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風絲搖擺著燈籠,這一幕說不出的詭異嚇人!
我想起昨晚在大巴車上看到的紅燈籠。
記憶中一共五盞,而江家村今天前也正好死了五個人。
所以說紅燈籠的數量,就代表柳白仙殺死江家人的人數嗎?
然而,我突然看見門口又升起一盞紅燈籠,接著又一盞!
三盞紅燈籠同時掛在了三胖家門口!
我心跳一緊,這是把我也算上了嗎?
「小白,快!幫我砸掉一個!」
小白疑惑點頭,小手一抽,就從牆中抽出了一塊紅磚。
再一指,板磚飛出窗戶,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將門口的紅燈籠打掉了一個。
門外突然安靜。
再出現動靜,就是隔壁胖瘦二人組的慘叫聲。
「啊什麼東西!!我戳我戳我戳!
「掌門!不行啊,救命啊!!」
鬼哭狼嚎,卻中氣十足,一聽就還能再戰三百回合!
我安靜蹲在牆角,等到隔壁沒聲了,我才理了理衣服,出門到了隔壁門口。
敲門,門應聲而開。
裡面一群人四四方方站著,像衙門大堂一樣。
最正中間,一個白髮老翁應該就是之前跟我對話的那隻老妖,白峮之。
他眉眼微閉,有種倪大紅半死不活的既視感。
此時見我,聲音不咸不淡道:「法師約我見面,房中卻只有江家之人,這是為何?」
我笑道:「聽說刺蝟和蛇視力都不好,我做個實驗。」
胖瘦二人組被綁在一起扔在地上,不住的驚恐顫抖。
看見我,兩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道:「掌門救我!我按你說的方法,不靈啊!」
我點頭道:「沒事,不怪你們,我剛發現棍給錯了,你們拿的是我師父的筷子。」
「啊?」
「抱歉啊,下次給你個對的,讓你重新打一架,絕對能把場子找回來!
「還有那雙筷子,你記得洗乾淨了還我,我師父萬一真回不來,我還得給他燒下去。」
「狂妄!」圍站一蛇目青年看不下去,咬牙道:
「白爺!此人在此虛張聲勢,我們不能因為她耽誤我們的大計!現在就殺了這兩個江家人吧!」
「大計?說來聽聽!」
我好整以暇,抱著胳膊笑看蛇目青年。
他便怒了,不顧白峮之阻止,衝動對我動手。
我早做好準備,手中雷光一閃,衝來的蛇目青年瞬時被我炸翻!
他痛吼一聲,掙紮起來就要繼續攻擊。
我腳下旺財虎視眈眈,嗷了一聲。
白峮之看見,立馬攔住了那青年,他看著旺財,瞳孔一縮:「這虎?」
我不屑道:「怎麼?堂堂五仙之二,白柳兩家,看不出它的來歷嗎?」
白峮之深深看了我一眼。
「若老朽沒看錯,他身上有千年虎王的血脈,法師是如何誆騙了他,將他說服在左右?」
「誆騙?我何需用這種伎倆。」
我冷然道:「誅其母,食其父,奪子為寵,這才是我等手段。」
滿座皆驚,蛇目青年死死盯著我,不屑道:「你怎麼可能是千年妖王的對手?」
旺財疑惑看了我一眼。
我給了它個眼神,它衝著眾妖就呲牙欲撲。
而他疑惑的眼神在一眾妖怪看來,分明就是畏懼,這一幕一下做實了我說的話。
一屋子妖精看著我的眼神開始出現變化。
只有我知道,旺財剛才看我……
只是因為它聽不懂文言文。
我負手而立,淡淡道:「既然沒人說,那我就猜猜你所謂的大計是什麼。」
「玉江江白柳,我早有耳聞,始皇當年封禪泰山時,敕封天地,將天下河流山川一一封神,納為大秦之臣,龍脈之一,九江龍脈自然也需人看守,也就是你所說的江氏山神。
「而山神不會沒有眷屬,所以便有九江山下江家,九江山上白柳仙。
「可你白柳仙分明只是當年江氏的手下,何以跟江家齊名,被稱為江白柳?」
我看著居中白峮之冷聲道:「所以會不會有一個可能!是你們白家柳家鳩占鶴巢,驕奴欺主!想要奪了江家世襲的神位!
「只有魂靈才能被敕封為山神,你們屠殺江家,是不是想找到新的山神敕封者!奪取山神權柄!
「是也不是!給我從實交代!!」
滿座噤聲,白峮之變色,額頭冷汗冒出。
我知道我蒙對了,哼了一聲,繼續裝逼。
「小白,關門,今日我沒談完,誰都不可以走!」
口袋中小白飛了出來,而它一出現,滿屋的妖修頓時面色一變。
蛇目青年驚聲:「鬼王!這怎麼可能!」
我抱著手臂一言不發,小白抬手,房門轟然關閉。
再落手,一層獨屬於鬼王的鬼域,以她為中心散開,將此片空間完全籠罩!
鬼影綽綽,陰風四起,白峮之臉色在搖曳燈光下陰晴不定!
「五仙白家,我也早有聽聞,按理說你等不是什麼嗜血妄殺之徒,不然也不會成為玉江民間傳說的守護神。這幾日發生的事事,我需要你們兩家給我一個解釋,不然……
我沉下眸子:「玉江便不再需要守護神了。」
白裙之沉默,剩下人惶恐,那原先對我無禮的蛇目青年此時也是臉色變換。
而沒有人知道,我比他們更慌。
快說話呀,再不聊難道真打架嗎?
而終於,白峮之說話了。
「若非時局艱難,我等也不會出此下策……」
在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我:「哦?說來聽聽。」
白峮之點頭:「既然法師大人願意聽,那我便說說……」
接下來便是一堆妖生艱難,自建國後,他們日子怎麼怎麼難過的事了。
我都有點沒搞懂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絮叨。
而很快他提到了一些我值得注意的事情。
「時局艱難,有人並不想讓白柳兩家好過,玉修會介入了我們的生活,妄圖控制玉江山,我們別無選擇,只能迎戰。」
「而首先,我們需要實力……」
「等等,玉修會也在這裡?」
我有些頭疼,怎麼聊著聊著又出個隱藏 boss 的感覺。
白峮之頷首:「人類一直在侵占我們生活的家園,我們迫於無奈反抗,但誰以妖族為敵,我們一定對誰以牙還牙,若是法師大人也要與我等為敵,白家柳家,決不會畏懼戰鬥!」
他最後一字咬出血味,原本慈眉善目的模樣此刻也兇狠強硬了起來。
其餘小妖便也被激動情緒,一個個竟是再次盯向我,凶性十足。
我暗暗罵了聲沒禮貌,面上毫不在意道:「那便打一架再說話吧。」
手中一柄桃木劍甩開,我遙指著白峮之道:「只是不知如今白家柳家,還有多少修成氣候的妖怪!」
「玉江山不畏懼威脅!」
數小妖暴怒,一個個圍攏向我,我屹然不懼,而等到他們真要動手了,我有點繃不住了。
「算了。」我收起劍就向門外走去。
所有人一愣,一時竟是沒人追上來。
而我估摸著他們該反應過來了,伸起手道:「子時三刻,玉江山下,帶上這兩個人,帶齊人手,玉江江白柳,我們好好會會!」
房門自動打開,小白趕緊跟著我往外走。
旺財趾高氣昂,示威性嗷了幾嗓子,才撒歡向我跑來。
得意的一批。
我出門就給了它一腳。
然後揪起它後脖領子就往村外跑。
一路逃跑,那群妖怪竟然真的沒有追來,直讓我感嘆,妖怪真好糊弄。
除了那個老狐狸。
剛出村子,宮彥就迎了上來。
「怎麼樣?」
我給了個 OK 的手勢:「對方搖人去了,馬上大決戰,我要的音響到了沒?」
宮彥點頭,一招手,一輛東風大卡亮燈,光輪胎都有 12 個!
而車兜里,滿噹噹,一眼過去全是大音響!
帶來的卸貨工都有十來個!
我驚了:「你這是抄了哪家鋪子?」
宮彥:「還有台柴油發電機,供電足夠了,你要怎麼做?」
我想了想道:「兵貴神速,可不能給他們時間準備,你帶人現在就繞路去山腳,把音響在那擺好,記得路上千萬別開大燈,手電筒照著慢慢上!」
宮彥點頭,毫不懷疑就帶卸車工們上了。
其餘警察則被他安排今晚守著路口,吩咐村裡人要是想上山,全攔著!
見宮彥出發了,我深吸一口氣。
從包里取出一件道袍穿上,然後便向著山腳走去。
我和宮彥走的不是一條路,我要穿過村子,自然而然惹來了一些目光。
我毫不理會,取出符紙一張張給桃木劍附魔。
漸漸地,一道道遮不住的神光就從我劍中冒出。
花里胡哨,村裡人驚為天人!
一群人打著手電,舉著火把,圍著我浩浩蕩蕩就向山腳下走出!
而白家柳家一直沒有露面。
我鬆了一口氣,到路口,警察已經封路,看見我手中的光劍,一個個不敢置信!
我小聲道:「守好路,不然你們隊長今晚嘎了,你們都沒地方哭去。」
守路的警察一愣:「隊長也會法術嗎?」
「不會,不過有種東西刻在骨子裡,今晚在這種地方,他就什麼都會。」
快步上山,我在山腳下看到了宮彥等人。
音響已經擺好,龍門陣一樣直衝著玉江山!
宮彥道:「線路已經插好,發電機一啟動就能用!現在怎麼做?」
「那就開始表演吧!」
我將音響連接到我的手機,示意卸車工們下山。
我清清嗓子,隨著發電機一聲轟鳴,點了第一首歌。
——《山路十八彎》
大山的子孫呦~
愛太陽囉~
太陽那個愛著呦山裡的人~
6
音響方陣一打響,音浪直衝山而去!
高昂激動的聲音,震的群山亂鳥驚飛!
而終於,大山的子孫扛不住了。
山腰上獸吼聲連連,血紅的眼睛從黑暗中探來,白峮之等人到場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宮彥。
金火獬豸從他頭頂盤旋探出頭顱,灼灼司法之眼死死盯向藏在暗中的諸妖!
它已是認出了這些妖怪就是犯案之人!
群妖一陣騷動,明顯是在宮彥手上曾吃過虧。
而白峮之並沒有理會,他從黑暗中顯露身形,死死盯著我:「你耍我!」
我笑道:「何以見得?」
「那兩個江家人逃了,你騙我!」
我聳聳肩:「那可能是我師父的筷子顯靈了。」
白峮之暴怒:「動手!」
「好嘞!」我虛探一步,腳畫陰陽八卦。
「太上三清,應變不惑,諸般邪魔,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除魔祛惡!急急如律令!」
腳重重踩下,四面金光升起,六丁六甲,黃神越章,顯化神形,四散驅魔!
宮彥頭頂金紅獬豸也沒有等待,一瞬就撲殺進了群妖中,打得一眾邪祟慘叫聲連連!
我繼續出手,五色旗接連擲出,最後中旗——戊己杏黃旗,投入空中,一道道雷鏈立刻蓋下,現場雷光大甚,妖族驚懼!
「不要怕!她這般施法必定損耗極大,不消一時三刻,她必脫力!」
白峮之鼓舞士氣,而沒多久,金紅獬豸已經被群妖圍攻,節節敗退!
宮彥咬牙,他看不到獬豸的戰況,卻是意識到了不對。
忙向我這邊靠近,已是一副一旦出事,立刻擋在我身前的樣子。
我毫無心理負擔把他推到了最前面。
「該你表演了。」
宮彥一怔,沒反應過來,白峮之眼瞳閃動,忽然道:「你布陣是為了保護這些音響!」
我嘴角翹起:「當然,畢竟主角的 bgm 沒停,沒有誰能打敗他。」
手指點擊播放鍵,我拍了下宮彥的肩膀。
「上吧!在華夏的領土,沒人能在這首曲子裡打敗你!」
戰鼓聲響起!
咚!
「這是!?」白峮之突然慌張。
鏘!
鼓鈸聲再響!
接著大鼓、竹笛、金鑼!
群妖心顫,獨屬於那個時代的聲音在玉江下奏響!
《秦王破陣樂》!
我喝道:「白家柳家,欺君罔上!今日,當以秦律伐之!」
宮彥眼神前所未有的開始凌厲!
他踏步向前,血液在激盪,他頭頂金紅獬豸仰天咆哮,風雲變色!
而這,還遠遠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提聲再喝:「泱泱華夏,莫不炎黃領土,九江龍脈!你在護佑誰!還不現身!」
霎時間,地脈震動,一道虛淡的龍影在空中顯現!
白峮之驚聲:「快逃!」
然而一聲龍吟,風雲之中,我親眼看到一隻真獬豸從天而降!
威儀雙瞳,潑天法威,群妖兩股戰戰!
它投下了視線在宮彥身上,像是約定了某種契約,宮彥雙目發出耀目法光!
他頭頂獬豸此刻血肉生筋,金鱗閃爍,如同真獸,一瞬就沖向了白峮之等人!
「有罪!」
「有罪!」
「有罪!」
「當罰!!」
數聲判罰,群妖被嚇破膽,惶恐掙扎要逃!
然而數條鐵鏈突然從空中落下,逃竄的群妖立刻被鎖住,一旦掙扎,雷罰直從雲端落下!
那可比我的雷要可怕百倍!
群妖痛苦哀嚎,白峮之終於崩潰。
他是為數不多能逃開鎖鏈的妖怪,然而此時卻跪地哀求。
只因此刻玉江白家柳家,盡八成的妖修已被宮彥逮捕。
如果被宮彥定罪斬殺,玉江山就要被斷代了!
白峮之跪地祈求:「求大法師寬恕,玉江山知錯了!白峮之冒犯大法師,有眼無珠,求大法師降罪,饒恕我無知的族人!」
我走上前道:「我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但玉江山白家,柳家肆意妄為,殘殺江家村百姓!這必須有人給我一個交代!
「反持過屠刀,下過命令,參與過此事,向前一步,我會放過其它妖修!」
白峮之面色慘然:「此事皆由我白峮之一手操辦,白峮之甘願伏法,請大法師責罰。」
其餘妖修悲慟,蛇目青年激動道:「白爺是為了玉江山啊!」
我看了眼宮彥頭頂的獬豸。
法獸獬豸能辨忠奸,識破謊言,剛才白峮之說話的時候,它並沒有反應。
江家村之事竟真的是他一手做的。
不過有這麼簡單嗎?
我冷聲道:「白峮之殘害百姓,按罪當誅,其餘妖修雖無迫害行為,但卻為迫害本身,既得利益者同樣不可免罰!」
我看向宮彥,宮彥點頭, 頭頂獬豸一躍而下,撲殺白峮之!
群妖驚怒,然而虛空鎖鏈數道雷霆劈下, 慘叫聲再次起伏。
白峮之則沒有反抗,獬豸司法之眼凝視他的時候,他反而像是得到了解脫。
「法師大人,玉江山不可沒有山神。」
一聲咆哮, 白峮之的魂魄被吸入司法之眼。
他肉身頹然倒下,玉江山妖修慟哭不止。
被天雷懲罰後, 他們修為被打落了很多,玉江山實力大損。
我冷聲道:「今日之罰只是略施小懲,爾等當記住今日之疼,如果不服,也大可去邀請大興安嶺的那些老傢伙來為你們撐腰。但一定記得告訴它們!
「爾等腳下, 是華夏領土!僭越作亂者, 雖遠必誅!」
群妖低泣, 收回白峮之屍體後盡數散去。
宮彥擔心道:「你不怕他們報復你嗎?」
「噓, 他們不知道我叫啥。」
宮彥一愣,江家村的死人事件就此畫上了句號。
天慢慢亮了, 宮彥安排人裝車。
我向山上走去, 宮彥看見,和別人囑咐了聲跟了上來。
「你去哪?妖怪不是解決了嗎?」
我轉頭笑道:「你回去交差,說自己這一趟打死了一個妖怪嗎?」
宮彥失笑, 跟著我向山頂爬去。
「你是不是發現什麼其它的線索了?」
我爬到山頭,向著玉江山連綿的山脊看去。
「你說,一個刺蝟, 一個蛇, 它們殺人,真的會吸幹人的血液嗎?」
宮彥皺眉:「你的意思是,這中間還有人參與?」
「不確定, 但我發現了更有意思的東西。」
我手指向一處山窪地:「風水裡有句話說,平地葬祖莫過深, 蔭屍之地誤子孫,你瞧瞧,那裡,可是一座墓啊。」
宮彥一看:「是有個墳堆, 不過這也不歸我們管。」
「被盜了。」
「嗯?」
「被盜了。」
我看著那墓道:「那不是墳堆,而是挖出來的盜土。
「有個膽大的崽種, 在這挖粽子呢。」
7(尾記)
宮彥回去述職, 這件事交給了我處理。
我收工打算回去拿點粽子愛吃的黑驢蹄子。
而碰巧,顧燁這時打來了電話。
我眼前一亮,幹嘛要坐車回去?
「老闆, 你去我屋裡床底下,有一個大黑包,你幫我帶來玉江, 順便把你也捎上,我們野外求生!」
顧燁咳嗽了一聲。
「柳啊,你師父回來了。」
……
「包不要了!你快走!別告訴他我在玉江!」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