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贖罪的地獄,我無權放你們離開,畢竟我也只是替人討債。」
我手中掐訣,再次用指尖血起咒。
「太上敕令,喚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速至速至,聽吾令行。急急如律令!」
「拘靈!」
一指點地,陰風四起!
這是拘靈之術,專門用來召集四方的孤魂野鬼。
而這裡是酆都鬼城,世間最不缺鬼的地方。
鬼嘯聲從我身後的鬼城接天而起!
我腳下土地震動,一隻只鬼手從地下拔地而出,成千上萬的鬼魅幾個呼吸間就將此地站滿!
這是幾千年來流落在此的孤魂,因種種原因不能輪迴轉世,又不願接受地府審訊,於是滯留在此。
此刻,他們被召喚而出,眼中是對一切的怨恨。
我掐訣指向土御門奇,冷喝道:「華夏兒郎,誅賊!」
萬千怨魂長嘯,齊飛土御門奇!
一時間,場面恐怖至極,紅毛膽寒,止不住後退!
然而這本就是包圍,哪裡能逃?
萬千怨恨之鬼一瞬間將兩人淹沒!
我呼了口氣,終於是放鬆了下來。
然而……
弟弟驚聲:「姐姐,你看那個雪女!」
我看去,竟是發現怨魂圍攻土御門奇兩人的關頭,土御門奇的式神雪女竟然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我心思何等縝密,只一瞬就想到了原因。
「不好,這 b 故事有反轉!」
與此同時,怨魂群中突然伸出數條狐尾,怨魂驚叫,被狐尾橫掃,打飛了一片!
被打散的五尾妖狐竟然重新出現了!
此刻,土御門奇毫髮無損站在原地,臉色紅潤,絲毫不見剛才的蒼白。
反而,他嘴角還帶著一抹神秘的笑容。
「李相柳,你真以為你能打開酆都之門,逃到這裡是因為你的運氣嗎?」
他還裝起來了。
我捧了一手,「哦,不是嗎?」
土御門奇大笑:「如果不是我想要進來,憑你一個小小茅山傳人,哪有可能從我手裡逃脫。」
「實話告訴你,那兩頭海怪,可並不是意外。」
我皺眉,腦海中有了一個猜測,「那兩頭海怪是你們叫來的?」
「不錯!」
「不然,呵呵……如何讓你心甘情願開門,讓我們進來?」
他手裡托起了一面明鏡,此刻閉上眼,念起了咒語。
而隨著咒語念動,那鏡子表面生起漣漪,那些我原本以為已經死在海上的土御門家族之人一個個竟從裡面跳了出來。
他們也沒死!
他微笑慢慢睜眼,「李相柳,為了讓你開門,我可損失了一條輪船——人,人哪?」
土御門奇愕然,手下提醒,「三哥,那!」
再遠眺,他終於看到了跑出老遠的我。
一手一個小鬼,我像個偷藍回家的貂蟬。
回頭,我大聲喊了句什麼。
太遠,土御門奇沒有聽到,而幸虧他會讀唇語。
他讀出來了。
「你在狗叫什麼?我聽不見!」
「噗!」他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給我追!」
4
我快步跑到了酆都城門口。
城門有一道縫隙,相比其高可見雲的城門,這道縫隙顯得微不足道。
然而我離近了,生理和心理上完全是震撼。
簡單形容,螞蟻上高速了。
眼前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城門後是什麼樣子。
我又跑了一會兒,眼前才出現些光亮。
我從那個方向衝出了黑暗,一瞬間的錯覺,我好像穿越了一個世界。
入目,是一雙掛著眼屎的眼睛。
我眼睛微眯,眼前闊鼻大眼的乞丐老頭眼睛則驚恐地睜到了最大!
他慌張道:「道士啊!鬼城鬧道士啦!!」
他四腳並用,連滾帶爬向著遠方飄去!
我懵了,鬧道士,這是什麼意思?
而更吃驚的是,我頭頂夜空星月明璨,不復荒涼,我穿越那片黑暗,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眼前出現的竟然是一條現代化街道。
塗著白麵粉臉的鬼小姐摟著西裝男在逛街,穿著古裝的辮子男和一個殺馬特在下棋。
一個小孩抽了一老頭一嘴巴,問他是不是忘了誰是誰的爹了。
街邊高樓上還有巨屏輪播廣告。
「警惕小額賭博陷阱,十個億的小賭也能養成大賭鬼。」
「公安部表示,新生鬼兒上戶口最大的問題是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鬼,『可愛鬼』真不能寫戶口本上。」
「秦始皇召開記者發布會,再次提倡要尊重公民名譽權,嚴厲打擊那些利用他人姓名招搖撞騙的犯罪行為。始皇最後表示:『始皇冒充犯,抓到腿打斷。』」
「極品陰樓樓盤底價大甩賣……」
我連同兩小隻全都懵了。
而原本和諧的街道,此刻也陷入了混亂。
「道士!道士!媽媽呀,快來救我,我還不想活,我不想投胎!」
「那個就是道士嗎?長得好可怕,全身都陽氣逼人!」
「我要嚇尿了呀!」
「閉嘴快逃!要是被道士抓去投胎,就那麼幾個新生兒,你鐵定要被投胎成狗子!」
辣麼大個街道,幾個呼吸就看不到鬼影了。
弟弟懵懂扯了下我的褲子,「柳姐,你要不回吧,太嚇人了。」
我呆呆地點頭。
我親眼看到兩個斷頭鬼看見我嚇得頭都飛了,兩鬼抱著對方的頭就跑,一路撞牆,那叫一個喜慶。
不過回是回不去了。
酆都之門一天只能打開兩次。
不然剛才在門外裝完 13,我早就跑了。
誰有病進來這啊?
這裡不正常,比我還不正常。
身後又傳來動靜,我拔腿就跑,瞄了一眼旁邊的公交站牌。
下一站,派出所。
「我就不信了,好歹我也是個判官,怎麼第一天上班就人嫌狗棄的!」
沿著馬路跑,我直奔派出所。
一路鬼叫連天,城市混亂,所以沒等我跑到地方,幾輛警車已經閃著燈把我包圍了起來。
數十個全副武裝,拿著盾牌的警察鬼一臉緊張盯著我。
「那位道士小姐,請馬上放下手中的人質,不要做無謂抵抗,你已經被包圍了!」
我看了眼手中兩小隻,趕緊放下。
「警察同志,自己人啊!我是判官!」
我舉起玉佩衝著其中實力最強的一個警察高興地搖了搖。
王局長一愣,「破四舊都多少年了,怎麼還有人叫自己判官?」
反應過來,他盯著我手裡的玉佩,縮成線的眼睛一下睜到了最大!
「封建餘孽!瑪德,把她給我抓起來!」
我懵了,「啊?封建??」
這還是酆都嗎?
這還是陰間嗎?
你們怎麼這麼紅正亮啊……?
然而周圍一群鬼已經面露不善圍了過來,好像封建餘孽觸動了他們什麼神經。
眼見不妙,我當機立斷大喊了出來,「我舉報!」
「還有十幾個封建餘孽跟在我後邊剛進來,他們還拐帶山村婦女,捕捉虐待珍貴野生動物,你們快去抓人!」
我手指指著來路。
王局長不為所動,「先把她抓起來,其他的等下再說。」
然而他剛說完,一個鬼警跑來,慌張道:「局長,城門口又發現十幾個身上帶著靈氣的人,鬼城鬧道士了!」
「什麼!快,叫支援叫支援!」
所有人嚇了一跳,王局長:「你們幾個把這個人先抓起來,關進號子裡,其他人跟我來!」
我一點不帶反抗,反正明天就開門回去,蹲監獄對我毫無影響。
監獄反而更安全了!
我喜滋滋地道:「王局長,要是抓不住他們,就跟他們說我蹲監獄去了,明天就開門。」
或許是我之前舉報的緣故,王局長聽了我的話,皺眉,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又問:「監獄分男女吧?」
「分。」
「那你告訴他們不分!」
……
半小時後,我被送到派出所,並被火急火燎地押進了監獄。
見我被關了進去,幾個警察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終於把這個道士關進去了,差點就光榮復活,下去投胎了。」
我瞪大眼睛:「哇!」
「啊!!」少女般的尖叫從幾名警察雄壯的喉嚨里喊了出來!
我嘿嘿一笑,而且警察都沒敢搜我身,玉佩還在身上,我心安理得地在監獄裡住了下來。
而沒多久。
王局長親自押送紅毛還有兩個土御門奇的手下進來了。
土御門奇沒抓到嗎?
弟弟指著紅毛就問:「他什麼檔次啊,跟我們住一個監獄!」
王局長額頭青筋直跳。
我也問道:「領導,他們老大呢?而且不是說好了監獄分男女嗎?」
王局長哼了聲,沒好氣地道:「誰和你說好了,你們都是危險人員,在上面決定好怎麼處置之前,統一在這座監獄管理,我警告你們千萬不要惹事!」
幾個小日子看我的眼神透著陰狠。
兩小隻立刻舉手,「局長,我舉報,他們不懷好意!」
王局長頭疼,「會把你們分在不同監牢,不必擔心,我們也是有操守的。」
我放心下來,捋了下袖子,神色不善地看著紅毛道:「很好,你成功拯救了三條生命。」
幾個小日子面色不善,王局長忍不住扶了下額頭。
原本好好的,正做夢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
可突然就來了一群道士。
社會影響這麼惡劣,人民群眾擔驚受怕!
而要是再出事,他這個酆都公安局長,怕是要去投胎了。
而以現在的生育率,投胎回去,本局長怕不是會被隨機成狗,隨機成——
旺財!
王局長一想到這,牙都要咬碎了。
「告訴王獄長,這幾天他的活我接了,另外告訴特警隊,趕緊把那些人抓起來!」
王局長說完,大手一揮:「把他們給我押下去!」
紅毛幾人被帶走。
我又多看了三人幾眼。
土御門家的老大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土御門奇現在在被酆都之城的人追殺。
他現在完全是顧頭不顧腚,被抓走幾個手下我是說得通,只不過紅毛怎麼也被抓了?
我有了一個猜測,而沒等天黑,我就知道我的猜測是對的。
一個紙人貼著牆角從紅毛關押的地方摸了過來。
這是陰陽師慣用的手段,而這紙人明顯是過來送信的。
它進到我的監牢,落地展開,上面出現幾個大字:
【今晚,我們助你越獄。】
我一愣。
它在口吐什麼狂言?
誰要出去啊?
我越看越覺得古怪,不過想了想,我認真在上面寫道:【子時不見不散!】
紙人得到回信,立刻又站起,轉身摸著牆角回去了。
而我,提起兩小隻讓他倆站崗,我躺床上歪頭就睡。
人間這會兒還是晚上,正是睡覺的好時候~
……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到有人在拍打欄杆,急促憤怒,著急慌張……
「李相柳,醒醒……李相柳……」
我轉身蒙著被子睡了。
再醒來,天都亮了。
兩小隻正蹲在地上下五子棋,姐姐一筆劃出五子,高興地跳了起來!
「耶!」
轉了一圈,彎腰一個掌崩把弟弟打了個後仰!
「啊!!姐姐再來!」
正說話間,我眼角又看到那個紙人趴著牆角進來了。
紙人爬進監舍,搖擺了一下突然開始燃燒。
燃起的灰煙在空中凝聚,竟是凝成了一張人臉。
「老三?」
土御門奇:「別叫我老三!」
他盯著我,似乎極其憤怒,強行壓抑著嗓音。
「李相柳,說好子時越獄,為何我的人過來,你無動於衷?」
「這事啊?」
我恍然大悟,嘆了口氣難過道:「不是我不配合,是我的身體出了點狀況。」
「你的身體?」土御門奇臉色一變,在我打開門,讓他們回去之前,他是絕不會讓我出事的。
「你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我發現我最近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已經熬不了夜了。」我認真道。
土御門奇一下愣住,「熬……熬不了夜,所以你……」
「所以我就睡著了。」
【鏗!】
空氣瞬間凝滯。
一時間氣壓似乎都變低了。
土御門奇面容顫抖,牙咬得咯咯作響。
「李相柳,你一個道士被抓入鬼獄,原本只有死路一條,是我不計前嫌,派我的人進來救你,整個過程,我花費了巨大代價,而你現在居然告訴我,你他媽不能熬夜,睡著了!」
「嗯!」
我理直氣壯地回答。
「噗!」
土御門奇一口血又噴了出來。
誒,我為什麼要說「又」?
我關切地看著他,「老三,你不會把自己氣死吧?不會吧不會吧。」
土御門奇的表情逐漸猙獰。
「你得挺住啊,你想想你二哥已經沒了,你老大其實我也有個事忘了告訴你,就是這裡的流速跟外面不一樣,外面一小時,這裡面已經半個月了,所以你老大八成也已經在這邊上戶口了!」
「哎,這麼一說我倒是發現個規律,你看,你家老大老二都沒了,你現在死,不算是英年早逝,倒算是順位繼承!」
「老三啊,你有沒有那個勇氣啊?」我期待地看著土御門奇。
「啊!!」土御門奇表情失控。
「李相柳,我就算做鬼也要殺了你!!」
土御門奇的人臉在猙獰的嘶吼中消失。
兩小隻目瞪口呆,默默豎了個大拇指。
「哼!」
我叉腰挑挑眉,高興地回去睡回籠覺了。
睡到中午,也就是我昨天第一次打開酆都之門的時間。
我知道我是時候回家了。
只是……我皺了皺眉。
姐姐好奇地問:「姐姐,你不是要回家了嗎,怎麼不開心?」
我嘆了口氣:「沒辦法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土老三,虧!」
姐姐愕然,弟弟煞有其事地點頭:「等會兒出去放風,我幫你告訴紅毛仔!」
「那行!」
兩小隻被關進監獄,完全是因為我的原因。
我一走,他倆也就沒有被關的必要了。
一切結束,我拿出腰牌,舉起,沉聲念道:「酆都之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