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
我也直直地逼視著他。
「好吧,隨便你。」
尤金攤了攤手:「羅傑路易斯是死是活我根本就不關心,我們還是趕緊出發前往月光酒館吧,晚了恐怕就被其他玩家搶先了。」
我沒有再反駁他。
我們將阿庫的屍體挪到一棵大樹下,用樹葉簡單地覆蓋了一下後,便離開了。
一路無話,我默默地跟在尤金身後,很快,我們就趕到了之前遇襲的地方,只不過這一次,我們是在河流的東邊。
根據之前線索的提示,河岸以東300米,就是月光酒館的所在地。
我們又前行了一陣,終於,遠處出現了燈光。
在一片空曠的地方,竟然真的矗立著一間酒館。
尤金興奮地拖著我,大步流星地朝著月光酒館跑去。
我們來到近前,這才發現,整座酒館其實是一輛大型的房車。
透過車窗,我看到裡面亮著燈,吧檯裡面站著一名服務生。
尤金拉著我進了酒館,徑直來到吧檯前。
我這才注意到,酒館的角落裡,還站著一名工作人員,依舊是黑西裝黑面具。
「卡牌我已經湊齊了,把朔月給我。」
尤金從懷裡掏出一摞卡牌,放在吧檯上。
那些卡牌正是我們之前在森林入口處兌換的卡牌,幾個小時前,尤金已經把它們投進了信箱中。
不知為何,現在竟然重新出現在尤金手裡。
18
服務生不動聲色地將卡牌數了一遍,露出了職業微笑。
「不錯,剛好是24張卡牌,請您在這台機器上按下指紋。」
尤金不由分說地拽住我的手,強制把我的右手食指按在了機器上。
服務員微笑:「恭喜您,李默先生,您獲得了本輪遊戲的獎勵朔月,請您務必在24小時內,將朔月帶給瓦利村的獨眼女巫,若超出時間,遊戲宣告失敗。」
說罷,服務員從吧檯下面取出了一瓶烈酒,正是朔月。
「哈哈哈,終於拿到朔月了!黑山羊的五星遊戲,也不過如此。」
尤金大笑著接過朔月,將它裝進自己的背包中。
「好了,兄弟,我們走,返回瓦利村,去找獨眼女巫。」
尤金伸出手臂準備繼續來拖我,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得手。
因為我趁著他取酒時,已經從背包中偷偷拿出了一根電棍。
我推動開關,電棍前端的正負極「噼噼啪啪」地閃動著藍色的電流。
尤金看到電棍,微微皺起了眉頭。
「李默,你這是做什麼?阿庫已經死了,寶箱我可以給你兩個,我只拿一個。」
「而且為了表示誠意,我剛才用的可是你的指紋,現在只要我們把酒帶回女巫酒吧,這個遊戲就贏了!」
我聽著他的說辭,終於忍不住冷笑起來。
「尤金,你用我的指紋,並不是為了表示誠意,而是為了殺掉我,然後取而代之。」
尤金登時愣住了,幾秒鐘後,眼中漸漸露出一絲殺意。
但很快,殺意就被笑意取代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將電棍橫在胸前,不疾不徐地道:「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尤金,你真實的名字叫查理,是一個連環殺人犯,你最擅長的就是易容術。」
「人們都叫你魔術師查理。」
19
尤金緩緩抬起臉,皮笑肉不笑地道:「什麼魔術師,什麼易容術,我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冷笑一聲,不理會他的裝傻,自顧自道:「通關三星關卡後,我在黑山羊官網玩家資料庫中,找到了你的名字,尤金奧德森。」
「之後,我便委託朋友調查了一下尤金的個人信息。」
「尤金奧德森,美國人,一名外科手術醫生。也是第一次參加黑山羊遊戲。」
「作為外科醫生,尤金奧德森非常有責任心,也非常自律,根據他的朋友描述,他從不飲酒,可以說滴酒不沾。」
「同時,他本人有強烈的潔癖,與人講話都要隔著距離。可你不一樣,在拉我們入伙時,你很熱情地摟住了我的肩膀。這兩個細節可以看出,你並非尤金奧德森本人。」
「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懷疑你的身份了。」
「剛好我的朋友跟我提到過,有一個連環殺人犯溜進了恐怖谷。」
「這個人最擅長模仿別人,大家都稱呼他魔術師查理。」
「所以,你就是查理。」
最後一句話,我說得斬釘截鐵。
尤金的臉色變了。
「查理犯下了那麼多罪行,早已被國際刑警通緝。而黑山羊的恐怖谷剛好在此刻開服,卡特雷山谷又是個法外之地,自然就成了你最好的避風港。」
「你殺死了一名新手玩家,也就是尤金奧德森,假扮成他的樣子,並以他的身份進入恐怖谷。」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然而,當你參加女巫的烈酒時,卻發現一個你無法逾越的難關,那就是指紋。這個遊戲需要按下本人的指紋,才能取得朔月。」
「你是通緝犯,自然不敢隨意暴露身份。」
「即便擁有強大的易容術,卻無法改變指紋,且尤金早已被你殺死。所以,你便找上了我和阿庫。」
「阿庫已死,我成了你唯一的希望。你計劃用我的指紋取得朔月,然後在返回瓦利村的路上將我殺掉,你再假扮成我的樣子,去女巫的墓地拿寶箱。」
「只要通關這個遊戲,完成了二刷的生死對賭協議,不管你的身份是尤金奧德森,還是李默,官方都會將你大腦中的炸彈取出。」
「所以,即便假扮成我的樣子,對你也沒有任何影響。」
「我說得沒錯吧,查理。」
查理緩緩抬起頭,那雙鷹隼一樣的眼睛,牢牢地鎖住了我。
「你可真聰明啊,李默,你跟傳聞一樣厲害!你說得沒錯,我就是那個連環殺人犯——魔術師查理。」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刀,刀鋒上閃爍著鋒利的光。
「這是在瓦利村商業街買的,鋒利無匹,能切骨斷筋,而且殺人後,刀鋒不見血。」
「知道嗎,我不喜歡槍,我就喜歡刀子切肉的那種快感。」
查理咧開一嘴白牙,露出了癲狂的神色。
他用舌頭舔著刀刃,滿臉極致的享受。
我警覺地退後兩步,雙手握緊了電棍。
突然,他右手持刀,俯身向我衝過來。
然而,還沒衝到我面前,他的身體卻突然不受控制似的,劇烈顫抖起來。
「咣當!」
刀子脫手而出,徑直落地,查理也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他渾身冷汗淋漓,臉色鐵青,身體因痛苦蜷縮成了一團。
我看到他這副樣子,終於長長地吁了口氣。
「看來,毒藥終於起作用了,不枉費我花了150金幣。」
其實,在瓦利村商業街上閒逛的時候,我並不是毫無收穫。
雖然武器店的東西價格昂貴,我負擔不起,但是,藥店裡的小玩意兒,我還是勉強能買下的。
比如,一小瓶毒藥。
雖然只有極少的分量,卻足以致命。
「你……是你……你……何時……」
查理蜷縮在地板上,灰色的眼珠死死地盯著我,他的瞳孔漸漸擴散,眼看著就快不行了。
「既然你都快死了,我便好心給你解答下吧,還記得發現阿庫屍體時的情況嗎?」
「我當時特意戴上了白手套,讓你以為我是在驗屍,其實我又不是法醫,哪懂驗屍啊,不過是為了掩蓋後面的行為罷了。」
「沒錯,是搜身,我從阿庫的衣袋裡搜出了一張卡片。」
「我要告訴你的是……」
我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清晰。
「那張卡片,其實是我放進去的。」
20
我緊緊盯著查理,他的眼睛瞬間瞪大,嘴裡開始泛出白沫。
「我假裝驗屍,手裡卻偷偷藏著一張早已準備好的卡片,然後在屍體上一頓搜身,就這麼自然地在你眼皮底下,搜出了那張卡片。」
「這在魔術手法裡,似乎叫作障眼法吧。」
我低頭望著查理,面帶微笑。
號稱魔術師的他,估計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折在如此粗劣的魔術手法上。
「那張卡片我早已提前浸泡過毒藥,這種毒藥若是喝進肚子裡,當場就會毒發死亡。若只是接觸到皮膚,會間隔一小時,才會毒發。」
「當然,你不用替我擔心,我那副手套是特製的,毒藥無法滲透。是買毒藥時,老闆贈送的。」
「還有,你還記得那張卡片上的內容嗎?也是我提前寫好的。」
我清了清嗓子,一字不差地背誦道:
「我已經知道這個遊戲的真相了,是的,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羅傑路易斯根本就沒死,他一直在我們身邊。這場遊戲,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圈套!」
我居高臨下地望著查理,他的眼神越來越暗淡,手腳不停抽搐著,嘴裡的白沫越吐越多。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個遊戲的規則一開始就是假的,是你和羅傑路易斯聯手,為我和阿庫設下的圈套。」
「我說得沒錯吧,羅傑路易斯。」
21
我直起身體,轉頭望向酒館的角落,那裡沒有任何客人,只站著一名黑山羊的工作人員。
他穿著黑西裝,戴著黑山羊面具。
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也沒有做出過任何動作。
「羅傑路易斯?你指的是上一輪遊戲中死掉的那個玩家?我記得他的視頻還上過熱搜。」
原本躲進吧檯避難的服務生,似乎終於從眼前的變故中回了神,忍不住驚呼。
「是的,你眼前的這位工作人員,就是羅傑路易斯假扮的。」我斬釘截鐵地道。
「他剛才突然進來,說是上面的人檢查遊戲進度,我也沒太在意。」服務生依然半信半疑。
此時,站在角落的工作人員,終於不再沉默。
在我們的注視下,他緩緩地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略帶疲倦的白人的臉。
「天!真的是他!」服務生忍不住驚叫。
原本應該死去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確讓人震驚。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發現的,我一直以為,我們這個計劃天衣無縫,幾乎沒有任何破綻。」
羅傑路易斯開口了,聲音中帶著幾分沙啞。
「查理快死了,你確定不先救你的同伴嗎?」我指了指趴在地上吐白沫的查理,好心提醒道。
「不必了,我們本來就是臨時合作的關係,原本我計劃等他拿到朔月後,就找機會殺了他,然後搶回那瓶酒。現在你替我代勞了,我還要感謝你。當然,他也想找機會殺了我。」路易斯連眼神都懶得給查理。
「好吧,隨便你。」
我略微整理了下思緒,「那我們就從頭說起。」
「大概一周前,也就是我剛完成三星遊戲後,查理邀請我和阿庫一起參加後面的五星遊戲¬¬——女巫的烈酒。我們同意了。」
「當晚我回到住處,登錄黑山羊官網完成了報名。之後,大數據給我推薦了你的視頻,就是你自導自演、疑似被野獸吃掉的那個視頻。」
「我出於好奇心,在黑山羊的玩家資料庫中,查詢了上一輪遊戲的玩家名單,竟然意外地發現,五死一傷中唯一的倖存者就是尤金。」
「我對尤金起了疑心,立即給朋友打電話,利用他的情報網,找到了尤金奧德森本人的信息。」
「這個我剛才提到過,你在一旁也聽見了,我不再贅述。」
「當我發現尤金奧德森被人調包後,我當然對查理充滿了警戒。」
「查理已經參與過一次女巫烈酒了,他為什麼要邀請我和阿庫,第二次去參加這個遊戲呢?」
「要知道,二刷五星遊戲可是要簽訂生死協議的。如果遊戲失敗,他就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想,若沒有極大的把握,誰也不會隨意拿生命去賭博。」
「他的自信,必然是來源於第一輪遊戲的經驗。那些經驗讓他擁有其他玩家完全無法企及的優勢。」
「這個優勢是什麼呢?我猜,是信息差。」
「他掌握著其他玩家不知道的信息。比如,遊戲規則。」
22
「當我想通這一點後,自然不能坐以待斃。所以我私下聯繫了遊戲中的一位玩家,與他進行了一場交易。」
「我讓他在官網上報名參加女巫的烈酒這款遊戲,然後,將自己收到的所有官方簡訊通知,以及所有有關遊戲規則的信息,全部在遊戲當天早晨六點轉發給我。」
「我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防止查理耍手段。」
「果不其然,在遊戲的前一天晚上,查理邀請我們共進晚餐。當晚的酒中恐怕是被他動了手腳,下了安眠藥。」
「我和阿庫睡得很沉,我猜,當晚遊戲官網給我們這些玩家都發了遊戲規則簡訊,不過,都被查理偷偷刪掉了。」
「查理之前已經參與過一次遊戲,自然清楚遊戲規則發布的時間。」
「第二天早晨六點,我被手機的簡訊聲吵醒,正是與我約定好的那位玩家,將官方信息轉發到我的手機上。」
「所以,當我們到達遊戲場地,你出現並宣讀假的遊戲規則時,我便全都明白了。」
「你根本就不是工作人員,而是查理的同夥。」
我從褲袋中掏出手機,滑開螢幕,翻出一條信息。
「當我看完真正的遊戲規則後,再聽到你的假規則,很自然地就將你們的計劃全盤推演出來了。」
我舔舔乾澀的嘴唇,舉起手機,照著上面的規則讀了出來。
「各位玩家請注意,現在發布女巫的烈酒遊戲規則。」
「迷霧森林入口處有一台機器,只要將星星徽章在機器上進行掃描,機器就會吐出卡牌,幾顆星星徽章對應幾張卡牌。」
「在整個遊戲中,玩家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卡牌,並對其他玩家卡牌進行掠奪。」
「當玩家手中卡牌累積到24張時,可以自行前往迷霧森林中央區河東300米的月光酒館,到那裡兌換朔月。」
「注意,除24張卡牌外,還需要按下自己的指紋,方可兌換朔月。」
「拿到朔月的玩家有24小時的時間,務必在24小時內返回瓦利村女巫酒吧,並將朔月交給獨眼女巫。」
「若朔月中途被其他玩家搶走,這位搶走朔月的玩家務必重返月光酒館,重新按下自己的指紋,24小時的返回時間也將重新計算。」
「若24小時內,擁有朔月的玩家沒有及時趕到女巫酒吧,本輪遊戲宣告失敗。」
我頓了頓,輕笑道:「這才是真正的遊戲規則。」
23
「查理帶我們去的那個信箱,其實是你們自己提前布置好的,為的就是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我們的卡牌罷了。」
「你別說,細節做得很逼真,電子屏計算數字,若不是我提前知道了真正的遊戲規則,恐怕就真上了你們的當了。」
羅傑路易斯聽完我的話,忍不住搖頭:「我還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沒想到卻全在你的掌握中。」
我微微一笑:「我們中國有一句成語,叫將計就計。」
我不知道同聲傳譯能不能把「將計就計」翻譯出來,但我看到羅傑路易斯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其實,只要查一下上一輪遊戲那些玩家的戰績,不難猜出你們邀請我和阿庫的動機。」
「哦?你說說看。」
「上一輪玩家一共六人,你們倆各自7星,一共14星,然而其他四位玩家都是剛進入遊戲的菜鳥,大部分都是一星二星,甚至無星。」
「所以,無論如何都沒湊夠24顆星,也就不可能獲得24張卡牌,這就意味著,上一輪遊戲註定失敗。」
「當你們知道這輪遊戲不可能贏後,便制定下了這個計劃,為了讓計劃完美執行,你們殺死了那四位玩家,只因他們知道這個遊戲真正的規則。」
「當你們殺完人後,你甚至還錄製了一段視頻上傳到社交媒體,視頻里那幾聲獸吼也是提前準備好的錄音,你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希望大家以為你被野獸吃掉了。這樣一來,找不到你的屍體也是合情合理。」
「然後,真正的你悄悄潛伏在森林裡,並在遊戲開始後,裝扮成工作人員的樣子,宣讀你們早已準備好的假規則。」
「而查理的任務,則是尋找合適的玩家下手。查理完成火眼金睛後,有10顆星的戰績,而你還是7顆星,你們相加就是17星。也就是說,只要再找到7顆星,剛好就可以完成任務了。」
「在玩火眼金睛時,查理早已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所有玩家,尋找最合適的獵物。我和阿庫,很不幸,兩個人加起來剛好7顆星,武力值也不高,自然成了你們的獵物。」
我一口氣將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
羅傑路易斯全程沒有插話,默默地聽完後,臉上流露出幾許遺憾。
「果然成敗在於細節。的確,我發布那個視頻,是希望大家以為我死了,葬身於野獸之口,沒有屍體,沒有蹤跡。這樣我就可以在第二輪里假扮成工作人員,不僅可以發布假規則,還可以隱藏自己。」
「這個遊戲在結束前,官方都不會公布參與玩家的人數和姓名,所以,絕對不會被人發現。沒想到啊,還是露出了馬腳。」
我點點頭:「你考慮得已經很全面了,在森林遇襲那段,偷襲我們的應該不是其他玩家,而是你早就埋伏好的機關吧。」
「至於那些槍聲,只要弄幾個喇叭,播放錄音就可以了,天色那麼黑,根本分不清。」
「不過,有件事我不明白,阿庫不是查理殺的,難不成……是你殺的?」
羅傑路易斯抬起眼皮:「你怎麼知道不是查理殺的?」
「魔術師查理只用刀,不用槍。當我知道查理潛入恐怖谷後,自然要做些功課。」我答。
羅傑路易斯讚許地拍了拍掌:「你的功課做得不錯。」
「但是,還不夠……」
他話音未落,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衝來。
24
我本能地揮動電棍阻擋,但是那電棍卻被他飛起一腳,踹出了八丈遠。
緊接著,他一記鐵拳飛來,正中我的胸口。
我登時感到胸口劇痛,伴隨著一陣氣悶。
不等我緩神,對方又狠狠地來了一記掃堂腿,我直接被鏟翻在地。
羅傑路易斯完全不給我喘息的機會,他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拉開保險栓,對準我的腦袋,就要結果了我。
然而,就在我命懸一線之際,一道身影如閃電般沖向羅傑路易斯,瞬間將他撲倒。
很快,兩個高大的身影扭打起來。
路易斯的槍被那個男人踢飛,落點剛好距離我不遠。
我忍著劇痛,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
我撿起槍,轉身,瞄準。
然而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根本沒法射擊。
正在我焦急萬分時,羅傑路易斯突然發出一聲慘叫,緊接著,他就被對方一個過肩摔,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那個男人不知從哪掏出一副手銬,將他雙手反擰在後面,緊緊地銬了起來。
當我看清男人的臉時,一下愣住了。
「阿朗,師弟!」
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25
男人脫下墨綠色的針織帽,捋了捋雞窩一樣的頭髮,沖我咧嘴一笑。
「師哥,不是你主動聯繫我,讓我給你發遊戲規則嗎?我既然報名參加了這個遊戲,自然就進來了。」
陳朗帥氣的臉龐依然那麼陽光。
「什麼?竟然是你!該死!陸宇昂竟然耍我。」
我氣憤地握緊了拳頭,瞬間有種被耍的感覺。
幾天前,當我懷疑查理的目的不純後,便直接給我的上司陸宇昂打了求助電話,讓他幫我從玩家中找一個靠譜的人當幫手,沒想到陸宇昂竟然讓我師弟陳朗親自上陣了。
我與那位神秘的幫手並沒有直接見過面,只是通過手機聯繫。
對方只告訴我,他會戴一頂墨綠色的針織帽,其他就沒有多說什麼了。
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陳朗。
此時,查理已經毒發身亡,我從他的背包中翻出了朔月,裝進了自己的登山包中。
整理好一切後,我對著陳朗喊道:「阿朗,朔月拿到手了,我們趕快返回瓦利村吧。」
陳朗指指路易斯:「這傢伙怎麼辦?」
我無聲地嘆口氣:「他和查理合謀,殺了四名無辜的玩家,現在又因為貪心,簽了生死協議,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我不是什麼聖父,不會為他人的行為買單。更何況,他和查理背著人命,原本就是死有餘辜。」
我頓了頓,又感慨道:「恐怖谷沒有法律的制裁,但是遵循自然法則,天道好輪迴啊,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些話通過耳機傳到了路易斯耳中,我也不知道耳機是怎麼翻譯的。
只見他突然瘋狂大笑,衝著我嘲諷道:「你不要得意得太早,遲早有一天,你會落入跟我一樣的境地。後面的遊戲,你一定會禁不住誘惑二刷,簽訂那個生死對賭協議。」
「人類啊,一旦窺見到勝利的先機,又怎麼甘心放手,我們都是賭徒,不管你今天贏下多少籌碼,只要不離場,遲早都會輸個精光!」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路易斯,拉起陳朗,轉身離開。
我知道,他說得很對。
人性正是如此,一旦窺見勝利的先機,誰又能甘心放手呢。
畢竟,我們都是賭徒。
26
回程的路上,陳朗始終很警惕,他擔心其他玩家會來搶奪朔月。
我卻讓他放一百二十個心。
「你放心好了,我跟你打賭,一路上我們都會很順利,絕對不會有其他玩家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我語氣篤定地道。
「為啥?」陳朗一臉的不信。
「很簡單,這個遊戲從頭到尾,就咱們五個人參加了。我,你,查理,路易斯,還有阿庫。」
「查理和阿庫已死,路易斯被你鎖在了酒館裡。現在就剩咱倆了。」
陳朗更加懵逼了:「你怎麼知道就五個人?」
我嘿嘿一笑:「羅傑路易斯發布的那個視頻,在黑山羊官網直接熱搜第一,大數據還時不時地來個精準推送。所有玩家都知道這個遊戲危險係數高,自然會觀望。兩輪之後,不管有沒有人通關,這個遊戲都會下架,再等上7天,就會重新上架一個新的五星遊戲。」
「誰也不會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又不是傻。」
陳朗輕咳:「師哥,你怎麼連自己都罵進去了。」
我翻個白眼,沒理他,繼續解釋:「查理和路易斯之所以敢簽那個協議,也不過就是仗著信息差罷了。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座森林裡根本就沒有野獸,他們只要故弄玄虛一下,自然就能勸退所有人。」
「說起來,他們的計劃還是很精密的。依託著原本的真規則,構建出自己的假規則,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更容易令人相信。」
「電子信箱,特製耳機,提前錄製好的錄音,細節做得都很到位。」
「若非我提前布局了你這個先手棋,還真要被他們騙得團團轉了。」
「對了,你進入森林時,路易斯假扮的工作人員有沒有給你講解規則?」
我突然想起這個細節,忍不住問陳朗。
陳朗搖搖頭:「沒有,他只問我有沒有徽章,如果有的話,需要去機器那裡兌換卡牌。」
我笑罵:「羅傑路易斯反應倒是快,他知道你的手機收到了官方的真規則,自然不能再跟你說假規則,但是卻問你有沒有星星徽章,依此來判定你的風險係數。」
「所幸,你本來就是剛進入恐怖谷的新人玩家,戰績為零,對他們毫無威脅,他們也就隨你去了。」
說話間,我們的車子駛入瓦利村,又行駛了一會兒,我看到了女巫酒吧的牌子。
27
車子停好後,我和陳朗下了車,一起走進了女巫酒吧。
在酒吧中,我終於見到了獨眼女巫。
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婦人,面容枯槁,蒙著頭巾,她的左眼安裝的是義眼。
我們進來時,她端坐在吧檯後面,似乎正在查看帳本。
我沒有著急過去,而是打量起酒吧正門口的那座酒櫃。
查理曾說過,這個酒柜上有144瓶酒,與女巫墓地中的144座墓碑正好對應。
三個寶箱的線索,應該就在這個酒櫃中。
我很快就證實,查理在這件事上,並沒有說謊。
因為酒櫃呈正方形,橫排12瓶酒,豎排也是12瓶酒。
12乘以12,的確是144瓶酒。
我仰著頭,仔細觀察著這些酒瓶的排列順序,試圖尋找線索。
沒多久,我就發現了異常的地方。
這裡的酒幾乎都是烈酒,伏特加,威士忌,龍舌蘭,琴酒,朗姆酒,白蘭地等。
只有3瓶酒是葡萄酒。
這3瓶葡萄酒擺放的位置,如果換成坐標,分別是:
橫軸7,縱軸5。
橫軸3,縱軸9。
橫軸9,縱軸11。
我從衣袋中掏出李克己給我的紙條,在紙條的背面,清晰地寫著兩個數字,9和11。
果然是這個意思!
雖然早已猜到紙條上的數字,是藏有骸骨的寶箱的坐標。
但這一刻,算是徹底確定了。
我記好三個坐標後,來到了吧檯前,對獨眼女巫禮貌地詢問:「請問您就是獨眼女巫吧,我是玩家李默,已經取得您要的烈酒了。」
我從登山包中取出朔月,輕輕地放在了吧檯上。
獨眼女巫打量了我一眼,拿起朔月仔細檢查了一番後,緩緩開口道:「不錯,確實是朔月,恭喜你,李默,你完成了這個遊戲。」
「這是五星徽章,稍後系統會把遊戲獎勵500金幣打到你的遊戲帳戶上。」
聽到NPC親口宣布遊戲勝利後,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一些。
「那個……聽說還有寶箱……」我接過徽章後小聲提醒。
獨眼女巫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低聲道:「跟我來。」
隨後,她從吧檯中走出,掏出鑰匙,打開了一間側門。
我緊隨其後,跟著獨眼女巫進入了側門。
陳朗則留在原地等我。
我們穿過一條狹長的走廊,直到盡頭處,又出現一扇門。
女巫打開門,是一條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我跟在她身後,心底多少有些忐忑。
但想到李克己的留言,又顧不得許多了。
走了約莫五分鐘,我們終於來到一扇大門前。
女巫推開大門,眼前豁然開闊,借著樓梯間昏黃的燈光,我放眼向前望去,背脊登時生出一絲寒意。
一大片墓地靜默地佇立在那裡,前方几排尚能看清是青色的墓碑,後面的,黑壓壓一片,隱匿在燈光觸及不到的黑暗中。
這裡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流通的空氣了,一股子發霉的味道。
這種感覺,十分讓人窒息。
「這裡一共有三把鑰匙,可以開啟三個寶箱,記住,鑰匙是一次性的,插入鎖孔後會自動回收,所以,你只有三次機會。」
「144座墓碑,只有三座裡面有寶箱。去吧,看你的運氣了。」
「我就在這裡等你。」
28
我從獨眼女巫手中接過鑰匙,將手機上的手電筒打開,借著光線向墓地走去。
周圍寂靜得我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說實話,要不是對那根指骨充滿了好奇,我實在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停留一秒。
我舉著手機,硬著頭皮來到墓地第一排。
每一座墓碑下方都標記著數字,我先找到了數字7。
「橫7縱5……」我嘴裡念叨著。
橫排第7座墓碑我找到了,緊接著要找縱列第五個。
我向前方走,手機的光打在一座座青色的墓碑上,說不出的詭異。
「12345……」
終於走到了縱列第五的位置,我拿起一把鑰匙,蹲下身,將鑰匙插進了墓碑下方的鎖孔中。
「咔噠!」
寂靜中傳來一陣齒輪轉動的聲音,鑰匙被吞進鎖眼中。
一陣緊張的等待後,藏在墓碑下方的石盒打開了。
石盒很大,幾乎可以躺進去一個人。
但裡面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
我登時愣住了。
29
我用手機打著光,將石盒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細探查了一遍。
依然是什麼都沒發現。
頓時,我大腦中「嗡」的一聲,一種不祥的預感占據了我的心頭。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難道是查理對我說了謊?
不對,酒柜上的確有144瓶酒,我親自數的,絕對錯不了。
而女巫也說過,這片墓地有144座墓碑,這個也沒錯。
我進來時,仔細地看過每一個墓碑,上面都有數字做標記。
眼前的這一個,的確是橫軸7,縱軸5。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正當我的大腦陷入一片混亂時。
我聽到了手機的鈴聲。
在寂靜的墓地中,鈴聲顯得十分刺耳。
我趕緊從褲兜里掏出手機,卻驚訝地發現,聲音並不是來自於我手裡的這部手機。
那鈴聲,來自於墓地。
登時,我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我的視線忍不住掃了一眼墓碑,那上面清晰地寫著死者的姓名和生卒年。
他媽的,這哥們都死了快二十年了,怎麼手機話費還沒用完?
我一陣咒罵後,終於漸漸冷靜下來。
鈴聲還在繼續,仿佛午夜凶鈴一般瘮人。
我仔細傾聽,那聲音似乎是從石盒底下傳出來的。
有夾層!
我立馬反應過來,趕緊蹲下身子,伸出手臂在石盒底部摸索著。
很快,我就摸到一個類似於開關的東西。
「咔噠」一聲後,我使勁推開了石盒底部的板子。
鈴聲越來越大了,手機果然藏在夾層中。
我撿起手機,那是一部老式的諾基亞,正劇烈地震動著,同時發出刺耳的「靈靈」聲。
我點開了接通鍵。
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喂?」
30
「李默,我是李克己,你現在仔細聽我說,有其他玩家在你身上裝了追蹤器,他正在向你趕來。你務必儘快拿到指骨,然後逃離那裡,在藏有骸骨的石盒子下方有一條密道,連接著酒吧的后街,我已經派人去那裡接應你了。」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急促地從電話中傳來。
「你說什麼?追蹤器?」
我蹙著眉頭努力消化著他的話。
「對,快沒時間了!去拿指骨,現在!」李克己在電話另一端怒吼著。
我的大腦還沒做出反應,只聽大門處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獨眼女巫中彈,倒在了血泊中。
我哪敢再耽誤,趕緊壓低身體,快速向著下一個坐標移動。
橫3縱9!
大門處又傳來一陣激烈的槍響。
我回身去看,兩道身影正在激烈地交戰。
是阿朗!一定是他在酒吧里察覺到不對,跟著那個追蹤我的玩家進來了。
我咬緊牙關,迅速衝到橫3縱9的墓碑面前,掏出鑰匙打開了石盒。
這個石盒裡擺放著一個黑色信封,上面用紅色火漆印著一隻山羊頭。
我不假思索地將信封揣進懷中,我知道,這個肯定就是查理提到過的黑山羊官方發布的隱藏關卡。
槍聲不絕於耳,我繼續向墓地後方移動,很快,就來到了橫9縱11的位置。
我掏出鑰匙,打開石盒,一具骸骨出現在我面前。
「骸骨左手無名指。」
我心裡念叨Ŧů₄著,從登山包中掏出一把早已備好的鋒利小刀,抓起骸骨的左手,對著他的無名指就挫了起來。
很快,我就將指骨齊根挫斷了,我把指骨裝進貼身的衣袋中。
順手推開石盒底部的夾層,果然有一個黑魆魆洞口,連接著一條管道,不知道通向哪裡。
這時,槍聲突然停止了,我躲在墓碑後,焦急地尋找陳朗的身影。
就在我剛探出腦袋時,幾發子彈瘋狂掃射向我。
我趕緊躲回墓碑後面。
洞口就在我身邊,我只要跳下去就能逃出生天,但我不可能在這種危險的時刻,丟下陳朗一個人。
正當我一籌莫展時,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手機。
31
對,是我自己的那部智慧型手機,不是那部老式諾基亞。
我快速拆下手機中的電話卡,然後將手機復原,再將音量調到最大,從B站的收藏夾中翻出一條視頻播放。
做好準備後,我將手機扔進了洞口中,然後在黑暗的掩映下,悄悄躲到另一側的墓碑後面。
幾秒鐘後,洞口中傳來一陣人受傷後劇烈的喘息呻吟聲。
我緊張地等了一會兒,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
他先是發現了骸骨,用手電筒照著,蹲在地上翻找了一會兒,當發現指骨已經被人切斷拿走後,忍不住咒罵了幾聲。
然後,他對著洞口裡面開了幾槍。
等了片刻,見裡面沒有聲音,才小心地跳下去。
我火速衝上前,將石盒重新關上,並從外面將機關鎖緊。
洞穴裡面傳來一陣咒罵聲,由於聲音太模糊,同聲傳譯的耳機沒有識別,我也不知道是哪國語言。
將那人關進地道後,我趕緊大聲呼喊陳朗的名字,發現他正躲在角落的一個墓碑後面,右臂上受了槍傷,好在並無大礙。
獨眼女巫腹部中彈,躺在血泊中,但還有一口氣。
我和陳朗扶起她,一起離開地下墓室,順著走廊回到了酒吧。
路上,我用諾基亞手機回撥了電話。
李克己很快就接了。
「襲擊我們的那個人被我鎖在了密道里,他應該很快就會從另一頭的出口逃出來,讓你的人去堵他。要快!」
李克己應了一聲,馬上給他的人發出了指示。
我掛掉電話,和陳朗一起扶著獨眼女巫來到路口處,找了輛車子直接前往醫院。
到了醫院,獨眼女巫被送進了搶救室,我把陳朗也交給了醫生,去處理傷口,自己則坐在診室外等候。
片刻後,諾基亞響了,我趕緊接了起來。
「放心吧,我的人已經將那人處理了,是其他組織的人,得知指骨的情報後就過來截殺。」
「你做得很好,李默,我們見一面吧,我會把一切真相都告訴你。」
我聽著電話另一端低啞的聲音,竟然覺得有些耳熟。
這個聲音,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你現在在哪裡?我派人過去接你。」