了他的手。
裴臨也沒有多說什麼,緊緊地握了回來。
我們的心跳順著彼此的皮膚逐漸演變成同一種節奏,伴著夕陽逐漸拉長的影子,晃晃悠悠地向遠處走去。
「對了,你怎麼想到在《時間簡史》里表白的?」
「讀《時間簡史》是你之前寫的高考後必做的一百件事裡的,128 是你的生日。」
「……」
「怎麼了?」
「沒事,就是這種清單一般是不會做完的。」
「我就會啊。」
「……」
「怎麼了?」
「沒事,你無敵了孩子。」
番外 1 裴臨
我喜歡紀雨柔,全世界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從她像個猴子一樣爬樹救小麻雀的時候我就喜歡。
周圍的同學和朋友總說她暴躁,但我知道,她只是有一點遲鈍。
好在我們住得很近,我可以以朋友的名義一直留在她身邊。
紀雨柔沒什麼時間觀念,上初中之後不是趕不上公車就是忘了吃早餐。
所以我開始苦練騎車技術,每天載著她上學。
然後讓她在后座開開心心地吃早餐。
後來他迷上了個韓國的組合叫 EXO,梁沛也很喜歡,她絮絮叨叨跟我科普了半天,我又和校領導磨嘰了半天。
最終才成功在校慶上把改了好幾遍詞的情歌隱晦地唱給她聽。
然後紀雨柔傻樂著發朋友圈說我是當代方文山。
我覺得我喜歡的人是一塊木頭。
但沒辦法,誰叫我喜歡她呢,我可以慢慢等。
高考前我偷瞄到了她寫的計劃書,上面說她準備考試結束後把《時間簡史》看完。
所以我買了一本送給她,還在她生日的頁碼上附了一封表白信。
我想,等她看到的時候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她約我去天台的那天我很激動,以為是她要給我表白的答案。
誰知道梁沛在那裡,還一直盯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車發獃。
聯想到她家的情況,我心中警鈴大作,顧不得其他上去勸她。
誰知道卻造就了日後的一場烏龍。
紀雨柔生我的氣,不想和我說話,我就買了很多東西托他爸媽帶給她。
我想,她願意收我的禮物,證明我還有機會。
異地的戒斷反應令我很難受,記憶中,我從來沒有跟紀雨柔斷聯這麼久。
好不容易她放假回來了,卻還是躲著不見我。
那些天我食不知味,睡不安寢,腦袋裡只有一個想法。
我想見她。
拒絕我也沒關係,討厭我也沒關係,只要能見到她就可以。
好在後來誤會解開得很順利,她也像拯救那隻麻雀一樣救回了梁沛。
我們的異地戀持續到她大學畢業。
她拿到了去首都工作的機會,我也留在了那裡。
梁沛結束了在國外的治療,去學了烘焙,回國開了一家自己的蛋糕店,現在也成了小有名氣的網紅。
我們聚過幾次,她跟紀雨柔道了歉。
她說,其實當年她也不是因為多喜ṱŭ₇歡我才崩潰的,她把我們當成精神寄託,覺得如果我們在一起她就會被丟下。
「你們是我唯一的朋友,要是你們不要我了,我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
梁沛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做作地轉頭看向窗外。
紀雨柔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說話。
我們就這樣在店裡沉默地聽完了一首又一首熟悉的曲子,過去的回憶也不斷在腦海中閃回。
離開時,梁沛叫住了紀雨柔,帶著些試探性地開口詢問。
「姐姐,我還可以這麼叫你麼?」
我身邊的人笑了笑,轉過身看著對方有些瑟縮的眼神。
「下次我來的話,你要請我吃蛋糕,我要草莓的。」
梁沛原本因為愧疚有些躲閃的神色瞬間由陰轉晴,她吸了吸鼻子鄭重地向紀雨柔點頭。
你看吧,我愛的人就是有拯救別人這種神奇的人格魅力。
我們回家的路上月亮逐漸冒了頭,紀雨柔似乎心情很不錯,蹦蹦跳跳地哼著歌。
「裴少爺,你說明天是晴天還是陰天。」
我歪過頭,握著她的手用了些力氣。
「只要有你在,就一直是晴天。」
番外 2 顧鴻影
我爸是個賭鬼和酒鬼,我媽看透了這人的爛,早早地逃了。
但她沒帶我。
我媽走後,我成了我爸唯一的出氣筒。
每次他拳頭落下來的時候,我都很想逃走,但我沒有錢,也沒地方去。
就這樣,我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願意幫助我的同學。
她說如果我願意做她的小狗,就給我買乾淨的衣服和乾淨的飯。
我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從那以後,我逐漸明白了。
原來我長了一張很招人喜歡的臉。
我把這當成老天對我稀爛人生的唯一饋贈,開始利用它騙錢賺錢。
考上大學之後,我更是搖身一變成了人見人愛的成功人士。
一個又一個的獵物被我盯上、榨乾、拋棄。
與此同時,我的愧疚感也開始不見蹤影。
是她們主動上鉤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要說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紀雨柔。
她一嘴的口音,一身的名牌,一看就知道是某個暴發戶家的傻妞,最好騙。
我刻意地接近她,想要從她身上榨取一些金錢價值。
誰知道卻被對方當真以為我是來學習的,拉著我開始做圖書館的常客。
我有點頭痛,想要放棄卻捨不得這塊到嘴的肥肉。
所以我拉上她準備一起實習,然後在寒假的時候一舉拿下。
但我還沒開始發力,她就自顧自地走進了我的生活。
跨年那天,我因為晚上在酒吧嗨得太晚,倒在出租屋裡發高燒。
恍惚間我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那些冷清又寂寥的新年,還沒有離開家的媽媽輕拍著我的後背,嘴裡還哼著幾句搖籃曲。
模糊間睜眼,四周是一片潔白,鑽進鼻腔的是難聞的消毒水氣味,病床前趴著的是紀雨柔。
見我醒了她跟我道歉,說自己看我失聯所以去找我,聽見屋裡有手機鈴聲卻沒人開門不得已報了警,然後帶我來了醫院。
我昏睡了兩天,她守了我兩天。
救了我命的人紅著眼睛擦著口水跟我道歉,我很煩躁,煩躁到想哭。
和紀雨柔相處的日子就像是一個烏托邦,能讓我暫時忘記自己的過去,在這裡,我只是一個普通家庭長大的孩子, 和所有人一樣每天需要煩惱的只有每頓該吃什麼。
但美夢破裂得很快。
和她表白的那天,我跟自己打了個賭, 如果她答應我,我就從此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可笑的是,沒能等到結果,那個叫裴臨的人就出現在我們面前,帶走了她。
我知道, 我沒機會了。
嫉妒和憤怒讓我發瘋,我不想看到他們幸福。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世界上只有我一個要一直被拋棄, 只有我一個什麼都得不到。
我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最終在看著紀雨柔和裴臨互相表明心意的時候,不受控制地沖了出去。
當時我想,沒關係, 恨我吧,我生來就是要被人憎恨的。
坐牢的日子不好過,我沒什麼親人, 朋友也都是酒肉朋友, 所以沒人來看我。
除了紀雨柔。
她來見過我一次。
我知道她是來看我笑話的, 所以裝出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但她給我遞過來了一堆學習筆記和書。
「這些是我答應要給你的, 你沒事了看看吧。」
「別裝了, 你現在巴不得殺了我吧。」
我語氣不善地反駁她, 想看她被激怒的樣子。
紀雨柔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說起了那些受害人的近況。
她們有的在陰影中掙扎, 有的在原地踏步, 有的已經過上了自己的人生。
我聽著這些,心裡有些堵得慌。
「自殺的那個姑娘, 廖穎, 前幾天可以下地走路了。她說, 你曾是她逃離原生家庭的救命稻草, 她不怪你,因為認識你的那段時間,是她最開心的日子。」
紀雨柔嘆了口氣, 繼續說道。
「顧鴻影,你那麼痛恨自己的過去, 卻差點殺死Ţũ̂ₗ跟自己一樣的廖穎。」
強烈的無力感和噁心感開始上涌,這麼多年壓抑的情緒似乎要在這一刻全爆發出來。
我用手撐住頭, 儘可能地將自己的表情藏在陰影中, 想維持住最後的體面。
「好好改造, 然後去道歉和懺悔吧。既然你有犯錯的勇氣,為什麼不能再勇敢一點, 去承認錯誤, 承擔代價呢?」
會面時間結束, 獄警上前來準備帶我回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自嘲般地開口。
「為什麼我沒有早點遇見你呢?」
紀雨柔回過頭,看著我的眼睛。
「現在也不晚。對了, 廖穎的腿還沒好, 她對我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她希望你來治。」
我緊握著手裡的書本和筆記, 點了點頭,然後目送她離開。
明天,就開始寫第一封道歉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