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望地看著我們,慢慢站了起來,擋住了我面前的檯燈。
「我已經死了啊。」
8
幾乎是瞬間,一種頭皮發麻的恐懼在我身上蔓延。
是的,剛剛就應該發現的。
他明明坐在燈光旁邊,可蒼白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影子。
那根本不是活人的模樣!
鍾燃察覺到我在發抖,默默往我身邊靠了靠。
那男人依舊喋喋不休,越說越激動。
「那些惡鬼沒日沒夜地追著我不放,我是被活活嚇死的!
「都是因為那該死的外賣,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接下那個單子……」
我咽了口唾沫,終於忍不住問:「所以你看到了嗎?那個外賣里,到底是什麼?」
「我不知道。」
那男人癱坐下來,無力地搖了搖頭:「但聽他們說,那裡面裝著,能讓人重塑肉身,不老不死的寶物。」
聽到這句話,鍾燃忽然看了我一眼,但很快便挪開了視線。
「根據我們調查,你是最後一個接單的外賣員,你知道其他人的下落嗎?」
那男人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鍾燃帶著我站了起來,朝著對面點了點頭:「感謝你給出的線索,祝您早日超度,請節哀。」
他說完就拉著我往隔壁走,力氣大得讓人生疼。
「我們就這樣走了嗎?會不會有點沒有同情心?」
鍾燃迅速反鎖上門,轉身摁住我的肩膀:「做我們這行不需要同情心,還有……」
他沉下臉,警惕地看著門外。
「你沒察覺到嗎?從剛剛開始……
「外賣就開始發臭了。」
我吸了吸感冒的鼻子,忽然意識到什麼。
「不好!快看看外賣!」
9
鍾燃跟我使勁晃了晃外賣袋子,卻只聽見裡面易拉罐碰撞的聲音。
不好,東西被調包了!
「快回去!」
我們迅速衝到隔壁房間,卻發現門已經被反鎖了。
「嘿嘿,你們來晚了。
「等我吃了外賣,就跟那些鬼一樣,也能重新復活,還用得著去什麼醫院?」
來不及了,把門踹開!
我讓開位置,可沒等鍾燃抬腳,裡面忽然傳來一陣尖叫。
那聲音驚恐悽慘,接著便是幾陣踉蹌的腳步聲。
門被踹開,我們剛進去,就看到那男人驚魂未定地坐在地上。
看見我,他更是跟瘋了一樣地往後退。
「怎麼會是你!
「你怎麼跟外賣里的東西一模一樣?!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我一頭霧水,剛想看地上的盒子,就忽然被鍾燃捂住了眼睛。
「別看。」
他扯過門上的絲帶系在眼上,蹲下身子把外賣的盒子蓋上。
可就在即將關上的時候,裡面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放我出去!
「不要關上蓋子!」
一瞬間,我和鍾燃都愣住了。
因為裡面的聲音,跟我的一模一樣。
「放我出去,不然她也會死的!」
那聲音還在繼續,我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地開口:「鍾警官,不要管她。」
蓋子關上,周圍又重新安靜下來。
只剩下那男人,跟見了鬼一樣縮在角落裡哭喊。
「裡面不是飯!是人,是跟你長得一樣的人!
「我們完了,我們都被騙了!」
我被吵得頭疼,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到了凌晨。
鍾燃乾脆地給了他一個大耳光,轉身回了房間。
10
經過這一天的鬧騰,我們不敢掉以輕心。
鍾燃和我睡在了一張床上,外賣則被我們放到中間,跟護孩子一樣摟著。
關了燈,空氣中只剩下我們倆的心跳聲。
我原本應該猥瑣激動,可這會兒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那外賣里的東西,還有這一趟下來的詭異事件。
不死之身,一樣的臉。
似乎都跟我有關係。
黑夜裡,忽然傳來鍾燃的聲音:「睡不著嗎?」
我點頭,忽然意識到他看不見,便側過身想開口。
可下一秒,正好跟他四目相對。
男人的臉硬朗俊俏,頭髮垂落下來,遮住了原本就凜冽的眉峰,只剩下一雙深邃的眼睛。
當真是……
賞心悅目。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視線太過直接,鍾燃抬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要擔心,等明天把東西送到,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的。
「所以現在好好睡覺吧。」
原來他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我有些詫異,卻又泛起一絲感動。
但經過白天這麼多事一鬧,反而依舊是睡意全無。
鍾燃嘆了一口氣,忽然伸出手,緊貼在我的肩膀上。
「你相信我嗎?」
我肌膚一陣灼熱,心跳也忍不住加快。
「當然相信你,不過你怎麼問這個……」
話甚至還沒說完,我忽然覺得肩膀處一陣刺痛,緊接著眼前便是一黑。
居然直接暈了過去。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我聽到鍾燃理直氣壯的兩個字。
「晚安。」
不是,誰哄人睡覺是直接打暈啊?!
11
然而多虧了鍾燃的安睡大法,這一夜睡得出奇的香,直到第二天一早被他叫醒。
幾乎是下意識,我猛地坐起來:「外賣呢!沒有丟吧!」
鍾燃搖了搖頭,眼底卻有一絲複雜。
「沒有丟,反而……多了一個。」
我往身側看過去,頓時倒吸了一口氣。
床上赫然放著兩個盒子,其中一個明顯比較小,上面還掛著紅色的醬汁。
而原本的外賣盒子,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倍,甚至還長出了雙腿。
我看得毛骨悚然,頓時睡意全無。
「這是人的雙腿嗎?怎麼會變成這樣?!」
鍾燃比我冷靜一點,只是坐在椅子上緊皺著眉。
備註的第五條:【當你看到外賣逐漸變大,並且長出雙腿,那是正常情況,請勿害怕。】
「最要緊的不是這個,而是多出來的那分外賣。」
第三條備註:【當你發現外賣變成兩份時,請吃掉多出來的那一份,並且緊閉雙眼避免與食物對視。】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要吃掉這分外賣里的東西。
並且不能看裡面是什麼。
「萬一裡面是屎呢!」
我驚呼了一聲,卻見鍾燃已經站起來,拿起一旁的眼罩戴上。
「我來吃,你轉過頭不要看。」
我頓時一陣感動,恨不得當場給他磕倆。
還有什麼,比上司願意替你吃屎更敢動的?
但猶豫再三,我還是握住了他的手。
「還是讓我來吧。」
畢竟眼下這種情況,吃屎反而能保證我們的安全。
但萬一裡面的,是毒藥怎麼辦?
「畢竟我能無限復活,再說了,我來靈異科不就是因為這個嗎?」
12
我幫鍾燃摘下眼罩,他直勾勾地看著我,半晌才走到一邊。
「辛苦你了,徐警官。
「還有,抱歉。
「沒什麼好道歉的,我可不能對不起這個稱呼。」
我一直都知道,鍾燃對我是抱有愧疚的。
一開始他把我招進靈異科,就代表了我來到這裡的任務。
就是面對任何可能會死亡的情況,都要站到第一線。
但這也是我自願的選擇,也是我的使命,在我來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所以哪怕再疼,我也只覺得光榮。
再說了,那外賣沒有散發任何臭味,證明並不危險。
我蒙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抓起裡面的東西就放進了嘴裡。
只是在舌頭接觸到食物的一瞬間,我就感覺到了一陣腥味。
是肉。
並且是生肉。
忍下嘔吐,我心中安慰自己總比吃屎強,一口氣把裡面的東西全部吞進了肚子裡。
等盒子裡空無一物,我才幹嘔了一聲,扯下眼罩。
裡面一陣血水,跟我猜的一樣。
只是……
我喉嚨一陣刺痛,有什麼東西翻滾了上來。
「噦」的一聲,一顆牙齒從我嘴裡吐了出來。
鍾燃臉色一變,很明顯和我想到了一起。
這是一顆,人類的牙齒。
我剛才吃的不會是……
我心中閃過一絲可怕的念頭,猛地衝出去,推開了隔壁的房門。
可等看清裡面的場景,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
13
昨晚已經死去的外賣員,此刻就坐在地上,瞪著灰白的眼睛。
他的大腿往下,卻都像是被啃食了一樣,只留下瘮人的白骨。
地上的血跡早就乾了,除了我們的腳印之外,還有一個清晰又詭異的腳印。
不止在屍體的周圍,甚至印在了牆上和天花板上。
「這是什麼怪物,居然能在牆上亂爬。」
鍾燃神情逐漸嚴肅,立刻回答:「是那個外賣。
「它吃掉了這個外賣員,然後長大,甚至變出了新的外賣。」
我捂著肚子從廁所走出來,心底一陣發毛。
「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還能長大?
「如果再吃下去,難不成會變成人?」
想到那個畫面,我下意識地看向面前的鏡子。
它變成人之後會是什麼樣的呢?
我不敢再想了。
鍾燃給靈異科的同事交代了這個地方發生的事,又去便利店買了一條牽引繩,掛在了外賣上。
它既然長出了腿,就可以自己走路了。
不然變得那麼大,我們手提過去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
好在後面的路都是郊外的山路,沒有什麼人。
不然看到有人遛長了腿的外賣,怕是要直接暈過去。
沒過一會兒,鍾燃忽然停下腳步。
「小心,開始出現臭味了。」
我抬頭望過去,山頂有一個巨大的教堂,正是收貨的目的地。
沒等走近,一個女人就急匆匆地跑了出來:「是我的外賣。」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剛準備點擊送達,就聽到她震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